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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重逢

    自打见了朱诚老贼之后,林泉心中颇不宁静,一连好几日,游荡在朱府外墙。他心中被仇恨充斥着,浑浑噩噩的,不吃不喝也不睡,既不感到疲惫,也不感到饥饿,仿佛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这一日他在大街上闲逛,迎面被一个小乞丐拦住,对他说道:“小哥,好几日不曾见你,上哪里去了。”

    可林泉眼神迷离竟似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往前走。

    那小乞丐大吃一惊,以为他是疯了。转念一想,这在乞丐中,谁不是个苦命人,原也寻常。只是曾受他一饭之恩,于心不忍,上前拦住他大声道:“小哥,可否听得见俺说话!”

    林泉迷迷糊糊,似听得有人喊他,不久声音越发清晰,猛然清醒,深吸一口气,周围市井之声俱入耳中,竟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看见眼前之人,是一个日里相熟,一个叫做阿元的小乞丐,惊道:“阿元,你怎会在此?”

    阿元见状,松了口气,笑道:“这话该我问你哩,刚才你的样子,着实吓人!现在可好了,你无事便好。”

    别过阿元,林泉回忆这几日来的所思所想,经历的事情,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就连今日为何在此处,也无丝毫头绪,竟似梦游一般,当真奇怪。

    只是现在清醒过来,心中的仇恨,却丝毫没有消退,想要手刃朱诚老贼的心理,驱使着他,他打定主意,再次夜探朱府,找出朱诚老儿的起居之处,再制定好周密计划,务必一击即中。

    计划已定,林泉放下一颗悬着的心,方觉腹中饥饿难耐。他讨了几个饼,勉强充饥,坐在大街上,焦急地等待夜晚降临。

    他正百无聊赖地观望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忽然间,人群之中出现一个熟悉的面孔,破衣烂衫,面色黑黄,他一眼认出那人,不是那日撞到他,顺走他银两的人,还会是谁。他心中气愤不过,咬牙切齿地蹿了起来,向他飞奔而去。

    在人群中,林泉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你还记得我么?”

    那人冷不丁儿被人拽起衣领,神色惊恐,囫囵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啊,兄台只怕认错人了,这大庭广众之下,你不要拉拉扯扯的好吗!”

    听他那么一说,林泉以为自己果然认错了人,而周围的人,都向他侧目,林泉理亏,不得不赶紧放手。谁知那人刚被放开,竟似脚底抹油一般,一溜烟跑了。

    林泉这才明白过来,恼怒自己轻信于人,二话不说,拔腿就追。

    林泉原是本分之人,如今却在人群中推推搡搡,没了一点书生气。人群里传出阵阵抱怨之声,他却不管不顾,狠了心要追上他,给他一点教训。

    拐过几条青石街巷,进入到一个四处都是老旧破屋子的巷子里,那人就失去了踪影。

    四处都是破石头,断掉的椽子和碎瓦,十分不好走,林泉一面小心落脚,一面四处寻找,却不见一个人影。

    突然间,他感到背后一阵劲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扑倒,只觉得头痛欲裂,随即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泉从朦胧中醒来,头昏脑涨,全身酸疼,他想要动,却怎么也动不了。举目四望,都是些断壁残垣,破屋顶上漏下些天光,方知自己被捆在柱子上。

    眼前正前方一个蓬头稚子,穿着破烂长衣,脚下烂布鞋,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见林泉醒来,从地上一跃而起,往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用稚嫩的声音喊道:“二哥,二哥,那个人醒过来了。”

    那幼小的身影消失后不久,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正是那日的小偷。

    林泉见他态度傲慢,露着幸灾乐祸的神色,气就不打一处来,冷笑着骂道:“无耻小贼,做贼心虚,竟然用如此下作手段,坑害于我,真不要脸!”

    那人轻蔑一笑,道:“那日不过偷了你几两银子,没想到还会再见,你装作无事那还罢了,偏偏穷追不舍,那就是你的不是了。”

    林泉气愤道:“如此狂言,在下闻所未闻,你眼里还有没有纲纪王法。”

    那人哈哈大笑,扇了林泉一个耳光,恶狠狠道:“王法,你跟老子说王法,这世界上如果真的有王法,老子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林泉挨了一耳光,心想这人恐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只怕先前谋财不算,这会儿戕害自己性命也未为可知。

    但他命途多舛,一腔愤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大仇未报,不能轻易就死,况且他也有些明白了,那人若想要自己性命,早就该动手,断不会绑缚住自己,等自己醒来说这一番话。

    林泉于是道:“别多说废话,你抓我来此地,意欲何为?”

    那人道:“我看你流落街头,也是个可怜之人,你若答应此事不去报官,以后不再追究,我可以放你离去。不然……不然……休怪老子不客气。”

    林泉不料那人残存一丝良心,心知生还有望,但还是气愤不过,“哼”了一声,道:“你若把银子还给我,我便不追究了。”

    那人摊开双手,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道:“银子我已经用完!”

    林泉惊道:“那些银子少说也有二十两,这半月都不曾到,你如何能用得完?”

    那人一脸不耐烦,道:“用完了就是用完了,怪只怪你倒霉,我给你一个时辰,好好考虑吧。”

    林泉试探着问道:“我要是不答应呢,你真敢杀了我吗?”

    那人一怒,揪着林泉衣领道:“我不想杀人,未必不敢杀人,你别忘了是谁被捆在这里,把老子逼急了,我还管他妈的人命不人命的。”

    林泉见他那样,并不以为意,反倒同情他起来。只道是小偷赖账的惯用伎俩,可是如今自己作为阶下之囚,还不是别人说什么是什么了。

    以前林泉跟着民间道术师傅,粗略学了些相面之术,约略看了出来,此人虽嘴上不饶人,可眉宇间透露着一股平和之气,似乎并不会害人,于是道:“你不会杀我!”

    那人道:“你不妨试试看!”

    说罢,那人愤愤坐在一边。

    两人当下无话,片刻之后,门外传来一阵咳嗽之声,不久,一个看起来并不年迈,却拄着一根拐杖的中年人,被刚刚在屋里玩耍的那个小孩引着,急匆匆地从门外走进来。林泉一见他,眉宇间似乎有些熟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

    刚才和林泉吵嘴那人看见了,立刻起身,恭敬地迎候,看样子对他颇为尊敬。

    林泉听那人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大哥厉声斥责道:“我怎么来了,你说我怎么来了,我的好弟弟,在青天白日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若不是小尹告诉我,你怕是要翻天了!要是我不来,我周家世代清名,岂不是要毁在你这个不孝子手里?”

    二弟低下头喏喏道:“大哥,你言重了,我不过就是吓唬吓唬他。再说了,我们家都落魄成这样子,还管他什么清名不清名的。”

    大哥闻言,越发生气,将拐杖在地上直跺,疾言道:“世道浑浊,家门罹难,后辈子弟自当更加勉力,发愤图强,以待来日。二弟如今为何如此不肖,沉沦至此,去干那匪徒得勾当?还不去解开绳子。”

    二弟神色不爽,却又不敢发作,拱手道了声“是”,上前解开绳子。

    林泉被绑久了,血流不畅,正勉强活动筋骨,见那大哥上前致歉道:“在下管教无方,让舍弟冲撞了阁下,万乞恕罪。”

    林泉回礼道:“看阁下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在下自不会追究,只是那些银子,乃在下安身立命之本,若能奉还,感激不尽。”

    那大哥面色颇为尴尬,转向二弟言道:“二弟,那些银子现在何处,还不快快拿出来!”

    二弟委屈地说道:“前日里,大哥看大夫,全数用掉了!”

    “唉——”大哥长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怪我糊涂了,那大夫无缘无故,为何又给我瞧病,又给我抓药啊,原来竟是你——”

    二弟道:“我见大哥病了多日,总也不见好,心知大哥持身自洁,如何肯用赃物,才出此下策,玷污大哥清白,请大哥责罚。”

    大哥摇头对林泉说道:“这位兄台,我只此一个亲人,舍弟的过失,恳请不要报官,烦请移步舍下,待我立个借据,来日必当全数奉还。”

    林泉本是豁达之人,他之所以对小偷穷追不舍,一半因为钱财,一半也是因为对宵小之人气愤不过,如今这些钱也算是用得其所了,他也打算不再追究。况且,只怕报仇之事凶险,自己恐不得脱,又要它们干什么,于是道:“此事到此为止吧,在下还有要事,就此告辞。”

    说罢转身要走,却被大哥拦住去路:“兄台且慢,此事兄台虽不在意,但受人钱财,哪有不还的道理,请兄台到舍下饮一杯薄酒罢,让我兄弟二人,略表的歉意。”

    林泉感念颇深,便知那人是正人君子,胸中豪气顿涌,大声道:“如此,在下却之不恭了!”

    三人一孩童到得一处敝舍,但见荆门萧然,松菊犹胜。屋中陈设简陋,却纤尘不染;书本老旧,却华气自现,果真是书香世家,让人愉快。当下主客分席坐定,虽是些素碗清盏,林泉却是十分高兴的。

    他以前在城南书院读书,常常和二三好友相约吃茶,畅谈天下大事,如今十年一觉,旧梦初醒,斯人不在,恍然如昨。

    饮一杯茶,大哥道:“在下周道远,这是舍弟周颖萧,冒昧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林泉听见周道元这个名字,着实吃了一惊,当年在城南书院读书的时候,这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坐拥汴州第一才子的美名,不知何故落魄至此。

    那时林泉对他仰慕不以,可惜未能结交,他自己也小有名气,却不敢断定对方是否认识自己,但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哈哈大笑道:“兄台尊名,在下早有耳闻,今日幸得晤见,实乃三生有幸。在下林泉,见过道远兄。”

    周道远闻言一惊道:“哦,林兄弟之名,竟然和在下昔日一位同窗一样!”

    林泉闻言一惊:“不知道远兄可曾见过此人?”

    周道远忽然脸色凝重,对着窗外月色,一声长叹:“很是可惜,我没有见过他。林兄弟有所不知,十二年前,此人也算是风华绝代的人物,才华冠绝汴州城,可惜英年早逝,十二年渺渺云烟,恐怕早已化身尘土,可叹可叹!”

    林泉闻言不禁湿了眼眶:“此人在天有灵,一定会感念道远兄一片心意!”

    周道远自知有客在此,不宜伤怀,于是不再提陈年旧事,转而说道:“观林兄弟言谈,不似尘莽之人,何以流落下层,与乞丐为伍?”

    林泉道:“道远兄有所不知,在下幼时读过几年圣贤之书,然而不料家逢大变,无计谋生,沦落至此,也是一时无奈。”

    周道元道:“既如此,寒舍虽然简陋,贤弟如蒙不弃,可暂为栖身之地。”

    林泉本无去处,心中自是愿意,碍于脸面,当即辞谢,奈何兄弟俩执意挽留,林泉这才知道两人留他乃是出自真心,他亦与两人投机,于是留下了。

    周家虽然家业萧条,但一应住房,都残留着往日宏伟迹象。吃过晚饭,周颖萧引他来到后厢房安歇。

    道过别后,林泉独自对着窗外月光冥想。一直到夜深人静。他起身越过草堆瓦砾,翻墙出了周府。又顺着狗洞,钻进朱府,心中便不迟疑,今日务必寻得那朱诚,击而杀之。

    不料朱府里红砖绿瓦,绿水红桥,画槛朱栏,往复回环。往来金甲侍卫,绿衣丫鬟,多不胜数。林泉避之不及,抱头鼠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到了哪里。这下可好,仇人没找到,自己倒先迷了路,连出也出不去了。

    湖亭外,传来声声软腻娇语,林泉循声而去,但见台阁中,舞娘衣袂翩然,座中珍馐美食,觥筹交错。此处当是聚宴之地,为首一人,林泉依约记得,容貌虽与上学时不同,此人正是朱温。

    朱温穿一身华美锦服,看起来颇为高兴,用他的厚重嗓音举杯道:“今日夜宴,不才奉上些粗茶淡饭,承蒙诸位赏脸,且请开怀畅饮,以叙你我兄弟情义。”

    林泉躲在树丛中,见人群中人人对他趋之若鹜。

    “末将久闻大公子威名,今日幸蒙隆恩,得以忝列门墙,知遇之恩,敢不以死相报!”

    “大公子风姿俊郎,华逸流芳,人中龙凤,为我等楷模!”

    各种溢美之词,不绝于耳,那朱温受这种种恭维,得意而放肆地大笑着,而林泉见状,却冷笑不已。

    不久之后,一仆从引着两个小厮,从小路走来,那仆从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朱温身边,看上去竟比座中诸人地位还要高上几分。

    他对朱温耳语几句,朱温听罢大喜,起身大声道:“家父不问世事已久,今日传话,特为朱某三五诞辰前来祝贺,即刻便到了!”

    一座诸人,闻言耸动。有的说“能见老大人实乃三生有幸”;有的说“秉承教化,仰慕恩泽”,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在众人的簇拥下,一个满脸皱纹的臃肿老头在一个年轻侍女的的搀扶下向众人缓缓走来。

    朱温赶紧起身迎接。老头在当中朱温先前坐下的位置坐定,摆手示意众人坐下,说话道:“小儿年幼无知,自沐浴天恩,用事以来,承蒙各位关照。今后,我宣武节度使一门繁荣昌盛,还得仰赖在座诸位多多用心,只要上下齐心,就能共享荣华富贵。”

    那朱诚一眼看去,德高望重,众人无不敬仰,有的感恩涕零,有的唏嘘不已,只有林泉,冷笑着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月华如水,林梢有风轻轻吹动,不时传来两声野鸟幽邃的啼鸣。林泉一眼认出来,老头就是前些日接那个骄傲大小姐回家的老头。

    他原本是个理智的人,就算报仇,也会徐徐计议,断然不会弄得鱼死网破,绝了林家唯一血脉。此刻却不知怎么的,胸中陡然升起一股按捺不住的杀意,恨不立刻冲出去,将他碎尸万段。此刻若有人在此,定会震慑于他的邪恶的表情。

    此刻,人群中走出一个虬髯大汉,单膝跪地,手呈一漆木盒子,道:“启禀大人,末将奉命寻访神王陵宝图,历经三月,不辱使命,趁大公子生辰,敬献大人,以表全军将士拳拳忠心。”

    朱温闻言大喜,起身道:“李将军不负吾望,大军十年粮饷,这下可有着落,将军居功至伟,自当封赏!”

    说罢,欲亲自扶他起身。不料李将军见他靠近,脸色突变,袖中寒光闪烁,脱出一把银色匕首。他大喝一声“老贼受死!”,还没说完,猛地窜起,往朱诚老儿刺去。

    众人俱是一惊,千钧一发之际,纵然都想要上前守护,哪里还来得及,所以隔岸观火,必不会有所得罪。

    眼见朱诚老儿须臾之间就要死于非命,林泉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不甘。他高兴恶贯满盈的朱诚终于毙命,又不甘心,杀他的人居然不是自己。

    可就在此时,朱诚老贼见迎面而来的疾刃,却并不惊慌,左手呈爪状,对着匕首迎面而去,手掌间涌出一股白色灵气。

    “叮”的一声,灵气与匕首撞在一处。匕首就像刺入坚铁之中,丝毫动弹不得。

    李将军大惊失色,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朱诚拉扯近身,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朱诚右掌挥出,打在李将军胸口上,这一掌似有千钧之力,那人就像断线的风筝,被抛得老远,重重地撞在青石地板上,生生撞出一个大坑,霎时间乱石飞溅,力道还兀自未消,石板被曳出一道长长的裂缝。那些躲避不及的,死的死,伤的伤,伴随着一阵土雾的,是不断的哀嚎。

    李将军从一堆尘雾中强撑着站起来,脸色苍白,直喘粗气,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脓血,看来是伤得不轻。

    林泉在树丛中观望,不觉心惊肉跳。看这刚才还好好的地面霎时间一片残破,这一掌威力之大,可想而知,如若打在自己身上,只怕顷刻间就化为齑粉,而那李将军,非但没死,还能起身,只怕修为也不低。

    但更让林泉惊异的是,朱诚那老贼看似弱不禁风,没想到竟然有如此神功,要杀他报仇,只怕千难万难。即使如此,林泉却没感到害怕,心中无比兴奋,他感觉自己仿佛正在一刀刀割下老贼的肉,享受嗜血的快乐。

    “李肃清,老夫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忘恩负义,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当真罪该万死。”朱诚厉声道。

    李肃清仰天大笑,随即恶狠狠道:“老贼,你杀我父母,毁我宗庙,苍天有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说罢,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呼啸,一柄长剑从天而降,插在李肃清身前,四周响起阵阵呼喝之声,屋顶上,树丛中,黑影闪动,此刻都齐刷刷窜了出来。李肃清一马当先,寒芒直指朱诚。

    黑衣人与朱府侍卫纷纷战成一片,喊杀声大沸,宴席瞬间乱成一锅粥。黑衣人一开始攻势虽猛,但毕竟人数上不占优势,不久就纷纷被绞杀殆尽,那朱诚老儿,一个人赤手空拳,对阵李肃清和另外四个黑衣人,左右腾挪闪移,竟丝毫不落下风。

    为首几个黑衣人见势不妙,一声令下,纷纷开始撤退。剩下的黑衣人,也纷纷四散溃退。对战时,那李肃清,又遭受几处重创,此刻被一位同伴搀扶,向内院退去。如今台阁中,只留下横七竖八的尸体。

    朱府的侍卫倾巢而出,纷纷追赶那些黑衣人。

    朱温心思细腻,一边护卫父亲,一边命令左右侍卫道:“今日府内是谁值守?”

    左右回复道:“今日乃是慕容将军当值。”

    朱温道:“此人现在何处?”

    左右惊疑道:“宴会之后便不见踪影!”

    “哼!真没想到,那慕容卓平日毕恭毕敬,竟然包藏祸心,串通歹人,其心当诛!”朱温冷笑一声道,对手下一将说道:“秦将军,你带领一队人马,务必将此贼擒住!”

    原来朱府守备森严,若无内应,这行刺的大队人马,断不会悄无声息地进来,而府内却毫无察觉。

    秦将军领命而去。

    林泉心知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便跟随李肃清和另一个黑衣人,往内院而去。

    不久,林泉见那两人来到墙边,李肃清抬头望了望高墙,长长叹了口气,对旁边黑衣人道:“此墙太高,刘兄你带着我这个伤号,只怕越不过去。刘兄只管离去,我今日命绝于此,实乃天意。”

    黑衣人说道:“李兄何出此言,某虽不才,断不会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大不了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李肃清急道:“刘兄万不可意气用事,图谋大事,伤亡在所难免,只恨今日未曾诛杀朱诚那老贼,还暴露了慕容兄,只怕日后想要杀他,愈发艰难!。还望刘兄脱困之后,勤勉砥砺,勿忘吾辈之志!”

    可那黑衣人十分固执,不论李肃清怎样劝说,他就是不听。林泉身在草丛深处,眼见朱府侍卫搜索而来,又见那黑衣人义气,而朱温残暴,若被发现,两人只怕会受尽酷刑而死,终究于心不忍,于是现身道:“李将军无需忧虑,在下愿助两位脱身。”

    那两人争辩当中,忽然见草里走出一个陌生人,闻言俱是惊疑。李肃清警惕道:“阁下何人,你我素昧谋面,为何助我?”

    林泉心知两人疑惑,于是解释道:“在下乃朱府一普通家奴,平日里便见不惯朱家仗势欺人,谋财害命,今日里见两位豪侠义气,不忍见英雄殒命,特来相助!”

    两人闻言,俱是大喜。李肃清道:“若是如此,我二人感激不尽,敢问壮士尊姓大名,以便来日相谢!”

    林泉道:“区区贱名,不足挂齿。两位可沿此路往前,到内院的厨房,泔水桶边有一茂盛草丛,草丛内有一小洞,可通东街。”

    此刻,远远传来侍卫大声的吆喝:“那边是什么人!”

    说罢,黑暗中传来阵阵盔甲的摩擦声,当是那一群人往这边跑来。

    林泉疾言道:“快,我去帮你们引开他们!”

    两人道:“救命之恩,铭感于心,但若我二人就此离去,壮士该如何脱身。”

    “我既答应二位自有妙计可脱。”林泉想也不想就道。

    “壮士保重,日后若有难处,可到城外枫林客栈,找一个名叫魏明的人,便可找到在下,若有驱使,在下定当从命!”

    说罢双方互相抱拳,道了声“保重”,各自离去。

    林泉见两人走远,故意暴露自己的身影给侍卫。他心中忐忑,也不知跑不跑得掉。他既不怕死,也就豁出去了,拣着偏僻的小路往前跑,只是他一来不会武功,二来又是读书人,无甚体力,被一众侍卫追着,越来越近了,若不是趁着黑暗掩护,他恐怕早已被逮住!

    不知过了多久,林泉不知到了何处,但见四周屋宇渐趋玲珑雅致,应是朱府后院女眷的居所。

    他踅过一道碧色栏杆,被追得急了,匆匆跑进一道绣帘之内,但见屋内一座猩红的屏风,画着些梅花,熏笼里青烟袅袅,满屋芬芳,红帐内,放置着一方鸳鸯锦襦。屋内金色纱帐里,烟雾朦胧的。

    林泉心知唐突闯入别人闺房,甚是无礼,见四下无人,心中稍定,想往里屋躲藏,刚掀开纱帐,眼前蓦然出现的,却是一幅美人沐浴图,那美人神态细腻,肌肤胜雪。

    那美人见他,大吃一惊,赶紧用手遮挡住私处,两人互相对视,俱愣在当场!

    林泉眼见此人,这沐浴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孟姑娘!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还能再见到曾经的恋人。如今阔别重逢,却是在这样尴尬的场合,一时间五味杂陈,那些如幽梦一般的往事,穿越穿越清冷的岁月,如走马灯一般,又一一浮现。

    那青春的容颜,那嫣然的轻笑,那碧绿的倩影,那悠远的情思,霎时间都涌现在心头。他一时间又回到了过去的心情,那无由的惆怅里。

    他幽幽地叫了一声:“孟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