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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弯·钟萋(15)

    钟萋是在拿到王宅地图之后的第三日被钟轩喊进了主屋正堂。

    彼时钟萋还心有戚戚,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又犯出了顽劣之事,才换来钟轩如此厉色地看着自己。

    可随即她又反应过来,自己最近一段时日是将全副身心都投入了与许嫣的计划之中,何来闲暇精力去闹出别的事情。可她不动声色抬头看向钟轩的时候,对方脸色又沉得如锅底一般。

    这让钟萋一瞬间觉得这事情绝非小事,而现下她最大的事情便是王家,她当即就觉得怕是有人向钟轩说了些什么,她咬咬牙:她不怕这事情被钟轩知道,只怕耽搁了许嫣的计划反倒将其置于危险之中。

    念及此,她便要开口:“阿爹!我...”

    只是她一句话还没能说完,钟轩便将自己手上的信封扔了过来。钟萋未能有防范,身体不自觉被这一举动吓得瑟缩,随后才意识到钟轩此刻的神色来由应当是由于这封信中的内容。

    钟萋当下便沉静了神思,俯身捡起眼前信封。

    信上白纸黑字一字一句都明明白白写着她与谢明相交甚笃,已经到了情愫暗生互许终身的地步了。而谢家因为见不得自家儿子因“情”一字愁绪渐生,于是便想来求娶。

    钟萋耐着性子看完,心中只有两个字:狗屁!

    且不说她与谢明之间究竟是不是互许终身,他们二人相见也不过几次,往来的那些书信带起的那些暧昧情愫也在她多番思量之下确定了何谓“爱”之一字。

    她是曾对谢明心中起过波澜纠结,可后来她便发觉爱慕之情是那般脆弱缥缈,似乎三言两语便能构造出一个温暖甜蜜的两相交心的场景;可钟萋却莫名觉得自己在与谢明的交流中总是处于下风,似乎她得一味接受赞同谢明给予她的全部,他说无论她如何,他都喜欢。可这在钟萋看来,像极了父亲对她的宠溺包容。那不是平等的感情。

    而陷于情爱的人是那般忧思难当,钟萋那段时间更是武功读书荒废了不少。待她后来想清了自己对谢明的看法,再看向谢明之时便觉得他与这世间大多普通人都差不了多少。于是钟萋便越发可惜自己那些时日的荒废,将大好的时光浪费在这种事情上,简直是脑袋不甚灵光的做法。

    《诗经》里都说“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她同许嫣一起读了那么久的书,怎么还能看不清楚这一点呢?

    更何况,若是谢明依旧如她认识的那般,聪慧良善,儒雅温和,那便也无甚大碍,两人或还能有一段书信来往,做个江湖好友;可眼前这封信却明明白白地说着那人并不如她心目中那般正义。

    钟萋气极,她从未想到在她已经向谢明说清了她的无意之后,这人现在还能做出这种强迫的事情来?

    “阿爹!我不答应,也绝不会嫁与他!”钟萋的语气坚决,只是她却没注意到钟轩的神色更加晦暗了些许。

    就在钟萋话音刚落之际,钟轩一掌便劈到了身旁桌上。桌面应声裂开缝隙。他的声音严厉,音调颇高:“你若知晓有今日,就不该去招惹那谢家子!”

    钟萋一愣,随即捏紧了手中书信:“阿爹这是什么意思?你也相信这信中所言,相信我与他私定终身?”

    钟轩这才正眼看向她,言语中带上一丝疲惫:“萋儿,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是相信你说的,可对方这信来得突然,要求也是这般简洁明了。若是处理不好,便会失了你女儿家的名节。往后怕是会被街坊四邻戳着脊梁骨说。”

    “可那是他们的想法,我们管不了。更何况,这事情并不是真的,是他们捏造出来的。他们不清楚我们难道还不清楚么?”

    “三人成虎啊萋儿!再者说你与那谢家子泽阳见了那几面,你能知道这传进他人的耳朵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我虽与谢明交好,也只是书信来往的好友罢了。难不成,我连朋友都交不得?就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我就要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女子的名节就这般重要么?”钟萋怒火攻心,说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言辞锋利。

    钟轩再度拍桌,那原本摇摇欲坠挣扎嘶鸣的桌板终于是碎成了几块落在了地上:“你说得这是什么话?!”

    “萋儿说得皆是内心所言!”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孟惠儿遥遥走进正堂,一路上把好奇的学徒皆赶了回去。

    “萋儿说得不错,朋友交得,嫁也要嫁个自己喜欢的人。”女子温柔的声音不着痕迹地熄灭了在场的硝烟四起。

    钟轩听着孟惠儿的声音,脸色更加难看:“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是萋儿的阿娘,若要论及她的姻亲,我不当在场么?”孟惠儿收敛了脸上常挂着的笑意,随即对着钟萋又是柔柔道:“萋儿先去忙自己的吧!这事情阿娘定当给你个满意答复的。”

    钟萋懵懂着点点头,这才退出了正堂。等到走出了前院,钟萋才后知后觉孟惠儿刚才手中似乎拎着长刀。

    此刻,屋内。

    “你拿着刀过来是想做什么?”钟轩看着孟惠儿将长刀立在椅背上,从袖中扯出一条发带,将原本用簪束起的青丝放下,用发带束紧。

    钟轩就看着孟惠儿的动作,听着她平静如流水的话语,一些依稀模糊的画面跃进他的脑海里。

    “钟轩,你可还记得我们之间是如何相识的?”孟惠儿脱下外衫,钟轩这才看清她内里穿着一件束袖长衫。

    这与他记忆里的女子颇有些相像。

    “怎么?不愿意回忆?那我便帮你回忆一下。你我初见于江湖,我救了你一命。”孟惠儿整理好束袖,拿起长刀。

    钟轩这才突兀地说出一句:“你这子母刀的子刃呢?”

    孟惠儿缓缓拔出长刀,刀尖直指钟轩。

    闻言,她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刀。末了,露出浅浅一笑:“送与萋儿了,也算给她个趁手兵器。”

    钟轩这才收回神思,抬手揉揉眉心,掩去眼底追忆:“你如今对我拔刀相向,是想要做什么?”

    “我知晓你心中的想法。你想要应下谢家的亲事。你难道不觉得这场景眼熟吗?”孟惠儿意有所指。

    钟轩避重就轻:“你究竟想说什么?!”

    “萋儿是不会嫁入那谢家的。这是我的要求。”孟惠儿一字一顿。

    “若是我不答应呢?”钟轩抬眼,眼中带上一丝锋利。

    孟惠儿眼神一紧,顿时上前两步,手中长刀就已经朝着钟轩直劈下去。钟轩朝旁躲开,抬脚将身旁椅子踢了过来。孟惠儿刀尖落地,刀刃朝前,那椅子卡进刀刃半分便再不向前。她手腕一转,提刀而起,连带着刀刃上的椅子借着惯性冲着钟轩而去。

    钟轩连忙一个飞踢将椅子从自己眼前踹开,下一刻孟惠儿的刀刃已经搭上了自己脖子,毫不留情朝前而去,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钟轩只觉脖颈处溢出丝丝缕缕的麻意与痛意,伸手一触,只觉濡湿一片,待到看清了颈间血色,他才颇有些气急败坏地喊道:“你疯了么?!”

    孟惠儿收回刀,冷眼看着钟轩:“我并没疯。我只是想告诉你,纵然我已有许久都没碰过兵刃,可你仍旧在我手下抗不过四招。我与你的事情,我不追究是我慈悲。若是这给了你任何认为你可以独断一切的想法,那么我也不介意把它打碎。”

    “你威胁我?我与你这么多年,到头来你居然威胁我?”钟轩颇有些难以置信。

    “你非要提起这个,那么我也便说了,我与你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何你莫不是心中没有半分思量?若非萋儿的缘故,我许久之前便将你碎尸万段了!”孟惠儿这时面上才浮上几分怒色。

    “你又如何有信心能够用你心里那几分情意来拿捏我?它在我这儿一文不值,我只觉得它多余。”孟惠儿捞起一旁的外袍,留下这么冷酷无情的一句话扭头便走,再没回顾身后的一片狼藉和浑然呆滞的钟轩。

    钟萋后知后觉孟惠儿似乎去势汹汹,生怕两人分寸不察。连忙推开了身旁好奇探听的师兄弟们,朝着主屋奔来。

    一来便看到了孟惠儿与平常不同的打扮,凌厉明艳,就如同刚出鞘的锋刃一般。钟萋很少见到她阿娘这般模样,一时间竟有些看呆:

    原来她的阿娘也是这般明亮利落的一个人!

    “怎么了?这般看着我?”孟惠儿柔和的话语响起,钟萋这才从她那温柔的脸上看出点儿熟悉来。

    她摇摇头:“没什么,就觉得阿娘今天特别好看。”

    “就你嘴甜!”孟惠儿轻轻揉揉她的脑袋:“萋儿以后尽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话中自由含义过甚,钟萋惊叹地望向孟惠儿:“也不必嫁与谢明?”

    孟惠儿摇头:“若你不想嫁,那便不嫁。”她正了正色:“萋儿,我想你知道,在这世间,人们会逼迫着你做许多事情,他们会用各种各样的规矩、理由告诉你,这件事情你不得不做;他们不管你是否愿意,也不管这事情于你而言究竟算不算得好事,他们想让你做这件事只是因为他们想。而萋儿,你要知道,若你不想,那便不做。这世上没人能逼得了你,我不行,你爹也不行,任何人也不行。只有你自己可以。所以,当你确定你要做这件事,且只是你自己想要做这件事,没有任何人在这其中引导,那你就去做,凭着你自己的本心去做。”

    “阿娘,我明白了。”

    等钟萋和孟惠儿聊完,再次回到前院的时候,许嫣已经独自一人在角落里练了许久的武了。

    计划在逐步推进,许嫣来往泽阳武馆也变得寻常。她每次都一身素衣短打,头发束起;时不时与武馆各怀心思的师兄弟过过招,最终都斩获一片惊叹:这小姑娘看着挺柔弱的,没想到本事还不错。

    每每这时,钟萋便朝那人扔去一个哂笑:“怎么,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你还不去勤加苦练?”

    有年纪小的听了这话当即脸上红一片白一片,随后灰溜溜地在一片调侃笑声中;年纪大的总是比较厚脸皮一些,往往摆摆手涨红了脸强装嘴硬:“我刚才那是让着她的,再来我绝对赢!”

    听到这种话的时候钟萋总会往许嫣面前一挡,朝着大放厥词的人扬起一个笑容:“要不先和我打过?”

    这时候,那师兄弟便有些怕了。他们大多都知晓钟萋是个动手没个点的性子,也怕真打伤了她到时候师父罚他们,当即找个理由便跑。

    许嫣一抬头便看到钟萋朝着自己走来。

    “怎么样?今日没人来烦你吧?”钟萋在她对面坐下,眨着亮闪闪的眼睛看她。

    许嫣摇摇头,接过钟萋递过来的茶水饮下:“他们不敢。”这“不敢”二字值得是他们其中或打不过她,或怕惹出事来被钟萋追着打。末了,许嫣抬头看她:“你又如何?事情搞定了?”

    钟萋一顿,才意识到许嫣口中的“事情”是指有关于谢家的姻亲书信。这流言传得确实太快了。她颇为烦躁地点点头:“我娘亲出马,搞定了。”

    许嫣点点头,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又扯上钟萋袖子。钟萋原本想替她再倒杯茶水,不料被扯得动作不稳,随即便栽回了原地。她看向许嫣,却发现她神情凝重。

    “怎么了?”钟萋关切疑问。

    “说不好。我总觉得你这书信有古怪。你之前说你已和谢明说清楚了。可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情。虽然我只见过谢明一次,可我总觉得他虽然心思重,但若是这种事,却还是有些超出道义的。此举倒颇有些像顺水推舟的做法,不过顺什么水,推什么舟便不得而知了。也有可能是我看人不准,思虑过多。但我觉得你还是得多加注意一下。”许嫣将自己的想法徐徐道出。

    钟萋笑着伸手点点她的额头:“你一天天怎么想这么多事情啊?你说的这个我会多注意的。等后面他们谢家的人来了估计能看得更清楚些。至于你就先别管那么多了。着眼于眼下计划才好。剩下的事情我都能解决的。对了,你最近常跑来武馆,许家怎么说?”

    许嫣知道钟萋对她的话上了心,倒也点点头不再多言,又听她最后一句,想起许二那吹胡子瞪眼有气无处撒的憋屈,露出个浅淡的笑容:“他心中怎么想,或者怎么说那是他的事情,我管不着也关注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