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动机
沈老爷邀程琅几人共用早饭，落座后，丫鬟玉蓉给柳老爷端上一碗汤来，也入了座。
万全开口说道：“听丫鬟说起，玉蓉姑娘已经有了身孕，给沈老爷道喜了。”
“老夫老来得子，总算给我沈家留下香火，否则真乃愧对先祖矣。”
“实不相瞒，在下自幼随父从医，对滋补养胎之术也颇有研究，正好为玉蓉姑娘把脉配药助其调养，以报沈老爷盛情相待。”
沈老爷大喜：“如此甚好，那就有劳了。玉蓉，快让万大夫给瞧一瞧。”
玉蓉听到万全是大夫，便心生不宁。只好起身走到靠窗的椅子上坐下，将手腕放在一旁的案桌上。
万全上前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把右手中间的三个手指的指端搭在玉蓉姑娘桡动脉上，却见玉蓉神色慌张，连坐在桌上的程琅等人也看出端倪。万全仔细辨认，确为喜脉。
“可以了，玉蓉姑娘请。”万全又上桌入座，说道：“沈老爷放心，玉蓉姑娘脉象滑利，胎儿康健，只需静心养胎即可。”
“多谢大夫，那老夫就放心了。”
万全把脉时看得清楚，既然确实有身孕，那玉蓉姑娘为何如此慌张，她在担心什么？随后万全的目光注视到了沈老爷跟前的那碗汤，便开口问道：“不知道沈老爷用的这碗是什么汤，在下对养生之术也略有心得，可否让在下瞧瞧？”
沈老爷把碗向万全递来，一边说道：“这是玉蓉一年前寻了名医求来的药膳方子，老夫多年体虚乏力，若不是有此药支撑，恐怕早已埋了黄土。”
程琅和万全都细心观察着玉蓉举动，纵使对方强作镇静，却依然被两人看得彻底。万全用汤勺在汤中搅拌，似有粉状微末浮起，若不是粉末略带光泽，实难发现。万全又舀了一勺，凑近嗅其味，最后喝到嘴里品尝。随后放下碗问道：“请问沈老爷，服此药膳，效果如何？”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确实让老夫能好吃好睡，精神大好，但近日又觉得回到从前，反而越发心力不足。”
“平日都是谁为沈老爷制作此药膳呢？”
沈老爷回道：“向来都是玉蓉亲手煮制。”
万全又端起碗斥问道：“请问玉蓉姑娘，为何要毒害沈老爷？”
“我没有，老爷，玉蓉不敢，请先生不要冤枉奴婢。”
万全更大声喝道：“我已经瞧过沈老爷的身体状况，加上长期服用此药，沈老爷根本不可能使人怀孕。请问玉蓉姑娘，怀的又是谁的孩子？”
众人闻言无不震惊，沈老爷更是急火攻心，抬手便给了玉蓉一个巴掌，扶着桌子喘气。
玉蓉被巴掌煽倒在地，两行眼泪滚下脸颊，满眼悲切，却不闻啼哭。见事情败露，心中凄苦，别过头看向门边的阿福。阿福触碰到玉蓉的目光，互通情意，上前跪在沈老爷身后说道：“是阿福对不住老爷，阿福千刀万剐也难赎罪。都是阿福的错，请老爷千万不要怪玉蓉。”
玉蓉挪身跪在阿福身边说道：“阿福，既然这是属于我们的命，那玉蓉也只好认了，你又何必为我顶罪。”
沈老爷死完夫人，又遇此家丑，痛心疾首道：“老夫平日也待尔等不薄，怎可欺我如斯？”
阿福连连口头，口中忏悔不已，对不起老爷又对不起玉蓉。
玉蓉却泣诉道：“老爷是待我们极好，甚至在下人之中，待玉蓉更是最好。可是老爷五十多了，玉蓉才二十岁，老爷说一句要纳玉蓉做填房，老爷问过玉蓉愿不愿意吗？只因为玉蓉是个奴婢，连一句说不的权利都没有。老爷还记得三年前，有个姓方的公子，说要进京参加科考，在沈家借住半月的事吗？玉蓉常为其沏茶送饭，听他吟诗作对，看他写字作画，那时候玉蓉就想，奴婢要是不是个奴婢就好了，说不定能跟方公子这样的人结伴而行，畅谈人生。”
“终于日久生情，玉蓉总寻机会伴在方公子左右，方公子也未嫌我婢女的身份，向我吐露爱意，到后来玉蓉将第一次也交给了方公子。最后方公子上京，玉蓉也好想跟他一块儿去，却没有银两给自己赎身，只能等他高中再来接我。却不料几个月过去了，没有他半点消息，第二年也过去了，仍然没有任何音信。可他明明答应了玉蓉，不管能不能高中，都一定要回来相见。”
“此后玉蓉伤心难过，常常躲起来以泪洗面，后来被阿福发现。阿福见我不开心，时常安慰，也总抽时间陪我，我也慢慢接受了阿福，把心里话都说给他听。我与阿福在一起半年后，二夫人便对我说，要让我给老爷填房，我当然不愿，但又如何敢不答应？奴婢自小被人卖来卖去，都记不清到第几回才被卖进二夫人家里，当了陪嫁丫鬟又进了沈家，女婢们的命运，本就是捏在老爷夫人们手里的。况且，一旦我与阿福私通的事被发现，老爷又怎么会饶了我们？即使百般不愿，奴婢也只好听二夫人的话，从了老爷。便在那时，奴婢开始给老爷的药膳里做了手脚，药方是奴婢去拿的，大夫的嘱咐也只有奴婢知道，早已停用的朱砂，又每日取了少量放进老爷的药里。”
众人听玉蓉讲述，可悲又可恨。程琅问道：“那为何要杀害二位夫人？”
玉蓉接着说道：“原本我们并没有想过行凶杀人，虽然屈身了老爷，但是每日能与阿福相见，玉蓉已经满足了。老爷与我同房后，二夫人便时常问我身子有没有什么反应。又过几个月，我终于怀上身孕，但只有我和阿福知道，我怀的不是老爷的孩子。二夫人得知我怀了身孕，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又开心得不得了。忽然有一日，沈家宅子里上下轰动，阿贵被男丁们拖到柴房暴打，问了其他人才知，阿贵强暴二夫人。但我心里知道，可能事实并非如此。果然当天夜里，阿贵就上吊死了，还留下血字。”
“我和阿福看到阿贵惨死，都胆颤心惊，我实在害怕，便私下找到阿福，我二人拥在一起，心底的害怕才减轻几分。却不料正被大夫人撞见，说要告诉老爷，将我们送交官府。我二人下跪求饶，大夫人并不肯依，直到我说：‘老爷正在气头上，如果再将我二人之事告诉老爷，恐怕老爷的身子撑不住。如果要告诉老爷，也请大夫人过段时间再告知老爷。’大夫人听后果然不再相逼，答应过段时间再我二人之事告知老爷。”
“大夫人走后，我二人更加惶恐，如果送去官府，那我和阿福必死无疑。我俩本已想好要殉情，可又舍不得腹中胎儿，多么希望他能来到这个世上啊，如果能来，又多么希望他有个身份，而不是以下人的孩子这个身份而来到世上。我二人想了很久，才想到这恶鬼索命的方法，又求了阿福很久，才说服阿福与我一同杀害二位夫人。”
“于是在两位夫人睡前，我特意加大了屋内沉香的量，好让夫人沉睡。两位夫人都早早睡去，房门也并未反锁。等到夜深之时，我和阿福偷偷进去大夫人房中，也正好老爷没有回房，我二人才方便动手。我按住夫人的腿，阿福拿被子将大夫人捂得气绝，然后又拿和阿贵吊死一样的绳子，把大夫人吊在房梁上。最后又将房间整理干净，如这位程公子所想的一样，用竹片将门从外面反锁。做完一切，我二人又悄悄摸去二夫人房间，用同样的方法杀害了二夫人。只等有人发现，或是第二天到时辰照样去唤二夫人起床。接下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大家也都相信了阿贵的鬼魂索命的说法，我二人也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被公子几人撞见。注定命该如此，我二人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原谅，只要能和阿福死在一起，玉蓉心甘情愿。”
阿福侧身与玉蓉抱在一起说道：“我也是。”
万全开口说道：“听丫鬟说起，玉蓉姑娘已经有了身孕，给沈老爷道喜了。”
“老夫老来得子，总算给我沈家留下香火，否则真乃愧对先祖矣。”
“实不相瞒，在下自幼随父从医，对滋补养胎之术也颇有研究，正好为玉蓉姑娘把脉配药助其调养，以报沈老爷盛情相待。”
沈老爷大喜：“如此甚好，那就有劳了。玉蓉，快让万大夫给瞧一瞧。”
玉蓉听到万全是大夫，便心生不宁。只好起身走到靠窗的椅子上坐下，将手腕放在一旁的案桌上。
万全上前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把右手中间的三个手指的指端搭在玉蓉姑娘桡动脉上，却见玉蓉神色慌张，连坐在桌上的程琅等人也看出端倪。万全仔细辨认，确为喜脉。
“可以了，玉蓉姑娘请。”万全又上桌入座，说道：“沈老爷放心，玉蓉姑娘脉象滑利，胎儿康健，只需静心养胎即可。”
“多谢大夫，那老夫就放心了。”
万全把脉时看得清楚，既然确实有身孕，那玉蓉姑娘为何如此慌张，她在担心什么？随后万全的目光注视到了沈老爷跟前的那碗汤，便开口问道：“不知道沈老爷用的这碗是什么汤，在下对养生之术也略有心得，可否让在下瞧瞧？”
沈老爷把碗向万全递来，一边说道：“这是玉蓉一年前寻了名医求来的药膳方子，老夫多年体虚乏力，若不是有此药支撑，恐怕早已埋了黄土。”
程琅和万全都细心观察着玉蓉举动，纵使对方强作镇静，却依然被两人看得彻底。万全用汤勺在汤中搅拌，似有粉状微末浮起，若不是粉末略带光泽，实难发现。万全又舀了一勺，凑近嗅其味，最后喝到嘴里品尝。随后放下碗问道：“请问沈老爷，服此药膳，效果如何？”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确实让老夫能好吃好睡，精神大好，但近日又觉得回到从前，反而越发心力不足。”
“平日都是谁为沈老爷制作此药膳呢？”
沈老爷回道：“向来都是玉蓉亲手煮制。”
万全又端起碗斥问道：“请问玉蓉姑娘，为何要毒害沈老爷？”
“我没有，老爷，玉蓉不敢，请先生不要冤枉奴婢。”
万全更大声喝道：“我已经瞧过沈老爷的身体状况，加上长期服用此药，沈老爷根本不可能使人怀孕。请问玉蓉姑娘，怀的又是谁的孩子？”
众人闻言无不震惊，沈老爷更是急火攻心，抬手便给了玉蓉一个巴掌，扶着桌子喘气。
玉蓉被巴掌煽倒在地，两行眼泪滚下脸颊，满眼悲切，却不闻啼哭。见事情败露，心中凄苦，别过头看向门边的阿福。阿福触碰到玉蓉的目光，互通情意，上前跪在沈老爷身后说道：“是阿福对不住老爷，阿福千刀万剐也难赎罪。都是阿福的错，请老爷千万不要怪玉蓉。”
玉蓉挪身跪在阿福身边说道：“阿福，既然这是属于我们的命，那玉蓉也只好认了，你又何必为我顶罪。”
沈老爷死完夫人，又遇此家丑，痛心疾首道：“老夫平日也待尔等不薄，怎可欺我如斯？”
阿福连连口头，口中忏悔不已，对不起老爷又对不起玉蓉。
玉蓉却泣诉道：“老爷是待我们极好，甚至在下人之中，待玉蓉更是最好。可是老爷五十多了，玉蓉才二十岁，老爷说一句要纳玉蓉做填房，老爷问过玉蓉愿不愿意吗？只因为玉蓉是个奴婢，连一句说不的权利都没有。老爷还记得三年前，有个姓方的公子，说要进京参加科考，在沈家借住半月的事吗？玉蓉常为其沏茶送饭，听他吟诗作对，看他写字作画，那时候玉蓉就想，奴婢要是不是个奴婢就好了，说不定能跟方公子这样的人结伴而行，畅谈人生。”
“终于日久生情，玉蓉总寻机会伴在方公子左右，方公子也未嫌我婢女的身份，向我吐露爱意，到后来玉蓉将第一次也交给了方公子。最后方公子上京，玉蓉也好想跟他一块儿去，却没有银两给自己赎身，只能等他高中再来接我。却不料几个月过去了，没有他半点消息，第二年也过去了，仍然没有任何音信。可他明明答应了玉蓉，不管能不能高中，都一定要回来相见。”
“此后玉蓉伤心难过，常常躲起来以泪洗面，后来被阿福发现。阿福见我不开心，时常安慰，也总抽时间陪我，我也慢慢接受了阿福，把心里话都说给他听。我与阿福在一起半年后，二夫人便对我说，要让我给老爷填房，我当然不愿，但又如何敢不答应？奴婢自小被人卖来卖去，都记不清到第几回才被卖进二夫人家里，当了陪嫁丫鬟又进了沈家，女婢们的命运，本就是捏在老爷夫人们手里的。况且，一旦我与阿福私通的事被发现，老爷又怎么会饶了我们？即使百般不愿，奴婢也只好听二夫人的话，从了老爷。便在那时，奴婢开始给老爷的药膳里做了手脚，药方是奴婢去拿的，大夫的嘱咐也只有奴婢知道，早已停用的朱砂，又每日取了少量放进老爷的药里。”
众人听玉蓉讲述，可悲又可恨。程琅问道：“那为何要杀害二位夫人？”
玉蓉接着说道：“原本我们并没有想过行凶杀人，虽然屈身了老爷，但是每日能与阿福相见，玉蓉已经满足了。老爷与我同房后，二夫人便时常问我身子有没有什么反应。又过几个月，我终于怀上身孕，但只有我和阿福知道，我怀的不是老爷的孩子。二夫人得知我怀了身孕，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又开心得不得了。忽然有一日，沈家宅子里上下轰动，阿贵被男丁们拖到柴房暴打，问了其他人才知，阿贵强暴二夫人。但我心里知道，可能事实并非如此。果然当天夜里，阿贵就上吊死了，还留下血字。”
“我和阿福看到阿贵惨死，都胆颤心惊，我实在害怕，便私下找到阿福，我二人拥在一起，心底的害怕才减轻几分。却不料正被大夫人撞见，说要告诉老爷，将我们送交官府。我二人下跪求饶，大夫人并不肯依，直到我说：‘老爷正在气头上，如果再将我二人之事告诉老爷，恐怕老爷的身子撑不住。如果要告诉老爷，也请大夫人过段时间再告知老爷。’大夫人听后果然不再相逼，答应过段时间再我二人之事告知老爷。”
“大夫人走后，我二人更加惶恐，如果送去官府，那我和阿福必死无疑。我俩本已想好要殉情，可又舍不得腹中胎儿，多么希望他能来到这个世上啊，如果能来，又多么希望他有个身份，而不是以下人的孩子这个身份而来到世上。我二人想了很久，才想到这恶鬼索命的方法，又求了阿福很久，才说服阿福与我一同杀害二位夫人。”
“于是在两位夫人睡前，我特意加大了屋内沉香的量，好让夫人沉睡。两位夫人都早早睡去，房门也并未反锁。等到夜深之时，我和阿福偷偷进去大夫人房中，也正好老爷没有回房，我二人才方便动手。我按住夫人的腿，阿福拿被子将大夫人捂得气绝，然后又拿和阿贵吊死一样的绳子，把大夫人吊在房梁上。最后又将房间整理干净，如这位程公子所想的一样，用竹片将门从外面反锁。做完一切，我二人又悄悄摸去二夫人房间，用同样的方法杀害了二夫人。只等有人发现，或是第二天到时辰照样去唤二夫人起床。接下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大家也都相信了阿贵的鬼魂索命的说法，我二人也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被公子几人撞见。注定命该如此，我二人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原谅，只要能和阿福死在一起，玉蓉心甘情愿。”
阿福侧身与玉蓉抱在一起说道：“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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