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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弯·钟萋(7)

    钟萋随手折了一根路边的野草,心中盘算着若要帮许嫣。她一个说不上几句话的少女如何能与那些打压迫害许嫣的人相抗衡并带着许嫣全身而退呢?

    孟野看着钟萋闷闷不乐的模样,斟酌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阿姐!你可是为了阿嫣姐姐的事情烦恼?”

    钟萋点点头,许嫣的事情不好和其他人开口,哪怕这个人是有着共同秘密的孟野也不行。

    孟野似是看出钟萋的难为,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月亮,似乎要比来之前明亮了许多:“阿姐若想找人帮忙的话,或许阿娘可以。女子的事情多少和女子好开口些,阿娘也比我们看过太多,想来是能有一些好提议的。”

    闻言,钟萋这才想起她那个与众不同的娘亲。

    钟萋找上孟惠儿的时候她正拿块布擦着手中的长刀,孟惠儿早年也曾闯荡过江湖,那刀便跟着她闯过江湖的腥风血雨,虽称不上一代女侠,但也英姿飒爽。

    这些钟萋都是知道的。

    在看着孟惠儿眼中的怀念神色的时候,钟萋十分有眼色地没开口,只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孟惠儿注意到她。

    不知过了多久,孟惠儿这才放下长刀,端坐在椅子上抿起了茶。末了,才抬头露出半分笑意看向依旧乖乖站在原地的钟萋:“怎么?有事要求我?”

    钟萋看了看眼前眉如青黛眼似秋水的貌美女子点点头,随后三言两语将许嫣的事情简单说了说,隐去了其中那些不好的言论。

    孟惠儿听着听着便也蹙起了眉头,握在手中的茶杯也落在了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所以,你想求我帮那姑娘一把?”

    钟萋点点头:“阿娘,这事情非比寻常。这事分明不是她的错,我也不能放任她受这种苦。”

    “你做的很对。”孟惠儿静静看着她,直到钟萋以为自家娘亲能够说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的时候孟惠儿再度开口:“可是,你希望我如何帮她?”

    钟萋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孟惠儿会这样说。

    “你是希望我出面把她带来武馆,还是说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告诉他们那姑娘并没有错,以指望那些人悔过?”

    孟惠儿轻轻叹了口气:“阿萋,我想说的是,我非常想带这个姑娘逃出苦海。可是前者,我不认为那姑娘的家人会就这么让我们把她带走。是的,我也可以强硬,我可以强硬到提着刀去找他们,可最终结果只有两个,要么她的家人不折不挠将事情闹大,那姑娘又会成为其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是对她的再次伤害;又或者她的家人不拦着我们,让我们把她带走,可那姑娘便会成为一场交易,旁人可能不清楚,可她自己呢,是否又会在心里出现把自己和金钱对等的想法。我不希望她经历这些。至于后者,阿萋,人言可畏,哪怕是天上的神仙也逃不过这个道理。”

    钟萋怔愣地听着孟惠儿的长篇大论。她知晓她想要帮许嫣是件十分艰难的事情,可到了孟惠儿这里,这件事情便难如登天一般。

    孟惠儿提到的方法她也想过,可是不管哪一个结果,许嫣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这是钟萋不想看到的,许嫣已经受到过伤害,哪怕她和许嫣都明白,这些个伤害许嫣咬咬牙也都能扛过去,可是她不愿。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想要逃离这个困境却还会不被人理解。

    这究竟又是谁的错呢?

    钟萋此刻也有些迷茫了,她不自觉发问:“那我还能怎么做呢?报官吗?”

    孟惠儿摇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种对县官大人来说鸡毛蒜皮的小事最终也不会得到妥善处置的。那姑娘的处境只会更加难过。”

    “那该如何啊?”钟萋有些头痛,理论似乎并不行,强硬带走也不行:“要么,我带着她跑吧?”

    本是毫无头绪的一句情绪话,却在无意之间给了钟萋新的想法。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孟惠儿:“阿娘!你说我带着她跑怎么样?离开泽阳。泽阳地界太小,无论发生了什么,三两天便能传遍全城。我只要带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那便好了不是么?”

    孟惠儿眉眼的神情钟萋看不明白,她那时只觉得这法子可行。

    “那这一次你们可以跑,可若是二次三次,你们想一直这般逃跑吗?”

    钟萋这才反应过来,是啊!若幸运,她带着许嫣跑了,此后一生也碰不上这种事情;可若是不幸呢?她和许嫣两个无依无靠的单薄女子,难保不会被人盯做砧板上的肉。难不成此后她们再碰上这种事,第一反应便是息事宁人逃跑么?

    不,不行!钟萋这才恍惚觉得她实在是能力不足。若有足够的能力,那也就有了足够的底气。那样,不管她们遭遇了什么,她都能站直了身子与那些不公抗争。她一定会赢!

    钟萋摇摇头:“不能总是逃跑的,我知晓,不管是流言蜚语,还是旁人的冷眼讥诮,抑或者其他,我们现在没法辩白,是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能力。若我们有了足够的权利和能力,那便也有了抗争的资本。”

    孟惠儿微微一笑:“对,但不全对。”

    钟萋疑惑着回望。

    孟惠儿指尖轻点桌面:“我们说个有些大逆不道的话。假如,假如那姑娘不是个普通的农家少女,而是远在上京的皇都公主呢?”

    钟萋摇摇头:“我有些不明白娘的意思。”

    “假如她贵为公主,却也遇到这样的事情。那她的结局和现在相比又会有哪些不同呢?”孟惠儿循循善诱。

    钟萋思考着:“他们总是把她的名节高高挂起,可是,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与名节也好,与规矩也好,都没有多大关系。只是,一个做了错事的人将这所有的过错全部推给女子,指责她坏了规矩,败了名节。”说到这里,钟萋猛然睁大了眼睛。

    她想她突然明白了。

    若今日许嫣真是皇家的公主,遭遇了这种事情,绝对不是只轻飘飘地打骂;重则便会丢了性命。

    为什么在遭遇这般的事情之时,一个皇室公主要比一个农耕少女的结局更惨?

    因为她处在规则之下,她们都处在规则之下。

    而皇室公主所要遵守的规则要比一个山野丫头更多更复杂。

    在“名节”一词上,她们都是那样的平等,平等到不管是这世上的任何女子,总是背负着这样一个词。仿佛在这个词面前,她们的地位她们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所有一切都要为这样虚无缥缈的两个字让道,让这两个轻飘飘的字来成为每个女子的主宰。

    在同等的主宰之下,地位之上的规矩便决定了一切。

    想到了这一点的钟萋觉得后背发凉,她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泥塑的娃娃,从内到外没一点儿是自己的,外表被他人揉捏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内里又被灌输许多非自我的思想。她们像极了那些供人赏玩的玩具。

    看着钟萋表情的不断变化,孟惠儿知道她想到了其中关键,她轻轻缓缓地踱步到钟萋身边,轻手抚上钟萋的肩膀,在钟萋堪堪回神之际,留下一句轻飘飘但却令人振聋发聩的话:“那不是规矩,是桎梏,是囹圄。”

    钟萋思考了许久,直到孟野轻轻推了推她才回神。

    “怎么了阿姐?不是去找阿娘帮忙吗?结果如何?”孟野颇有些着急地问道。

    钟萋却不回话,只静坐着思考着什么。

    她在想,在她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她该如何为许嫣谋一条坦途生路。可思前想后也都是“无解”二字。

    “无解”并不能说没有解决办法,她想大胆一些,走一步算一步。总归要先把许嫣带出来,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其他的,还是要等许嫣平安之后再议。

    孟野虽然迷惑,却也不打断钟萋的思考,只安静等在一边。直到钟萋猛地拍了他一把:“阿野!帮我个忙。”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要求更是莫名其妙。只是要在她某日出门时,帮她注意着不要让别人发现她离开。

    凭心而论这要求于他而言并不难做到,钟萋性子使然更有助力。平日武馆里也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钟萋的行踪,除了......

    孟野抬眼去看钟萋的眉眼,他觉得自己阿姐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般过往云烟不入眼的样子。

    钟萋没时间在意孟野在想些什么。她满脑子只在想迟则生变。最后一合计索性直接定在了第二日。

    到了第二日清晨,钟萋便给孟野使眼色,自己背着众人到了常翻的那个墙角。墙角底下是她昨晚上趁着众人都熟睡的时候偷偷藏在草中的包裹,包裹里面没多少东西,只有两身衣服和一些碎银子。

    前一天晚上,她曾再次去找过孟惠儿一回。

    孟惠儿似乎知道她要来似的,很早便备好了茶水,手边的桌上还放着一把小小的匕首,匕首刀刃纤细,没有刀鞘,只用着一块布裹着。匕首样子并不起眼,可钟萋一眼看过去便觉得特殊。

    “来了?”

    钟萋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神色,她知道自己的娘亲算不得寻常女子,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她。

    “想好了?”

    钟萋想了想,摇摇头。

    孟惠儿对钟萋的动作有些惊讶:“没想好的话,你就不会来了。”

    “阿娘,有许多事情我现在依然没有想明白。而我现在所要做的,是我认为正确的事情。我也不清楚若是这事情成了,会造成什么影响。可是,我却觉得,再差也差不过现在了。所以,我要去试试。”

    “可是这后果,你是否真的能承受得起?又或者,她呢?她可曾知道你的想法,她可曾同意?”孟惠儿有些感慨:她的女儿到底还是太过年轻。

    钟萋想了想:“那我便去问问她,若她愿意,我带她走。若她有纠结,我也陪着她。总归我不会让她一个人的。”

    孟惠儿又笑了,这笑并不是嘲笑,反倒更为温柔和善:“那你可否想过,这一切真的值得?”

    钟萋脸上这才有了一个笑容:“我相信值得。因为我了解她,我也相信她。再者说了,值不值得是看我,而不是看对方,我认为这是值得的,那便是值得的。”

    “哪怕今日不是她?”

    “哪怕今日不是她,是别的人。我也会去,阿娘,你告诉了我很多我原本不明白的道理,我现在知道天底下大多女子都有着相同的处境。而我身为女子,又怎么能看着天底下那么多个不同的我陷入困境。这不是我在帮别人,这是我在帮我自己。”

    这同样不是我在救别人,这是自救。

    孟惠儿看她的眼神越发柔和:“那我也便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个给你。”她伸手将桌上的匕首向前推了推:“不管这事是成是败,阿娘总站在你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