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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翻脸如翻书

    大树底下,李槐将一直放置在马车里的石剑献宝似得拿给了阿良观看。

    “阿良,阿良,你看,你看,我找到剑了,你是不是可以叫我了。”

    之前,阿良说过,只要李槐能有一把自己的剑,就教他一招特帅气的剑法。为此李槐特地将压箱底的东西给找了出来。

    “哦,这就是你的剑啊,也不是很厉害啊。”阿良将那柄石剑放在手中掂量,剑身中央只有二字名曰含光,倒是让阿良觉得有趣。“这字倒是不错,是你大给你做的?”

    “我大可没有这水平的,这是我姐夫做的,厉害吧!”李槐略显骄傲。“对了,阿良,你看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吧?”

    听此,阿良瞬间警觉起来,上一次这小兔崽子说话好的时候是盯上了自己的驴,百般纠缠之下,阿良与对方掷骰子比大小,结果他一个十三境修士还真就输了!可把阿良给整懵逼了。

    “你看,咱们都是朋友了,这是不是就是说,咱们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了,那我姐不就相当于你姐,我姐夫不就相当于你姐夫?咱姐姐姐夫结婚你是不是应该上个礼的?”

    “小兔崽子,你又看上啥东西了。”阿良没有搭腔。

    “阿良,回头我让陈平安给你做个酒葫芦,你把腰间那个小葫芦送给我姐夫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绝不亏待你,反正你这个看着就显旧!”李槐图穷匕显。

    “你懂个屁。这东西能使简单送人的?!这可是养剑葫,是全天下少有的好东西,看着不起眼,值钱得很!”

    看到阿良难得用这么硬气的言语跟自己说话,小屁孩有些心里打鼓,眼馋地瞅着那只小葫芦,恋恋不舍地抬起头,试探性问道:“要不然我让爹娘再生个姐姐?你当我姐夫?”

    阿良伸手捂住额头。

    没来由想起之前跟陈平安一起走下山坡,那少年竟然把自己跟第五境的朱河相提并论,阿良松开手,哀叹一声,随手捡起一干枯枝丫在地上划来划去。

    李槐探过头一看,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字,写得真心不如自己这个蒙童好看,更比不上连齐先生也说不俗气的林守一了。

    李槐越看越觉得丢人现眼,看一下阿良的字,再看一下他腰间的银白色酒葫芦,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李槐说道:“阿良,你写字这么丑,我决定还是不做你的姐夫了,我爹娘都希望姐姐以后嫁给读书人的。”

    阿良缓缓抬起头,满脸匪夷所思,“很难看吗?”

    李槐心情沉重,使劲点头。

    小孩觉得姐姐李柳下次要是再敢跟自己抢东西吃,非要骂她没良心,自己可是为了她连那啥养剑葫都不要了。

    阿良一脸你年纪小你不懂事的神色,笑呵呵道:“怎么可能,不是我跟你吹牛,在一个离这个很远的地方,不知道多少人看到这个字后,都纷纷竖起大拇指。”

    李槐疑惑道:“当面?”

    阿良干笑道:“听说,听说。”

    李槐说道:“我就说嘛,谁有那脸皮跟你当面说写得好,我就拜他为师,估计连我娘也骂不过他。”

    阿良讥笑道:“你拜人家为师,人家就收你为徒啊?”

    李槐一本正经道:“不收?他眼瞎啊?”

    阿良再一次捂住额头,因为那家伙还真是个瞎子。

    阿良想着自己还是少跟这个小王八蛋说话,抬起头环顾四周,左看右看,最后看到少女朱鹿,笑道:“朱鹿,想不想学习剑术啊?我现在有一些出剑的兴致了……”

    不远处,朱鹿正在担心自家小姐。

    红棉袄小姑娘双手托着腮帮,望着小师叔离去的方向,眉头紧皱。

    听到阿良这句话后,少女愤懑道:“一边凉快去!”

    阿良眼神无辜且茫然:“刚下过这么一场大雨啊,你看我都浑身湿透了。”

    少女察觉到自己的失误,可仍是冷笑道:“吊儿郎当,不学无术,不是好人!”

    阿良气恼道:“小宝瓶,李槐,林守一,我是不是好人?!”

    李槐落井下石,“只是像好人。但如果肯送我酒葫芦,就是好人。”

    林守一冷淡道:“以后别骗我喝酒了,先生早就说过,文人斗酒诗百篇,全是假的。”

    只有红棉袄小姑娘对阿良偷偷一笑,阿良顿时心里暖洋洋的,朝她伸出大拇指,把其余两个家伙的冷嘲热讽当做了耳边风。

    铁匠铺子,三张崭新竹椅摆在屋檐下,翠绿欲滴,颜色可亲。

    青衣少女已经起身愤懑离去,只留下一个脸色如常的阮师,和一个笑容不变的尤物妇人。

    远处溪畔,站着捧剑女子,大袖老人和魁梧男人。

    坐在小竹椅的妇人,从马尾辫少女的背影收回视线,她方才使用了一个小法子,故意激怒少女,让其离场,妇人这才开门见山问道:“阮师与齐先生有所约定?所以那陈平安身边,才有李家的武人跟随?”

    阮邛直截了当道:“没有。”

    妇人又问:“那就是阮师因为那三座山的缘故,答应庇护陈平安?”

    阮邛点头,“对,我答应过他,保证他们离开大骊之前,都没有大的意外。”

    妇人抬头看着即将大雨的阴沉天色,说道:“阮师,我让人再买下神秀山周边的四座山头,赠送给你,就当是大骊的见面礼,如何?”

    阮邛冷笑道:“你还需要花钱买?那一袋袋金精铜钱,不过是大骊皇帝左手出右手进的事情,何必多此一举?”

    妇人摇头笑道:“规矩就是规矩,并非我是一个喜欢守规矩的人,而是眼前阮师的规矩,或是京城皇帝陛下的规矩,都要比我的身份大,所以不得不遵守。我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但从来量力而行。”

    阮邛对此不置可否,问道:“你为何要执意杀那个少年?而且是不惜花费这么大的代价,一定要这么急着杀他?以至于等到他离开大骊边境再下手,也不行?”

    妇人语气不重,眼神却尤为坚定:“他必须死。他死了,就算真有那秃驴所谓的佛家因果,当初杀他爹那件事,以及靠他帮助我家睦儿争取更多机缘一事,全部会止步于我……”

    阮邛淡然道:“是因为你有某些见不得光的旁门神通,能够斩断因果吧?”

    妇人微笑,不否认,不承认。

    阮邛摇头道:“可这不是你这么急匆匆杀人的理由。”

    “我家睦儿马上就要进入大骊京城,到时候会有一场大机缘降临,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我必须尽早斩草除根。”

    妇人见对面男人一脸不为所动的冷漠,只好泄露天机,选择与这位兵家圣人坦诚相见,详细解释道:“睦儿的心结,若是放在一般修士身上,倒也无妨,大道漫长,哪怕他在破开中五境之前,无法自己将其摒除,大骊一样有的是手段,以外力强行祛除,大不了就是留下一个大小不可预测的天魔心窝,跻身上五境的时候,会变得极为凶险。可是如今京城那份机缘不等人,就容不得丝毫马虎了。加上崔瀺那个废物,号称算无遗策的崔大国师,竟然输了,显然到最后,也不曾成功坏了那少年的澄澈心境,没办法,我只好退而求其次,用陈平安的那颗头颅,强行拧转睦儿的心境。”

    妇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无奈道:“不是没想过蒙骗睦儿,说那陈平安在崔瀺的大考当中,成了俗不可耐的市井小民,甚至我可以将所有细节编排得天衣无缝,一一呈现给他。但是我担不起这份风险,一旦将来睦儿知晓真相,他如今天资太好,一旦获得那份机缘,反而成了莫大隐患,极有可能一瞬间就会道心崩碎。”

    此时,天将大雨。

    雨幕如铁。

    阮邛不理会外边的大雨滂沱,问道:“什么心结,如此麻烦?”

    “那个姓姚的老不死,阴了我一把,告诉了那少年真相,他的爹娘根本不可能因为他是五月初五出生,就会被阳气所伤,所以无法投胎做人。于是那个违背他娘誓言的少年傻眼了,发疯一般从龙窑狂奔回小镇,之后那个悲愤欲绝想杀人的少年,阮师,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既没有去找睦儿,也没有回家,竟然在泥瓶巷外一直等着,等到一个睦儿单独出门游荡的机会,才堵住他,追上他,最后在泥瓶巷将我家睦儿按在墙壁上,差点掐死他,当然,他最后没有杀人,而且就算他真想杀,死的也只会是他,可恨那些藏在暗处的死士谍子,死守着陛下的规矩,只要睦儿不死,就绝对不可以插手,废物,全是罪该万死的废物。”

    妇人尽量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这个秘密后,破天荒有些疲惫和无奈,“世间竟有这种心思古怪的贱种?他的这个举动,反而成了我家睦儿最大的心结,近乎死结。他这么多年甚至很多次从梦中惊醒,因为睦儿一直想不明白,‘你陈平安,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还要挑一个稚圭不在场的时候?换成是我宋集薪,我会把你陈平安大卸八块还不解恨,当着你至亲至近的人面,才最好。’归根到底,也算是我作茧自缚了。”

    大雨如黄豆一般砸在大地,如当年两个同龄孩子的泪水。

    一个瘫软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脖子,吓得大哭。

    一个脚穿草鞋的贫苦孩子,走向泥瓶巷巷口,用手臂挡住脸颊。

    就像一面镜子,越是光明无瑕,越可以映照出照镜之人的瑕疵。

    长久的沉默之后,妇人收回思绪,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座廊桥的手笔,阮师应该有所猜测吧?”

    阮邛满脸厌恶,“早知如此,我不会来这里。”

    妇人挑了一下眉头,沉声道:“所以最后睦儿离开小镇之前,必须要去那边上香,因为他能够有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大骊皇室死了一个又一个的金枝玉叶和皇亲国戚!那块廊桥匾额上的风生水起这四个字,有多少笔画,就死了多少人,是这些人用命换来他的成就!”

    阮师脸色阴沉,似乎没有想要说话的念头了。

    妇人缓缓站起身,意气风发,低头凝视着阮邛,嗓音低沉,蛊惑人心,缓缓道:“阮师,要是觉得四座山头,仍然配不上你给那少年的一句承诺,无妨,阮师只管开价,只要你肯开口,都好商量。比如说大骊这边,我回去京城后,可以说服皇帝陛下,为你女儿将来证道之际,大开方便之门。虽然不晓得是什么,但我可以替陛下答应阮师,大骊朝廷届时一定倾力相助!我本人之外,国师崔瀺,甚至是宋长镜,都可以为你家阮秀的证道契机,助一臂之力!”

    阮邛淡然道:“以后你不要进入龙泉县方圆千里以内,只要被发现,就不要怪我出手打女人。”

    妇人叹息一声,“罢了罢了。大不了就等到大骊边境再说。”

    阮邛在她走下台阶的时候,说道:“那条竹椅是陈平安亲手做的。”

    妇人愣了愣,故意曲解阮邛真正想说的言下之意,妩媚笑道:“怎么,阮师是想说那个叫陈平安的少年,间接摸过了我的屁股?”

    妇人大笑离去,径直走入雨幕之中,任由大雨淋湿全身。

    体态婀娜,曲线毕露。

    阮邛并不看她,面无表情。

    “师侄!我心好痛啊!”妇人彻底离开小镇后,原本端坐于陈平安家中的崔东山此时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的棋子都被那女的给捡走了!我那花了好大财力才培养出来的棋子啊!”

    听着崔东山的哀嚎,齐修文的心中没有丝毫波澜。他再等待下文。

    “要不你捐助我一些钱,就一袋金精铜钱就行的。”

    齐修文二话不说直接起身。“师伯,我想起来,我在家里炖的鸡好没人照看呢,我得先回去看看了,万一一个不小心鸡汤炖没了,就不好了。”

    “没事,没事,反正这么长时间了,要没早没了,说不定现在房子都着了。师伯带你吃顿好的,顺便再让人给你造个新房子。”

    这家伙明明可以抢,但还要请他吃一顿.....都什么人啊!整个一流氓啊!

    “三枚,不能再多了。”齐修文转头淡淡开口。

    “不要这么样嘛~,怎么说咱们都是同一师门。”

    “师伯,你都叛逃师门了。”齐修文补充道。

    “叛了,我也是你师伯。”崔东山理不直气却很壮。

    “.....最多十枚,再多,您还是杀了我吧。”

    “十枚啊.....行吧。”崔东山语气有些勉强,不过嘴角的笑容却是怎么都收不起来。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去酒楼?”

    “酒楼,去什么酒楼,年级轻轻不学好,有那时间不能多读点书吗!”崔东山翻脸不认人。

    “.....钱还没给呢。”齐修文幽幽的说道

    “要吃也得是让酒楼的人送过来才行,怎么能事事都让读书人亲自动手?”说着,崔东山还朝着门外呼喊一声:“余禄,快去催一催,别让我的好师侄等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