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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隐藏的杀意

    林泉在草丛潜伏良久,待得两个丫鬟走了,四周俱无人声,才敢出来。

    厨房里空荡荡的。林泉蹑手蹑脚走到后门,那里放了一个泔水桶,臭气熏天,可是里面居然都是些白花花的大米饭,还有许多肥肉。

    他心下愤愤不平,喃喃自语道:“那朱诚老贼当真奢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可不是他吗?”

    说罢,推开后门,直往内厨而去。但见內厨桌子上,满是各色猪、羊、牛、鱼之肉,摆盘精美,华光璀璨,好些林泉都叫不上名字。他心中大喜,拿起一只烧鸡就啃,就着琼浆玉液,犒劳五脏庙,直吃得撑得走不动路才罢手。

    想那老贼吃得恁般好,而街上乞丐们还在挨饿。林泉于是顿生邪念,从墙上扯下来的大布,将那剩余的饭菜,一碟一碟往里放,直到差点就拖不动了,这才罢手。

    他当即悄悄从来路回去,大大一个袋子,生生卡在狗洞之中,林泉费了好大一顿功夫,才将包裹弄出来,已经是满身油腻。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一应食物背到得破屋之中,屋里顿时热闹非凡,众乞丐哄抢不止。

    “来来来,这个给我——”

    “你都拿了这么多了,还要拿吗,太黑心了。”

    “二狗,你他娘的鸡腿也给我一个撒。”

    ……

    众乞丐大啖一顿。其中昨日那分他麦饼的老乞丐,正拿着一条鱼在吃,还不时舔舐一下手指上的油渍,笑嘻嘻地对林泉道:“没想到老头我有生之年还能吃到如此山珍海味,全是托小兄弟你的福气。”

    林泉道:“若老人家想吃,我以后日日给你端来。”

    众人虽然知道这些东西是偷来的,但行乞之人,求得温饱已是不易,哪里还管得了这许多。当下里吃饱喝足,将一应餐盘、骨头、鱼刺挖土埋了,各自睡去。

    第二日清早,林泉被一阵吆喝声吵醒,但见四周乞丐喧闹嘈杂,都围在一处,渐渐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发生什么事了?”林泉拦住一个从他身边跑过去的乞丐问道。

    他看那乞丐面色焦虑,以为昨晚偷盗之事,东窗事发,不料那乞丐却道:“听闻那成老头昨天夜里死啦,我正要去看看,你快放开我。”

    林泉惊道:“怎会如此?”

    随即和那乞丐一起,往屋内走去。

    一个破落房间,墙角被一大群乞丐团团围住。林泉使尽吃奶力气往里挤,好不容易才挤进去。他一眼就看到成老头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躺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

    “这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林泉想道,不禁潸然泪下。众乞丐也神色悲伤,似乎预见到了自己的命运。

    一个老乞丐见林泉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小兄弟不必悲伤,我们这些苦命之人,本来就无人送终,身死何处谁也不会知道,只好以天为棺,地为椁,区区贱命,又何足惜哉。这成老头也算幸运,死前还吃了你一顿送行饭,也算得上有后生晚辈给他送终。”

    不知何人去报了官,现正引着一应官差到了小破屋。

    官差见众人围在一起,那为首的厉声喝道:“都看什么看,还不快散了,小心老子抓你们去吃牢饭。”

    一顿斥责之后,众乞丐一哄而散,那为首的官差吩咐底下两人道:“去,找一个,破席子,裹起来拉到城外埋了。”

    那两个官差领命而去。不久后,他们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破席子,将成老头包裹严实,又牵来一个牛车。两人合力,将成老头的尸体台上牛车,一人坐在车辕,一人在车尾,挥鞭吆喝那牛往城外而去。

    林泉跟随在后面,心想当初一饼之恩未报,无奈成老头却先人一步离开人世,自己既是后生晚辈,怎么说也得给他立块墓碑,磕三个响头。

    不久,牛车在一处树林停下,其中一个官差跳下车来,面有不悦之色,对另一个官差道:“老大真是偏私,把这么个破烂差事教给我们,当真晦气得紧。”

    说罢,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另一个官差道:“可不是嘛,还是快些埋吧,埋完早点回去。”

    官差道:“埋它作甚,有这个鸟功夫,还不如去绛云楼抱几个姑娘,乐呵乐呵。就让他在这里喂狼吧,也算死得其所。”

    当即两人在成老头身上一顿乱摸,站起来“呸”了一声,没好气道:“还真是个乞丐,啥值钱玩意儿没有,咱哥儿两算是白忙活了。”

    说罢,两人将尸体踢下牛车,丢在林中,坐上牛车回城去了。

    林泉见两人离去,从树丛中钻了出来,慨叹道:“叹世道苍凉,不意已到如此地步,人常说逝者为大,不料成老头死后,连个埋骨之地也没有。听这两人言语,竟似没有半点敬畏之心,当真该杀。”

    说罢,取出腰间多年前那个樵夫送与他的匕首,那个叫黄泉荆棘的,砍了根树枝,削尖了挖土。

    这工具十分不趁手,一直干到中午,方才挖好一个五尺来长的浅坑。他吃力地把成老头拖进去,覆土埋了,又从附近找来一块略为方正的石头,欲待写一篇墓志铭,向后世昭示宣武节度使一家的罪恶,待要下刀,心中又有些犹豫。

    他心想,若滔天恶行,咒骂便能消除,史书上又何来如此多的大奸大恶。思索良久,他只在墓碑上写了汴州小桥村成某某,于明通九年卒字样。林泉竟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干了一早上活,林泉腹中饥饿,在池塘里抓了些田鸡,用匕首剖开,生一堆火烤了来吃。这匕首不知由哪个能工巧匠打造而成,多年过去,不论砍树还是削肉,都锋利无比。

    林泉本是爱干净的人,又脱了衣服,洗了洗,晾在树枝上,在池塘里美美地洗了个澡,当下四仰八叉地躺在林荫底下休息。

    暮春之初,阳光懒洋洋的,林中却溪水潺潺,十分阴凉。此刻已是下午十分,惠风和畅,树林新绿,绿草地上光影斑驳,林中鸟鸣幽幽,他只觉胸中畅爽,不知不觉呼呼睡去,一直到黄昏方才醒来。

    穿好衣服,往城里出发,村里做生意的小贩正陆续收摊回家,城中人潮涌动。

    官道的尽头,远远地出现四匹高头骏马,鞍上俱挂着长剑,往城内疾驰而来,扬起一大片尘土。

    行人见此状况,惊慌不已,拉着牲畜车马纷纷地避让。人人都在低声咒骂,却没一人敢大声喊出声来。

    那一群骑马之人,原来是几个白衣侍卫,其中还簇拥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姑娘。只见她杨柳腰肢,杏腮桃脸,出尘脱俗,骑在一匹枣红马上,朝城内飞驰而去。

    林泉见这群人竟然在人来人往的官道上肆意策马飞奔,视他人于无物,当真目无纲纪王法。心想,他们惧怕避让,我却偏偏不让,看她怎么办。

    几匹马气势汹汹朝林泉奔袭而来,林泉虽然胸中正气凛然,但脚下免不了有些发软,冷汗直冒,被那大马撞一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身体残废事小,保不齐丢了性命。

    林泉不管不顾,似下定决心,硬着头皮,眼睛定定地看着几匹马飞奔而来。

    那红衣少女厉声喝道:“让开!”

    林泉顿时怒火中烧,反而没有那么怕了。

    少女见那路中破衣烂衫的少年并不避让,心道哪里来的傻子,当真不知死活,却还是勒住了马缰。

    枣红马一声嘶鸣,一个扬身,当即刹住,高举的马蹄偏向一边,其余几匹马,见状也纷纷停住。那少女秀脸含怒,扬起手中马鞭就朝那少年打去。

    只听见“啪”的一声,那鞭子重重落在林泉胳膊上,他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他此时已是怒不可遏,咬着牙,镇定下来,只是用他那双充满仇恨和怒火的眼睛,恨恨地盯着她看。

    侍卫见状,厉声道:“闲杂人等,还不速速离去,不然小心我对你等不客气。”

    说罢,欲下马捉他。

    女子心中惊异,举手拦住那些侍卫。心想,这男子莫非是木偶,竟然一点也不吃疼,但见那恶狠狠的眼神,似乎与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可她得罪的人多了,一时又想不起他是何人。

    她于是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拦住本姑娘去路?”

    林泉正色道:“这官道之上,人来车往,姑娘为何纵马飞驰,扰攘百姓?”

    红衣姑娘轻蔑一笑,心道,敢情是来跟我说教的,本姑娘长这么大,还没怕过谁,何况区区一个乞丐,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指责于我。于是恨恨地说道:“本姑娘自骑自己的马,如何扰民,又干你这个臭乞丐何事。别人都没说什么,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偏偏爱管闲事。”

    路上行人大多都知道这个姑娘,不知道的也隐隐猜到,这女子恐怕就是宣武节度使朱诚的掌上明珠谷,名唤朱灵。这女子虽不像他的父兄般作恶多端,但向来骄横跋扈。汴州内外,人人畏惧她父兄权势,都不敢得罪她。

    、此时过往行人,都替林泉捏了一把汗。只有林泉,不知眼前之人,正是仇人之女。

    林泉义正言辞地说道:“在下不过是个过路人,见姑娘如此胡作非为,心中不忿。我汴州自古沐浴圣王教化,尊奉礼义,姑娘既为官宦人家子弟,更当遵循先王教化,知书达理,谈吐温柔敦厚,做百姓表率才是。”

    他一顿酸说,摆明了骂自粗俗无礼,弄得朱灵啼笑皆非。她向来娇生惯养,横行霸道,家中仆人,左右街巷,谁人不怕她,就连爹爹,也未曾这般训斥于她。

    对于她的娇纵,爹爹非但熟视无睹,反而拔苗助长。于是众人不敢怒,更不敢言,反而用心巴结她,取悦她。

    她心中鄙夷这些小人,行为反倒更加乖僻。只是如今这人虽然穷酸,但是谈吐清雅,眉宇之间,颇有些秀气,与常人似有不同,不甚讨厌,又自知理亏,于是道:“你欲待怎样?”

    “望姑娘按辔徐行,人畜勿扰!”林泉拱手道。

    朱灵轻笑一声,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说罢,转辔要走。

    林泉仰望着高马上的姑娘,那张洁白的脸,那双清澈的眸子,那被晚风轻轻撩动的一绺头发,映着夕阳的金色余晖,有一种沉醉的,动人心魄的美丽。

    在那一刻,林泉第一次在苦难的身世中感到一丝美好。他不由得愣住了。

    趁着空挡,姑娘驱驰那匹马已经转身,马上要离开。

    林泉回过神来,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拉住缰绳道:“姑娘可曾记住了?”

    朱灵脸色微怒道:“你的话怎么那么多,真的是讨打!”

    说罢,握着马鞭的手又扬了起来。

    林泉刚才的一股傲气,不知何时已经被扔到九霄云外,见那鞭子,顿时怕了,松开缰绳,举手护住头,一边退去。

    朱灵见那人窘态,与刚才大不一样,忍不住偷笑他一番,转头轻笑道:“你刚才的威风哪去啦?”

    说罢,策马离去。

    林泉见那姑娘果然没有策马飞奔,心中高兴,心想大户儿女,有此女风度的,恐怕不多了。

    朱灵自遇见那个怪人后,嘴上不说,却有意策马徐行。

    左右俱是一头雾水,在他们的印象里,她可不是这般听话的人,而那少年能相安无事,还是头遭。

    不久一行人来到一处茶肆之中,眼见青旗斜挑,在落日晚风里不住地招摇。

    她在外游玩半日,腹中饥饿,当即下马,一个小二迎面走来。他接过缰绳,道了声:“姑娘里面请。”

    朱灵欲待进去,一步还未跨出,就被一个侍卫拦住。他满脸的难为情,低声道:“小姐不可,出门前老爷特地吩咐,要保证小姐安全,此处鱼龙混杂,不是安全之处,即可速速离去。这些东西,让府里的名厨来做,岂不比这不入流的厨子做得好吃?”

    朱灵一听,面有不悦之色,扬起脸,对这侍卫侧目而视,道:“哼,常随,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发号施令了。”

    说着,她脸上又露出喜色,对众人道:“况且,本小姐就好这街头巷尾的小吃,你们不知个中绝妙的滋味,走,今日本小姐请你们吃个够!”

    说罢,转身就进去了,留下那叫常随的,一脸无奈,与剩余两人互相看了看,当即摇了摇头,跟了进去。原来这姑娘自小任性惯了,只要她想去,无论什么地方,没人能拦住她。

    朱灵择一清雅处坐下,小二上前招呼道:“姑娘这次要点什么?”

    看样子,她还是这间店的熟客。

    朱灵道:“一盘莲蓉糕,一盘青丝果,再来一杯今年新出的黄竹白毫,记住,要新鲜茶叶,不然,小心姑娘我掀了你们的店子。至于他们三个,你就随便上点东西,反正他们也不挑。”

    三个侍卫闻言俱是尴尬地笑了笑。

    小二喏喏地应声而去。

    三个侍卫抱剑立侍左右。在三教九流汇杂的茶肆,显得特立独群。

    朱灵不自在地瞅了瞅他们,道:“你们仨,站那里不嫌碍眼吗,都给我坐下。”

    常随拱手道:“小的们不敢!”

    朱灵用筷子敲了敲桌子,拉长声音斥责道:“——坐——下!”

    三人面面相觑,各自脸上俱有犹疑之色,道了声“多谢小姐”,都纷纷坐下。

    小二上菜完毕,虽然姑娘吩咐给侍卫随便弄点吃的,但店家终究不敢怠慢,一应都是时兴的果点盘盏。

    朱灵见摆上桌来的一应小吃精致清雅,色香诱人,抓一个就想往嘴里塞起来,却又被拦住。

    常随道:“老爷吩咐,小姐入口一应食物,都要验毒,请小姐稍待。”

    朱灵嘟着嘴靠在椅子上,双手插在胸前,面有不快,道:“查查查,麻烦你们快些罢。”

    三人脸上俱是惶恐之色,但还是用银针一一仔细验过,别无异样。

    朱灵这才开始大嚼特嚼起来,也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吃食,够得着的就往嘴里送。她嘴里含着东西,还一边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们三个别愣着,今日我请客,你们敞开肚皮尽情吃。”

    三人与这大小姐一处吃饭,虽不是第一次,但自知身份微寒,都显得局促,若是被老爷看见了,必定会因为尊卑不分,被好一通责罚,吃不准还得丢掉饭碗,赶出府去。

    这世道,谋生本就不易。而三人又不敢违拗二小姐命令,不敢不吃,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点心虽好,实难下咽,只好胡乱吃上几口。

    林泉沿着官道向城内走去,刚才所见漂亮姑娘和她的三个侍卫所骑的马,俱拴在茶肆的马厩之中,若不是如今口袋空空如也,他真想上去与那姑娘叙一叙。

    可是,四周的气氛却让林泉感到十分不适。

    黄昏时分,那些小商贩,轿夫,挑夫,不回家去,却都聚集在茶肆门口,神色严肃,不时往茶肆之中窥探。

    见那些人的装扮,虽然肌肉发达,但大都皮肤白皙,不似寻常农人,日日经受风吹日晒,肤色黧黑。

    而且,这一班等人俱是右手老茧,左手光滑,是常年使用单手兵器的缘故,一看便是学武之人乔装改扮。

    车辕下,口袋中,隐隐有金属的寒光闪烁。再想想屋内之人,那富贵人家的姑娘,林泉本生性机敏,已瞧出其中端倪,这恐怕是一伙歹人无疑,看样子有数十人之多,醉翁之意,不言而喻。

    “老乡,你是哪个村的,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家里人不担心吗?”林泉亲切地问道。

    那人看见林泉的笑容,先是一愣,随后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道:“多谢小哥挂怀,小人家就在附近,在此处休息片刻,马上就走。”

    林泉心笑他演技未免太差。

    林泉心想,虽有三个侍卫护卫,只怕到时双拳难敌四手,恐怕那姑娘生命,只在旦夕之间。虽然只是陌生人,此刻也应该出手相助,何况我与她还有一面之缘,而且颇有好感。这么一个好看的姑娘,怎么忍心眼睁睁看她她被一众强盗蹂躏,香消玉殒呢?

    他一个箭步跑上楼去。四面观望,看见角落里果然坐着那位漂亮姑娘,当即抢上前去,拉着她的手腕,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她从座位上扯了起来。

    三个侍卫“刷刷”拔出剑来,一瞬间就架在他的脖子上,大声喝道:“大胆小贼!快快放下我家小姐不然,顷刻间叫你身首异处。”

    林泉当即站住不敢再动,手兀自抓住朱灵未放。周围众人俱是一惊,有的手放在桌子底下,却是不知为何。

    那朱灵眼见是刚才小乞丐,没成想此人如此轻薄,竟敢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于我,毁我清誉,非要痛打他一顿不可,不觉眉头紧皱,道:“臭乞丐,你弄疼我了,还不放开。”

    林泉被三柄锋利长剑夹住脖子,不敢稍动,嘴里却因为刚才疾跑,一边大口喘息,一边小声说道:“天色将晚,姑娘快些回家去吧,夜里实不安全,若是被歹人要了性命那可就不好了!”

    包括朱灵和三个侍卫在内,在场所有人闻言俱是一惊。似乎觉得事情已然败露,一旁桌子喝茶的几个大汉,齐刷刷从桌下抽出几把明晃晃的朴刀,高高举起。当中一人道:“恶女休走,我们上!”

    说罢,一众大汉一起朝他们冲来。但听得外面武器铮铮之音,在外观望的一众武林人士,闻言都纷纷拔出刀剑,或从窗户进入,或从大门涌入,向四人杀来。

    三名侍卫见状大惊,纷纷撤回架在林泉脖子上的宝剑,中心护着朱灵,与众人战在一处,全力抵挡众多的刀剑。虽然对方人多,但好在茶楼狭窄,施展不开,且那一众人修为并不高强,他们且战且退,一直退到楼梯,一个侍卫杀退欲待冲上楼来的众歹徒,大声道:“小姐快走!”

    踩着业已受伤,缺胳膊少腿,躺在地下呻吟的一众歹人,他们虽下得楼来,却被众人团团围住。

    那三个侍卫修为俱高出众歹徒许多,但也抵不住敌人人多势众,各自身上虽无大碍,但也衣服俱破损,有了些小小的划伤和擦伤。

    四处刀光剑影,酣战之处,所有桌椅板凳,俱被砍为柴薪,那些小二来不及跑的,便一起被剁为肉泥,毕竟是杀人买卖,就连掌柜也不敢出来劝阻,不知躲在哪个角落。这惨像,与那半月前的那场打斗与之相比,可谓小巫见大巫。

    林泉见状,战战兢兢地低声说道:“三位大侠武艺高强,若不是有我等拖累,在这群乌合之众里,脱身自不成问题。劳烦三位大侠,暂且拖住众人,我领着姑娘先走,一刻钟后,三位各自离去,在城南小树林汇合。”

    常随道:“谁知道你和这些歹人是不是一伙的。”

    林泉肃然道:“在下愿以性命起誓!”

    那常随见他脸色严肃,不似假装得出来,心知此人或可托付,于是道:“一切拜托,若小姐有任何闪失,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朱灵虽面色惊慌,但她是也见过世面的,战况虽然惨烈,依然保持镇定,若是寻常人家小姐,看见飞血、断肢、内脏、肺肠一类,恐怕早已呕吐晕倒。

    朱灵正色道:“就听这小乞丐的,你们三个,各自保重,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我。”

    三人齐声道:“是。”

    三人保护着林泉和朱灵,奋力拼杀出一条血路,正好让两人逃出去。众人欲待要追,却被三人纷纷堵住去路,那些武功不高的,转身要追,背后命门大露,被一剑刺死。众人只好回身凝神御敌,只求快点解决了三人,再去追他们也不迟,而且,此次计划周密,各方隘口都有自己的人,料他们插翅难逃。

    两人逃到马厩,林泉突然顿住脚步。

    朱灵道:“磨蹭什么,还不快走!”

    林泉道:“不行,我俩骑一匹马,不久就会被那伙贼人追上。”

    朱灵道:“为何要骑一匹马,我骑我的枣红马,你随意挑一匹马,我们速速离去。”

    林泉脸上一红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马术略差,缓行还可,狂奔则不行,只怕连累了姑娘。”

    朱灵脸上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道:“什么,我看你有点本事,竟然连骑马都不会吗?”

    林泉神色略有尴尬,反驳道:“姑娘会错意了,在下不是不会骑马,只是略差,略差。”

    朱灵皱眉道:“我可听不出有什么区别,你若没有办法,那可就不要怪本小姐无情了。”

    林泉大惊,心想这个姑娘莫不是要过河拆桥,把自己晾在这儿等死?

    眼见她去往马厩牵马,心中焦急,当前上前抓住她道:“姑娘且慢,在下还有一计。”

    朱灵说出那句话来,原本就是想吓吓他。她素来仗义,眼看那乞丐不顾安危,前来通风报信,怎肯扔下他一个人独自逃生。况且,她那匹枣红马原是千里良驹,本非寻常坐骑可比,两人骑上,虽然慢了些,未必就会立刻被追上。

    不想那小乞丐如此焦急,朱灵不免心中嫌弃,却还是耐着性子道:“什么办法?”

    林泉手无缚鸡之力,刚才报信未及细想,如今想来才知道害怕,怕她丢下自己。如果自己被逮住,只怕会被折磨致死,于是故意夸大其词道:“我看此次贼势颇大,必然有人精心安排,为防止计划失败,各关隘路口,他们必定都安插了眼线,一见到我们,必然群拥而至,将你我剁为肉泥。”

    他举手作势要斩。

    朱灵听见“肉泥”两字,心中大为不悦,心想,你吓唬不了我,口中悻悻道:“那你想出办法了吗?”

    林泉故弄玄虚道:“姑娘无需担忧,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我只需继续躲在这茶肆之中,待歹徒离去即可。”

    朱灵心中疑惑,道:“躲在哪里?”

    林泉指着马厩的草垛,道:“正是此处。”

    朱灵道:“好,不过,还有!”

    林泉惊道:“还有什么?”

    朱灵盯着他紧握的手道:“你的手,给我拿开。”

    林泉闻言才知自己情急之下,一直抓着她的手腕,心中羞涩,赶紧松开了她的手腕。

    两人来到圈内,苍蝇乱飞,只闻得臭气熏天。

    朱灵皱眉道:“好臭啊,换个地方吧,非要躲在里面吗?”

    林泉道:“为了活命,请姑娘暂时委屈一下。”

    纵然朱灵心中有千般不情,万般不愿,在林泉极力的推搡之下,两人一起藏进草垛。

    朱灵是个爱干净的女子,当即给了林泉两拳,低声责备道:“你有病吧,把我藏进这么个龌龊地方。”

    林泉摸了摸肩膀,忍住疼痛,低声道:“姑娘莫慌,此地应该安全。”

    朱灵道:“怎么安全了,万一他们来搜怎么办?”

    林泉道:“你放心,他们断然不会来搜。就算来了,此处恶臭,他们未必肯仔细搜。”

    林泉警惕地望着草垛外,又说道:“你把衣服脱下来!”

    朱灵大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道:“你无耻!”

    林泉一愣,随即笑着说道:“姑娘误会了,请姑娘脱下外衣,我用衣服去把他们引开。”

    朱灵闻言也是一愣,只道是那小乞丐为救他性命,竟然舍身忘我,决意赴死,这一句话,胜过千万甜言蜜语,心中感动,羞怯地低下头,柔声道:“你不会骑马,那你被抓住怎么办?”

    林泉道:“山人自有妙计!”

    朱灵欲待再问,林泉有些耐不住性子,道:“你到底给还是不给啊?”

    朱灵怒道:“你凶什么凶,脱就脱,喏,你转过身去。”

    林泉转身。朱灵只好脱下衣服给他。

    林泉见四下里无人,偷偷跑往周围麦田,如今麦田刚刚结穗,农人为防止鸟雀偷吃,纷纷在田里安放稻草人。林泉拔起一个稻草人就跑,听得远远人声道:“臭小子,你干什么,快给老子放下。”

    原来茶肆周边聚集了许多大胆农人,都是听见喧嚣声和兵器声赶来围观的。他们远远看着,却不敢靠近。

    这田的主人,恰巧也在围观之列,看见有人眼皮子底下偷他的稻草人,如何不怒,想要去追,碍于酒庄械斗,却不敢前进一步,眼睁睁看着他把稻草人拿走,只有干着急。

    眼见一刻钟的时限将到,林泉加快速度,将朱灵衣服给那稻草人穿好,放到枣红马马鞍上绑稳,解下缰绳,拍了拍屁股。那马吃疼,一跃而起,拖着那稻草人,飞奔过麦田,往远处树林去了。但听得屋内人声嘈杂道:“那恶女跑了,那恶女跑了,快追!快追!”

    此刻三个侍卫也满身是伤,渐渐支持不住,一个喊向常随道:“大哥,小姐走了,我们也快撤吧!”

    另一人也喊道:“大哥,再不跑,就交代在这了!”

    常随格开一柄长剑,大声道:“洪庠,杨意,小姐平日带我们不薄,暂且支持片刻,待小姐跑远些。”

    不久,见枣红马消失在树林间,常随一声令下道:“撤!”

    三人随即从不同方向,破窗而出,往不同方向逃命。众人杀兴正浓,眼见三人即将命丧剑下,如何肯放过,一个个都跟着跳下窗户,要去追,却被一个为首的大汉厉声喝住道:“追什么追,穷寇莫追,我们只要截住那女子,不要让到手的银子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