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意兴隆

    头半年卢旺的医馆生意惨淡的很，他倒是不以为然，依旧是清早开门，摆出“悬壶济世”的招牌，晌午不到就大门紧闭，只剩招牌立在路旁。可这几日动静忽然大了许多，先是本村大户卢正兴陆续带人来问诊，后来门口竟排起了长龙，个个都是一脸惆怅的进去，满面春光的出来，过路的人看的是半信半疑。

    这天卢旺的医馆门前来了位大人物——县太爷的二姨太。这位二姨太吴氏，可是县太爷费了好大劲从大上海求来了的宝贝，不光看着光鲜亮丽，进门带来的妆奁更是拉了五辆马车。这样一位人物能来到村里求医，让人惊奇之中又摸不着头脑。当然卢旺的名声远没有传到县城，吴氏之所以来在卢旺门前，自然是要归功于卢正兴。此时的卢正兴早已举家搬往县城，摇身一变管起了县里唯一的医院。人们早知道他花了大价钱疏通打理想捞个油水差事，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选了个无人问津的医院。这医院在宣统时候就已经创立，起先是教会的洋人一手操办，后来变了民国，收到县政府手里，又遭了军阀混战，几近荒废。这几年时局渐稳，又有洋大夫任职，这医院才有零星生意。

    而吴氏远嫁本县，舟车劳顿忽染恶疾，整个人蜡黄消瘦，几乎失掉风采。这可把县太爷愁的不行，亲自护送他这位宝贝二姨太前往医院。来到一听洋大夫又是要褪下吴氏裤子，又是要来上一针的，直把县太爷气的跺脚，掏出枪抵着洋大夫的脑袋，让他想辙。“不能脱裤不能打针，就用中医的悬丝诊脉，今天就要把夫人治好，不然你的小命完蛋，你这医院老子就给你平了！”县太爷也不管对方能否听懂，自顾自骂个不停。洋大夫却只瞪着个大眼，一个劲儿的摇头。就在僵持不下之际，吴氏的病症加重，病房内呻吟不断，县太爷忙上前安抚。忽然随行的主管卢正兴站出来献上一计，将卢旺的医术一顿吹嘘，县太爷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命卢正兴带上一批人，将二姨太护送到卢旺的医馆，这也就有了村里难得一见的大阵仗。

    一行人护送二姨太来在医馆门前，卢正兴唤出卢旺耳语一番，随机差人将二姨太送入馆内。卢旺则不紧不慢，先是净手，再焚上三支香，最后差遣二姨太贴身丫鬟，置下围帘以备悬丝诊脉之用。其余随行侍从看着甚是着急，为首有一老妈子，眼见得卢旺还不诊脉，又听见屋内吴氏呻吟声渐停，扯着嗓门就催促开来:“卢大夫请快些诊治，我家夫人急症拖不得！耽误了夫人性命，大家可都是要掉脑袋的！”闻听此言，卢旺更是径直走出屋来，没好气的说道:“哪里来的疯婆娘，没看到本大夫正要诊治，还在那里叫唤个不停！来人把她的嘴给我封上！”老妈子一听也不敢再言语半分，只得任凭卢旺入屋诊脉。说话间半晌过去，众人来时还是艳阳当头，此时已是晚霞漫天。卢正兴眼瞅着屋内没了动静，焦急的在院内踱步不停，实在等不下去正欲察看，卢旺偏巧推门而出。卢正兴疾步上前询问二姨太病情，卢旺则慢悠悠的说道:“夫人病情我已诊明，调配了些汤药已为夫人服下，还需静静休养时分才可下地行走。”听到这里，卢正兴长舒一口气，冲着卢旺微笑点头示意，随即转身向院内其他随从宣布了这个好消息，大家听到之后也是面露喜悦。

    午夜时分，有村民看见一队车离开医馆，不知道来的这位大人物是死是活，心想着要是这位二姨太折在卢旺手里，老天爷可得好好收拾一顿这个纵火的不肖子孙！可惜并未遂了这位的心意，次日清早，县太爷率大队人马直奔卢旺医馆，这已是本村第二次难得一见的大阵仗，大家都围在医馆门口，想要看看这结局是喜是忧。不消半晌，县太爷就带着卢旺走出医馆大门，对着人群高声称赞卢旺“妙手回春”，随即命人抬上赏赐卢旺的匾额。众人还未见识过此等奇怪的大匾，黑松木板上金漆书写“华佗在世”四个大字，说它气派，板材又稀松平常，说它一般，这金漆的分量可是看着都难得，就在众人莫明之际，县太爷又高声放话：“卢大夫治好了俺的二姨太，这可是县城洋大夫都没辙的事儿，俺是没想到这村里边还有此等的高人。为表彰卢大夫的功绩，县政府本来决定请卢大夫去县医院担任院长，但是卢大夫感念乡里恩情，舍不得你们这些家伙，俺看也好。于是俺临时起意，就赏给卢大夫大洋三千吧！”本来围观众人看着腰别双枪，胡子拉碴的县太爷，心里都犯嘀咕，这一听县太爷的慷慨陈词，大家都觉得这准是哪个山头的胡子得了势当上县长，怪不得这几年杂七杂八的税头多了起来。所以县太爷一番盛赞，村民却冷漠的很，这可给县太爷气坏了！于是装作裤腰不适，把他的手枪提了出来。卢正兴见这阵势，赶忙带头叫好，称赞县太爷知恩图报，出手大方！围观群众看到枪都出来了，也只好装个样子拍手叫好。县太爷看了冷笑一声，放下了手枪，转身上马，撞开躲闪不及的人群，领着他的兵痞们，径直朝县城去了。

    自从村里连着经历了这亘古未有的热闹事后，卢旺医馆的生意是更上一层楼，顶着县太爷“御赐”的“华佗在世”，可真就成了行医的金字招牌。不止十里八乡的病患闻名而来，连带着县里的大户人家都上赶着给卢旺送钱。然而卢旺医术究竟如何高明，却很少有人提及，只听说有人提着钱袋子乘兴而来，不消半刻就哭丧着脸回去了。来的也不尽是些病秧子，个个看上去油光满面，十足城里的老爷。总归卢旺的医馆，络绎不绝，倒像是许愿的香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