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救主上勇闯火帐 攀姻缘计设水阵
却说当下经陆炳允许，何孟春又讲了“楚庄王绝缨之宴”的典故：春秋时，楚庄王在平定叛乱后大宴群臣，宠姬许姬出席助兴。她离席敬酒时，疾风吹灭蜡烛，一片黑暗。这时，一位官员斗胆拉了许姬的手，她则扯下了那人帽上缨带。许姬回到庄王面前告状，要求点亮蜡烛后查看众人帽缨，找出无礼之人治以重罪。庄王听罢却传令不要点烛，并大声说：“寡人今日与诸位务要尽欢而散，现请诸位除去帽缨，以便畅饮！”待群臣尊令把帽缨取下，这才点上蜡烛，尽兴而散。后来庄王伐郑，战将唐狡所到之处拼力死战，大败敌军。战后庄王论功行赏，唐狡却表示不要赏赐，并坦承宴会上无礼之人就是自己，今日此举是为报大王不究之恩。
陆炳听罢连连点头，颇为感慨地说道：“好啊，好啊！这两个典故要旨何在？那就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网开一面，投桃报李。陆某不才，今日愿做一件效法古人之举：我给诸位三天时间，各自回去写‘自白状’，务要以实求实，有你就写上，没有也不必牵强附会。反正我心里有一本账，刚才的许大千就是明证！”
停顿片刻，他接着说：“……三日后还在此处，我会在堂上摆两样东西：一只木箱、一只燃旺的火盆。诸位将‘自白状’投入木箱里，我从中抽取一、两册来查看，如果认为满意，就将所有‘自白状’都投入火盆中烧掉，以表明陆某既往不咎之意！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听了颇感意外，互相看了看，脸上纷纷露出喜色，开言说道：“若得大人如此开恩，便是我等的重生父母一般！”
“大人法外施恩，我等必效犬马之劳以图报！”
“大人宅心仁厚，我等若不披肝沥胆、坦诚以对，那便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
陆炳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而后说：“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今天人齐，我就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陆某没什么本事，日后要办好皇上派下来的差事，还得靠诸位兄弟们捧场。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咱们相处时间长了，大家就会知道我陆炳陆文孚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新官上任的头一把火烧得着实不错，緹騎队伍风气大变、面貌一新，谨守职责，慎毋扰民，朝野上下与市井之间好评渐炽。而且，由于锦衣卫的特殊性质，这种好评自然而然地就上升到了对皇上歌功颂德的层面，令朱厚熜感到非常高兴。他在心中对陆炳的期许是非常大的，因为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最为知根知底的一对兄弟。如果陆炳堪当大用，一定是自己最可依靠与重托的那个人。而今看来自己的希望没有落空，陆炳正在日益成长为可做栋梁之材的参天大树。于是，陆炳的官职得到超常擢拔，本来三年一考绩，两次考满无过，可从从五品副千户升为从四品镇抚使，而他却在这期间升到正四品指挥佥事，掌管南镇抚司事，离进入高级官吏行列仅一步之遥，而此时他的年纪尚不足三十岁。同时，他越来越多地被召到嘉靖身边，担任扈从任务。朱厚熜这样做自然是出于对这位“好兄弟”的信任，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选择在几年后却让他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嘉靖十七年（1538）十二月初四，嘉靖皇帝母亲章圣皇太后病逝，令皇上悲痛欲绝。转年年初，为落实给父母合葬问题，嘉靖决定回湖北陆安州一趟。在随行人员中，陆炳作为錦衣衛官一百二十員、旗校八千人的副帅，与主帅、指挥使陳寅一道担任皇上的贴身扈从任务。二月二十八日，来到河南卫辉，在下午设宴款待前来见驾的汝王后，嘉靖便推入行殿内休息了。当夜四更时分，着起一场“怪火”，说它“怪”，是因为它具备了将朱厚熜烧死的几乎所有条件：它烧起在人们睡得最深沉的时候；它从一开始就十分猛烈；侍卫们都分辨不出皇上的寝殿之所在，无从施救；太监、宫女们都不在皇上身边，不知何往；……以至于朱厚熜被惊醒后发现自己孤零零地身处火海之中，灼人的热浪让他感到，此时此地就是自己寿终正寝之处了！
可是这场“怪火”还是疏漏了一点，它漏掉了一个人。
“陛下不要慌，微臣前来救驾了！”
随着一声喊叫，一条黑影从火海之外闯了进来。黑影很快来到近前，但朱厚熜看不出是谁，因为，来人连头带背披着一床湿被子。
来人将被子取下，同时说道：“陛下，微臣陆炳前来救驾，请陛下暂时委屈一下！”说罢也不等回答，便将被子蒙在了朱厚熜头上，同时转过身，背对着他弓下腰喊道：“陛下，请俯身到微臣的背上来！”
朱厚熜见是好兄弟前来救援，心中一阵狂喜，赶紧依言而行。这时火势更加猛烈，行殿即将倒塌。只见陆炳抖擞精神，施展神通，鹿蹿鹤跳冲出火海，终于跑到了开阔的地方。待陆炳将朱厚熜放下，他连忙关切地问道：“陆爱卿，你快看看被烧伤了没有？”
哪还用看，陆炳的胳膊和腿上的火焰还在燃烧，他赶忙三下两下将火扑灭，然后忍着疼痛问道：“……陛下龙体可否无恙？”
朱厚熜道：“我没事，没有受伤。”
这时，其他求援的人份赶来，大家先是跪伏叩拜，而后簇拥着皇上到更加安全的地方去了。
好兄弟加救命恩人，自此以后，陆炳与嘉靖的关系那可是“哑巴亲嘴——好的没话说了”！此事过去没多久，陆炳就升任从三品指挥同知，成为高级官吏。
诸位看客请想，对这些情况烂熟于心的严世蕃，怎能不挖空心思拉近严、陆两家的关系呢！“俘获”陆炳，就掌控了锦衣卫这个以对付官员阶层为己任的特务机构，也能更多了解皇上的好恶喜怒，对严氏一党的发达简直是太重要了！
然而，经反复琢磨，世蕃发现想拉拢陆炳颇为不易。此人只知以皇上为马首是瞻，此外的一切全不放在心上。对同僚不远不近，对友宾不冷不热；既不聚党，也不结社；既不爱财，也不恋色，简直就是一枚无缝隙可乘的鸡蛋！
经过挖空心思算计，他终于想到一个可乘之机，那就是陆炳的妹妹陆妍。陆妍小陆炳五岁，不仅生得姿容秀美，而且聪慧颖悟，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但有一样缺憾，就是小儿麻痹症使她双腿残疾，行动不便，主要靠轮椅代步。也因为这一点，她的婚事总是高不成低不就，至今尚未出阁。自古婚配是最好的政治联姻手段，如能把陆妍娶到手，陆炳就成了严家大舅子，他就是再油盐不进，凡事也会多少有个照应。但正常的说媒下聘恐怕行不通，一来世蕃自己已有妻妾，以陆妍的性情，未必肯来做小，陆炳也不会同意。二来自己眇一目，容貌有明显缺陷，小姐也很难看得上自己。除非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
于是，经与赵文华反复商议，一条计策逐渐成熟。先是文华负责摸清陆小姐日常生活习惯，经多方了解与跟踪窥伺，发现小姐有游览西湖的爱好，便与世蕃议定“英雄救美”之计。而后，文华重金买通专门接待陆小姐的那家画舫船主夫妇，并对船只动了手脚：在前舱舱底锯出个窗户大小的方洞，但留出四角并不锯通，并用油腻子将锯缝塞实腻死，周边以薄木条稍加固定，使得短时间不会漏水；再在方洞位置固定一只药量适中的炸药包。待小姐上船、画舫远离岸边后，船东娘子借着到前舱内去取木炭的机会将导火索点燃，再经过一段时间炸药包爆炸将方洞炸开，湖水骤然涌进，船只前倾，将小姐连车带人滑落水中。接下来，在后面暗中跟随的世番就“英雄有用武之地”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陆炳听罢连连点头，颇为感慨地说道：“好啊，好啊！这两个典故要旨何在？那就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网开一面，投桃报李。陆某不才，今日愿做一件效法古人之举：我给诸位三天时间，各自回去写‘自白状’，务要以实求实，有你就写上，没有也不必牵强附会。反正我心里有一本账，刚才的许大千就是明证！”
停顿片刻，他接着说：“……三日后还在此处，我会在堂上摆两样东西：一只木箱、一只燃旺的火盆。诸位将‘自白状’投入木箱里，我从中抽取一、两册来查看，如果认为满意，就将所有‘自白状’都投入火盆中烧掉，以表明陆某既往不咎之意！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听了颇感意外，互相看了看，脸上纷纷露出喜色，开言说道：“若得大人如此开恩，便是我等的重生父母一般！”
“大人法外施恩，我等必效犬马之劳以图报！”
“大人宅心仁厚，我等若不披肝沥胆、坦诚以对，那便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
陆炳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而后说：“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今天人齐，我就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陆某没什么本事，日后要办好皇上派下来的差事，还得靠诸位兄弟们捧场。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咱们相处时间长了，大家就会知道我陆炳陆文孚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新官上任的头一把火烧得着实不错，緹騎队伍风气大变、面貌一新，谨守职责，慎毋扰民，朝野上下与市井之间好评渐炽。而且，由于锦衣卫的特殊性质，这种好评自然而然地就上升到了对皇上歌功颂德的层面，令朱厚熜感到非常高兴。他在心中对陆炳的期许是非常大的，因为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最为知根知底的一对兄弟。如果陆炳堪当大用，一定是自己最可依靠与重托的那个人。而今看来自己的希望没有落空，陆炳正在日益成长为可做栋梁之材的参天大树。于是，陆炳的官职得到超常擢拔，本来三年一考绩，两次考满无过，可从从五品副千户升为从四品镇抚使，而他却在这期间升到正四品指挥佥事，掌管南镇抚司事，离进入高级官吏行列仅一步之遥，而此时他的年纪尚不足三十岁。同时，他越来越多地被召到嘉靖身边，担任扈从任务。朱厚熜这样做自然是出于对这位“好兄弟”的信任，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选择在几年后却让他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嘉靖十七年（1538）十二月初四，嘉靖皇帝母亲章圣皇太后病逝，令皇上悲痛欲绝。转年年初，为落实给父母合葬问题，嘉靖决定回湖北陆安州一趟。在随行人员中，陆炳作为錦衣衛官一百二十員、旗校八千人的副帅，与主帅、指挥使陳寅一道担任皇上的贴身扈从任务。二月二十八日，来到河南卫辉，在下午设宴款待前来见驾的汝王后，嘉靖便推入行殿内休息了。当夜四更时分，着起一场“怪火”，说它“怪”，是因为它具备了将朱厚熜烧死的几乎所有条件：它烧起在人们睡得最深沉的时候；它从一开始就十分猛烈；侍卫们都分辨不出皇上的寝殿之所在，无从施救；太监、宫女们都不在皇上身边，不知何往；……以至于朱厚熜被惊醒后发现自己孤零零地身处火海之中，灼人的热浪让他感到，此时此地就是自己寿终正寝之处了！
可是这场“怪火”还是疏漏了一点，它漏掉了一个人。
“陛下不要慌，微臣前来救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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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将被子取下，同时说道：“陛下，微臣陆炳前来救驾，请陛下暂时委屈一下！”说罢也不等回答，便将被子蒙在了朱厚熜头上，同时转过身，背对着他弓下腰喊道：“陛下，请俯身到微臣的背上来！”
朱厚熜见是好兄弟前来救援，心中一阵狂喜，赶紧依言而行。这时火势更加猛烈，行殿即将倒塌。只见陆炳抖擞精神，施展神通，鹿蹿鹤跳冲出火海，终于跑到了开阔的地方。待陆炳将朱厚熜放下，他连忙关切地问道：“陆爱卿，你快看看被烧伤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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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熜道：“我没事，没有受伤。”
这时，其他求援的人份赶来，大家先是跪伏叩拜，而后簇拥着皇上到更加安全的地方去了。
好兄弟加救命恩人，自此以后，陆炳与嘉靖的关系那可是“哑巴亲嘴——好的没话说了”！此事过去没多久，陆炳就升任从三品指挥同知，成为高级官吏。
诸位看客请想，对这些情况烂熟于心的严世蕃，怎能不挖空心思拉近严、陆两家的关系呢！“俘获”陆炳，就掌控了锦衣卫这个以对付官员阶层为己任的特务机构，也能更多了解皇上的好恶喜怒，对严氏一党的发达简直是太重要了！
然而，经反复琢磨，世蕃发现想拉拢陆炳颇为不易。此人只知以皇上为马首是瞻，此外的一切全不放在心上。对同僚不远不近，对友宾不冷不热；既不聚党，也不结社；既不爱财，也不恋色，简直就是一枚无缝隙可乘的鸡蛋！
经过挖空心思算计，他终于想到一个可乘之机，那就是陆炳的妹妹陆妍。陆妍小陆炳五岁，不仅生得姿容秀美，而且聪慧颖悟，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但有一样缺憾，就是小儿麻痹症使她双腿残疾，行动不便，主要靠轮椅代步。也因为这一点，她的婚事总是高不成低不就，至今尚未出阁。自古婚配是最好的政治联姻手段，如能把陆妍娶到手，陆炳就成了严家大舅子，他就是再油盐不进，凡事也会多少有个照应。但正常的说媒下聘恐怕行不通，一来世蕃自己已有妻妾，以陆妍的性情，未必肯来做小，陆炳也不会同意。二来自己眇一目，容貌有明显缺陷，小姐也很难看得上自己。除非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
于是，经与赵文华反复商议，一条计策逐渐成熟。先是文华负责摸清陆小姐日常生活习惯，经多方了解与跟踪窥伺，发现小姐有游览西湖的爱好，便与世蕃议定“英雄救美”之计。而后，文华重金买通专门接待陆小姐的那家画舫船主夫妇，并对船只动了手脚：在前舱舱底锯出个窗户大小的方洞，但留出四角并不锯通，并用油腻子将锯缝塞实腻死，周边以薄木条稍加固定，使得短时间不会漏水；再在方洞位置固定一只药量适中的炸药包。待小姐上船、画舫远离岸边后，船东娘子借着到前舱内去取木炭的机会将导火索点燃，再经过一段时间炸药包爆炸将方洞炸开，湖水骤然涌进，船只前倾，将小姐连车带人滑落水中。接下来，在后面暗中跟随的世番就“英雄有用武之地”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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