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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石头里蹦出的东西(修)

    孟双朗做了场梦。

    沙滩上,他赤足而行,排排脚印留在身后。大海一望无际,就在此时,一股魔力攫住了他。他驻足望去,海平面上,一轮月亮正在冉冉升起。他迈开步子,感受脚踝的微凉,一条金色大道在眼前延伸铺展。

    他向前走,一步、三步、十二步。身体一点点儿没入水中。

    “啊——”

    孟双朗从床上惊醒了,手向半空抓去。眼前熟悉的房梁,鼻腔熟悉的药味,令他瞬间冷静下来。这是在家。没错,他已经从镇外回到镇里,并非旁处,而是平安待在自己屋内。他扎挣起身,一股肿胀感在脑后作提醒。记忆复苏,他的脑袋似乎磕在一块石头上了,伤口结痂透出淡淡的血腥味。他可真够倒霉,喝凉水都得警惕。所以,万无一失的办法还是热水伺候。

    窗外,太阳挂在正空。

    他肚皮一颤一颤的,真是想啥来啥,母亲的声音体贴地从门外传过来:“阿朗,你醒了?午饭给你留着呢,你热一下。”

    “好,”他掀开被盖,双脚垂下。

    一阵电流闪过脑海,他霎时站起身,“妈妈,克莱伯大叔的药呢?”

    “我让小悠她煎好送过去了。”

    那么……孟双朗随便套件外衣,就走进骤然冷上几分的院子,快步进入后堂,这儿本是一间长屋,几块木板充作隔断,留出一截当供出入的门。跨过门槛,首先置身于煎药的场地,里边则是生火做饭的灶屋。

    那藤筐就搁在墙边。

    母亲又喊了:

    “对了,你筐里那黄黄的液体是什么呀?小悠洗了半天。”

    “啊?”

    孟双朗凝眉走去。筐内空空如也,只剩四壁和底部都蜂蜜似的黏着大小斑块。“那琥珀色石头总不会被晒化了吧?何况今天又不热,连蜡都惊叹不如。”

    “空欢喜一场。”

    也罢,去吃饭吧。孟双朗摸摸肚子,走进里屋。小桌上,碟子盖罩子,不过凭那保温效果,也就聊胜于无。他揭开一看,立马慌了神。鱼只剩下鱼骨头。还有其他几个碟子,也都空落落的,留那么点汤汁。不会吧,这怕不是在逗他。他走进锅跟前,雪白的粥仅残留几个米粒。最离谱的是,他放在篓子里的橘子,少了近一半的数量。

    其中一颗,剥开了,一块橘子瓣明显被咬过。

    “这家里有老鼠吗?”

    孟双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房梁下,那披件外衣的人类四处环顾。房梁上,一双眼睛偷偷窥视着。

    忽然,那个人类拔脚走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喘完的功夫,又风风火火闯进来。一把长穗子的药草,点燃了,攥在他手中。他熏完下边熏上边。那股气味冲得人只打喷嚏。

    “啊啾!”

    什么动静?!

    孟双朗瞪圆眼睛,一道黑影似乎在房梁上闪过。

    “好你个贼老鼠,蹿到这上边去了。”

    他用举药草的那只手冲上面挥挥拳头,看我怎么对付你。

    “出来,出来!”

    那白烟直往上蹿,孟双朗还嫌不够,抄起炉边的蒲扇助威。

    “哎呀,哎呀,受不了啦。”

    一道金钟儿般好听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飘下来,同样飘下来的,还有一道纤小的身影,顶多一拃高的那小人捂住嘴巴和鼻子,扇动翅膀飞在空中。她小心地避开那白烟的轨道。

    “不是老鼠?”孟双朗惊呼道。

    “你才是老鼠呢。”她嚷嚷道,“本小姐玲珑可爱,哪里像老鼠了。”

    她徐徐降落在一旁的小方桌上。模样看仔细了,脸蛋清秀,单从相貌看可能与他相差无几。她穿绿色短裙,裙下一双过膝的白色踩脚袜,十根果粒大的脚趾,和后脚跟暴露在空气中。降落完毕,那两对细而长的、近乎透明的翅膀,方才收回身后。这个似乎是雌性的不明生物,全身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辉中。无论怎么看,都不是凡俗之物,都似乎大有来历。

    但孟双朗不管这些,他乐了,这小身板还没香蕉结实呢。

    “喂,你哪来的?”

    “我不叫喂,懂礼貌吗?”

    “那你叫什么?”

    “一上来,就问女孩子的姓名,真冒失。”

    什么?!孟双朗生气了,他用一根硕大的、过于硕大的食指睥睨着她。“再不老实交代,信不信我……”

    “你怎么样?”

    桌沿上站的绿裙女孩一脸不屑,她同样伸出食指来。大指对小指。

    一声惨叫响彻小屋。

    孟双朗握住食指环顾来,环顾去,原来水缸就在脚边。他赶紧低下腰,把手插进去。凉快儿。

    他吮吸仿佛遭蜇伤的食指,恶狠狠地扭过头。那小妖女挑衅地翘起下巴。

    噼里啪啦,小方桌碎成条。他只扑个空,抬起眼,那绿裙女孩飞在空中划了个弧,一停下就前仰后合地笑。

    不信邪,他再一招狮子搏兔。

    又消失到哪儿了?正感到奇怪之际,他身下陡然一轻,往地下瞧,地上的东西似乎沉了下去。不对,是他飘了起来。仍然不对,是他被举起来。那个绿裙女孩,浑身散发光芒,两条胳膊一抬,翅膀扇动,居然轻易地让他高过房梁。

    “放我下来,”孟双朗扑腾道,随后才意识到不对。可惜晚了。

    小屋里爆发第二声惨叫。

    接二连三的折腾,终于把母亲吸引过来。“双朗,怎么回事?”屋外的脚步声近了,近了。母亲那张好看的鹅蛋脸,隔着灶屋窗户看过来。

    “妈,这小人——”

    “什么小人?”

    母亲疑惑地看向孟双朗手指的方位。那扇动翅膀的小人,冲他做个鬼脸,母亲似乎看不见她身影。

    “快吃饭吧,别瞎折腾了。我也要到供奉神像的小屋里,祈祷咱们家以后平平安安。”

    如此看来,她也没望见那满地狼籍,这倒值得庆幸。母亲拖着裙裾的窸窣声走远了。

    孟双朗回过头,地面上他盘腿而坐,双股抵着脚跟。前方上边,再上边,在窗台那里,小小的绿裙女孩将右腿架在左腿上,那只脚尖还跷来跷去的;正带着玩味的、挑衅的表情打量他。臀下,则是柔软的含羞花的花瓣。

    “怎么,还不服?”

    “小妖女。”孟双朗嘀咕道。

    “你说什么?”

    “我问你,我母亲怎么看不见你,”孟双朗不动声色地瞄一眼那含羞花。“你如果有这本事干嘛在我跟前现身?”

    “瞧你这话,我凭什么要躲你这家伙。你能奈我何呢?换我问你了,服不服?”

    “服,心服口服。”

    “这还差不多。”

    趁那小妖女鼻子仰得高高的,得意忘形之际。孟双朗暗中蓄势待发的右手,终于在此刻找到机会,他飞速地触碰一下含羞花的一片花瓣。如同骨牌般,那一片,以及其他许多片花瓣,都霎时间合拢,根本不给她反应的余暇。只听见那倒栽葱的哎呀一声,一个天然牢笼就陡然形成。

    透过花瓣间窄窄的只够伸出一条胳膊的罅隙,那可恨人类的邪恶脸庞凑了过来。童萤揉揉屁股,恼怒地贝齿紧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