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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暗渠之谜

    乔凌菲过了通化门沿着街道一直走,直到醉月阁,才停下脚步,特意对醉月阁外环绕的水塘细致的观察了一番。

    这水塘名曰“浣月”,于醉月阁门前青石板廊桥下穿过,将整个醉月阁环抱其间,廊桥右侧两侧牡丹架下小流成溪,似是水源来处,可细看之下却只见那活水,自沿街石板下涓涓涌入。却并未得见所谓的暗渠。

    停滞片刻,乔凌菲便往大理寺走了回去。

    大理寺,正堂。

    程檀睿将乔凌菲午后所作试验之事详陈于林笑愚。

    林笑愚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目光阴沉了下去“如此说来,卢翁并非于龙首渠上端那处斜坡不慎失足。”

    “正是如此”裴童卿道“不止如此,以时间看来,那卢翁的尸体自小坡处,漂浮至东正门外觅得尸体之处,也仅耗时不足两个时辰,依辰海推断,寻得卢翁尸体时,卢翁已亡故十二时辰有余。”

    “不错,据卢翁尸首状况看来,的确如此”白辰海附和。

    “檀睿,你与牟羽昨日寻访调查可有其他线索?”

    “并未有其余线索,我与牟羽二人分头行事,自东市诛酒肆问询,未有人见过卢翁买酒。”程檀睿看向药罗葛牟羽。

    “我也问询诸多酒家,并无线索。”药罗葛牟羽补充道。

    “林小鱼,方才我撞见尉迟了”门外传来乔凌菲的声音打断众人谈话“他说下班来找你喝酒。”乔凌菲跨过门槛,踏进大堂行至裴童卿身旁坐下。

    “还有前几日,通化门内石板路面有水溢出,城卫当是小童顽皮故意堵塞所至,谁料第二天又恢复如常了。”乔凌菲一边说着,一边从陌腹中取出方才折回时买的蜜饯。

    众人见乔凌菲取出牛皮纸包,皆以为她有新线索要陈,故而紧盯她手中动作。

    乔凌菲见众人模样,甚是有趣,便将手中纸包打开,递于众人道“都知道我买蜜饯了?”

    众人汗颜。

    林笑愚随手捏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道“凌菲,你认为,那日暗渠堵塞与卢翁一案有关?”

    “只是有那么个想法,诶,落衡”乔凌菲话说一半突然转向苏落衡说道“方才我经过醉月阁,见那水塘却有暗流涌入,但未见暗渠,是何缘故。”

    “未见暗渠?”苏落衡疑惑“怎会如此?既有暗流涌入当是有暗渠,许是水草杂乱掩盖了入口。”

    乔凌菲一边吃着蜜饯一边点头道“当是如此。”

    林笑愚正吃着蜜饯,却吃得一颗海棠果,便随口问道“凌菲,这楸子蜜饯,当属蜜饯中最为昂贵,你倒是大方啊。”

    乔凌菲闻言,从腰间囊袋中取出林笑愚的钱袋掷了过去道“我哪来的钱,谢谢林少卿慷慨赞助。”

    林笑愚一脸黑线接过钱袋“你,何时偷拿我的钱袋。”

    乔凌菲差点没让一颗蜜饯噎着,硬咽下去,赶忙端起裴童卿面前的茶盏,顺了几口道“一包蜜饯而已,哥哥,我出门办差不要活动经费啊,再说了这叫窃,窃钱袋不能算偷……窃钱袋!读书人的事,能算偷吗?”

    林笑愚黑线拉长!众人嗤笑。

    “还有那卢翁失足之处,似是那伪装卢老夫人之人有意将我们引到那里。”乔凌菲突然顿住,看向林笑愚道“我现在越看这件事,越觉得我们被利用了。”

    众人闻言登时瞠目。

    “你且说来听听。”林笑愚急忙说道。

    “第一,从杨情怀的案子开始,为何会交由北鉴司,幕后何人又是始作俑者?第二......”

    “我听消息说是狄阁老一力将此事揽下交予我等。”方鹤临连忙插嘴道。自杨清怀案发时,众衙门皆不予理会,坊间便传闻由狄阁老将此案揽下后交由北鉴司查办。

    乔凌菲恨不得一个白眼儿飞死方鹤临道“听谁的消息?阁老亲自告诉你的?还是坊间传闻?”

    方鹤临闭嘴不言,的确是坊间传闻,传闻沸沸扬扬,自然他是听的到。

    “其二便是青烟一案,至今成谜,而所有的线索一来由那支步摇引起,二来便是线索又集中在醉月阁,似是又牵扯到司丞李珩。而那日我去地牢,见过李珩,他对这胡姬之事似是知晓”

    乔凌菲这一连串的分析是惊得众人目瞪口呆,乔凌菲环视一周,真想将众人的下巴挨个合上。“其三便是卢翁一案,又牵扯到步摇之事,而且还迁出了许王之墓。”

    乔凌菲拍拍手,将裴童卿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而那墓碑之上,新旧刻痕极好分辨,立碑之人名讳璟,想必便是许王长子,历史上是记载过许王十三子,九子皆死,四子流放。而这李璟既是已死之人,为何又会立碑?”

    “凌菲!”林笑愚轻喝一声打断乔凌菲说道“休要胡言。”随即林笑愚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便道“许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扰乱我等思路。”

    乔凌菲是个聪明的姑娘,联想到李珩与那胡姬的联系,又想七年前之案明明漏洞百出,李珩却要自告,而如今林笑愚的这般反应几乎肯定了他的想法——李珩便是李璟。

    只是不知这李珩是如何偷天换日,于七年前就料到这些,还将自己囚禁于大理寺狱中。而如今似是有人要借众人之手,将李珩的真实身份昭告于天下。

    “许是如此”乔凌菲附和道“还有一个奇怪的问题,毁了那墓碑之人又是何人?”

    “眼下之事,当是那卢翁一案。”林笑愚的思路被乔凌菲这一番话点了个通透。而他并不想追查墓碑之事,若是因此便将李珩的身份暴露,再者,那毁碑之人无论出于何种目的,眼下看来,无异于保护李珩的身份。他内心何安。于是便将话题又引到卢翁一案之上。

    “凌菲,依你所言,那卢翁并非于城外龙首渠上游遇难,那你可有其他见地。”苏落衡道。

    话题终于又回到卢翁一案。

    “暂时没有太多线索,也只是怀疑那卢翁一案似是与那暗渠有关。但依然有几处矛盾,”随即乔凌菲看向白辰海说道“一来,则是那卢翁身患腿疾,行走不便,若是短程出走,不使手杖便可以理解,可若出得城去仍然徒步,你们觉得可能性大不大。”

    众人闻言纷纷陷入思考。

    “若是拄杖出城,那手杖又在何处?”乔凌菲继续问道“其二则是卢翁的死亡时间,依老白推断,那卢翁死亡超过二十四小时,若是溺毙于河道之中,则依今日试验来看,卢翁至少在发现尸首处30里之外。”

    乔凌菲详细与众人讲着自己的推断,众人皆仔细聆听,分析案件线索。

    “老白,”乔凌菲突然又看向白辰海说道“那卢翁的尸体死亡时间会不会出错。”

    “自然不会,”白辰海说道“依卢翁尸首状况分析断然不会出错。”

    二人正对话间,门外传来尉迟耶罗的声音:“敢问林少卿可在衙内?”

    林笑愚闻声连忙起身出堂相迎道“尉迟兄,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林兄客气,尉迟安好。”尉迟耶罗见林笑愚并未因升迁而疏离,随即又换了称呼说道“林兄,今日巧遇乔姑娘,问询那暗渠之时,尉迟便想到那卢翁一案。”说着二人便一同步入堂内。

    尉迟耶罗与众人打过招呼后继续说道:“此为案发前后两日出城过所造册登记,希望与林兄有所帮助。”随即尉迟耶罗从腰间拿出一本登记册,递与林笑愚。

    林笑愚接过登记册随即道“林某谢过尉迟兄,不知这私拿登记册是否......”

    “林兄不必在意,我只说需查些可疑行踪,况且晚些,尉迟还是要将这登记册送还。并无大碍。”

    “那林某便不做推辞了。”言罢,便仔细翻查起前日出入城门人员过所登记信息。

    “尉迟,那暗渠之事你可有详细了解。”乔凌菲悄声问道。

    “乔姑娘可是说今日那通化门与醉月阁连通暗渠?”尉迟耶罗看向乔凌菲。

    “正是正是。”乔凌菲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不知苏司直对那暗渠可有了解。”尉迟耶罗看向所落衡问道。

    “知之甚少,还望尉迟兄不吝赐教。”苏落衡闻言行礼道。

    “不敢,”尉迟耶罗摆手,随即叹息道“哎,时年圣人称制,恰逢骆观光一纸《为徐敬业讨武曌檄》号召天下,令徐敬业拥兵超十万,起兵谋乱。而朝内局势亦是动荡难安。故而长安城内木石乏匮,然李侍郎之子溺毙于渠道之中,圣人为稳朝政,便着令工部将那水渠填埋。”

    尉迟耶罗看着乔凌菲说道:“工部尚书以为,此渠一来可缓解东市水源匮乏,二来若遇洪涝,此渠便可用作疏水之用,故而上疏将那水渠以青石覆盖,与街道相连,形成暗渠,既可避免溺亡之事再发,又可保留水渠之功效。圣人亦以为然。”

    “此事前些时日,落衡便已说明”乔凌菲说道。

    “哦?那想必苏司直将那暗渠构造之事一并告知乔姑娘了。”尉迟耶罗笑道。

    “构造?”乔凌菲与苏落衡同时疑问道。

    “怎么?苏司直并未言明?”尉迟耶罗似有疑问的看向苏落衡。

    “尉迟兄见笑,那暗渠构造一事,落衡属实不知。”苏落衡连忙解释道。

    “哦,原始如此”尉迟耶罗笑道“彼时长安城内木石匮乏,为省木石,工部当中有一小吏便参详先例,巧妙构思以木桩左右依次斜插入渠底,再将木桩顶端相连,如此,官仓中残损石材皆可利用,故而,那暗渠之上青石,皆为左右各半。也因此那暗渠底部宽敞,并未堵塞过。”

    乔凌菲忽然意识到,为何昨日于城外见那小童从暗渠中探出头来。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