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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邂逅

    暖阳下,布衣青年信步而行,一路向北。

    这路途没有目的地,只为寻找那传说中的江湖。

    连日来,天明则行,天暮则栖,不投旅店,不吃美食,蓬头垢面,衣摆也沾满风尘。虽不见青年行走劲疾,但其速由朝至夕未见缓减。

    戌时初刻,大江横于前,阻断去路。程琅临江而立,看残阳倒悬,听惊涛拍岸,心生澎湃。于是向前站上礁石,纵身跃入江中,再冒出头时已被激水冲到三丈开外。一束江水从青年口中射出,十指将散发挠至脑后,双臂交替向后推水,水中两腿亦配合身体如青蛙蹬水,逆流而上,三十余丈。而后翻转身形,仰面朝上,毫不发力,似乔木浮水,漂流而下。

    上得岸来,弦月凌空,野阔星垂,青年程琅提着三条尺余大小的鲢鱼,收拾好东西沿小道走到林中,将鲢鱼扔在柏树下,到附近捡来干柴,折几根树枝在火堆旁做好架子,脱下衣物烘烤。剖开鱼肚去其内脏,穿在树枝一端举着烧烤,待其半熟,又拿来胡椒和盐撒在鱼身,再烤片刻,肉香四溢。

    伴着月色,红衣女子沿江独行,希望不远处能找到客店或者人家,始终不遇。突然飘香入鼻,还以为是饥饿出现幻觉,往山林看去,枝叶间火光闪动,定是有人在烤肉而食。摸了摸肚子,抬足朝火光走去。走得近了,微微低着头,拱手道:“小女子打扰了,请...啊!”

    话说一半,见眼前此人赤身裸体,一声惊呼,转头背立,拔剑而指:“你这人怎么不穿衣裳?”

    程琅亦是惊奇,来人靠近竟然不知。忙放下手中鱼肉,走到衣架后,答道:“衣服湿透了正欲烤干,哪想到这荒郊野外的还有人来。”

    女子眉头微撇,双眼紧闭,显然一副未经世事的模样,催促着:“你,你快把衣服穿上。”

    程琅取下内衣穿好,外衣半干,未免尴尬,也取下来一并穿上,系好衣带。坐于枯叶堆上,继续举着没熟的鱼炙烤。

    女子虽听到身后之人的动作,但未闻其言,却不敢转身。

    两个青涩的青年就这样僵持着,直到鱼已烤熟,程琅把鱼伸到女子左侧,开口道:“你也饿了吧?吃吧!”

    红衣女子转身过来,见程琅穿着整齐,虽松发蓄胡,也算眉目清秀,只赤着脚,也无大碍,这才镇定下来,收剑入鞘。嘴上却不知说什么是好,默不作声地接过青年手中的鲢鱼,在火堆前的石头上坐下,不敢直视。

    程琅也不发话,毕竟十年来与人交谈甚少,对方还是个少女,更不知如何搭话。又穿了条鱼,继续炙烤起来。火光摇曳,月洒松间,程琅翻烤着手中的鱼儿,眼睛却时时朝女子偷视,见其头顶垂鬟分肖髻,簪尾的吊坠随着女子头部轻摇而晃动,眉如柳叶,眼珠灵动,鼻小而尖,娇唇泽润,口含贝齿,芊芊手指细取鱼肉,秀口微张慢咽而食,身形曼妙如盘蛇静坐,火光映射胜敷粉桃红。

    程琅出生以来,见过的女人不多,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好看的人儿。久长于山中,对男女之事朦胧未开,只觉得口干舌燥,心中有莫名异样,眼睛舍不得从女子身上移开。

    红衣女子也似乎察觉到男人炙烈目光,再看其手中之鱼,都冒烟了,糊焦味道随之而来,连忙提醒:“喂,前辈,鱼都烤糊啦。”

    程琅神情慌乱,却故作淡定,把半糊的鱼吹了又吹,然后吃了起来,佳人当前,烤糊的鱼竟也这样好吃。看到女子吃完,扔了骨头,又问:“你可吃饱了?这里还有一条。”

    女子不好意思道:“还没有。”声细如丝,却正是想得到的答案。

    吃完第二条鱼,女子才算知足。擦了擦嘴,又看了看油腻的双手,总觉得心有不畅。憋了好久,终开口道:“前辈,我想去岸边沐浴,你能不能陪我过去?”

    程琅内心激动,如石投湖,婉言道:“这不太好吧,我就在此,有事可大声呼喊。”

    “我有点儿害怕,你只能背对着我,我不叫你不准你回头。”女子说完也觉得不妥,难道自己就不怕眼前此人吗?还是被两条烤鱼就收买了,怎么随便信任起刚见面不到一个时辰之人。

    程琅不再推脱,同女子走到岸边,在一块大石旁坐下,示意自己就在这里等。

    “嗯”女子说完再往下行三丈,立剑于岸边,轻解罗裳,缓涉江水,月光浴下,女子歪着头,江水拉扯着她的长发,浪花声盖过女子戏水之声,却盖不过青年暴动的心跳声。程琅觉得心都跟着姑娘跳到江水里去了,心中不停有个念头在乱撞:“要不要看一眼,就看一眼,她应该也不会发现的。”但随之又想:“大丈夫当以君子自持,哪能做小人行径。”两个念头几番争斗,最终后者取胜。

    终于听到女子上岸,虽然时间不长,却仿佛是经历过的最长的一次等待。

    见她左手提长剑,右手提着尚在滴水的秀发缓步走来。程琅早就收拾好不安躁动的心,走在前面,回到火堆旁。女子斜着头在柴火前烤着头发,体香和发香在温度的催动下溢入青年口鼻,令其浑身舒畅。

    女子抱剑坐在火堆前睡去,程琅则侧躺于枯叶堆上,只是这一夜,女子在他心里激起的涟漪,令其辗转反侧,久不能眠。

    翌日辰时,女子先行醒来,看到地上四仰八叉的青年,虽闻气吐均匀却不像习武之人。仔细端详,觉得棱角分明,身形矫健,面色红润,应该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却因为满脸胡须叫自己错辩,还叫他前辈,属实气愤。

    程琅眼珠微动,似要醒来,女子立刻在旁边坐好,用树枝拨弄着燃尽的炭头说道:“你醒啦?”

    程琅眨巴眨巴眼睛,深呼吸几口,一边穿鞋靴一边回应道:“姑娘早啊。”

    女子接着说道:“你准备让我继续叫你前辈吗?”

    “在下程琅,未知姑娘芳名?”青年起身和女子对立。

    女子抱剑行礼道:“我叫南宫玲,师承昆仑,幸会。”

    两人都欲赶路,遂互问方向,却不相同。行至道路岔口,程琅虽有不舍,仍道:“有缘再见!”

    南宫玲亦拱手道别:“后会有期!”

    四目相对,都觉得再会有时,身先于面转,背道而行。

    行不及百步,程琅回身,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心有不舍,终究自己还有未完成的事,要走自己的路,只得继续前行。

    南宫玲心中也一直重复着‘后会有期’几个字,甚至盼望程琅这时候能叫住自己,很快就走到道路转角,也是在转角处,转身看了程琅一眼,深深的把这个背影记在了脑海中。

    程琅行至转角,再次回望,早已不见芳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