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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慕少艾

    平安王府是个什么地方呢?其实自从大唐王朝这个庞然大物覆灭之后,天下有的是贼子贼人,有的是恶主恶霸,也有的是聪明的能人,自天下乱始,末代皇帝携臣带妾逃往关中地区,本以为凭借高山峻岭可以自在逍遥,不惧外面的血雨腥风。

    谁也没想到,这悲哀的皇帝被自己最宠爱的妃子出卖,他手下的大将军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三千禁林军绕城三月,最后攻破城门,长驱直入,大将军剑提君主头,被大军簇拥着称帝。

    又过了五个月,军中发生哗变,四五个将领串通一气,在一个夜晚里杀死了睡在女人堆里的皇帝,自此他们五人各自为政,纷纷称帝,瓜分关中这片地方。那之后,战乱不止,百姓苦不堪言。

    这平安王也便是其中一位皇帝的得力干将,他姓甚名谁,没有人知道,但他出身贫寒,能够一步一步在这个乱世成为一个手握重权的王爷,没有人敢小瞧他。

    陆羽听着老爷子讲那些关于战争的故事,说道:“老爷爷,为什么他们要打来打去,为什么他们不能好好相处呢?”

    阿毛抿嘴笑道:“你这个人,笨地要死,他们原来在大王朝下,尚且不安好心,这下大唐没了,天下乱成了一锅粥,谁不想分一杯羹,今天他得了一杯酒,明天他就想要一碗汤,后天他就想要你手中的佳肴了,你说,就这样争来争去,能那么快结束吗?老百姓的死活,关他们权贵什么事?”

    老爷子点头道:“你这小子,没看出来啊,懂的这么多!”

    阿毛朝他吐了吐舌头,道:“我天赋异禀,谁教天下都是阿羽这样的傻瓜。”

    陆羽问老人道:“天下没有人可以结束这一切吗?”

    老爷子回头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老夫我就是一个打铁的,大唐在的时候,我打铁,那些达官贵族欺压我的时候,没见到哪个大人来帮我,现在兵荒马乱,那些东西看重我打铁的技术,反而对我好了,你说,我是喜欢以前还是现在?”

    陆羽想反驳,可是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阿毛看他这幅模样,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道:“你想这些有什么用,你一个小孩子,无依无靠的,难不成想去当个乞丐?”说完,歪头仔细地打量陆羽,摇头道:“不行,你这个样子去当乞丐,非被那些人贩子拐走不可!”

    老爷子哈哈大笑,对陆羽道:“你不必听他说的吓人话,若是你不嫌弃,等我到平安王府了,可以给我当个跑腿的,日常生活的什么,还是可以照顾照顾的。”

    陆羽连忙道谢,阿毛则是一脸鄙夷地看着陆羽,好像陆羽已经把自己卖给别人似的。

    一路上,他们碰到了好几支骑队,看上去都穿着不同的衣服,腰间挎着长剑,明晃晃地在太阳下发光。有一次,他们被三个骑兵拦了下来,当头的那个挥着剑,嘴里嚷嚷着给五十两过路费,老爷子不为所动,那个小伙子顿时怒了,抬剑就要砍下来,却被他身边的两个同伴制止了,其中一个对他说:“赵老四,莫发了昏,这老头是个铁匠,指不定哪个贵人供着了,别给自己找麻烦!”三个人这才让路,听着那个赵老四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远,陆羽不禁重新打量起来车前的这个老爷子,看起来铁匠的这个身份在这个乱世相当的厉害。

    饿了就吃烧饼,到了晚上,找个安静的角落里,窝在车里睡,车里铺着稻草,陆羽和阿毛都睡得很香,到了早晨,陆羽醒来,看到阿毛的小胳膊搭在自己身上,不禁无奈一笑。

    陆羽还记得,他们路过了一处村庄,十几个士兵在里面烧杀劫掠,男人们的头颅被砍下来,齐齐挂在村口的高树上,一个个哭的撕心裂肺的女人被士兵拦腰抱起来,放在马上,策驰着奔向他们的大本营,孩子们呢?陆羽只看到几个黑黑的点浮在村边的小湖里。

    听着那些士兵粗俗的高喊谩骂,陆羽握紧了拳头,同时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从骨子里蔓延开来,他好想有一把剑,把那些畜牲通通杀光,就在这时,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握住了陆羽的拳头,阿毛小声说:“你记着他们的罪行,永远不要忘了。”

    陆羽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日子过得不算快,也不算慢,大概过七天左右,终于看不到以前在路边上看到的那些恐怖景象了,人烟也变多了起来,他们驶入了一座陆羽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高大城池,里面的人们似乎过着普通平淡的生活,好像这里没有发生过战乱。

    阿毛侧过头来,对陆羽说:“那么,到地方了,要说再见喽!”

    陆羽赶快拉住了他,说:“啥?你要去哪儿?”

    阿毛笑道:“呆子,我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我要去的地方了,不过你放心,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见。”

    陆羽只感到手中突然失去了那份握感,好似泥鳅一般,阿毛就这样从陆羽的手中溜走,再一眨眼,哪里还有阿毛的影子呢?人群之中,阿毛看着陆羽呆呆的样子,止不住地发笑。

    老爷子看着阿毛脱离陆羽的双手,只觉得一阵奇怪,皱起了眉头,说:“这个小家伙不简单。”

    在官道上走了又一会,马车施施然地走到了一座大门前,陆羽抬头看去,那金字招牌上正绣着“平安王府”四个大字,金碧辉煌,端的是气势不凡。

    仆人领命进去通报,不一会儿,来了一大批人,当先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抱拳对老爷子说:“寒前辈远道而来,小王感激不尽,一路奔波,恐怕劳累不止,快快请进,小王早就备下酒宴,为老前辈接风洗尘。”

    寒老爷子跟着一大波人去吃酒宴了,陆羽被一个青年领着,走到了偏院,平安王爷专门开辟出这么一块地方,专供寒老爷子打铁。

    到了地方,那青年却不动了,他斜着眼睛看陆羽,鼻子里哼出气来,道:“你就是师傅说的跑腿的吧!”

    陆羽连忙称是,那青年又道:“我可得警告你,好好地干你的活,不该你打听的你别打听,不该你做的你别做,不然的话,别看你年纪小,我可是下的去狠手的,到时候,把你怎么样了,可别到处叫嚷,给我和师傅丢脸!”

    陆羽只是点头,那青年总是斜着眼睛看陆羽,尤其是在这样黑的晚上,那目光折射着月光,叫陆羽心中发毛,似乎不管在哪个地方,总能感到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叫他毛骨悚然。

    陆羽没什么东西,他吃过烧饼,在分给自己的地方睡下来。到了半夜里,寒老爷子吃好喝好一身酒气地回来了,陆羽睡地很沉,并没有被吵醒。

    陆羽是这样的,他到了一个安定的地方,有吃有喝,即使有人看不顺眼他,处处针对他,可他总是乐天知命,好像阿毛对他说过的那样,“乐乐呵呵”的,他的确过的比别人都自在。只是在一个人的时候,想起了自己在山里的那些日子,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与小姨,他还是会忍不住地落泪。

    打铁室内,寒老爷子赤裸着上身,结实的臂膀上,肌肉结成块,拿着大锤,一锤一锤地砸在铁石上,深吸一口气,又是一锤子砸过去,砸的那铁石通红通红的,老爷子的弟子仇奎,也就是那个斜眼的青年,坐在一边的破椅子上,使劲地拉着吹风机,那火便一阵更比一阵地燃烧起来,扑在铁石上,拼命地灼烧着它。

    在这个闷热的房间里,寒老爷子和仇奎的脸上全是热汗,不住地流下来,有时滴在热铁上,发出高昂的“滋溜”声,有时也会顺着眼框,流到眼睛边上,这个时候——

    “陆小子,拿毛巾来!”

    于是陆羽就屁颠屁颠地拿着预先放好的毛巾,递给寒老爷子,寒老爷子擦着汗,道:“他奶奶的,八十又八十,这铁快要成形了。”仇奎听到这话,眼睛放出光芒,很快又暗淡下去了。

    其实陆羽很奇怪,虽然每次都看到寒老爷子砸得满头大汗,但是却好像一点都不疲惫,那一锤一锤的砸落,似乎使用的全然不是他的力气,倒是仇奎每次因为拉鼓风机,累得半死不活的,躺在他的床上,活像一条死狗。

    这个偏院里不止有这些奇怪,有时候陆羽睡地晚了,就能听到有声音从仇奎的房间里传来,好像是他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说梦话,陆羽有一次偷偷地爬起来,贴着耳朵去听,断断续续的,应该便是“好月儿,乖月儿,给老爷我亲一口,痒死我了快……”

    陆羽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没想到这个刻板的学徒私底下竟如此的浪荡,大半夜的做着春梦,不过让陆羽不解的是,这个仇奎口中心心念念的“月儿”究竟是谁。

    打铁了大半个月,剑已经成形了,仇奎也不鼓风了,和陆羽站在一旁,看那寒老爷子锤了最后八十下,丢进水里,滋滋作响,半响,捞了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剑面凄厉,反着寒光,映射在这个小房间里,一时之间,温度都下降了许多。寒老爷子拿剑随手挥了几下,寒风阵阵,刮得陆羽的小脸生疼。

    仇奎上前,朗声道:“恭喜师傅,贺喜师傅,今日炼此宝剑,足以使平安王府的人知道我师傅的非同一般。”

    寒老爷子笑着,把剑放入长盒中,道:“去禀告平安王爷,雅楼小聚,共同赏剑。”

    雅楼,顾名思义,是一座小巧别致的观景楼,平日里有什么闲情逸事,都会来这里相谈。寒老爷子名声颇大,炼剑一事更是享誉关内外,这下用了大半个月,终于炼成了第一把剑,自然是惊动了平安王,他放下公务,势必一探究竟这寒氏精剑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是老爷子高兴,竟然也允许陆羽跟着同去,那仇奎明显不悦,斜着的眼睛就更斜了。

    到了雅楼,放上剑盒,等到王爷来了,相互寒暄了一会儿,平安王就看向桌上那盒子,道:“早就听闻天下铸剑师,唯寒老为最,一直不能近看,今番本王可要好好端详了。”

    寒老爷子道:“请王爷一观。

    平安王推开盖子,顿时一道寒光射了出来,照得王爷的眼白白的异常,他伸手去,抚摸着剑身,便感到股股的寒气游荡而出,这样的宝剑,世所罕见,若是沾上了血,便是一把真正的厉兵!不由得道:“好剑,好宝贝,本王纵横沙场十余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宝剑,寒老爷子,你厉害,本王真的是服了。”

    “爹,什么样的剑让你这般痴迷呀?”一道柔柔糯糯的声音从一边的帘子内传来,紧接着,香风扑鼻,一个正当青春年华的少女走了出来,陆羽看过去,见她肤如凝脂,面若桃花,三千青丝垂落,廊腰缦回,盈盈一池春水,乍破二月微风。

    只见这姑娘走到剑旁,细细地观摩,道:“爹,果然是好剑啊,比那些粗俗之人拿的剑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就是我一个女子,都喜欢地很呐!”

    平安王笑道:“小月,此剑乃是锻剑大师寒老前辈所制,当然与众不同,莫要拿去与那些凡兵相比,平白无故地玷污了寒前辈的名声。快给老先生道歉!”

    姑娘嘻嘻笑着,说:“寒前辈哪会和我一个小姑娘斗气,是不是嘛~”

    寒老爷子笑而不语,倒是仇奎斜着眼睛,痴痴地望着少女,热血止不住地上涌,嘴里喃喃道:“哪里哪里,怎么会,怎么会……”

    陆羽偏头看着仇奎,不禁好笑,这么一副痴呆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学徒的模样,突然想起那半夜里的梦话,心下一顿,那什么“月儿”“月儿”的,不会就是这个小月吧,那可是平安王的女儿啊。

    看来这个剑徒胆子还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