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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海内名望

    中平六年七月二十五日

    幽州,涿县

    北方的秋来的格外的快,北方的的雨也更不比南方的雨滴滴答答,尤其是这一场来自北方的秋雨,明明还在初秋时节,却已然夹带着阵阵刺骨的寒风,冷冷的像是要刮骨去髓。

    在涿县往蓟县的小道上,一行数百人的骑士护卫着几辆车马,在湿滑泥泞的道路中艰难的前行着。

    马车咯吱咯吱的声音不绝于耳,车内隐隐有笑声传出,飘出不远就被风雨吹没。

    骑士眼神坚毅,身体高大健壮,不须多加赘述便知道出身行伍,他们头戴斗笠,披在身上的蓑衣遮住了穿着的褐衣短打,雨水顺着蓑衣不住的滑下、或是渗入衣服里。

    车内,当先一人说道:“想不到四月出雒,居然在七月才堪堪到达幽州地界。”

    他身侧一人与其并乘而坐,笑道:“谁说不是呢,天子大行,大将军心忧幽州事,朝廷君子盈盈,天子亲近党人,正是我等建立功业时,巨高,而今吾铜臭尽去,可为君子乎?”

    曹嵩闻言不禁摇头,笑骂道:“崔老病,岂无大志?”

    此人正是身为前太尉的曹嵩,也是著名曹人妻的老爹,而他身边半是感慨半是玩笑的同样是前太尉的崔烈。

    话说崔烈花钱五百万拜为太尉,拜官之日,汉灵帝亲自参加百官聚会,刘宏回头跟身边的宠臣说:“我后悔没坚持一下,本来可以卖到一千万钱的”。

    程夫人回答:“崔公可是冀州名士啊!起初哪肯买官,还不是亏我撮合,陛下反而不知道我的好心吗?”

    从此,崔烈名望衰退。

    时间久了,崔烈心里也有不安。

    一日,他问儿子崔钧:“我位居三公,现在外面的人是怎么议论我的?”

    崔钧回答:“父亲大人年少时就有美好的名望,又历任太守,大家都议论你应该官至三公,而如今你已经当了司徒,天下人却对你失望。”

    崔烈追问:“这是为何?”

    崔钧答道:“议论的人都嫌弃你有铜臭。”崔烈大怒,举起手杖要打崔钧。崔钧时任虎贲中郎将,穿着武官服,狼狈而逃,崔烈在后面追骂道:“死兵卒!父亲打就跑,这是孝子吗?!”

    崔钧由是引用了一句孔子的话,让崔烈惭愧的停下。

    而崔烈当初提议过放弃凉州,这让他在党人中的名声愈发不好,后来崔烈因病辞职,反而是曹嵩之流,对崔烈引为朋友,故而崔烈也得了个外号,崔老病。

    曹嵩说道:“这一路又是在巡查青州、徐州受灾情况,又是造访卢氏,能在年关前赶到已实属不易了。”

    “这回总算到了幽州地界,可又突然说要去见幽州牧,此前在雒阳时,大将军却从未提及过此事。”

    崔烈忍不住说道:“虽说刘公身负海内名望,为天下宗族表率,但我听闻刘公在幽州深得民心,而朝廷动辄就要宣回,是否不利幽州民心?”

    曹嵩闻言瞥了眼崔烈,“你道还是当初?国家初自即位,自然是要做一番功绩的,便是当年孝灵皇帝,也曾击羌,收匈奴,何况是年轻气盛的今上,正是因为刘公身负人望,朝廷屈走了袁公,申饬了大将军,如今只有卢公勉力支撑,难免不足,刘公身为宗族君子,难道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

    说到这里,曹嵩忽然高声唤道:“妙才!”

    被称为妙才得骑士听了传唤,立即拨马回到车边,在马上侧了侧身,立即回道:“曹君。”

    “还有多远?”

    夏侯渊不急着答话,在心中估计了行程,方才回道:“再往前走五十里地,就是良乡,良乡再有三百里余,就是蓟县。”

    曹嵩听了,这才放下心来,瞥了崔烈一眼,说:“吾等行程将尽,你我奉命巡查幽州,说说笑笑一路了,该拿出些使臣气度才是。”

    崔烈闻弦歌而知雅意,淡然一笑。

    这一路过来不是卢氏就是其他世家,两人想发作朝廷使臣的威严也没有机会,他们比崔曹二人都知礼仪,一点也挑不出错处来,甚至两人每去一处地方家族,家族的人还拿出了使臣上下一干人等人咽马嚼的所有资需。

    真良善之家矣。

    凉州苦寒,能出什么好人家?

    天色愈发沉重,众人不得已寻了去处。

    那是几间茅屋。

    几人不敢堂而皇之的行走官道,于是顺河而走,恰好,这几间茅屋就搭在距离河边不远的地方,周遭丛林被开辟为田地,种着些时蔬,简单也素雅。

    几个面带菜色的女子,正携着小儿在茅屋前的菜园子里择菜,听得马蹄声响起,不由得抬眼望去。只见一行车马在路边停下,两名军士从马上翻下。

    其中一名相貌和善的年轻骑士,操着幽州口音的方言客气的询问道:“叨扰了,敢问这里是何去处?”

    见这一行人气度举止,应该不是什么兵痞匪类。

    妇人心中警惕稍减,颇有礼数的福了一福,不着痕迹的将两个小儿揽到身后。她似乎心有顾虑,未有直接作答,反而问道:“不知几位去向何处?小妇或许略知去向?”

    骑士明显一愣,像是没有料到一个山林里的妇人说话都这么有礼有节,而且应对不卑不亢,显然是很有家教。他尚未答话,身后从车上走下的一个文士朗声笑道:“我等乃是查验地方租子的曹吏,不想在此处迷失了路途,不知此地距离良乡还有多远?”

    “良乡?”

    那妇人狐疑的看了言文士,道:“那你等走反了,良乡该往东去才是,往东五十里就是良乡。”

    文士接着询问:“如今天下不宁,盗贼多发,你等为何不去良乡内外居住,反而隐匿在此?”

    妇人闻言,反而冷笑,不做言语。

    这等的防备心倒是让几人不禁一愣。

    反倒是另外一个妇人大方上前,将几人引入了茅屋中,舀了几碗冷水给几人端来。

    妇人福了一礼,道:“家中贫寒,望几位贵人勿怪,那妇人心性刚直,丈夫新死,实难为继,因此搬来与我等做个伴,一是盗贼难寻,图个安身之地,望贵人恕罪。”

    文士不以为意,“见诸位都是颇懂礼节之辈,是我等冒昧打搅了。”

    妇人连道不敢。

    见到只是几个妇人持家,几人也不好多留,每人留下几个大钱,便转离了此处。

    身后的妇人见几人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