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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羽治愈短篇之《灯笼》

    “这才是我的向往,有着欢快的声音。我愿作一股清风,在短的可怜的生命里,看到人们的幸福洋溢。”

    ———题记:倨地《粱友诗四十:向往》

    我虽生在曾有人需要扛起战火的,纷争的年代,可我是幸运的!我另一只脚踏进了崭新的时代,我见过浓厚的硝烟,也有幸看到了最洁白的云彩;我终还是挺过了漫长的夜晚。能撕裂一切的暴风,竟没能把我撕裂;我是幸运的,看到了日出,我是幸运的,见到了太阳照亮大地的光芒。不知道像我一样的人有多少,但我非常心怀感激!

    萧杀的秋又到了,但对于看过硝烟的人们来讲,便显得不值一提了。路旁的银杏树、杨树和槐树些的甚么树,全都脱去了绿,变黄了叶。对于务农者来讲,这是丰收的季节;可对我来讲,秋季到底还是悲伤较多的,我总是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晴空……”我的小孙女在院子里背诗,不过她似是有点忘记诗的全貌了。“爷爷!爷爷!后两句诗是怎么念的?”她还是如往日般乖巧、可爱的,虽然内心记起了悲伤,但我还是挤出了个不耐看的笑,摸了摸孙女的脑袋说:“后两句是‘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啊娃。”由于这句诗太不应景了,倒也不是不应景,该说是诗太乐观罢———这太像您了,使我还是没忍住流了泪……

    “爷爷怎么哭了?有什么事说出来就好了!我要帮爷爷分担烦恼!”我的乖孙女好像很有劲头,下定决心想帮我解决烦恼似的。

    “哈哈,那可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哦!”也罢,兴许讲出来心里确会好受很多,毕竟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望着挂在院墙上的最大的那一柄梅花灯笼陷入了沉思,也缓缓讲起昔日的故事———

    正月的北方,还是飘雪的季节。寒风凛冽得吹,雪花肆意舞动,山上的、道上的梅花沾了雪倒是更显秀气了。梅花好似从来没有怨过雪,她就像是习惯了一般,梅花香自苦寒来———是来向来如此的!向来如此的!

    这等的雪天还会有人在山上逗留吗?确是有的。你瞧那西边的山,有对小娃娃正往东乡去。他们可不是来赏雪、赏梅花的。难道他们是过完年节往家的吗?倒也不像,你家父母敢让你自个顶着个雪天,再绕山回家吗?我们瞧瞧他们是怎么说的。

    “豆儿哥,这东乡还有多远呐”男孩同行的女娃娃如此抱怨道。

    “快啦快啦,卷花你瞧!那山脚下的小村,不就是那东乡嘛。”豆儿哥很有兴致的回答道。这个很有兴致的小男孩,便是当年十岁的我;这个叫卷花的姑娘,便是原与我同村的青梅竹马。我们的父母亲都去帮忙打仗了,从出生起我们就不打见过父母,可能也是跌落在战争中了……村民们不忍告诉我们罢辽。总之我们是乡里的村长带大的。不过村长前不久刚刚过世,虽然很伤心,但是我们并没有忘记村长临终的嘱咐:“你俩要好好学上一门手艺,以后就不会挨饿了!”

    我和卷花都很喜欢吃包子,就找到村里卖包子的王大叔,想学手艺。王大叔很郑重的告诉我俩:“学做包子算啥手艺呀?基本到了大点的地方,人人都会这等活。你们要真想学手艺,跨过了这座西边的山,直挺挺的往东乡走,那里会各种手艺的人都多……挑个中意的肯学的去学就完了!”

    王大叔送了我俩很多个包子馒头,怕我们路上挨饿。又告诉我们现在是冬天,等熬过去了再往东乡去也是行的。但是我怕停下脚步就安逸了下来,最后慢慢就忘了村长的嘱咐,所以我和卷花还是早早的就出发了。

    拜别西村,越过西山,再至东乡……坚忍的走走歇歇,还是花上了两三天。后来听说这山上有狼啊豹啊的甚,我和卷花没遇到这些禽兽,倒也是幸运啊!

    我和卷花到了东乡,正巧是在办元宵节。这个节里,最亮眼的便是卖灯笼的。我和卷花一边儿吃着冻馒头,一边儿开开心心的看着人们提着灯笼。然后我俩听着各种热闹的声音,也跟着过了个节。

    这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卖灯笼的老人家,手车里摆着各式各样的新鲜好看的灯笼。“卖灯笼啦!小的三钱一个,大的七钱一个。大的结实,买了明年保能用!……卖灯笼啦!”我一时想通了,这灯笼又何尝不是一个手艺呢?于是我领着卷花,打算死皮赖脸的缠着老人家。不是他老人家没辙,而是我一张口说明缘由他就同意了,刚开始想:也可能是单纯怕我们耽误他做生意;后来才知道:爷爷他小时候就是个因战争而来的遗孤……

    后来我们认了老人当爷爷,他老人家也很开心。头几年爷爷教我们认字书画,告诉我们就算最后面没学会做灯笼,你会这几门技艺也一样可以生活了;爷爷还告诉我们:要做好的灯笼会书画可是必不可少的!

    爷爷家里有很多带着字的的红黄旗子,等我们学会认字,才懂得上面的字是什么———“最无私的英雄”、“百兵之王”等等。后来我们长大了才知道这红黄旗子叫做锦旗,都是受恩的人之类,道谢和赞扬对方的一种形式。

    学了七八年了,我们也总算学会了做灯笼的种种技法。爷爷的身体倒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期间我们一直做活卖灯笼,赡养他老人家,以报他老人家的恩情。后又过了七八个月,他老人家还是过世了。我们给他老人家办了个风风光光的葬礼,我和卷花哭了有好一阵。再后来,我和卷花在收拾爷爷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本日记。我和卷花用了些时间,恭恭敬敬的才把日记看完。按照回忆,日记的重要部分的内容大抵是这样的,不过日期倒是记不住了———

    一

    我过去是个孤儿,我是因为战火所诞下的孤儿。后来从了军,我便有了自己的家了。部队的人教我识字,我们也在各种训练之中慢慢磨砺了意志,逐变逐强了。因为我说到底,本就是个无家的男儿,打起仗来就不怕事了,因为后方没有什么太值得牵挂的,正因为不怕死,助我立下了种种的军功。后来还被冠以了“兵王”的虚名,只有我知道得到这个名号的代价有多大———我没家人,所以我也没机会惜命,这就是“代价”……

    二

    每每到教员要给我申请升级时,我都会委婉的推掉。因为我有一个习惯:哪里最危险、哪里战况最激烈,我就请缨到那个地方去作业。这是独属于小兵的可以申请到各个高危战区的权利,如果升级了,受到的管束应该会加多。所以要给我论功劳升级类的,我总是让给了别人。

    三

    后来老了,身体也渐渐吃不消了,部队的教员看我不对,也是让我调养。期间我结识了一个部队上的姑娘,名字叫蓉儿,她是个好人家。家里祖祖辈辈是编灯笼为生的,以前他们家里还有落后的思想,甚么传男不传女类的,不过现在也改了。后来我们坠入了爱河,之后没多久,我们就结了婚成了家。退役之后她把灯笼的手艺都交给了我,我也常帮她家做一些灯笼。生活算是好的。

    四

    平静的日子过不长久。蓉儿过世了,死于癌病。我从来没有这么悲伤无助过:我第一次有了家人,也第一次体会到了失去家人的痛苦;你有多爱,失去的时候便有多痛……我痛哭了一夜。不过生活总归要继续,我赡养完蓉儿的父母,之后便浑浑噩噩的以编灯笼为生。每看到家家团圆高兴的拿着灯笼,我心里边也就好受了许多。

    五

    今天和往年一样,元宵节卖着灯笼。却来了两个娃娃,倒不是来买灯笼的,两个娃娃来跟我诉苦:自个儿是孤儿,从外乡来学手艺的。我何尝又不是早早就没见过父母,他们的苦我自是知道的,我也不难为他们,收了他们当徒儿,也算是多了两个亲人。

    ……日记的最后留下了这样一段话:没必要消极,也没必要阴沉,更没必要用大好年华安静求稳。人总是要积极朝上的。困难总有的,生活自是苦乐交织的,这才是真相。战胜困难之后,必定有一段属于你自己的平静且美好的时光,这时你又何尝不是你自己生活中的英雄呢?我相信爱生活、爱众人之人还是有的,并且绝对不少!

    我和卷花看到这儿,一下就明白了,明白了当初爷爷怎么直接就收了我们当徒弟。据现在年轻人的说法就是:因为淋过雨,所以选择给别人撑伞。爷爷从前说过一句话:“我教你们编灯笼,是给你们和平年代供你们生活的一个手艺。倘若国家需要,我还是希望你们能从军的。当然日后太平了,你们要选择编灯笼,还是做一些其他更有益于人民的事情。我都是尊重你们的选择的,无论你们怎么选。”

    爷爷的名字是队里教给员取的,叫王忠国。后来他给我和卷花也取了个名。我叫王梁栋,卷花叫王娟华。我同卷花从小就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后来也很自然的就结了婚,也是依了爷爷的心,在我们身强力壮的年纪,都去做了军旅工作。

    我们是时代的尘埃,哪怕我暂时粘在了墙上风带走不了我———可不管过了多久,我们依旧是时代的尘埃。不过勇于奉献的话,哪怕是尘埃也依旧精彩。

    我和卷花后来老了,力不从心了才转而卖起了灯笼,我们首先做的第一柄灯笼,便是梅花灯笼,歌颂爷爷的品质。梅花香自苦寒来———爷爷为别人着想的精神,还有乐于奉献、吃苦耐劳的精神就像梅花迎雪怒放一样:是向来如此的!向来如此的!果然把一切讲出来,确是好受了很多!

    讲完故事,我爱人也正巧买菜回来,我便高高兴兴地帮厨去了。孙女看到我高兴的样子,也开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