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鞋

    我上高中时一直穿我妈给我做的布鞋和棉裤。

    大学之前基本都是穿我妈给做的鞋，夏天布鞋，冬天棉鞋。大学穿什么鞋不记得了。时间才过去十几年就忘记了，时间果真能冲刷一切。

    鞋并不好做。鞋有鞋底和鞋面组成。鞋底一般是家里不穿的衣服展开铺在板子上，用浆糊刷了一层又一层黏在一起，晾干后做成的底板。然后根据需要剪成大小不一的鞋底。鞋底剪好后需要一针一针把鞋底“上”好，就是“千层底”。我妈只在空闲时有时间缝，“huopoluozi”里常常放着缝到一半的鞋底和针线。冬天空闲时间多，是做鞋的季节。棉鞋也是剪裁缝制的。说起来没几个字，做起来是很难的。“千层底”是最费功夫的，“千层底”做好，鞋就做好一大半了。糊起来的一层层布很硬，用针把它穿透很不容易，不仅需要手上力气大，还要借助顶针才行。不是“纳”一针，而是几百几千针。做一双鞋，零零散散最快也需要一周的时间。高中时候，镇里卖了泡沫鞋底，不用“纳”鞋底了。这样的鞋底报废很快，穿着不太舒服。

    布鞋和棉鞋刚做好，一开始穿会有点紧，穿一两天就松了，会很合脚。不同的人穿的做的鞋轮廓是不一样的。我妈会想方设法给我们的鞋变花样，我的布鞋有包脚的，半包脚的，鞋的款式有有拼接的，有不拼接的。

    我记得我小学时我妈不太会做衣服。有一次她跟别人要了图纸，给我做了一件带花的衬衫。我上高中时很瘦，穿我妈做的棉裤，别人看不出来我穿的很厚。

    我妈给我做了很多东西。棉袄，棉裤都是每年做新的。至今我还记得大年初二去我姥爷家走亲戚，我和我弟穿着我妈做的崭新的拼接棉袄，在看到我姨家小孩穿的买的棉袄时内心的自卑。

    冬天我特别容易冻脚，即使工作后也是如此。即使穿刚买的鞋没多久也冻脚。回家穿做的鞋，即使穿放了好几年的鞋也不会冻脚，脚热乎乎的。我工作后，我妈很少做鞋了，即使做也是她和我爸穿，我们仨都买鞋穿。回家脚冷，我妈总让我穿她的做的新鞋，我不舍得穿她的新鞋，她会说“你给我踩踩鞋，我穿就不紧了”。

    那时候心态很奇怪，我能深刻体会爸妈的辛苦，穿着我妈做的东西很珍惜，也没有任何的嫌弃，但就是羡慕人家穿的买的东西。有买的新衣服穿就特别兴奋，想要穿给别人看，买的好像就是比做的好。穿布鞋的年纪，没有抵挡的了外面的诱惑。买的就真的比做的好吗？工作后穿的都是买的了，算是实现了小时候的愿望，那就真的好吗？我为小时候的这种心思而羞愧。

    经历见证了真理。

    我个子高，从小学开始基本要么坐后面，要么坐一边，坐一边能靠前一些。我想坐前边。我上高一时不近视，并没有戴眼镜。我们班调座位，老师特意问了有没有近视的同学，把他们调在了前面。不知道咋回事我近视了。我爸带我去学校旁边配眼镜，近视一百多度，没有那么多钱，就配了一副玻璃眼镜。眼镜的镜片特别厚，戴上很沉。戴上眼镜觉得自己很不一样。最后也没有把我调在前面。高中一直断断续续戴着，不戴也没事，度数没太大变化。大学时，戴眼镜的同学多了。我看别的同学戴着好看，就配了一副很轻的树脂眼镜，一直戴着没有取过。现在度数猛增，取不下来了。

    我想了很多。虽然说这种不知足某种程度上推动了人类的进步，但是这种不知足也导致了心态的变化。人总是缺啥羡慕别人有啥，羡慕的多了成了自卑。以自卑的心态与人交往往往妥协配合，内心又备受伤害，恶性循环。

    人为什么看不到自己拥有的，珍惜拥有的，而去追求没有的？我纠结的可能是“我为什么不能从心到身都不羡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