第二十三章 旧时光
空气中有一股凝结了五十年的时光被周朝阳的孙女吸进肺里，然后她立刻被沉重的旧时光刺激的咳嗽起来。
周春雨曾坐在这些杂乱的床垫上，周朝阳将她带到这里时，这些发霉变硬生斑的床垫还是柔软洁净的。
从水晶中观察世界的视角很奇妙，周春雨身处其中，并不像后代们猜想的一样狭窄压抑。
她漫步在一片黑沙滩上，身前幽蓝色的海波拼凑出碎片能够接收到的画面。
看来周朝阳在那之后一次都没有回过这里，周春雨沉静的看着这一切。
周朝阳的孙女眯起眼睛，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海中传来：“先祖，您想跟我讲讲这座塔的事情吗？我感觉到您情绪很复杂。”
周春雨沉默了一会，显然是女孩感觉到了她胸中的倾诉欲，但女孩不知道，她面前的这个“东西”，在漫长又无聊的岁月中养成了对沙滩和海水说话的习惯。
周春雨倾诉欲的对象，并不是活生生能说话，有自己思想和价值判断的人类。而是沙滩上无言的黑石粒和浪花。
但她还是向天空喊道：“......你想听什么？小女孩。”
“先祖上次来是什么时候呢？”女孩很好奇，她大概能猜到那是个什么时间点，但她希望能听听先祖的独家小故事。
周春雨具体的回忆了一下，她回答道：“五十年前喽，你爷爷那个白痴带我来的。”
周春雨叹了口气，她知道女孩还在等她讲下去，其实先祖没有那么抗拒把旧事讲出来，只是她对着无机物讲的次数太多了。先祖往往一字不差的重复几十年，以至于回忆已经成了折磨。
但周春雨一定要回忆，她不得不回忆。记忆和人类的思维方式是她这个周春雨仅剩的东西，前者在漫长的时光中往往被后者扭曲，周春雨一开始不在乎，直到她失去的越来越多，扭曲的越来越离谱。
父母的脸在记忆中消失不见，洛潮风的面孔变成了他父亲通天王的脸。有些熟悉的地方和景色，在现实中已经消失，周春雨希望自己能记住它们。有些生活细节和本能逐渐模糊，比如有一次长达两百年的沉寂，先祖几乎忘了怎么张嘴说话。
于是她开始重复自己的记忆：“一九二五年一月十五日，我重见天日。上一个见过我的是周探海那个王八蛋，在他终于老死之前，他已经罹患痴症四年了。很不幸，死前他忘了嘱咐儿女把我栖身的戒指摘下来。我该尝试帮他治治的，但他拒绝了，因为这个痴症就是我之前帮他治疗留下来的后遗症。”
先祖感觉到周春风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她不得不中途停下宽慰周春风道：“别担心，周探海那次是脑袋遭遇重击，我没办法，只好用他的头盖骨盛了一点液态元气盖在他的颅骨上。我都跟他说了少激烈运动，结果后来有一次，他在深海猎杀一只妖魔的时候，液态元气有一点漏进脑袋里了。”
先祖忿忿不平：“这不能完全怪我啊，那次要不是液态元气跟他的大脑发生了一点反应，他能不能活着上岸还不一定呢。”
“总之，”先祖继续讲述那些老故事，“我戴在周探海的左手拇指上，跟他一块进了棺材。哼哼，他那些不孝子女在守灵的时候，还想把我弄下来卖了换钱。世事无常啊，他活着的时候没教好孩子，我懒得去替他管教，于是装作他回魂，把那帮贱人吓得屁滚尿流。”
周春雨说着说着开始添加一些以前的重复中没有，但她隐约记得的小事。毕竟是讲给在她的喜爱名单中，名列前三的活人后代，心态显然与对沙滩讲的时候不同。
“在棺材里的时候，一开始还挺难熬的吧，后面等他烂完了就好多了。”先祖云淡风轻的概括了一段难忘经历，“后来才过了三十年，他有个儿子过不下去了，毕竟他孩子多嘛。那家伙守灵都没去，遗产当然没分到多少，又眼看要开战了，于是他壮着胆子过来挖老爹的坟。”
“我记得那是一个很闷的晚上，掘土的声音传到棺材里......”
周春风默默聆听着打开话夹子的先祖讲述过去的故事。
舟井抬眼看了看突然发呆的周春风，默默地思考要不要现在过去打她一闷棍就跑。
但是舟井能够跑到哪里去呢，离开了甲胄和大剑，她只是一个可怜又无助的普通女猎人，除了能够徒手杀光一个公园的人之外她什么都做不到。
好不容易摆脱一个神灵的控制，难道她要冒着开罪另一个神灵的风险，再跑回原本那个，比起神更像恶魔的神灵手里？
舟井不得不哀叹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
她从小作为弃婴被寒风福利院收养，虽然成长过程中从来没缺过吃穿（这得益于那家福利院是皇家做慈善的少数选择之一），院长和老师们也都对她关爱有加（这是因为中年丧子的院长只招收有类似经历的老师），电影里拍的霸凌桥段都没有经历过（自从她六岁那年带着一个欺负她的孩子进了云层空间，把对方吓尿裤子之后），但舟井依旧认定她的童年其实是不完整的。
自从舟井在猎人院长的辅导下考上大学——也就是寒风最高学府，避风港猎人学院之后，她的运气一下子就变得更差了。先是沉迷学习导致大学四年都虚度了青春（也免了学费和攒了一大笔奖学金），暗恋的男老师跟室友谈了恋爱（老师被调走，但室友保研了），然后是拿到了优秀毕业生证书（成为国际尘晶公司高薪上门招聘的目标人群），导致一群吃皇粮的家伙找上了门（天子直辖），要她去邪教里做卧底（唯一倒霉的地方）。
对方向舟井许诺，只要她能带情报活着回来，就在她从小长大的福利院里盖三栋楼，还能顺便查出她亲生父母是谁。
周春雨曾坐在这些杂乱的床垫上，周朝阳将她带到这里时，这些发霉变硬生斑的床垫还是柔软洁净的。
从水晶中观察世界的视角很奇妙，周春雨身处其中，并不像后代们猜想的一样狭窄压抑。
她漫步在一片黑沙滩上，身前幽蓝色的海波拼凑出碎片能够接收到的画面。
看来周朝阳在那之后一次都没有回过这里，周春雨沉静的看着这一切。
周朝阳的孙女眯起眼睛，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海中传来：“先祖，您想跟我讲讲这座塔的事情吗？我感觉到您情绪很复杂。”
周春雨沉默了一会，显然是女孩感觉到了她胸中的倾诉欲，但女孩不知道，她面前的这个“东西”，在漫长又无聊的岁月中养成了对沙滩和海水说话的习惯。
周春雨倾诉欲的对象，并不是活生生能说话，有自己思想和价值判断的人类。而是沙滩上无言的黑石粒和浪花。
但她还是向天空喊道：“......你想听什么？小女孩。”
“先祖上次来是什么时候呢？”女孩很好奇，她大概能猜到那是个什么时间点，但她希望能听听先祖的独家小故事。
周春雨具体的回忆了一下，她回答道：“五十年前喽，你爷爷那个白痴带我来的。”
周春雨叹了口气，她知道女孩还在等她讲下去，其实先祖没有那么抗拒把旧事讲出来，只是她对着无机物讲的次数太多了。先祖往往一字不差的重复几十年，以至于回忆已经成了折磨。
但周春雨一定要回忆，她不得不回忆。记忆和人类的思维方式是她这个周春雨仅剩的东西，前者在漫长的时光中往往被后者扭曲，周春雨一开始不在乎，直到她失去的越来越多，扭曲的越来越离谱。
父母的脸在记忆中消失不见，洛潮风的面孔变成了他父亲通天王的脸。有些熟悉的地方和景色，在现实中已经消失，周春雨希望自己能记住它们。有些生活细节和本能逐渐模糊，比如有一次长达两百年的沉寂，先祖几乎忘了怎么张嘴说话。
于是她开始重复自己的记忆：“一九二五年一月十五日，我重见天日。上一个见过我的是周探海那个王八蛋，在他终于老死之前，他已经罹患痴症四年了。很不幸，死前他忘了嘱咐儿女把我栖身的戒指摘下来。我该尝试帮他治治的，但他拒绝了，因为这个痴症就是我之前帮他治疗留下来的后遗症。”
先祖感觉到周春风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她不得不中途停下宽慰周春风道：“别担心，周探海那次是脑袋遭遇重击，我没办法，只好用他的头盖骨盛了一点液态元气盖在他的颅骨上。我都跟他说了少激烈运动，结果后来有一次，他在深海猎杀一只妖魔的时候，液态元气有一点漏进脑袋里了。”
先祖忿忿不平：“这不能完全怪我啊，那次要不是液态元气跟他的大脑发生了一点反应，他能不能活着上岸还不一定呢。”
“总之，”先祖继续讲述那些老故事，“我戴在周探海的左手拇指上，跟他一块进了棺材。哼哼，他那些不孝子女在守灵的时候，还想把我弄下来卖了换钱。世事无常啊，他活着的时候没教好孩子，我懒得去替他管教，于是装作他回魂，把那帮贱人吓得屁滚尿流。”
周春雨说着说着开始添加一些以前的重复中没有，但她隐约记得的小事。毕竟是讲给在她的喜爱名单中，名列前三的活人后代，心态显然与对沙滩讲的时候不同。
“在棺材里的时候，一开始还挺难熬的吧，后面等他烂完了就好多了。”先祖云淡风轻的概括了一段难忘经历，“后来才过了三十年，他有个儿子过不下去了，毕竟他孩子多嘛。那家伙守灵都没去，遗产当然没分到多少，又眼看要开战了，于是他壮着胆子过来挖老爹的坟。”
“我记得那是一个很闷的晚上，掘土的声音传到棺材里......”
周春风默默聆听着打开话夹子的先祖讲述过去的故事。
舟井抬眼看了看突然发呆的周春风，默默地思考要不要现在过去打她一闷棍就跑。
但是舟井能够跑到哪里去呢，离开了甲胄和大剑，她只是一个可怜又无助的普通女猎人，除了能够徒手杀光一个公园的人之外她什么都做不到。
好不容易摆脱一个神灵的控制，难道她要冒着开罪另一个神灵的风险，再跑回原本那个，比起神更像恶魔的神灵手里？
舟井不得不哀叹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
她从小作为弃婴被寒风福利院收养，虽然成长过程中从来没缺过吃穿（这得益于那家福利院是皇家做慈善的少数选择之一），院长和老师们也都对她关爱有加（这是因为中年丧子的院长只招收有类似经历的老师），电影里拍的霸凌桥段都没有经历过（自从她六岁那年带着一个欺负她的孩子进了云层空间，把对方吓尿裤子之后），但舟井依旧认定她的童年其实是不完整的。
自从舟井在猎人院长的辅导下考上大学——也就是寒风最高学府，避风港猎人学院之后，她的运气一下子就变得更差了。先是沉迷学习导致大学四年都虚度了青春（也免了学费和攒了一大笔奖学金），暗恋的男老师跟室友谈了恋爱（老师被调走，但室友保研了），然后是拿到了优秀毕业生证书（成为国际尘晶公司高薪上门招聘的目标人群），导致一群吃皇粮的家伙找上了门（天子直辖），要她去邪教里做卧底（唯一倒霉的地方）。
对方向舟井许诺，只要她能带情报活着回来，就在她从小长大的福利院里盖三栋楼，还能顺便查出她亲生父母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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