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

    冬天晒过太阳的棉花被盖着很暖和。

    棉花的种植很不容易。大概是冬小麦长到半截的时候开始为种棉花做准备。先在地里留出长方形的一块或几块土地，这跟种多少棉花相关。留的空地根据需求的分配在地里。地准备好了，就可以在这块地挖一个浅浅的坑，我们叫“池子”，挖坑的土堆在“池子”一边，把这些土加水翻拌均匀堆成一堆用来打“播子”。打“播子”至少需要两个人，一个人打，一个人接和摆“播子”，这样一个人不停打，一个人不停接，我记忆里就我爸、妈、弟，我们四个打“播子”。我一直是接的那个。我姐可能上学去了。打完一“池子”就可以种棉籽了，种之前先在池子里泼水再种棉籽，泼水时候力度不能太大，以免破坏“播子”。泼过水的舀里会有一舀一舀水，沾手上很凉。棉籽要么自家留的，要么买的。自家留的长得不是很好，所以买的多些。棉籽上还带着棉絮，粘在一起，种的时候要把它们分开，一个“播子”丢2、3个棉籽，不能多，要不然栽棉花时还要拔掉多的。我总担心有的出不来，会偷偷丢几个。剜棉苗时有时会看到一个“播子”长十几棵棉苗，那绝对是我弟丢的。要用一上午才能丢完一池子棉籽。棉籽丢完后盖上一层薄薄的土，扎上竹条，形成一个拱形的小棚，再敷上薄膜，棉花算是种好了，就等着它发芽了。打“播子”时会遇到很多白色蠕动胖胖的虫子，它们是害虫需要消灭掉的，挖坑栽棉花也会挖到这种虫子，所以“池子”盖土的时候会掺着药洒。打“播子”，种棉籽感觉都很累。打“播子”要不停的打、接。种棉籽要蹲在“池子”边或踩在“池子”上架的板子上丢种，一刻不停。我爸后来“创新”的想了一个办法，略过打“播子”环节，直接在池子里把土拌匀平摊在池子里，浇上水，用工具划成一块块，再丢上棉籽，速度确实快了很多，原来三五天的活，现在一两天就做完了。可是，棉花长出来后栽在地里，长势并不好，很影响收成，以后再也不这样做了。“偷巧”要付出代价的，农活真的是“一份付出一份收获”。弄好池子，就等着棉花长出来，长出来后要给它浇水，天热要掀开薄膜给它放风，要不烧坏了。

    棉苗长好后，开始种棉花了。我爸先在两垄麦子中间留的狭窄的空地上用牛拉着犁子给犁开，我妈“剜”棉苗（长在“播子”上，和“播子”一起的），根据适当距离，把棉苗丢在土上，我用手挖坑栽棉花，一垄栽两行。我妈丢一段距离回来跟我一起栽棉花。一上午栽一垄算完成任务了。那时候觉得活干不完。我弟和我姐偶尔参与这些劳动吧，印象不深。栽棉花还有一种形式是用器具在覆了薄膜的一垄垄上钻出孔，再把“播子”丢进去，盖好土。这样的不用手再去挖坑了，手上不会有刺了。提着棉苗篮丢也很累。我印象深刻的是我弟，我姐累了先回去了，我说我也累想回去，我妈脸上都是汗，对我脸色也不好，我最终跟他一起回去的。你看，我妈对我很好的，她这次的脸色不好我记到现在。劳累让人记的很深刻。

    棉苗种好了，等它长大，要除草，打药，掰杈，捉虫，掐头，浇水等等活干完后，才结出棉果，像小小的青色的桃子。“桃子”裂开就是白白的棉花了，大部分裂开就可以摘棉花了。棉花开了后特别怕下雨。时间充裕的话就把棉朵从壳上摘下来，这样的干净。不充足的话，大早上最好还有露水的时候带着壳整个摘回来，回家剥棉花，这样做干燥的棉叶不会沾棉花上。棉花成熟后晚上整天剥棉花，每次都剥到大半夜，家里客厅堆满了棉花。棉朵放到“簸”上晒干，晒棉花要早上摊开，傍晚下露水前卷起，每天如此，天好的话几天就晒好了，这是我和我弟的活，我弟做的多些。他放学卷“簸”，我做晚饭。晒棉花的“簸”是好像是用菽粟的秸秆编的，中间有空隙。“簸”是架在四根木棍上的，大概到我脖子高。每次卷“簸”，地上都会掉一些，这是要捡回去的。

    大部分棉花摘完后，把棉棵从根部犁掉，把棉棵拉回家，竖起来摆在家里院墙周围或大棚周围，等新的棉花被晒开后还要再摘几波，秋收后也闲不下来的。秋末冬初，去村里你会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白莹莹棉花。所有棉花摘干净了，剩下的棉棵就是烧火的好材料，能烧一个冬天。烧火过程中有棉花遗漏的华再收集起来，就这样一轮棉花收干净了。作为小孩子没有丰收的喜悦，想着赶紧干完不干了，只有干活的苦闷。

    我还很小时，用棉籽榨油吃，应该吃了好几年，后来有花生油了，就不吃棉籽油了，据说是因为棉籽油不健康，经常打药。

    家里的被子都是家里棉花做的，盖很多年依然暖和，特别是大冬天晒过的棉花被，晚上盖着热腾腾的。家里种棉花，我爸妈的那床棉花被依然盖了很多年，不舍的换，要卖钱。

    除了种棉花，还可以种玉米和花生。它们虽然好管理，我们叫它们“懒庄稼”，但是没有棉花价格高，所以当时种棉花的多。我家就种了十几年棉花，每年能卖2、3000块钱。

    种棉花也有很多事值得怀念。打“播子”时，我弟把打“播子”器打在我手指头上，打到的地方掉了一层皮，现在还有一个圆弧形疤痕。打“播子”时可以趁休息去河边抽毛线吃和玩（有亲戚来的待遇）。棉花长得比我还高时，我和妈一起去地里干活，你一边我一边，边走边说话，我给她说我知道的事，学到的知识等等，我妈总会夸我懂事，有时候邻居看到也夸我帮着家里干活，那时候我特别喜欢和我妈去地里干活。家里堂屋堆满棉花，晚上吃过饭，我爸把棉花堆分成三份，我爸妈，我弟，我，谁先剥完谁睡觉，我是守规矩的那个，即使我爸妈让我提前，我也不愿意。最喜欢家里堂屋棉花剥完后，把棉壳扫到一堆，背出去倒掉，这意味着今天的活干完了。那时每天都有剥不完的棉花，有几次我奶还去我家给我家剥棉花，中午才回去，我记得我和我奶看电视刘德华唱歌说像我四叔。我们小时候会在东屋的棉花堆里睡觉，棉花堆很高，需要爬上去，在里面睡觉是陷在棉花堆里，很暖和，也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