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唯一看透真相的
患者疑似脑部感染，这归属神经科的领域，唐主任于是当仁不让地接过了诊断小组的领导权。
在重症监护室外一番深入交流后，他对林闲是更加满意。
事实上，唐主任并不是没有见过林闲这般思维跳跃的医生，但是医疗系统是个极其庞杂和相当完善的系统，在此类系统之中有着数不胜数的规章制度。
思维跳跃的医生往往很难经受年复一年在系统内遵循规则办事，唐主任就见过好几个职业生涯半途而废的例子，甚至还见过犯了错误被迫离开岗位的例子。
好在林闲是个听得进话的，从他脸上唐主任只看到了满满的诚恳与真挚。
然而事情并没有向好的一面转变。
脑脊液的检验结果出来了，并未发现颅内感染迹象。
诊断工作陷入僵局，所有可以做的检测都做完了，医生们真正陷入了束手无策的境地。
“只剩下药物、食物和毒素需要排查了。”林闲总结道。
唐主任和四只新人医生满脸愁容，秦商无奈道：“我们没有用药史，不可能每种药物都去测一遍，就算只测试常用药，没有十年八年也测不出结果。食物和毒素也是同样的道理……我们总不能随机去测吧。”
“不用随机，我们可以询问病史啊。”林闲翻查着检验单，丝毫不肯放弃。
“能问的我们都问遍了啊，父母、同事……”秦商抱头。
“你们忘了？我们还有个最重要的人没问呢。”林闲莫测一笑：“我们还可以问他本人啊。”
“可是他在昏迷……我的天，你该不会是想……”几人都是目瞪口呆。
“就是那个‘该不会’。我们可以把他叫醒了问啊。”
在烧伤科做完基础治疗，再加上生物清创后，病人已经不是因为创伤导致的昏迷了，而是被麻醉了。
当然要麻醉，因为此刻他全身大面积烧伤，如果没有麻醉帮助，是时刻会处于剧烈无比的痛苦之中的。
“你可知道，他只要一醒过来，就会立刻感觉到千万把铁锯在同时切割全身每一块皮肤，那种痛苦……在生理上就根本不是人类能够承受的。”唐主任也反对道。
温文也补充道：“剧烈的疼痛会导致神经性休克，影响心脏和大脑的供血，而全身烧伤绝非‘剧烈疼痛’这么简单，以他的情况绝对坚持不了多久。”
林闲解释道：“并不是完全解除麻醉，只要让他醒过来就行。”
“那他也很难保持意识清醒啊！”唐主任愤怒道。
“这个抉择不难做，难道我们眼下还有别的办法吗？”林闲摊手道：“只能赌一把啊！而且如果他死了，就不会记得曾经疼过，对吧。”
会议室内一时陷入沉默，良久，唐主任竖起三根手指：“三分钟，我只给你三分钟。”
“只能希望他足够聪明吧。”林闲叹道。
付齐全和易兰兰工作经验丰富一些，尤其付齐全在乡镇医院呆了段时间，做病人家属的思想工作很有一手，几人来到重症监护室没多久，他们就取得了患者母亲签署的同意书。
只不过对于一个务农妇女来说，这样的压力着实有点大了。
患者母亲断断续续的哭诉不断传入众人耳中，给大家平添了许多压力。
林闲和唐主任再一次亲自消毒入内，然后望向窗外举着手表示意的付齐全，林闲点点头，调整了患者的麻醉剂量。
不一会，整张脸已经见不到完整皮肤的患者有了动静，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他手指开始用力抓紧床单，双脚也不自觉地蹬踏起来，好在没有再一次引发抽搐，而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疼……疼……疼！”他的声音初时很微弱，然后越来越用力，到最后虽然声音不大，但声嘶力竭之感非常明显。
唐主任对窗外比了一个开始计时的手势，林闲立刻询问道：“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邢……同生……我在哪……好疼啊啊啊！”病人勉强答了半句，就开始挣扎起来。
“你被烫伤了，记得吗？”
“烫……我想起来了，我在医院吗？”病人忍受着痛苦，艰难回答道。
很好，思维清晰，反应灵敏，唐林二人对视一眼，感到一丝希望。
“你集中注意力！非常重要！你要告诉我们，你在烫伤前，有没有吃什么药？”林闲快速而清晰地问道。
“药？我伤的严重吗？”
“你会没事的，集中注意力，你有没有在吃什么药？”林闲提高了音量。
“很疼啊！救命啊！”病人身体越绷越紧，血压也疯狂升高。
林闲抓住他的手，再一次大声问道：“你快告诉我们，有没有吃过什么药！”
然而此时监护仪响起，患者血压突破临界点，而且再一次引发了抽搐。
唐主任望向林闲，不过这一次林闲没有选择坚持，立刻调整了麻醉剂量，迅速让病人得到平静。
“我还以为你要再坚持问一会呢。”
林闲垂头道：“他思维已经被疼痛扰乱了，再问不出什么的，而且我答应过你的。”
唐主任也无奈点头，林闲将病人的手轻轻放下，然后替他盖好被子。
“咦？”
正在此时，林闲忽然愣在原地。
紧接着，他打开了病房的通话器，对外问道：“你们去工厂调查的时候，有检查过他的住处吗？”
“有啊，怎么了？”齐全去和易兰兰不解地答道。
“他抽烟吗？看见烟灰缸没？”林闲急切地追问。
“没看见。”易兰兰记得很清楚。
“确实，如果你们看见烟灰缸，那么会在调查结果里说明，我记得你们没有说明。”
唐主任好奇问道：“怎么了？抽烟应该不会导致那些症状吧。”
“抽烟的确不会。”林闲思索着继续追问：“病人右手食指中指之间被熏黄，是长期大量抽烟的表现，但一个老烟枪住处会没有烟灰缸？”
“这很正常啊，他住在工厂宿舍，工厂管理很严格，在厂区是不可以抽烟的。”易兰兰解释道。
“他在这家工厂已经三年多了，如果厂区不能抽烟，他手上为何有如此多的焦油熏染呢？”林闲自问自答道：“那有没有可能，他是在其它地方抽烟的？”
“其它地方？”众人不解。
“你电话问一下，有没有人知道病人有什么爱好。”林闲催促道。
不一会，易兰兰放下电话：“同寝室工友说，邢同生下班后就不见踪影，回来得很晚，有时候甚至彻夜不归，但是白天都有正常上班的，所以他们只是觉得他精力旺盛，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我们去工厂是调查环境因素，也没有特地找工友问这些，有什么问题吗？”付齐全连忙解释道。
“他们工厂白天工作不算轻松，就这样还有精力晚上出去？还是个可以一直抽烟的地方，大概率是网吧了。”林闲做出推测。
“但这样也说明不了什么啊……”大家不明白林闲想要说什么。
“我们如果假设他并不是因为精力充沛选择彻夜在外玩，而是因为睡不着呢？”
“失眠？”唐主任皱眉道：“失眠跟之前的症状没什么联系啊。”
“不急，我们先引入两个单独的线索，一个是失眠，另一个……”林闲抬起病人的手臂，上面被烧得惨不忍睹。
“看到这三个小小的圆圈没？”林闲指着病人小臂问道。
“这是……烫伤？他全身不都是烫伤吗？”唐主任很疑惑。
“像不像烟头烫出来的？”
唐主任仔细端详半天，但是病人手臂上的大面积烧伤太严重了，林闲指出的圆点也有可能是蒸汽冷凝的液滴导致，并不能看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如果不是大面积烧伤掩盖了这些痕迹，我早就应该发现的。”林闲叹息道：“我们先不要管他的其它症状，单独讲长期失眠、自残行为，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最有可能是什么病？”
唐主任反应过来，呆愣道：“你是说，他有精神类疾病？”
“精神类疾病在年轻人中发病率很高，并不罕见，事实上，有20%-30%的年轻人饱受各类精神疾病困扰。”林闲解释道：“结合重度失眠和自残，初步可以认定为躁郁症或者抑郁症之类的精神疾病。”
“可是……此类精神疾病并不会导致心率变化、抽搐和血钾低啊！”温文回忆着病人的症状，质疑道。
“这些病是不会，没错。”林闲笑了起来：“但是治疗这些病的药会啊！尤其是烧伤导致了肝肾功能衰竭后，他体内的精神类药物就无法顺利代谢，能够解释他身上的所有症状。”
“现在问题只剩下一个，如果你是这个年轻人，你会把药放在哪里呢？”
在重症监护室外一番深入交流后，他对林闲是更加满意。
事实上，唐主任并不是没有见过林闲这般思维跳跃的医生，但是医疗系统是个极其庞杂和相当完善的系统，在此类系统之中有着数不胜数的规章制度。
思维跳跃的医生往往很难经受年复一年在系统内遵循规则办事，唐主任就见过好几个职业生涯半途而废的例子，甚至还见过犯了错误被迫离开岗位的例子。
好在林闲是个听得进话的，从他脸上唐主任只看到了满满的诚恳与真挚。
然而事情并没有向好的一面转变。
脑脊液的检验结果出来了，并未发现颅内感染迹象。
诊断工作陷入僵局，所有可以做的检测都做完了，医生们真正陷入了束手无策的境地。
“只剩下药物、食物和毒素需要排查了。”林闲总结道。
唐主任和四只新人医生满脸愁容，秦商无奈道：“我们没有用药史，不可能每种药物都去测一遍，就算只测试常用药，没有十年八年也测不出结果。食物和毒素也是同样的道理……我们总不能随机去测吧。”
“不用随机，我们可以询问病史啊。”林闲翻查着检验单，丝毫不肯放弃。
“能问的我们都问遍了啊，父母、同事……”秦商抱头。
“你们忘了？我们还有个最重要的人没问呢。”林闲莫测一笑：“我们还可以问他本人啊。”
“可是他在昏迷……我的天，你该不会是想……”几人都是目瞪口呆。
“就是那个‘该不会’。我们可以把他叫醒了问啊。”
在烧伤科做完基础治疗，再加上生物清创后，病人已经不是因为创伤导致的昏迷了，而是被麻醉了。
当然要麻醉，因为此刻他全身大面积烧伤，如果没有麻醉帮助，是时刻会处于剧烈无比的痛苦之中的。
“你可知道，他只要一醒过来，就会立刻感觉到千万把铁锯在同时切割全身每一块皮肤，那种痛苦……在生理上就根本不是人类能够承受的。”唐主任也反对道。
温文也补充道：“剧烈的疼痛会导致神经性休克，影响心脏和大脑的供血，而全身烧伤绝非‘剧烈疼痛’这么简单，以他的情况绝对坚持不了多久。”
林闲解释道：“并不是完全解除麻醉，只要让他醒过来就行。”
“那他也很难保持意识清醒啊！”唐主任愤怒道。
“这个抉择不难做，难道我们眼下还有别的办法吗？”林闲摊手道：“只能赌一把啊！而且如果他死了，就不会记得曾经疼过，对吧。”
会议室内一时陷入沉默，良久，唐主任竖起三根手指：“三分钟，我只给你三分钟。”
“只能希望他足够聪明吧。”林闲叹道。
付齐全和易兰兰工作经验丰富一些，尤其付齐全在乡镇医院呆了段时间，做病人家属的思想工作很有一手，几人来到重症监护室没多久，他们就取得了患者母亲签署的同意书。
只不过对于一个务农妇女来说，这样的压力着实有点大了。
患者母亲断断续续的哭诉不断传入众人耳中，给大家平添了许多压力。
林闲和唐主任再一次亲自消毒入内，然后望向窗外举着手表示意的付齐全，林闲点点头，调整了患者的麻醉剂量。
不一会，整张脸已经见不到完整皮肤的患者有了动静，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他手指开始用力抓紧床单，双脚也不自觉地蹬踏起来，好在没有再一次引发抽搐，而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疼……疼……疼！”他的声音初时很微弱，然后越来越用力，到最后虽然声音不大，但声嘶力竭之感非常明显。
唐主任对窗外比了一个开始计时的手势，林闲立刻询问道：“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邢……同生……我在哪……好疼啊啊啊！”病人勉强答了半句，就开始挣扎起来。
“你被烫伤了，记得吗？”
“烫……我想起来了，我在医院吗？”病人忍受着痛苦，艰难回答道。
很好，思维清晰，反应灵敏，唐林二人对视一眼，感到一丝希望。
“你集中注意力！非常重要！你要告诉我们，你在烫伤前，有没有吃什么药？”林闲快速而清晰地问道。
“药？我伤的严重吗？”
“你会没事的，集中注意力，你有没有在吃什么药？”林闲提高了音量。
“很疼啊！救命啊！”病人身体越绷越紧，血压也疯狂升高。
林闲抓住他的手，再一次大声问道：“你快告诉我们，有没有吃过什么药！”
然而此时监护仪响起，患者血压突破临界点，而且再一次引发了抽搐。
唐主任望向林闲，不过这一次林闲没有选择坚持，立刻调整了麻醉剂量，迅速让病人得到平静。
“我还以为你要再坚持问一会呢。”
林闲垂头道：“他思维已经被疼痛扰乱了，再问不出什么的，而且我答应过你的。”
唐主任也无奈点头，林闲将病人的手轻轻放下，然后替他盖好被子。
“咦？”
正在此时，林闲忽然愣在原地。
紧接着，他打开了病房的通话器，对外问道：“你们去工厂调查的时候，有检查过他的住处吗？”
“有啊，怎么了？”齐全去和易兰兰不解地答道。
“他抽烟吗？看见烟灰缸没？”林闲急切地追问。
“没看见。”易兰兰记得很清楚。
“确实，如果你们看见烟灰缸，那么会在调查结果里说明，我记得你们没有说明。”
唐主任好奇问道：“怎么了？抽烟应该不会导致那些症状吧。”
“抽烟的确不会。”林闲思索着继续追问：“病人右手食指中指之间被熏黄，是长期大量抽烟的表现，但一个老烟枪住处会没有烟灰缸？”
“这很正常啊，他住在工厂宿舍，工厂管理很严格，在厂区是不可以抽烟的。”易兰兰解释道。
“他在这家工厂已经三年多了，如果厂区不能抽烟，他手上为何有如此多的焦油熏染呢？”林闲自问自答道：“那有没有可能，他是在其它地方抽烟的？”
“其它地方？”众人不解。
“你电话问一下，有没有人知道病人有什么爱好。”林闲催促道。
不一会，易兰兰放下电话：“同寝室工友说，邢同生下班后就不见踪影，回来得很晚，有时候甚至彻夜不归，但是白天都有正常上班的，所以他们只是觉得他精力旺盛，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我们去工厂是调查环境因素，也没有特地找工友问这些，有什么问题吗？”付齐全连忙解释道。
“他们工厂白天工作不算轻松，就这样还有精力晚上出去？还是个可以一直抽烟的地方，大概率是网吧了。”林闲做出推测。
“但这样也说明不了什么啊……”大家不明白林闲想要说什么。
“我们如果假设他并不是因为精力充沛选择彻夜在外玩，而是因为睡不着呢？”
“失眠？”唐主任皱眉道：“失眠跟之前的症状没什么联系啊。”
“不急，我们先引入两个单独的线索，一个是失眠，另一个……”林闲抬起病人的手臂，上面被烧得惨不忍睹。
“看到这三个小小的圆圈没？”林闲指着病人小臂问道。
“这是……烫伤？他全身不都是烫伤吗？”唐主任很疑惑。
“像不像烟头烫出来的？”
唐主任仔细端详半天，但是病人手臂上的大面积烧伤太严重了，林闲指出的圆点也有可能是蒸汽冷凝的液滴导致，并不能看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如果不是大面积烧伤掩盖了这些痕迹，我早就应该发现的。”林闲叹息道：“我们先不要管他的其它症状，单独讲长期失眠、自残行为，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最有可能是什么病？”
唐主任反应过来，呆愣道：“你是说，他有精神类疾病？”
“精神类疾病在年轻人中发病率很高，并不罕见，事实上，有20%-30%的年轻人饱受各类精神疾病困扰。”林闲解释道：“结合重度失眠和自残，初步可以认定为躁郁症或者抑郁症之类的精神疾病。”
“可是……此类精神疾病并不会导致心率变化、抽搐和血钾低啊！”温文回忆着病人的症状，质疑道。
“这些病是不会，没错。”林闲笑了起来：“但是治疗这些病的药会啊！尤其是烧伤导致了肝肾功能衰竭后，他体内的精神类药物就无法顺利代谢，能够解释他身上的所有症状。”
“现在问题只剩下一个，如果你是这个年轻人，你会把药放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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