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

    麦子在收完棉花后的秋末播种，冬天长出嫩芽。

    麦子小小一棵的时候是牛羊的最爱。经常看到牛羊在一眼望穿的旷野吃麦苗。也能看到麦子的主人吆喝着、跑着用棍子驱赶牛羊，但常常是追不上的。

    到了春节前后，需要给麦子施肥，这时候你会看到前面人拉着或牛拉着施肥机一趟又一趟跑着。那时候很少用电动或机器拉的，基本都是人力。我们家也是如此。那时候刚过春节，天气还是很冷，穿着大棉袄拉着施肥机几趟，里面的衣服就湿透了，基本上一块地（四五亩）要拉一上午。节日气氛还在就要干活，不太想干又必须干活。我姐，我，我妈三个人拉机子，我爸，我弟推，很累。每次干完活第二天我都会感冒。

    春天来了，麦子地里会长出很多野草，其中包含荠荠菜，这是我们最爱。现在冬天都打了除草剂，所以基本看不到任何“草”的痕迹了。我们小时候任务就是拿个篮子给羊割草和剜荠荠菜。剜一大篮子荠荠菜回家，我妈和我有时候一起，有时候单独把荠荠菜摘好，夹杂的其他草和枯叶去掉，荠荠菜就准备好了。晚上时候荠荠菜拌面粉摊在篦子上和馒头一块蒸熟，放盐油拌好，蒸荠荠菜就做好了。我最喜欢吃带着面粉的荠荠菜，还有荠荠菜里洒下来的面粉，很好吃。

    我算是挖荠荠菜的熟手吧。大学回家挖荠荠菜，天很冷，冻得厉害，结果挖了一篮子蒿棵子回家了，现在想想挺有意思。后来麦地没有荠荠菜了，就去树林里挖，不是老了就是太小，没法吃。

    离家多年，没再吃过家里的荠荠菜了。在城里工作，超市和路边也卖起了荠荠菜，见了也会买来吃，下面条吃还是很好吃的。做过一次蒸荠荠菜，感觉没有老家的好吃，没再试过其他做法。后来知道荠荠菜可以包饺子，也吃过速冻荠荠菜饺子，感觉没有一点荠荠菜味道。现在回想家里的蒸荠荠菜真的好吃。

    麦子大概是在端午前后成熟。成熟前还是青的时候，就可以割一把把麦子放在灶里烧着吃，很好吃的。因为觉得有点浪费，很少这样吃。麦子黄了之后就要准备收割了。从手割发展到机器割，速度变快了。然后把麦子装车拉到场里。基本我和我弟压车踩麦子，压实，多装些，经常会有麦芒扎在身上，既疼又痒。场是要提前准备好的的。为了不浪费地，专门留一小块地种油菜，收麦前成熟收割，把地碾实了，就是场。用完后再犁开种别的东西。大家都把场放在离村近的地方，几家场挨得很近。记得我弟小时候在别人家场里玩，一脚踩到了木叉子上，有一节叉子进到我弟脚里。在镇里看医生，没看到还有一节木头，消炎的时候使劲按药水，特别疼，看了很久，肿了很高也没看好，去一个村里诊所拔出叉子才好的。麦子均匀摊在场上，我爸开着三轮一遍又一遍转圈碾，直到把麦粒碾下来，然后把麦秆挑起放在一边堆成垛，麦子拢在一起，这样过程多来几遍，一块地麦子就脱粒完成了。我爸把拢在一起的麦子用木掀扬起，杂子随风跟麦子分开，我妈拿着竹子编的扫帚扫杂子，一个扬一个扫，直到把麦子弄干净。干净之后，晒干就可以装袋了。用场弄的麦子很干净，脱粒脱得好，棵上基本没了麦子，牛也爱吃这样的棵。后来有了打麦机，打麦速度很快，但是麦子不干净，脱粒不彻底，牛也不太爱吃。再后来康麦因一遍过，边走边打，浪费了很多。事情的结果跟付出的劳动是成正比的。在场里碾麦我基本不用干啥，用打麦机接麦子的总是我，麦粒打脸特别疼。那时候特别期待赶紧打完，才不想丰收不丰收。

    收麦最高兴的时会买好吃的。啤酒和变蛋是标配。我爸喝啤酒，看起来很好喝，我也尝过，像马尿一样，不好喝，虽然没喝过马尿。除了这两样，还有沿路卖冰糕雪糕的，基本吃不到。我的任务就是看场。麦子收完，晒麦子要看着，白天要摊开晒，晚上要把麦子拢在一起用薄膜盖上，直到我爸晚上去换班。我爸晚上睡在场里。看场特别无聊，又热，又没事干，那时候是不喜欢做也要做的活。最高兴的是收麦子，意味着不用再看了。我记得天黑了，响起了虫鸣和树叶的哗啦啦声音，变得潮湿的空气，期待爸去给我换班心情。接麦子也好，收麦子也好，脸上身上都会糊一层灰，还痒。

    麦子给我太阳高照，灰尘满脸，很呛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