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兵不厌诈”弈棋局中局 食不厌精摆膳鲜上鲜
却说嘉靖见端妃母女等着他来续弈残局，一时兴起，便吩咐暂缓用膳，命宫女将两只紫檀云纹藤心扶手椅挪至紫檀黑漆描金山水花卉围棋桌旁，他怀里抱着长女常安公主，端妃抱着小女宁安公主，兴致勃勃地对弈起来。那端妃自幼长在书香门第、官宦之家，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嘉靖更不用说，兴王和王妃非常重视孩子们的学习和综合素质养成，延请有名学者、高士为他们教授学业及琴棋书画技能，加之嘉靖不仅聪慧颖悟，而且自幼勤勉好学，所以，在围棋方面也是个中高手。他大略一看，这局棋虽然白方凭借实力将让六子的差距追赶上不少，甚至还对一、两块黑棋的生死构成一定威胁，但由于从总体上看黑厚白薄，黑棋也还颇有可为之处。于是，由他作“军师”，常安公主作为执子落盘的“执行者”，与端妃一来一往杀将起来。
那端妃聪明绝顶，心窍玲珑剔透，深谙博取嘉靖欢心之法。她知道，方才常安公主要求嘉靖帮忙，一定要吃掉自己的一、两块棋，嘉靖欣然应允，这就是金口玉言的圣旨，自己务必要配合着使之兑现才行，否则嘉靖会很没面子。但若走“软招”故意让棋则断然不可行，因为让嘉靖看出来会认为是轻慢、戏弄之举，必然生怒。所以，自己须要小心翼翼、谨慎伺候，既把棋走得着法精妙、丝丝入扣，令局面势均力敌，让嘉靖感觉自己是在竭尽所能博弈，同时，又要在紧关节要之处不露声色地走出“漏着”让对方抓住，从而一击制胜，这样才能达到让皇上心花怒放的最佳效果。
于是，她全神贯注于棋盘上的形势变化，一面行棋，一面暗暗揣摩着嘉靖的意图。渐渐地她发现，嘉靖虽然全力攻击自己左下方的一块棋，实际上却在远远地瞄着右上方的另一块棋，司机发动总攻。心中有数之后，她面露紧张中略带慌乱的神色，全力以赴地对嘉靖的进攻拼力防守，而根本无暇他顾。嘉靖见状，平静如水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已经想好了，眼下局面用得上《玄玄棋经》中“夷门刘仲甫遇仙图”的经典杀招。此招当年刘仲甫在五十多步之前就已算清，可谓轰动一时。今天他要移花接木，让自己的《起居录》中也留下一段才子佳人纹枰手谈的浪漫佳话。
果然，数招之后“图穷匕见”，他手点棋盘说道：“乖女儿，下在这里！”
常安公主依言将棋子落下后，只听端妃“呀”了一声，面露大吃一惊的神色，双眸紧盯棋盘，迟迟没有落子。许久，她将右手两指间夹着的那颗白子轻轻放回棋子罐中，而后抬起头，笑望了一眼嘉靖说道：“陛下的棋艺真是出神入化！此招一出，右上方白棋已无生路，臣妾只好认输了！”
嘉靖摆手说道：“慢来！”
端妃心中一惊，以为嘉靖看出了自己在让棋，连忙起身垂首说道：“臣妾若有应对不周之处，请陛下降罪！”
嘉靖见状忙道：“哎，爱妃并无不妥之处，快快坐下说话！”
等端妃重新落座，他接着说道：“——今日与往常不同，往常咱们两个下棋，计算清楚输赢后就可以投子终局了。今天是教女儿下棋，所以，还是要把后续的手数都走完，让女儿看个明白。否则，弄得她云里雾里的，如何能够提高棋力呢？爱妃想想是也不是啊？”
端妃这才明白嘉靖的用意，心中顿生几分感动，连忙点头说道：“陛下圣明，舔犊慈爱之情天高地厚，臣妾愧不及万一！”
于是，夫妻俩一招一递，将剩余棋局演绎完毕，并边下边向常安公主解释其中道理，又摆弄了半个时辰方才尽兴而止。宫女收拾棋子，撤走棋桌，换上张黄花梨梅花纹方桌，开始摆膳。占据中央位置的照例是嘉靖百吃不厌的“蟠龙菜”，此菜是安陆州地方美食，嘉靖自幼就喜欢食用。它的食材很普通，将猪肉、鱼肉等分别剁成肉泥，用食盐、香葱、生姜为佐料，以淀粉、鸡蛋调和均匀，外裹用鸡蛋、面粉调糊摊成的薄皮，蒸熟后切成薄片盘于大碟中，宛如黄龙。此菜色泽鲜艳、肥而不腻、肉滑油润、香味绵长，特别是因为造型如龙，又来自嘉靖发迹之地，寓意非常吉祥，很符合嘉靖崇拜神灵的心理。所以，无论是否食用，“蟠龙菜”都会堂而皇之地“盘踞”在餐桌正中央。
其它菜肴有麻辣活兔、白烧河豚、烧烤雄鸭腰子、冬笋炖鸡、红焖羊肉、煎烂拖齑鹅、胡椒醋鲜虾、糟熏鲥鱼、素熇插清汁、水煮野菜羹、五味蒸面筋、撺鸡软脱汤、蒜醋白血汤，主食有羊肉水晶饺、绿豆棋子面、豆沙馅小馒头、葱花香油饼、清风饭（用水晶饭、龙眼粉、龙脑末、牛酪浆调和而成），点心有乳饼、花糕、蒜酪、玫瑰饼等，用精美瓷器盛着，林林总总摆满一桌子，真个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皇家美食，无人能及。
那“水煮野菜羹”是端妃最喜欢的一道佳肴。各位看客要起疑了：堂堂皇家大内，难道也像平民百姓那样在青黄不接、灾荒饥馁之际采食野菜不成？却原来，当初洪武皇帝为“示子孙知外间辛苦”，规定御膳里必须有百姓吃的野菜、蔬菜和粗粮，历朝对此都谨遵不怠。但毕竟野菜口感苦涩，难以下咽，御厨便在烹制上动开了脑筋：将野菜放入鲜鹅腹中文火焖煮，使汤汁充分渗入菜中；随后取出野菜晾凉，再放入美酒中浸润半个时辰，最后淋上香油，加入各种调味料拌匀、装盘。看客们请想，如此“李代桃僵”制作出来的羹汤凉菜，哪还有半点儿“外间辛苦”的影子呢？！
还有那糟熏鲥鱼也有着颇为奢侈的来历。鲥鱼有“鱼中之王”美称，与江刀、河豚并列“长江三鲜”，皆以脂美清鲜的口感受人钟爱。正如苏轼诗中所云：“还有江南风物否?桃花流水鲥鱼肥。”故而朱元璋建立明朝当年（1368年），就将鲥鱼定为祭祀宗庙的贡品。然而鲥鱼出水即死，极难保鲜，所以，若非生活在江南产区，想品尝到它只是一种奢望。想不到在永乐朝，这种奢望竟然变成了现实！
朱棣对鲥鱼非常喜欢，迁都北京后，为能继续享用这道美味，他不惜大费周章，下令在金陵城外临江处设鲥鱼厂，对鲥鱼进行打捞、保管、运输。捕捞后的鲥鱼通过冰块覆盖方式船运进北京，这些船只分上下两层，均由冰块覆盖，以保证鲥鱼的鲜美。每年六月末旬从南京运到北京的鲥鱼有八十八扛（两人共抬一物为一扛），装盛在十四只船上。后来，由于此举太过靡费，在大臣进谏下废止。但帝王后妃们对鲥鱼的垂涎无法禁止，只好退而求其次，以腌制的糟熏鲥鱼对舌头上的味蕾聊以自慰了。
当时一家人欢欢喜喜吃完饭，宫女们收拾残席，奶娘把两位公主带去睡午觉，端妃亲自搀扶着嘉靖，经过前殿中间的明间穿堂屋，往二进院内寝殿午休。
寝殿规制与前殿相似，明间为起居室，设有御座，而东次间、东梢间与西次间、西梢间几乎相同，都是寝室的陈设。之所以要如此，乃出于为帝王者“狡兔三窟”的安全防范考虑。自古帝王在成就霸业的同时对内对外树敌无算，所以为身家性命起见，安保措施都是最严密的。仅以住宿为例，嘉靖通常住的乾清宫有暖阁九间，分上下两层，共置床铺二十七张，皇帝每晚临时决定就寝之处，除贴身太监外无人知晓，以防不测。但如今嘉靖常住景仁宫，因客观条件所限，只能设置两间寝室，就算是嘉靖为了心上人而付出的“安全代价”吧。而这种代价究竟会有多么高昂，他事前是做梦也不会想像到的。
寝殿东次间北墙正中摆放着一只高大的黑漆描金双龙纹药柜，形制为“一封书”式。长方形对开式双门，门正面及柜两侧均满饰描金开光，图案为升降双龙戏珠纹，金碧辉煌；门里侧及柜背面为松、竹、梅、蝶和茶花描金图案。柜内中间是八方旋转式抽屉八十只，两旁各有长屉十只，每屉分为三格。共可盛药物一百四十种。抽屉外正面绘泥金标签，用墨笔写有药品名称。药柜最下层门框外另有三个扁宽抽屉，同样是描金外面，但无标签。
小可书中代言：这只药柜可是嘉靖最为看重的“宝贝”，欲知端的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那端妃聪明绝顶，心窍玲珑剔透，深谙博取嘉靖欢心之法。她知道，方才常安公主要求嘉靖帮忙，一定要吃掉自己的一、两块棋，嘉靖欣然应允，这就是金口玉言的圣旨，自己务必要配合着使之兑现才行，否则嘉靖会很没面子。但若走“软招”故意让棋则断然不可行，因为让嘉靖看出来会认为是轻慢、戏弄之举，必然生怒。所以，自己须要小心翼翼、谨慎伺候，既把棋走得着法精妙、丝丝入扣，令局面势均力敌，让嘉靖感觉自己是在竭尽所能博弈，同时，又要在紧关节要之处不露声色地走出“漏着”让对方抓住，从而一击制胜，这样才能达到让皇上心花怒放的最佳效果。
于是，她全神贯注于棋盘上的形势变化，一面行棋，一面暗暗揣摩着嘉靖的意图。渐渐地她发现，嘉靖虽然全力攻击自己左下方的一块棋，实际上却在远远地瞄着右上方的另一块棋，司机发动总攻。心中有数之后，她面露紧张中略带慌乱的神色，全力以赴地对嘉靖的进攻拼力防守，而根本无暇他顾。嘉靖见状，平静如水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已经想好了，眼下局面用得上《玄玄棋经》中“夷门刘仲甫遇仙图”的经典杀招。此招当年刘仲甫在五十多步之前就已算清，可谓轰动一时。今天他要移花接木，让自己的《起居录》中也留下一段才子佳人纹枰手谈的浪漫佳话。
果然，数招之后“图穷匕见”，他手点棋盘说道：“乖女儿，下在这里！”
常安公主依言将棋子落下后，只听端妃“呀”了一声，面露大吃一惊的神色，双眸紧盯棋盘，迟迟没有落子。许久，她将右手两指间夹着的那颗白子轻轻放回棋子罐中，而后抬起头，笑望了一眼嘉靖说道：“陛下的棋艺真是出神入化！此招一出，右上方白棋已无生路，臣妾只好认输了！”
嘉靖摆手说道：“慢来！”
端妃心中一惊，以为嘉靖看出了自己在让棋，连忙起身垂首说道：“臣妾若有应对不周之处，请陛下降罪！”
嘉靖见状忙道：“哎，爱妃并无不妥之处，快快坐下说话！”
等端妃重新落座，他接着说道：“——今日与往常不同，往常咱们两个下棋，计算清楚输赢后就可以投子终局了。今天是教女儿下棋，所以，还是要把后续的手数都走完，让女儿看个明白。否则，弄得她云里雾里的，如何能够提高棋力呢？爱妃想想是也不是啊？”
端妃这才明白嘉靖的用意，心中顿生几分感动，连忙点头说道：“陛下圣明，舔犊慈爱之情天高地厚，臣妾愧不及万一！”
于是，夫妻俩一招一递，将剩余棋局演绎完毕，并边下边向常安公主解释其中道理，又摆弄了半个时辰方才尽兴而止。宫女收拾棋子，撤走棋桌，换上张黄花梨梅花纹方桌，开始摆膳。占据中央位置的照例是嘉靖百吃不厌的“蟠龙菜”，此菜是安陆州地方美食，嘉靖自幼就喜欢食用。它的食材很普通，将猪肉、鱼肉等分别剁成肉泥，用食盐、香葱、生姜为佐料，以淀粉、鸡蛋调和均匀，外裹用鸡蛋、面粉调糊摊成的薄皮，蒸熟后切成薄片盘于大碟中，宛如黄龙。此菜色泽鲜艳、肥而不腻、肉滑油润、香味绵长，特别是因为造型如龙，又来自嘉靖发迹之地，寓意非常吉祥，很符合嘉靖崇拜神灵的心理。所以，无论是否食用，“蟠龙菜”都会堂而皇之地“盘踞”在餐桌正中央。
其它菜肴有麻辣活兔、白烧河豚、烧烤雄鸭腰子、冬笋炖鸡、红焖羊肉、煎烂拖齑鹅、胡椒醋鲜虾、糟熏鲥鱼、素熇插清汁、水煮野菜羹、五味蒸面筋、撺鸡软脱汤、蒜醋白血汤，主食有羊肉水晶饺、绿豆棋子面、豆沙馅小馒头、葱花香油饼、清风饭（用水晶饭、龙眼粉、龙脑末、牛酪浆调和而成），点心有乳饼、花糕、蒜酪、玫瑰饼等，用精美瓷器盛着，林林总总摆满一桌子，真个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皇家美食，无人能及。
那“水煮野菜羹”是端妃最喜欢的一道佳肴。各位看客要起疑了：堂堂皇家大内，难道也像平民百姓那样在青黄不接、灾荒饥馁之际采食野菜不成？却原来，当初洪武皇帝为“示子孙知外间辛苦”，规定御膳里必须有百姓吃的野菜、蔬菜和粗粮，历朝对此都谨遵不怠。但毕竟野菜口感苦涩，难以下咽，御厨便在烹制上动开了脑筋：将野菜放入鲜鹅腹中文火焖煮，使汤汁充分渗入菜中；随后取出野菜晾凉，再放入美酒中浸润半个时辰，最后淋上香油，加入各种调味料拌匀、装盘。看客们请想，如此“李代桃僵”制作出来的羹汤凉菜，哪还有半点儿“外间辛苦”的影子呢？！
还有那糟熏鲥鱼也有着颇为奢侈的来历。鲥鱼有“鱼中之王”美称，与江刀、河豚并列“长江三鲜”，皆以脂美清鲜的口感受人钟爱。正如苏轼诗中所云：“还有江南风物否?桃花流水鲥鱼肥。”故而朱元璋建立明朝当年（1368年），就将鲥鱼定为祭祀宗庙的贡品。然而鲥鱼出水即死，极难保鲜，所以，若非生活在江南产区，想品尝到它只是一种奢望。想不到在永乐朝，这种奢望竟然变成了现实！
朱棣对鲥鱼非常喜欢，迁都北京后，为能继续享用这道美味，他不惜大费周章，下令在金陵城外临江处设鲥鱼厂，对鲥鱼进行打捞、保管、运输。捕捞后的鲥鱼通过冰块覆盖方式船运进北京，这些船只分上下两层，均由冰块覆盖，以保证鲥鱼的鲜美。每年六月末旬从南京运到北京的鲥鱼有八十八扛（两人共抬一物为一扛），装盛在十四只船上。后来，由于此举太过靡费，在大臣进谏下废止。但帝王后妃们对鲥鱼的垂涎无法禁止，只好退而求其次，以腌制的糟熏鲥鱼对舌头上的味蕾聊以自慰了。
当时一家人欢欢喜喜吃完饭，宫女们收拾残席，奶娘把两位公主带去睡午觉，端妃亲自搀扶着嘉靖，经过前殿中间的明间穿堂屋，往二进院内寝殿午休。
寝殿规制与前殿相似，明间为起居室，设有御座，而东次间、东梢间与西次间、西梢间几乎相同，都是寝室的陈设。之所以要如此，乃出于为帝王者“狡兔三窟”的安全防范考虑。自古帝王在成就霸业的同时对内对外树敌无算，所以为身家性命起见，安保措施都是最严密的。仅以住宿为例，嘉靖通常住的乾清宫有暖阁九间，分上下两层，共置床铺二十七张，皇帝每晚临时决定就寝之处，除贴身太监外无人知晓，以防不测。但如今嘉靖常住景仁宫，因客观条件所限，只能设置两间寝室，就算是嘉靖为了心上人而付出的“安全代价”吧。而这种代价究竟会有多么高昂，他事前是做梦也不会想像到的。
寝殿东次间北墙正中摆放着一只高大的黑漆描金双龙纹药柜，形制为“一封书”式。长方形对开式双门，门正面及柜两侧均满饰描金开光，图案为升降双龙戏珠纹，金碧辉煌；门里侧及柜背面为松、竹、梅、蝶和茶花描金图案。柜内中间是八方旋转式抽屉八十只，两旁各有长屉十只，每屉分为三格。共可盛药物一百四十种。抽屉外正面绘泥金标签，用墨笔写有药品名称。药柜最下层门框外另有三个扁宽抽屉，同样是描金外面，但无标签。
小可书中代言：这只药柜可是嘉靖最为看重的“宝贝”，欲知端的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