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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河东吏治

    “我梁伯夏,教我上殿为天子。”——后汉书·志五行

    谶纬之说,自董仲舒始,至今日仍旧绵延不绝,人们总会将天象与皇帝百官联系在一起,即便这事与天子百官毛关系都没有。

    中平元年六月,雒阳男子刘仓居上西门外,妻生男,两头共身,不详。

    灵帝时,江夏黄氏之母,浴而化为鼋,入于深渊,其后时出见,初浴簪一银钗,及见,犹在其首,等等等等......

    自天子即位以来,蔓延雒阳的疫病消失,八月,太白犯心前星,戊辰犯心中大星。其日未冥四刻,朝中太史抠了一天脑袋也没想到这兵祸会出自哪里。

    皇帝个人对于这种状态是极其反感的。

    皇帝两位先辈的谥号,有一半功劳也是被天灾所拖累了。

    桓帝在位时期,天象大约是三十八次,到了灵帝,天象示警不断,也有二十余次。

    至于自然地理方面的灾害,更是不计其数,正如昨岁一场大雨,孝灵皇帝的梓宫停在宫廷的时间都超过了八十天,若非皇帝先下手一步,孝灵皇帝下葬的时候,何进的人头也该在宫门挂着了。

    但,如今谶纬天命的说法又不得不加在皇帝身上,否则刘氏天命丧尽,群雄不服,难免生出异心。

    宫廷里,因为孝灵皇帝好胡服、胡床、胡坐、胡饭、胡舞等,京都贵戚皆竞为之,嘉德殿里如今也引入了许多同样式的家具,看着顺眼多了。

    皇帝也终于不用天天吃那些麦饭,吃饭都得跪坐着了。

    总的来说,光熹元年算是格外宁静的一年,天灾不重,下无人祸,而今的吏治在皇帝的平衡下也归于平静,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

    河东

    建宁四年,河东地裂十二处,裂合长十里百七十步,广者三十余步,深不见底!

    这些裂隙的存在,需要成百上千年的时间去抹平,因为从宗周到汉以来,过于频繁、严重的自然灾害,以及人们无度的破坏了森林、草原等植被,造成大量水土流失,导致生态环境恶化,进而使土地沙漠化、盐碱化等次灾害愈益加剧。

    这种天灾不仅是天灾,还是人为灾害产生的。

    前汉对于木材的采伐无度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这种无度的采伐持续到王莽之后,甚至光武之后,才有所缓解。

    长安有座高的宫殿,名为宣室,从此望去,四面可见一片光秃秃,林木稀疏的比中年男人的头顶还要离谱。

    朱儁马匹停驻在此,眺望着前方,前方就是那条黄色的大河,自陶唐虞舜始,它便奔流不息。

    它绵延万里,从古老的赐支河首流下,途中灌溉了汉家天下的百兆生民,经过凉州,分出一部分大爱,灌溉了张掖居延武威北地等郡县,形成一个巨大的几字弯。

    在河东又转,向渤海而去,生生不息。

    而这条大河,在七十年前却并不是如今就这副温柔可人的模样。

    早在汉武帝元光三年时,黄河在瓠子决口,洪水向东泛滥,南侵淮河流域,十六郡受灾。

    这次堵口武帝亲帅群臣参加,沉白马、玉璧祭祀河神,官员自将军以下背柴草参加施工。为了堵口,淇园的竹子也被砍光以应急需。

    瓠子堵口后不久,黄河在下游北岸馆陶决口,向北分流,称屯氏河。屯氏河与黄河平行,起到了分流减水的作用。屯氏河分流七十年以后,黄河在清河郡境内再次决口,其后决口不断,到西汉末东汉时,黄河终于弃旧道走新河,主河道再偏东南。

    汉代第二次修治黄河,即王景治河。

    此前,即王莽始建国三年,黄河发生第二次大决。

    汉书王莽传记载:“河决魏郡,泛清河以东数郡。先是,莽恐河决为元城家墓害,及决东去,元城不忧水,故遂不堤塞。”。

    洪水在今齐鲁一带泛滥了近六十年。

    汉明帝永平十二年,史书曰:“遂发卒数十万,遣景与王吴修渠,筑堤自荥阳东至千乘海口千余里。景乃商度地势,凿山阜,破砥绩,直截沟涧,防遏冲要,疏决壅积,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洄注,无复溃漏之患。”

    王景在汴渠受河处设立水门,兼顾河、汴,使得汴渠成为黄河下游理想的分洪道,此后,黄河八百年间未曾改道,水灾也减少了。

    朱儁跨马越过裂隙。

    降卒数百,都被押付在此。

    区区千余盗贼,自然不必让西苑兵马出行河东,朱儁在这里,是有更重要的使命的。

    朱儁掏出诏书,转过马头,对跟随左右的河东官吏说道:“皇帝制曰:镇贼中郎将、钱塘侯朱儁,执志忠孝,扶微救危,率六郡军士屯田,粮储差积,以足用度。

    其令河东收见田租三十税一,如旧制,务伤皇帝仁德之意,害及元元。”

    朱儁宣读完毕诏书,将诏书交到士卒手中,让他传谕各位官吏查看程序是否正当。

    一番查验之后,程序正当,众人唯唯,俯首应命。

    朱儁却没完,手指了指其中三五个官吏,士卒上前捉住被指到的官吏。

    王邑见此,目眦欲裂,本想上前阻拦,却被士卒以环首刀拦住,王邑近身不得,只能按捺下怒气,询问道:“将军此举何意?!”

    朱儁看也不看他,指了指黄河,笑道:“尉付孟来,去年大旱,此序贼臣,贪据田地,擅引郡兵为私用,欺压黎庶,伤及皇帝陛下爱民之心,其罪不赦,望河东诸吏,慎之戒之!”

    士卒听完朱儁的话,将一干反抗的人推向黄河边的人,刀柄狠狠击打在他们的腿上,以付孟来为首的一干曹吏统统跪在了地上。

    “斩!”

    随着朱儁冷冷的声音响起,士卒毫不手软,环首刀高高举起,随即落下。

    随着‘咔嚓’声络绎不绝,剩余的官吏们统统不忍的转过头去。

    朱儁不以为意,跳下马来,一脚踩在付孟来的身体上,剑拄着尸身,残忍笑道:“皇帝陛下以本官暂领河东事,今后还望诸君子以此贼为戒,尽心用命,广施仁政,功过予罚,自有皇帝陛下圣断。”

    众人见状,心内的哀嚎不断,有这么一个杀星在,谁还能在河东翻起风浪?

    众人唯唯,齐声称“唯!”

    唯有王邑仍旧愤愤不平。

    朱儁不理会他。

    河东这个地方很特殊,自古为兵家必争,下面就是雒阳,往上是并州,右边是冀州,左边直接瞭望着东汉对西边的藩屏,长安。

    毫不客气的说,只要站在这里,仅需要五千兵马,可以争夺凉、并、冀三州之地。

    原本历史上,曹操说过,昔萧何定关中,寇恂平河内,卿有其功,闲将授卿以纳言之职;顾念河东吾股肱郡,充实之所,足以制天下,故且烦卿卧镇之。

    王邑是个好人,好官,但身为好官的王邑并不能守住河东,同样,他也不能将这里运营为汉军进入凉州的踏板。

    朱儁看着王邑,拱拱手,道:“劳烦太守责令河东二十余县,上呈户籍,丁口,田地数额,以备本官查验。”

    王邑不从,朱儁也不废话,请出了代表朝廷的旄节,于是王邑俯首。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王邑这类朝廷的死忠派,朱儁要是来硬的,他大概只会怒骂朱儁乱政,但朱儁请出代表朝廷的旄节,他肯定会听朝廷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