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4 马祀意欲姓董，险又后院失火(上半）
“官书驿递，速速避让！”身披鲜甲背插羽旗的骑兵打深宫高门的阴影里纵缰蹿出，火燎星移般消失在衢道的另一端。
一骑，两骑，四五骑，坐镇尚书台的人挥斥着笔墨便将王朝的命运一并提携着万千黎民滚滚向前。
辛满顾不上宣发各地的政令会给未来带来什么改变，这当口没了阉人的禁城中是随处可见的甲士和刀兵，而马祀也不对部下加以约束，搞得宫墙根都有刺鼻的尿骚味了。
“将军在崇德殿，我叫人带你去。”查验放行的门将随后招呼来一个兵头，瞥见辛满要下马转而拦住他道：“你做啥，这儿的道道又直又宽，骑过去不痛快吗？”
“我没有圣恩眷许，不能在宫道纵马，那可是死罪。”
门将奇怪地盯着穿扮得一丝不苟的辛满，兀地扭头和一干手下哈哈大笑起来。那个带路的兵头在马背上戏弄的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脖子道：“爷们这几天都是这么趟过来的，你看爷死没死？”说罢，他猛抽辛满胯下马匹，旋又纵身超在前边。
辛满心里颠得七上八下，没注意迎面打来的树杈子，临了是险之又险地伏身躲过，回见树杈子上还挂着女儿家的裙布。
这帮臭鱼烂虾怎敢如此荒唐！辛满气不打一处来，朝内再是勾心斗角也没有哪个掌权的丢了仁义道德的里子还敢撕了礼教宗法的面子，岂不动摇了所有人楚楚衣冠的根本。
“无双将军在崇德殿做什么，”他憋着火一个猛子扎到兵头旁边，“那不是陛下之所在吗？”
兵头未解辛满言外之意，不当事道：“将军喜欢小皇帝就和他一块玩呗，那么大间屋子还睡不下两个人啊。”
辛满顿时觉得这座皇宫失去了天命神化的色彩变得暗淡无光，可若是天子这杆顶天的大旗就被这群兵痞给伐倒了，他又何枝可依呢？
唉，父亲说的不对，自己和许京是不一样的。许京可以做出惊天动地的伟业去向上天博取众望所归的宿命，而自己只能反其道而行之，但凡做成史书记载的最后的那个忠臣，辛家就会让后世肃然起敬。
思绪盘桓间崇德殿悉已可见，辛满不细瞧还好，一着眼就捉紧缰绳不敢放。那些带刀武士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更为惊悚的是马祀竟然捣毁了数面红墙将崇德殿与近处的其他宫室连通成一座堡垒，里边密密麻麻的扎起了一顶顶供心腹亲兵留宿拱卫的帐篷。
“下马，搜身。”
辛满瞅着两个迎面冲过来的西北莽汉手脚直发麻，落地就跟踩在一团棉花上似的，哪里敢信这处虎穴是天子的居所！
“这不是辛家的公子么，我认得他，拿开你们的脏手。”突然开腔的人由远及近，辛满盯紧脚尖不敢抬头，想遍了自己认识的熟人也没想出有谁能在马祀帐下呼来喝去，姑且摆出恭敬的模样拘在原地。
“益德冲进宫里诛杀宦官的时候可英勇啦，现在在怕什么呀？”
辛满打躬道：“小弟鲁莽，您多担待。”
“嘿！我马闵能比益德年长多少呀，别这么客气。”
竟然撞见了笑面虎马闵！辛满惊魂未定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凑合打量马闵一眼，这人保持着一贯的笑容可掬，一片玉做的蝴蝶夹子夹在胡须上装饰别致，不认识他的人瞧了去定以为他是个文人雅士。
“无双将军还要见在下吗？”
马闵听着这句废话知道辛满是人在屋檐下生怕冷场惹了自己不快，且拉过辛满的手，穿行在刀光剑影中。“怎么能不见，我一直和家叔说益德是有大才的，就放在青锁门捕杀两个太学生忒小用了。”
辛满有意落后马闵半步以示谦卑，马闵软话里夹枪带棒，分明不满自己及时阻止了事态扩大叫他们丢了动刀子的机会，眼下可不敢让他觉着自己偏向许家，赔笑道：“窦完死后曝尸足可见其罪不可恕，对其同党自当立斩不论，当时饶不是我在，天雷也会劈死那两个妄图给窦完收殓的歹徒。”
马闵笑弯一双细眉，戏谑道：“窦完有什么罪？”
辛满不休不耻的应对道：“自大而不识马氏也。”
“哈哈！”马闵痛快两声，有意帮衬辛满取悦马祀道：“我就说辛公那般玲珑的人儿教出来的儿子定也是八面通透的人物，李孟文在中台忙的脱不开身，家叔正缺一个像益德一般文武双全的知心人，现今家叔也有愁事，益德不乏多多宽慰他呀。”
虽说辛崧当过三公但是绝少有人尊称其一声辛公，辛满本不乐意被马闵的甜言蜜语给哄得团团转，抵不过心情就是畅快不少。
“在下才疏学浅，唯恐思虑不周，倒让无双将军嫌弃。”
“嫌不了，嫌不了。”马闵一张脸明媚亲切，由不得辛满到了门口还在扭捏作态，两手给辛满推了进去，道：“益德就算无才也有财，家叔稀罕你都稀罕不过来呢，快去见他吧。”
辛满见马闵笑呵呵的自己也不好变脸，多劳马闵朝里指了指具体的位置，才小心翼翼地摸过去。
崇德殿里的陈设一应是九五至尊的规格，盘金丝的香炉，丝绸铺的地毯，处处可见的龙凤图章。
辛满走在地毯上越发觉得自己亵渎了神明，冒犯了天威，整个人还没见着马祀就后怕得失了力气。此时回想自己和许京他们怎么敢血洗皇城的，头顶的苍天可把人心的欲望看得清清楚楚！
骗不了自己的更骗不了天！董氏天子有今日之难，干系祸国殃民的阉党也干系自以为可以代替天公审判天子的王臣！
“辛典军愣在外边干什么。”马祀瞥见了辛满斜打在地上的影子，语气还算和蔼。
“在，臣、属下，额末将在。”辛满计较着体面适当的自称，拱手迈进去一看，马祀怀里抱着熟睡的天子俨如这个孩子的恩公。
马祀幽蓝的双眼翻动着空洞的回忆，不忘轻拍天子的肩背哄其熟睡。
“吾皇万岁，无双将军万安。”辛满只当自己跪的是天子董弼，不愿磕一个头便宜了马祀。
“你们中原生长的人就是矫情，小孩睡着了也不理事，你跪他有用吗？”
辛满忙不迭圆场道：“无双将军匡政辅国，政体之表率，末将亦拜马公。”
“听说你儿子废了？”马祀未顾这话让辛满怎么个想法，张口牵涉出自己的往事：“我也为朝廷废了三个儿子，你知道吗？”
“末将不知......”
马祀把眼底仅剩的温柔匀给怀里的孩子，其余一片血海，道：“你们不知道我死了三个儿子，却晓得马憚，马炜的名字吧。”
一骑，两骑，四五骑，坐镇尚书台的人挥斥着笔墨便将王朝的命运一并提携着万千黎民滚滚向前。
辛满顾不上宣发各地的政令会给未来带来什么改变，这当口没了阉人的禁城中是随处可见的甲士和刀兵，而马祀也不对部下加以约束，搞得宫墙根都有刺鼻的尿骚味了。
“将军在崇德殿，我叫人带你去。”查验放行的门将随后招呼来一个兵头，瞥见辛满要下马转而拦住他道：“你做啥，这儿的道道又直又宽，骑过去不痛快吗？”
“我没有圣恩眷许，不能在宫道纵马，那可是死罪。”
门将奇怪地盯着穿扮得一丝不苟的辛满，兀地扭头和一干手下哈哈大笑起来。那个带路的兵头在马背上戏弄的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脖子道：“爷们这几天都是这么趟过来的，你看爷死没死？”说罢，他猛抽辛满胯下马匹，旋又纵身超在前边。
辛满心里颠得七上八下，没注意迎面打来的树杈子，临了是险之又险地伏身躲过，回见树杈子上还挂着女儿家的裙布。
这帮臭鱼烂虾怎敢如此荒唐！辛满气不打一处来，朝内再是勾心斗角也没有哪个掌权的丢了仁义道德的里子还敢撕了礼教宗法的面子，岂不动摇了所有人楚楚衣冠的根本。
“无双将军在崇德殿做什么，”他憋着火一个猛子扎到兵头旁边，“那不是陛下之所在吗？”
兵头未解辛满言外之意，不当事道：“将军喜欢小皇帝就和他一块玩呗，那么大间屋子还睡不下两个人啊。”
辛满顿时觉得这座皇宫失去了天命神化的色彩变得暗淡无光，可若是天子这杆顶天的大旗就被这群兵痞给伐倒了，他又何枝可依呢？
唉，父亲说的不对，自己和许京是不一样的。许京可以做出惊天动地的伟业去向上天博取众望所归的宿命，而自己只能反其道而行之，但凡做成史书记载的最后的那个忠臣，辛家就会让后世肃然起敬。
思绪盘桓间崇德殿悉已可见，辛满不细瞧还好，一着眼就捉紧缰绳不敢放。那些带刀武士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更为惊悚的是马祀竟然捣毁了数面红墙将崇德殿与近处的其他宫室连通成一座堡垒，里边密密麻麻的扎起了一顶顶供心腹亲兵留宿拱卫的帐篷。
“下马，搜身。”
辛满瞅着两个迎面冲过来的西北莽汉手脚直发麻，落地就跟踩在一团棉花上似的，哪里敢信这处虎穴是天子的居所！
“这不是辛家的公子么，我认得他，拿开你们的脏手。”突然开腔的人由远及近，辛满盯紧脚尖不敢抬头，想遍了自己认识的熟人也没想出有谁能在马祀帐下呼来喝去，姑且摆出恭敬的模样拘在原地。
“益德冲进宫里诛杀宦官的时候可英勇啦，现在在怕什么呀？”
辛满打躬道：“小弟鲁莽，您多担待。”
“嘿！我马闵能比益德年长多少呀，别这么客气。”
竟然撞见了笑面虎马闵！辛满惊魂未定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凑合打量马闵一眼，这人保持着一贯的笑容可掬，一片玉做的蝴蝶夹子夹在胡须上装饰别致，不认识他的人瞧了去定以为他是个文人雅士。
“无双将军还要见在下吗？”
马闵听着这句废话知道辛满是人在屋檐下生怕冷场惹了自己不快，且拉过辛满的手，穿行在刀光剑影中。“怎么能不见，我一直和家叔说益德是有大才的，就放在青锁门捕杀两个太学生忒小用了。”
辛满有意落后马闵半步以示谦卑，马闵软话里夹枪带棒，分明不满自己及时阻止了事态扩大叫他们丢了动刀子的机会，眼下可不敢让他觉着自己偏向许家，赔笑道：“窦完死后曝尸足可见其罪不可恕，对其同党自当立斩不论，当时饶不是我在，天雷也会劈死那两个妄图给窦完收殓的歹徒。”
马闵笑弯一双细眉，戏谑道：“窦完有什么罪？”
辛满不休不耻的应对道：“自大而不识马氏也。”
“哈哈！”马闵痛快两声，有意帮衬辛满取悦马祀道：“我就说辛公那般玲珑的人儿教出来的儿子定也是八面通透的人物，李孟文在中台忙的脱不开身，家叔正缺一个像益德一般文武双全的知心人，现今家叔也有愁事，益德不乏多多宽慰他呀。”
虽说辛崧当过三公但是绝少有人尊称其一声辛公，辛满本不乐意被马闵的甜言蜜语给哄得团团转，抵不过心情就是畅快不少。
“在下才疏学浅，唯恐思虑不周，倒让无双将军嫌弃。”
“嫌不了，嫌不了。”马闵一张脸明媚亲切，由不得辛满到了门口还在扭捏作态，两手给辛满推了进去，道：“益德就算无才也有财，家叔稀罕你都稀罕不过来呢，快去见他吧。”
辛满见马闵笑呵呵的自己也不好变脸，多劳马闵朝里指了指具体的位置，才小心翼翼地摸过去。
崇德殿里的陈设一应是九五至尊的规格，盘金丝的香炉，丝绸铺的地毯，处处可见的龙凤图章。
辛满走在地毯上越发觉得自己亵渎了神明，冒犯了天威，整个人还没见着马祀就后怕得失了力气。此时回想自己和许京他们怎么敢血洗皇城的，头顶的苍天可把人心的欲望看得清清楚楚！
骗不了自己的更骗不了天！董氏天子有今日之难，干系祸国殃民的阉党也干系自以为可以代替天公审判天子的王臣！
“辛典军愣在外边干什么。”马祀瞥见了辛满斜打在地上的影子，语气还算和蔼。
“在，臣、属下，额末将在。”辛满计较着体面适当的自称，拱手迈进去一看，马祀怀里抱着熟睡的天子俨如这个孩子的恩公。
马祀幽蓝的双眼翻动着空洞的回忆，不忘轻拍天子的肩背哄其熟睡。
“吾皇万岁，无双将军万安。”辛满只当自己跪的是天子董弼，不愿磕一个头便宜了马祀。
“你们中原生长的人就是矫情，小孩睡着了也不理事，你跪他有用吗？”
辛满忙不迭圆场道：“无双将军匡政辅国，政体之表率，末将亦拜马公。”
“听说你儿子废了？”马祀未顾这话让辛满怎么个想法，张口牵涉出自己的往事：“我也为朝廷废了三个儿子，你知道吗？”
“末将不知......”
马祀把眼底仅剩的温柔匀给怀里的孩子，其余一片血海，道：“你们不知道我死了三个儿子，却晓得马憚，马炜的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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