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偃偶梦（六）
距离索莫纳斯大概有一百来米处，缓缓地飘来一阵红灰色的粘稠雾气，又像是被夕阳染红的，一团坠落到地上的云，淹没了不少还算青翠的树木。
雾气中，红色的部分在快速的移动，披红挂白的纸人晃着水袖，走着鬼步，从雾气里“飘”了出来。
它们左右不停摇摆着身子，从手中挎着的篮子里扔出红红白白的纸片，有点着灯笼的，还有撒着纸钱的，有些遮掩着身后做成棺材样式的轿子。
从隐蔽的兜里掏出打火机，伊索默点了根烟，还没用口器吸上两口，烟头就被她掐熄了，又被很没素质的随手扔到地上，也不知道会有哪个倒霉的纸人踩到后被点燃。
火箭筒，作为伊索默最喜爱的武器之一，在颜黎的脚边堆成了一座小山。
“故人所托，”伊索默随手扔掉了烟头，“让我来教你一些东西，看到那个火箭筒了吗？拿起它，扛到肩上。”
颜黎老老实实地扛起火箭筒，大约三十公斤的重量，不同于以前见过的所有火箭筒，今天上手的这枚重得令人咋舌，压得她肩胛骨发疼。
这里科技不是很发达吗？怎么还在用这种火药制品？
“这是发射机……这是击锤……先按下这儿，”伊索默提前清空了场地，确保方圆五十米内没有友军，“很好，瞄准，发射！”
前方和后方同时喷出大量白烟，剧烈的后坐力让颜黎几乎站不住，打出去的火箭弹在那群纸人从左到右三分之二处炸开，甚至吹飞了几个。
俗话说得好，一切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远处百鬼夜行般的场景已经不能再为她带来恐惧感，颜黎低头看着火箭弹的眼神变得无比深情。
“行了……收回你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此刻，无论是谁对上了颜黎现在的视线，想必都会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伊索默又拎起了一个火箭筒，“有三条漏网之鱼，你的精准度不够。”
“那我努力改进。”
颜黎感觉自己像是在监狱劳改，装上了伊索默递过来的新的火箭弹，对方又在口器里塞了一条新的烟。
她最近烟瘾很大的样子。
“暂时没有这个时间——我把这枚炮弹的打击范围扩大了三米，你再试试。”
颜黎讪笑一声：“这后坐力有点大呀……”
没有被击杀的偃偶在原地集聚，快速地修建起防御工事来，短短一段时间内，便修建起了如同城墙般厚重古朴的建筑。
伊索默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把脸上的触手向后一拨，密密麻麻的触手向后移动，在辫子上重新凝聚。
为了方便颜黎领略她隐藏在五官中的嫌弃，伊索默的脸上重新长出了五官，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颜黎，最后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啧”，透露着满满的嫌弃：“你真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个。”
激将法对她没用，颜黎瞄准继续发射，连续按了三下，炮弹都没有发射出去。
伊索默现在在她脑子里的印象已经成了驾校教练。
“‘正常的’意外状况，通知部队后撤。”伊索默摘下胸针，嘱咐颜黎在适宜时候出示，“他们会听从命令的。”
颜黎没跑多久，凭着一点不想承认的良心回头一看，凭空出现的金属拧成铁丝，将那些火箭弹捆好后扬了出去，又在霎那间消失不见。
伊索默手里一转，一手勾着步枪，对准中心射出一发。
那些火箭弹正在空中停留，还未曾下落，有了第一个爆炸的之后，空中散开的火箭弹形成了连锁反应，一个接一个如烟花般炸开。
碎裂的弹片如同流星般拖出长长的红色尾巴，带着耀眼夺目的火光坠落到地面上。
颜黎回来的时候，树林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火光映照着伊索默惨白的脸，她静立于灰烬之上，喑如深海。
“让它们和它们的掩体一起下地狱吧。”伊索默眼神阴仄仄的，不知向后方丢出了些什么东西，只能勉强看清是些白色固体。她举起右手，冲颜黎打了个手势，黑色的皮质手套反射了火焰的光。
火药，她真是超爱的。
作为索莫纳斯特聘的偃师顾问，桑榆深一脚浅一脚，背着她的偃偶，跟在颜黎的身后。
火焰舞动得热烈，火场深处再没有什么声音传来了。敌人离开的很安详，没有痛苦，符合索莫纳斯一贯的作战标准。
火苗噼里啪啦地响着，即将烧完的树枝有着金色的边，美得像一块琉璃。
偃师凝望着烧焦的树木，眼神惆怅。
手中的偃偶在刻刀下变了个模样，木屑一点点掉下，也无法重现故人的模样。
她们在火海里兜圈子。
大量的一氧化碳和浓烟被吸入体内，颜黎一前一后两个同伴看上去是什么事也没有，灼热的气浪一阵一阵的扑在防毒面具上，将各个火堆中间留出的狭小缝隙填满。
颜黎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烤炉上翻滚的肉串，抱着刚得到的激光枪，即将在灼热的沉默里窒息。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在这里兜兜转转的时间过久了。伊索默在远方开道，桑榆坠在队尾，只和她的偃偶嘀嘀咕咕。
颜黎扯着嗓子对着前方喊：“长官！咱们还有多久能出去啊！”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不知道！”伊索默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森林里回荡，她手里提的是新装备，从开口不断喷出的液氮如泉涌般浇在燃烧的白磷上。
白磷突然间烧得更欢了，伊索默骂得很脏，反手扔出去一堆汽油弹，整个人被火烤了不知多少遍。
在不断试错下，伊索默才探究出，最新的规则改成了“利用音乐灭火”，这种见者伤心闻者落泪的灭火方式，对现在来说还是太先进了一些。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颜黎一双手在小提琴上乱扒拉，“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学音乐的天赋的。”
“让我想起了以前求学的时候，同学的指甲划过老式黑板的声音。”即使戴上了耳塞，伊索默的表情依旧狰狞，就连落在队伍后方一直优雅得体的桑榆也露出了赞同的表情。
哦，所有人都在打击她可怜的自信心。
颜黎悲痛地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
相较开始，火势已经弱了很多，地面上影影绰绰的出现一些黑色影子，它们肆无忌惮地围绕在她们周围，时不时发出翅膀振动，摩擦空气般的声响。
“要来了，还是惯用的小把戏啊。”伊索默没有指名道姓，只是凝视着前方，一个带着铁制手甲，带着白色面具的人影走了出来，火焰随着她的靠近而熄灭，黑色影子飞蛾扑火般靠向她。
“好久不见了，誉峥。”伊索默脸上绽开了一抹温和的笑意，她看起来就像看到可靠的朋友，突然放松下来了一样，从兜里掏了一支烟出来。
对方举着火把，安静地站在那里，浑身充斥着一股傲慢的、不近人情的感觉。
伊索默把烟往手里一扣，甩出去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串手榴弹，在地上炸出一串串的坑。
“等等，这是在做什么？”颜黎由于张嘴说话，吃了一嘴灰尘。
“你之前没遇到过它吗，它的伪装一直有很多破绽的，”伊索默转眼又扔了几个手榴弹过去，“誉峥从来不会让我抽烟，而且模仿出来的气质也不像。”
的确是如此，伪装成渔皙的偃偶，有几句话里有一些诡异的停顿，似乎是将某些不愿暴露在他人前的信息咽了回去，转而改成了某些无关紧要的词语。
作为鲛人族，斧头不是他们最趁手的武器，利爪可以帮助他们撕碎任何东西。
但在她提出“渔皙”一直在用斧头这件事之后不久，她把那斧头收起来了，欲盖弥彰。
它们中途还换了一个人，有各自也许自己都没发现过的小动作，或者口癖，想要完全模仿一个人是很难的。
得出以上结论后，颜黎有些抓狂：“我可能遇到了不止一个……”
那偃偶见自己被识破，索性就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脑袋上又滑稽地贴了一圈黄符，转着圈圈，脚步轻快地向后跳跃，半边身子躲在一棵烧得焦黑的树后。
它从树后探出头来，机械地挥舞着一只带有裂痕的手，颇有些僵尸的模样，怯生生地向她们喊叫。
“娘！”
颜黎第一个反应是，打不过就认亲，这可真行。
第二个反应才刚冒出来一点苗头，桑榆就冲了过去，然后被伊索默拉了回来。
那偃偶却不管不顾，转身又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掉进了地上一个隐蔽的坑洞中。
“麻烦长官了，”桑榆尴尬，但又不失礼貌地扯出一个温婉的微笑，不顾伊索默已经黑了脸，请求道，“桑某观那偃偶甚似多年前所遗失旧物，还望长官通融一下，放我下去寻找。”
“不知这位小友意下如何？”桑榆转头，对颜黎充满暗示的眨眨眼。
拗不过桑榆，也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下去。最终结果便是由伊索默打头阵，三人连接跳下了偃偶跳入的地洞。
眼睛一闭一睁就全都过去了，颜黎在心里给自己鼓气，最后一个跳了下去。
雾气中，红色的部分在快速的移动，披红挂白的纸人晃着水袖，走着鬼步，从雾气里“飘”了出来。
它们左右不停摇摆着身子，从手中挎着的篮子里扔出红红白白的纸片，有点着灯笼的，还有撒着纸钱的，有些遮掩着身后做成棺材样式的轿子。
从隐蔽的兜里掏出打火机，伊索默点了根烟，还没用口器吸上两口，烟头就被她掐熄了，又被很没素质的随手扔到地上，也不知道会有哪个倒霉的纸人踩到后被点燃。
火箭筒，作为伊索默最喜爱的武器之一，在颜黎的脚边堆成了一座小山。
“故人所托，”伊索默随手扔掉了烟头，“让我来教你一些东西，看到那个火箭筒了吗？拿起它，扛到肩上。”
颜黎老老实实地扛起火箭筒，大约三十公斤的重量，不同于以前见过的所有火箭筒，今天上手的这枚重得令人咋舌，压得她肩胛骨发疼。
这里科技不是很发达吗？怎么还在用这种火药制品？
“这是发射机……这是击锤……先按下这儿，”伊索默提前清空了场地，确保方圆五十米内没有友军，“很好，瞄准，发射！”
前方和后方同时喷出大量白烟，剧烈的后坐力让颜黎几乎站不住，打出去的火箭弹在那群纸人从左到右三分之二处炸开，甚至吹飞了几个。
俗话说得好，一切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远处百鬼夜行般的场景已经不能再为她带来恐惧感，颜黎低头看着火箭弹的眼神变得无比深情。
“行了……收回你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此刻，无论是谁对上了颜黎现在的视线，想必都会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伊索默又拎起了一个火箭筒，“有三条漏网之鱼，你的精准度不够。”
“那我努力改进。”
颜黎感觉自己像是在监狱劳改，装上了伊索默递过来的新的火箭弹，对方又在口器里塞了一条新的烟。
她最近烟瘾很大的样子。
“暂时没有这个时间——我把这枚炮弹的打击范围扩大了三米，你再试试。”
颜黎讪笑一声：“这后坐力有点大呀……”
没有被击杀的偃偶在原地集聚，快速地修建起防御工事来，短短一段时间内，便修建起了如同城墙般厚重古朴的建筑。
伊索默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把脸上的触手向后一拨，密密麻麻的触手向后移动，在辫子上重新凝聚。
为了方便颜黎领略她隐藏在五官中的嫌弃，伊索默的脸上重新长出了五官，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颜黎，最后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啧”，透露着满满的嫌弃：“你真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个。”
激将法对她没用，颜黎瞄准继续发射，连续按了三下，炮弹都没有发射出去。
伊索默现在在她脑子里的印象已经成了驾校教练。
“‘正常的’意外状况，通知部队后撤。”伊索默摘下胸针，嘱咐颜黎在适宜时候出示，“他们会听从命令的。”
颜黎没跑多久，凭着一点不想承认的良心回头一看，凭空出现的金属拧成铁丝，将那些火箭弹捆好后扬了出去，又在霎那间消失不见。
伊索默手里一转，一手勾着步枪，对准中心射出一发。
那些火箭弹正在空中停留，还未曾下落，有了第一个爆炸的之后，空中散开的火箭弹形成了连锁反应，一个接一个如烟花般炸开。
碎裂的弹片如同流星般拖出长长的红色尾巴，带着耀眼夺目的火光坠落到地面上。
颜黎回来的时候，树林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火光映照着伊索默惨白的脸，她静立于灰烬之上，喑如深海。
“让它们和它们的掩体一起下地狱吧。”伊索默眼神阴仄仄的，不知向后方丢出了些什么东西，只能勉强看清是些白色固体。她举起右手，冲颜黎打了个手势，黑色的皮质手套反射了火焰的光。
火药，她真是超爱的。
作为索莫纳斯特聘的偃师顾问，桑榆深一脚浅一脚，背着她的偃偶，跟在颜黎的身后。
火焰舞动得热烈，火场深处再没有什么声音传来了。敌人离开的很安详，没有痛苦，符合索莫纳斯一贯的作战标准。
火苗噼里啪啦地响着，即将烧完的树枝有着金色的边，美得像一块琉璃。
偃师凝望着烧焦的树木，眼神惆怅。
手中的偃偶在刻刀下变了个模样，木屑一点点掉下，也无法重现故人的模样。
她们在火海里兜圈子。
大量的一氧化碳和浓烟被吸入体内，颜黎一前一后两个同伴看上去是什么事也没有，灼热的气浪一阵一阵的扑在防毒面具上，将各个火堆中间留出的狭小缝隙填满。
颜黎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烤炉上翻滚的肉串，抱着刚得到的激光枪，即将在灼热的沉默里窒息。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在这里兜兜转转的时间过久了。伊索默在远方开道，桑榆坠在队尾，只和她的偃偶嘀嘀咕咕。
颜黎扯着嗓子对着前方喊：“长官！咱们还有多久能出去啊！”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不知道！”伊索默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森林里回荡，她手里提的是新装备，从开口不断喷出的液氮如泉涌般浇在燃烧的白磷上。
白磷突然间烧得更欢了，伊索默骂得很脏，反手扔出去一堆汽油弹，整个人被火烤了不知多少遍。
在不断试错下，伊索默才探究出，最新的规则改成了“利用音乐灭火”，这种见者伤心闻者落泪的灭火方式，对现在来说还是太先进了一些。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颜黎一双手在小提琴上乱扒拉，“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学音乐的天赋的。”
“让我想起了以前求学的时候，同学的指甲划过老式黑板的声音。”即使戴上了耳塞，伊索默的表情依旧狰狞，就连落在队伍后方一直优雅得体的桑榆也露出了赞同的表情。
哦，所有人都在打击她可怜的自信心。
颜黎悲痛地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
相较开始，火势已经弱了很多，地面上影影绰绰的出现一些黑色影子，它们肆无忌惮地围绕在她们周围，时不时发出翅膀振动，摩擦空气般的声响。
“要来了，还是惯用的小把戏啊。”伊索默没有指名道姓，只是凝视着前方，一个带着铁制手甲，带着白色面具的人影走了出来，火焰随着她的靠近而熄灭，黑色影子飞蛾扑火般靠向她。
“好久不见了，誉峥。”伊索默脸上绽开了一抹温和的笑意，她看起来就像看到可靠的朋友，突然放松下来了一样，从兜里掏了一支烟出来。
对方举着火把，安静地站在那里，浑身充斥着一股傲慢的、不近人情的感觉。
伊索默把烟往手里一扣，甩出去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串手榴弹，在地上炸出一串串的坑。
“等等，这是在做什么？”颜黎由于张嘴说话，吃了一嘴灰尘。
“你之前没遇到过它吗，它的伪装一直有很多破绽的，”伊索默转眼又扔了几个手榴弹过去，“誉峥从来不会让我抽烟，而且模仿出来的气质也不像。”
的确是如此，伪装成渔皙的偃偶，有几句话里有一些诡异的停顿，似乎是将某些不愿暴露在他人前的信息咽了回去，转而改成了某些无关紧要的词语。
作为鲛人族，斧头不是他们最趁手的武器，利爪可以帮助他们撕碎任何东西。
但在她提出“渔皙”一直在用斧头这件事之后不久，她把那斧头收起来了，欲盖弥彰。
它们中途还换了一个人，有各自也许自己都没发现过的小动作，或者口癖，想要完全模仿一个人是很难的。
得出以上结论后，颜黎有些抓狂：“我可能遇到了不止一个……”
那偃偶见自己被识破，索性就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脑袋上又滑稽地贴了一圈黄符，转着圈圈，脚步轻快地向后跳跃，半边身子躲在一棵烧得焦黑的树后。
它从树后探出头来，机械地挥舞着一只带有裂痕的手，颇有些僵尸的模样，怯生生地向她们喊叫。
“娘！”
颜黎第一个反应是，打不过就认亲，这可真行。
第二个反应才刚冒出来一点苗头，桑榆就冲了过去，然后被伊索默拉了回来。
那偃偶却不管不顾，转身又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掉进了地上一个隐蔽的坑洞中。
“麻烦长官了，”桑榆尴尬，但又不失礼貌地扯出一个温婉的微笑，不顾伊索默已经黑了脸，请求道，“桑某观那偃偶甚似多年前所遗失旧物，还望长官通融一下，放我下去寻找。”
“不知这位小友意下如何？”桑榆转头，对颜黎充满暗示的眨眨眼。
拗不过桑榆，也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下去。最终结果便是由伊索默打头阵，三人连接跳下了偃偶跳入的地洞。
眼睛一闭一睁就全都过去了，颜黎在心里给自己鼓气，最后一个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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