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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 辛满巧杀太学生

    辛府坐落在东城的朝天坊,坊里安家的尽是至少三代以上任职过三公九卿的权贵,朝天坊内华璜遍地,砖瓦是一水儿的金镶玉,还不会使用沉香木以下级别的木材建房子,极致的奢侈让老百姓传着一句话,说皇城里飘的是紫气,朝天坊里飘的可是仙气,两者实质上的富贵已然是高下立见。

    辛满把守的青锁门巧的是皇城的正大门离得朝天坊算不上远,旧司徒窦完的尸首笔直的挂在城门楼子上招惹了一群黑压压的苍蝇,隐约不散的恶臭发酵着专属于眼下这个时代的恐惧。

    他从城郊赶回青锁门在马背上稍稍一打望应该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状况,不禁在心里细细推算自己在马祀和许京之间周旋可获的利益。

    不过身为初出茅庐的儿子总会想向父亲辛崧讨教讨教,不为别的,就想赚上几声顺耳的吆喝,如若能得到父亲的肯定,可不意味着自己当真是个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就在辛满想要打马回家的时候,阙楼上突然爆发一阵骚乱,那面宣示禁区的大王旗几经摇动骤然化作扑地的黑影,当头笼罩住应当确保皇城不失庄严的典军校尉。

    辛满裹着大王旗失措地摔在地上,连打两个滚才扒着缝隙把脑袋冒了出去,却见阙楼上的场面更激烈了:

    一边是临时顶替自己当差的表兄侯明瞻正领着一小队兵在围堵那两个制造出骚乱的太学生,不惜动用刀枪剑戟是轮番上阵,奈何全都败在一位身手敏捷,挥剑贯风的太学生手下。

    而另一个太学生则在同伴的掩护下不畏高危的处境,奋力拉回吊着窦完尸首的绳索。

    “反了你们了!”侯明瞻暴怒的吼声大到辛满在楼底下都能听得清楚。

    “神生圣贤于世,圣贤绶书于人,现在即便圣贤未有复生,我等亦得书典之教诲久矣。书曰:兹惟三公,论道竟邦,燮理阴阳。又曰:三公者何?天子之相也。你们都给我听着!”

    辛满原本嘟囔着一嘴咒骂的碎句子正在收理着大王旗闷头往楼上赶,又听太学生掷地有声,据理力争,一时不忙得钻过门洞,且伸长脖子想知道太学生有什么后话。

    “三公之职,一有军事之争顺天得利,故而太尉对应天位,二有司徒教化之事育人成业,故而司徒对应人位......”太学生的长篇大论尚未一半就有兵器掉落下来,想必是双方又在用白刀子互相招架,只不过看样子是侯明瞻他们又没占到便宜,还被太学生打飞了手里的家伙事。

    “听我说!”太学生一腔热忱地强调道:“三有司空水木之治保境有功,故而司空对应地位。”

    “天地人又怎么了,能减轻你贱命犯禁的罪过么!”侯明瞻是个举孝廉出身,虽然没有推翻太学生的大道理但没被他们给唬住,不过要是换了另一个武人,这些个太学生早就顾上你死我活的厮杀了,是没有嚼舌根的机会的。

    “天地人包含至高的德行,至上的仁心,所以三公才能在众臣之上辅佐天子!三公是天子的三公,天子要杀三公也只在天灾人祸得证三公失德不仁的时候才能杀!”太学生终于在情绪达到高潮时把话说到了点子上:“而今司徒窦完怎该死在宦官外戚既除,四方幽而复明之际!杀他的鬼魅伎俩怎能凌驾天理,杀他的胡洋狗贼怎敢藐视天子!”

    痛快!辛满暗暗咬住牙根觉得太学生骂的得劲,比起恃强凌弱的处置掉他们,自己更想见识见识他们是不是个人物。于是昂首挺胸地端好架子,把大王旗显目的搭在臂弯,不紧不慢的登上阙楼。

    “尔等替狗贼悬尸示众可知道后果么。”太学生愈发激昂,一席话势要把满城人惊醒。“今日由得贼子欺辱三公,来日施虐天子又有什么难的!这座丢尽王朝礼法的禁城,这处丧尽天公尊威的宫殿,简直是个莫大的笑话!我现在救的不是一个已死之人,而是将死未死的大道!”

    霎时间城楼上再没谁动刀动枪,呼呼猎猎的风像一下下敲来的鼓槌,敲得所有人心头砰砰直跳,而侯明瞻的感触犹深。他今年三十一岁,生来不是太平城里含金汤匙的孩子,老家卖丝蓄农的庄园就是他的一切,侯家和辛家几乎平分了沛县的水土,两家的孩子常常在私底下抢夺撒野的地盘,家里的长辈却是互相救急,早在辛满祖父买官的时候,侯家就借空了半数积蓄,最后也没要辛家的利息。

    两家由而亲如兄弟,甚至在自己父亲和辛菘这一代的时候各自交换出了自己的第一个儿子然后通融血脉,也就是说自己原本姓辛,而辛满原本姓侯,就当自己还在庄园里苦读圣贤书以求声名得举孝廉的时候,辛满凭借家里的顺风顺水已经做过河南郡内的两个县令了!自己心里何尝没有属于自己的那条将死未死的大道,既然命运不公平,自己就更要凭着自学的本事拿回自己想要的一切。

    “好了,把兵刃收起来。”侯明瞻发出命令,日光填色在他眼里定格成一种超越苦难的坚毅。“窦司徒的家人也下了狱,没多久就要流放了,你们又何处去安敛司徒呢?”

    太学生不敢懈怠地注视着侯明瞻和他的兵全都收起攻势随后才兜剑回鞘,坦然将后背露给刚才水火不容的对手,也不吭声就转去帮忙伙伴把窦完的尸首收上来。

    “住手!”辛满此时赶到,觑着侯明瞻不动如山的背影,很清楚这个表兄不说真有几分侠义之心,便是顺着太学生的道理在士林留个美名,也值得他甘冒风险把这两个太学生放跑,侯明瞻的应对完全被自己猜中了。

    “满弟放心,我不会逃避罪责。”侯明瞻反倒是护在了太学生前边道。

    辛满煞有介事地摇摇头,走过来道:“我俩是兄弟,你怎能误会了我到底是个什么人?”

    侯明瞻左右的兵本就归辛满约束,有机灵见的觉察两个大老爷自有自的话说,也就领着其他人排排站到远处,防着横祸飞进耳朵里。

    “嘿,”辛满撇开识趣的侯明瞻,接管这件事给两个太学生打招呼道,”这里是天子脚下,里三层外三层数不清的兵,你俩的鬼门关虽不在青锁门,迟早会找到地方,信不信胡洋贼到时候还把你们和窦司徒的尸体挂在这来,又不惹天下笑么。“

    两个太学生搭着耳朵不理会似乎早就做好了舍生取义的准备,捞上来窦完之后七手八脚的解着绳子。

    辛满也不跟他们废话,扶着墙眺望京城,阴森森道:“你以为只死你们两个吗?宦官觉得士人叽叽歪歪贼他娘的烦,胡洋贼就把你们看得顺眼了?不说胡洋贼要借你们杀多少个太学生,你们就不怕再害死个三公?”

    “什么?”仗剑有着一身本领的太学生怒不可遏地站起来,蓦地也不知自己是生气辛满说话不中听还是辛满说的话属实没有让他否认的可能,胡洋贼的恶行,只顾怒发冲冠又能有什么用呢!想到这里,太学生喷出一声鼻息,悻悻低下了头。

    “今夜许家还要宴会马祀,许太尉想是跟贼人作进退之搏,你们此举不是害他老人家嘛?”辛满趁热打铁,眼观两个太学生倍儿虚了底气,言语攻击道:“你们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才刚去城郊和许骠骑商榷良策,回来就被你俩捣乱。”

    他起脚踢了踢那个太学生的佩剑,悠悠出口:“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当!”

    “你要做什么白刚!”被辛满说得伏尸哭泣的太学生一下子拉住抽剑放在项上的同伴哀嚎道。

    “别哭了童波,我两个家道中落,是司徒惜才将我们送进太学。我们得知圣贤道,是司徒所赐,现今就该奉行你我的圣贤道祭献司徒!“白刚一手执剑,一手强拉童波站起来,两人对着面目全非的窦完任由寥寥无几的时光铺就他们的圣光。

    侯明瞻见之不忍,就算这两人当场服罪而死也化解不了不利于许家的把柄,辛满纯纯是在用他们的信念蒙骗他们好给自己省事罢了,不然失职的现实摆到马祀面前可不好看啊。

    自己的这个兄弟果然从小就奸诈,自己之所以和他相识,就是辛满有一次为给他家的小兄弟们争夺玩耍的河滩,借着陪同他的许京等人到徽州踏青的机会,故意拐带许家的兄弟到河滩戏水,坏在侯家子弟没几个出过沛县的根本不认得许京是个什么身份,只当一群外来客霸占了地盘,粗着脖子跟别人约架。

    这打起来可了不得了,侯家的兄弟们都是乡下汉子不会玩虚的,许京他们虽然六艺傍身有点功夫但耐不住不带套路的野拳头,等自己替家里赶到劝架的时候那边几个在河里呛着水摔跤,这边几个扭在一起又咬又打,自家兄弟身体上是没吃亏,但身份上吃了大亏。

    也是在那个时候,辛满从家里搬救兵来了,让长辈出面平息晚辈的闹剧最能避免事情由小及大,只不过自家为了赔罪也配合着辛家就当开个玩笑似的把河滩让出去了。之后专为这事,辛满和自己喝酒时还给自己笑呵呵的赔不是呢。

    不过辛满看着白刚一剑先捅死了更为软弱的同伴再把剑架在脖子上还有什么话说,暗地里并非不可惜这两个太学生,年纪轻轻满腹经纶,怎么着都有为国效力的用处,怪就怪读书读得太死板,自己也拉不住短命的鬼啊。

    “你有什么遗言?”

    “许家是我们最后的盼望了,有望朝中公卿,多多相助。”

    辛满可惜之情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许家弄权是罪魁祸首,从自己这个帮凶看来,许家简直肮脏至极,可为什么天下士人都将他们家视作古风长存之家,他们世世代代做三公未必做成个圣人了吗?今天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人真是死有余辜!

    “我不仅会尽力从中周旋,还会让许太尉知道你俩的姓名的。”辛满真诚地许诺着,在白刚看来这个人再不是大家所说的遗丑求荣之辈,在大道面前,他坚信一切正义。

    白刚的血旋即给辛满的一张脸染上了阴损而妒恨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