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魔铠
当今乱世，尚武成风。
贵族高官宴会之间，客人下场比试武技，原本不足为奇。
但在今夜，显然又有不同。
莱山君向众人介绍这位铁炮督王南玄的身世来历：他是当年洛水之战中阵亡的龙胤国偏师统帅王涉将军之子。
这话一出，虞玖就忍不住皱起了眉，而王南玄更是用桀骜的眼神看过来：“先父才疏学浅，以至于被青要公阵斩。想必公子不会介意指教我这个败将之子？”
虞子离没有说话，他知道今夜不容自己拒绝，扶着佩刀走下厅堂，期间与秦思远错身闪过，幽微的香风里，他看见少女精致的容颜上闪过一抹得逞的浅笑。
会客厅下空间很大，一直延伸到广阔的庭院，王南玄早已迫不及待，拔出军刀，弯长的弧刃直对虞子离。
等到虞子离抽刀出鞘，一道寒光迎面而来，竟是王南玄不等作为裁决的莱山君出声，就已经抢先发起了攻击。
王南玄体型健壮、发力浑厚，这与身形矫健、行动敏捷的虞子离正好是不同的风格，这似乎是一场激战。
但秦思远远远看着，却兴致寥寥，她早已亲身体会过虞子离那强大到不合理的身体素质，他的力量与速度、体魄与反应，连许多起源级的秘修者也不及。
于是虞子离以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道挥出长刀，刀锋斩切击中刀锋，正是他在潮汐流的武术之外最擅长的“雷火击”。
一瞬间摧枯拉朽，狂烈的力量迎面冲击，王南玄猝不及防，军刀被一击而飞，像一道流光飞上天空，倏地落下，插在地上，而他整个人也踉踉跄跄，退却十几步。
能够被青要公虞玖毫无压力地格挡下来、回之以破解反杀的雷火击，却能轻易将王南玄一击而败。
虞子离看着王南玄摇晃着退却的身影，按捺住了追击、迫近、挥刀收割的冲动。
胜负已经明了，莱山君露出惊讶之色，反而是虞玖和方羽成，都对虞子离的战力有显著认知，神色淡漠。
唯独秦思远笑靥如花，盈盈美目中却闪过一抹失望，但转眼之间，她在席间拍着手，看着虞子离的眼中满是敬佩与痴迷之色。
王南玄站稳身形，见到这一幕，顿时怒火中烧，嫉恨不已，不管不顾。
哪怕按照道理来说，这场比武王南玄已经输了，他却还没有离场，当即低喝一声，浑身轰然腾起一片火焰。
这火焰呈现出灰暗之色，像是从幽冥鬼域涌出的阴气燃烧起来，将王南玄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等到火焰消失，他的外形已出现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王南玄站在那里，全身都被一重灰黑色的物质包裹着，这物质非玉非石，却有金属的质感与光泽，排列出铠甲的形状。
又有狰狞的骨刺从肩头一直延伸到四肢，将他整个的两只手掌都变成野兽般的利爪形状，脸部也被恐怖的面甲覆盖住，如恶鬼、如荒兽。
他没有去拔插在地上的军刀，伸出手虚空一抓，阴冷的灰色火焰闪现之处，凝聚成一把灰黑的怪刀。
长刀是二尺长柄、四尺锋刃，形如尖牙，挥动之际，有隐约的凄厉鬼啸之声，摄人心魄。
这场面既诡异而阴森，连虞子离见了，也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
“铭文武具？”他第一时间作出了这样的猜测。
虞玖的那部《秘修者》里稍稍提及过：秘修者到了修行体系的第二重阶位“星曜级”，就可以开始学习星宿铭文。
人们将铭文刻录在珍贵的金属武具上，最终熔铸成坚不可摧的铭文铠甲和武器，将秘修者的战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而除此之外，星曜级里还有一个境界叫做“归墟”，所谓归墟，万物终末之地，游离虚空之中。
秘修者的精神之力只有提升到一定程度，才能初步窥探到这个神秘空间，将自己的铭文武具暂时安置其中，等到需要时召唤出来作战。
但虞子离又很快推翻了这个猜想：“不对！这不是铭文武具！”
他是亲自与星曜级的秘修者交战过的，那时候秦思远固然没有召唤出铭文武具，但她的精神之力贯穿了整个战斗的过程，无形无质，虞子离却能以那种神秘的直感察觉到它的存在。
但眼前这个王南玄，在虞子离的感知之中，他自始至终只是一个普通武士，远没有秦思远那样的精神之力给人的压制。
而这样狰狞恐怖、看起来完全像是骨刺、獠牙、兽爪之类的东西拼凑缝合起来的铠甲，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虞玖书里面提及的“流光溢彩、极尽辉煌”的铭文铠甲。
他在这里胡思乱想，狐疑猜测，在更里面的会客厅里，宴席之上，诸人反应也是大不一样。
几个龙胤国本地的军官都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神色，方羽成和薛文这两个中途归顺龙胤国的外国官员却都微微皱眉，而秦思远的眼中更是不经意地闪过一丝厌恶，被旁边的莱山君敏锐地捕捉到。
“虽然已非初次见到。”青要公虞玖淡淡地说，“然而不得不承认，贵国这种能将普通武士改造成强大战士的‘魔铠’技术，实在匪夷所思。”
“这都是因地制宜而已。”莱山君矜持地回答，“我们龙胤国没有像朝歌国、云梦国那样丰富的五藏金矿储备，难以提升铭文武具的产量。还好当年的卫伯声先生带来了这种神异的魔化装甲，我们才能东出争霸、问鼎中原。”
说话间，他好心地提醒：“青要公不担心吗？贵公子恐怕要输了。”
虞玖看着庭院里那个嘶吼着朝虞子离跳劈过去的狰狞身影，神色淡漠，如同古井无波：“……未必。”
狂烈的风、凄厉的声音、若隐若现的阴森鬼火，几乎在一瞬间同时爆发。
迎面而来的那个姑且还能叫做人的生物，已经没有了早先那个争风斗气的年轻军官影子，他嘶吼着、咆哮着，就像是一只失去神智的野兽将那把尖牙状的诡异长刃狂乱挥舞。
虞子离就在这样惊险的形势下不断以后撤步与侧步躲闪，时而伴随着挥刀招架、格挡、卸劲，将一波又一波癫狂的攻势尽数化解，却破天荒的没有反击。
……因为没用。
早在王南玄以狂暴的姿态挥出第一刀的时候，虞子离就低头避过、抬手直刺，娴熟而精准，但刀尖刺中王南玄身上诡异的灰黑色骨甲，便轻易滑开。
接下来虞子离招架反刺、格挡上撩、退步横砍，连最大开大合的重劈也使出来了，潮汐流本就是一个高度重视进攻的兵道流派，但这些攻击无一落空，斩落在王南玄身上，只能飞溅出零星的火花。
虞子离抽身而退，躲开了王南玄怒叫着砍杀过来的一刀，心中有了明晰的认知：这个状态下的年轻武士，他的力量与速度虽然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提高得有限，仍然还在虞子离可以应对的范畴之内。
加上此时王南玄状若癫狂，出刀近乎乱劈乱砍，显然这种状态会在一定程度上牺牲神智与思考能力，并不难对付。
但最令人头痛的是，王南玄这一身诡异的骨刺铠甲堪称坚固，而得自于洛都没落贵族杨明轩的精铁铸刀毕竟只是普通武器，难以穿透。
“如果我是秘修者……”虞子离心中忍不住涌起这个过去三年里出现过很多次的念头。
如果他是秘修者，哪怕只修炼最普通的天系秘术，也能在刀锋刺中对方的骨刺铠甲一瞬间，强化极致的杀伤力于锋刃之上，以此达到破开骨甲、杀伤对面的目的。
更不用说他还拥有青要虞氏家族世代传承的《潮汐》，以狂烈的飓风与浪潮，将所有坚不可摧的礁石碾得粉碎！
但眼下，他只能以普通武士的方法，凭借超乎常人的身体素质，做到对王南玄的勉强压制，却再无进展。
而王南玄心中更是愤怒，他虽然失去了一部分神智，以至于激战中显得莽撞而盲目，但心中依稀还记得要把眼前这个可恨的少年碎尸万段。
——以此作为他与自己心仪的公主眉来眼去的惩罚！
但王南玄又可悲地发现自己不是虞子离的对手，哪怕是在如今的“魔铠”状态下，极大得强化了自己的力量，敏捷与反应，却还是比对面这个少年弱了不止一筹。
当刀锋再次互相斩击在一起，他依然能感受到那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不是自己所能抵挡得住的。
如果不是魔铠的坚固特性，恐怕……
“这不可能！”王南玄发出一声嘶吼，猛地扑了上去，虞子离挥刀招架，两个人都把刀锋用力地压向对方，以至于离得很近，虞子离可以看到王南玄眼中凶戾暴虐的气息。
而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会客厅的主座上，莱山君望着虞玖安静而老态的神容，似乎也下了一个决心。
他慢慢地抓住了桌案上的酒樽，攥紧。
青石砌成的墙壁后面，数百位精锐士兵集结起的杀气重重叠叠，再难掩饰。
贵族高官宴会之间，客人下场比试武技，原本不足为奇。
但在今夜，显然又有不同。
莱山君向众人介绍这位铁炮督王南玄的身世来历：他是当年洛水之战中阵亡的龙胤国偏师统帅王涉将军之子。
这话一出，虞玖就忍不住皱起了眉，而王南玄更是用桀骜的眼神看过来：“先父才疏学浅，以至于被青要公阵斩。想必公子不会介意指教我这个败将之子？”
虞子离没有说话，他知道今夜不容自己拒绝，扶着佩刀走下厅堂，期间与秦思远错身闪过，幽微的香风里，他看见少女精致的容颜上闪过一抹得逞的浅笑。
会客厅下空间很大，一直延伸到广阔的庭院，王南玄早已迫不及待，拔出军刀，弯长的弧刃直对虞子离。
等到虞子离抽刀出鞘，一道寒光迎面而来，竟是王南玄不等作为裁决的莱山君出声，就已经抢先发起了攻击。
王南玄体型健壮、发力浑厚，这与身形矫健、行动敏捷的虞子离正好是不同的风格，这似乎是一场激战。
但秦思远远远看着，却兴致寥寥，她早已亲身体会过虞子离那强大到不合理的身体素质，他的力量与速度、体魄与反应，连许多起源级的秘修者也不及。
于是虞子离以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道挥出长刀，刀锋斩切击中刀锋，正是他在潮汐流的武术之外最擅长的“雷火击”。
一瞬间摧枯拉朽，狂烈的力量迎面冲击，王南玄猝不及防，军刀被一击而飞，像一道流光飞上天空，倏地落下，插在地上，而他整个人也踉踉跄跄，退却十几步。
能够被青要公虞玖毫无压力地格挡下来、回之以破解反杀的雷火击，却能轻易将王南玄一击而败。
虞子离看着王南玄摇晃着退却的身影，按捺住了追击、迫近、挥刀收割的冲动。
胜负已经明了，莱山君露出惊讶之色，反而是虞玖和方羽成，都对虞子离的战力有显著认知，神色淡漠。
唯独秦思远笑靥如花，盈盈美目中却闪过一抹失望，但转眼之间，她在席间拍着手，看着虞子离的眼中满是敬佩与痴迷之色。
王南玄站稳身形，见到这一幕，顿时怒火中烧，嫉恨不已，不管不顾。
哪怕按照道理来说，这场比武王南玄已经输了，他却还没有离场，当即低喝一声，浑身轰然腾起一片火焰。
这火焰呈现出灰暗之色，像是从幽冥鬼域涌出的阴气燃烧起来，将王南玄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等到火焰消失，他的外形已出现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王南玄站在那里，全身都被一重灰黑色的物质包裹着，这物质非玉非石，却有金属的质感与光泽，排列出铠甲的形状。
又有狰狞的骨刺从肩头一直延伸到四肢，将他整个的两只手掌都变成野兽般的利爪形状，脸部也被恐怖的面甲覆盖住，如恶鬼、如荒兽。
他没有去拔插在地上的军刀，伸出手虚空一抓，阴冷的灰色火焰闪现之处，凝聚成一把灰黑的怪刀。
长刀是二尺长柄、四尺锋刃，形如尖牙，挥动之际，有隐约的凄厉鬼啸之声，摄人心魄。
这场面既诡异而阴森，连虞子离见了，也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
“铭文武具？”他第一时间作出了这样的猜测。
虞玖的那部《秘修者》里稍稍提及过：秘修者到了修行体系的第二重阶位“星曜级”，就可以开始学习星宿铭文。
人们将铭文刻录在珍贵的金属武具上，最终熔铸成坚不可摧的铭文铠甲和武器，将秘修者的战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而除此之外，星曜级里还有一个境界叫做“归墟”，所谓归墟，万物终末之地，游离虚空之中。
秘修者的精神之力只有提升到一定程度，才能初步窥探到这个神秘空间，将自己的铭文武具暂时安置其中，等到需要时召唤出来作战。
但虞子离又很快推翻了这个猜想：“不对！这不是铭文武具！”
他是亲自与星曜级的秘修者交战过的，那时候秦思远固然没有召唤出铭文武具，但她的精神之力贯穿了整个战斗的过程，无形无质，虞子离却能以那种神秘的直感察觉到它的存在。
但眼前这个王南玄，在虞子离的感知之中，他自始至终只是一个普通武士，远没有秦思远那样的精神之力给人的压制。
而这样狰狞恐怖、看起来完全像是骨刺、獠牙、兽爪之类的东西拼凑缝合起来的铠甲，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虞玖书里面提及的“流光溢彩、极尽辉煌”的铭文铠甲。
他在这里胡思乱想，狐疑猜测，在更里面的会客厅里，宴席之上，诸人反应也是大不一样。
几个龙胤国本地的军官都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神色，方羽成和薛文这两个中途归顺龙胤国的外国官员却都微微皱眉，而秦思远的眼中更是不经意地闪过一丝厌恶，被旁边的莱山君敏锐地捕捉到。
“虽然已非初次见到。”青要公虞玖淡淡地说，“然而不得不承认，贵国这种能将普通武士改造成强大战士的‘魔铠’技术，实在匪夷所思。”
“这都是因地制宜而已。”莱山君矜持地回答，“我们龙胤国没有像朝歌国、云梦国那样丰富的五藏金矿储备，难以提升铭文武具的产量。还好当年的卫伯声先生带来了这种神异的魔化装甲，我们才能东出争霸、问鼎中原。”
说话间，他好心地提醒：“青要公不担心吗？贵公子恐怕要输了。”
虞玖看着庭院里那个嘶吼着朝虞子离跳劈过去的狰狞身影，神色淡漠，如同古井无波：“……未必。”
狂烈的风、凄厉的声音、若隐若现的阴森鬼火，几乎在一瞬间同时爆发。
迎面而来的那个姑且还能叫做人的生物，已经没有了早先那个争风斗气的年轻军官影子，他嘶吼着、咆哮着，就像是一只失去神智的野兽将那把尖牙状的诡异长刃狂乱挥舞。
虞子离就在这样惊险的形势下不断以后撤步与侧步躲闪，时而伴随着挥刀招架、格挡、卸劲，将一波又一波癫狂的攻势尽数化解，却破天荒的没有反击。
……因为没用。
早在王南玄以狂暴的姿态挥出第一刀的时候，虞子离就低头避过、抬手直刺，娴熟而精准，但刀尖刺中王南玄身上诡异的灰黑色骨甲，便轻易滑开。
接下来虞子离招架反刺、格挡上撩、退步横砍，连最大开大合的重劈也使出来了，潮汐流本就是一个高度重视进攻的兵道流派，但这些攻击无一落空，斩落在王南玄身上，只能飞溅出零星的火花。
虞子离抽身而退，躲开了王南玄怒叫着砍杀过来的一刀，心中有了明晰的认知：这个状态下的年轻武士，他的力量与速度虽然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提高得有限，仍然还在虞子离可以应对的范畴之内。
加上此时王南玄状若癫狂，出刀近乎乱劈乱砍，显然这种状态会在一定程度上牺牲神智与思考能力，并不难对付。
但最令人头痛的是，王南玄这一身诡异的骨刺铠甲堪称坚固，而得自于洛都没落贵族杨明轩的精铁铸刀毕竟只是普通武器，难以穿透。
“如果我是秘修者……”虞子离心中忍不住涌起这个过去三年里出现过很多次的念头。
如果他是秘修者，哪怕只修炼最普通的天系秘术，也能在刀锋刺中对方的骨刺铠甲一瞬间，强化极致的杀伤力于锋刃之上，以此达到破开骨甲、杀伤对面的目的。
更不用说他还拥有青要虞氏家族世代传承的《潮汐》，以狂烈的飓风与浪潮，将所有坚不可摧的礁石碾得粉碎！
但眼下，他只能以普通武士的方法，凭借超乎常人的身体素质，做到对王南玄的勉强压制，却再无进展。
而王南玄心中更是愤怒，他虽然失去了一部分神智，以至于激战中显得莽撞而盲目，但心中依稀还记得要把眼前这个可恨的少年碎尸万段。
——以此作为他与自己心仪的公主眉来眼去的惩罚！
但王南玄又可悲地发现自己不是虞子离的对手，哪怕是在如今的“魔铠”状态下，极大得强化了自己的力量，敏捷与反应，却还是比对面这个少年弱了不止一筹。
当刀锋再次互相斩击在一起，他依然能感受到那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不是自己所能抵挡得住的。
如果不是魔铠的坚固特性，恐怕……
“这不可能！”王南玄发出一声嘶吼，猛地扑了上去，虞子离挥刀招架，两个人都把刀锋用力地压向对方，以至于离得很近，虞子离可以看到王南玄眼中凶戾暴虐的气息。
而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会客厅的主座上，莱山君望着虞玖安静而老态的神容，似乎也下了一个决心。
他慢慢地抓住了桌案上的酒樽，攥紧。
青石砌成的墙壁后面，数百位精锐士兵集结起的杀气重重叠叠，再难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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