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其命维新
夫秩卑而命之尊，官小而权之重，此小大相制，内外相维之意也。——《日知录·卷九》
已经走到了台阶下的卢植被快步前来的侍者叫住，侍者向卢植传达了皇帝的意思，卢植闻言，看着高耸的台阶傻了眼。
宣室在高台上建殿，只比南宫的却非殿低上一头，仿当年长安宣室建造，在这里几乎可以俯瞰复道以南的所有宫殿群，台阶有多高就不必多说了。
未几时候，卢植气喘吁吁的停留在殿门前官员等候进殿的位置，等候召见。
皇帝并未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召见，而是静静的等待着外面侍者观察卢植表现之后传来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等待卢植平复了身体的虚弱，皇帝才召见了卢植。
皇帝吩咐侍者：“为卢公赐座。”
卢植从善谢恩，待卢植坐下，皇帝又吩咐了人为其赐茶，这才笑着道：“卢公还治诗经否？”
卢植拱手，回礼道：“臣奉学于先师马公门下，善治经学，诗经亦为臣治学之义。”
马公，就是马融，扶风大儒门下，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是更加熟悉马南郡这个称呼。
“《诗经·大雅·文王》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卢公以为，何解？”
卢植一愣，一时间没理解皇帝的想法，但知道皇帝不会无的放矢，于是拼了命的转动着脑子，想着今天的话题，终于想到了其中的关隘，于是微微一笑，先是拱手行礼，抬起茶碗饮了一口茶。
皇帝也不计较，静静看着卢植。
“所谓《大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废兴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前文曰：“文王在上，於昭於天。而后又曰：文王孙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显亦世。世之不显，厥犹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国。
其意为文王得天命兴邦，福泽子孙宗亲，周朝人才众多得以世代繁衍昌盛，而天命无常，子孙后代要以殷为鉴，敬天修德，效法文王。
从文王之父季历被害，到文王之子伯邑考被杀，以及文王自身被囚于羑里险遭不测，故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最终武王承天命克商建周，曰‘其命维新’。”
顿了顿，卢植道：“《周易·革》曰：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人应该随着时的变化而不断趋向它，时变却不随之作出相应的变化就会招致不好之事，于是宗周有三监之乱，两分周土。”
“善！”
皇帝抚掌。
“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乾卦讲春生夏长，乾为天，刚健中正。曰飞龙在天，又为纯粹的阳健，表兴盛强健。乾卦以“元、亨、利、贞”为卦辞，示吉祥如意，教导人遵守天道的德行。”
卢植低头，赞叹皇帝的学识，不接这话。
皇帝也不尴尬，笑道：“新朝初立，而今春生夏长，公为太傅，善治经学，难道不知顺天应人之意？”
卢植苦笑一声，道：“陛下可知当年四出五铢之故事？”
皇帝闻言正色了三分，表现出了该有的正色，兜兜转转，两人的话题还是从空泛的学问讨论到了新钱身上。
卢植从怀里掏出了一枚比较新的四出五铢，仔细查看了一下，才交给了皇帝。
侍者将钱交到了皇帝手上，皇帝仔细查看了一下，确实很精美。
这枚钱的五字显得比较宽大。
铢的金字头上是个等腰三角形，下面的四点较长，而且朱字头大多是方折，而下部圆折较多。
毫无疑问，这种钱币在如今的数种钱币中也可以说得上是非常精美的，厚度适中，成色较纯，书法端庄清晰，重量足额，毫无疑问，这种货币几乎可以作为流通货币。
皇帝对此有些不甚了解，询问道：“此钱甚良，不知为何会成为恶钱？”
卢植皱了皱眉，对皇帝拱手告罪，这涉及到先帝的名声，他身为人臣为尊者讳，按理来说也不能讨论这事。
见到了卢植的反应，皇帝于是明白了，肯定是那几年的政局生态导致了这种钱被人们所厌弃。
如今的钱币生态圈太容易被政态摧毁，即便自己提出了其命维新的命题，也被卢植同样以其命维新的名义驳了回来，还拿了先帝的钱来举例子。
卢植对新钱的态度是悲观的。
所以他的反对也就可以理解了。
“陛下先前说春生夏长，臣亦以为如此，黄老曰：治大国若烹小鲜，新朝初立，若是横生干戈，朝廷自然好说，无非罢黜一些官吏而已，地方没了铸钱之利，难免不会克扣黎庶，如此长此以往，名为仁政，于朝野实为不利，不若任其生长几年，待陛下日壮，再行此事？”
皇帝笑道：“若因为几个蠹虫，就要罢行仁政，无异于周虽旧邦，只是新从何起？”
卢植进退两难不知何解，只能闷着脑袋不说话了。
“卢公思虑周纯，谋国之言，朕不可不听，然钱货税赋，百姓一钱被剪为两半交手百姓，百姓两钱才做一钱上交税赋，而富商大户一转手就是百千万巨富，公以为，黄巾蛾贼为何剿之不尽？”
皇帝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卢植。
卢植也明显被说动了，黄巾的声势他也是见识过的，蛾贼不可怕，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可怕的是如张角之流鼓动百姓起事的乱贼。
“既然陛下执意推行新钱，臣也就不多言了，新朝正该重立威信，从商贾事而始，想来朝野纷议也不会如先帝时大，但是无论如何，非得有廷尉府明令律法不可。”
皇帝点头，道：“此事朕亦有此意，但应劭此人，出身法家名士，清正明法，恐不屑于此商贾事，朕也不好强下手书嘱咐，朕正为此事头疼呢。”
卢植闻言失笑，没想到素来聪睿的皇帝竟然为了这种小事烦恼。
于是开口道：“臣愿为陛下张目，推行此事。”
皇帝抚掌笑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便有劳卢公了。”
卢植告罪连道不敢，二人接着以新字，讨论五经经典，卢植由是被皇帝说服。
已经走到了台阶下的卢植被快步前来的侍者叫住，侍者向卢植传达了皇帝的意思，卢植闻言，看着高耸的台阶傻了眼。
宣室在高台上建殿，只比南宫的却非殿低上一头，仿当年长安宣室建造，在这里几乎可以俯瞰复道以南的所有宫殿群，台阶有多高就不必多说了。
未几时候，卢植气喘吁吁的停留在殿门前官员等候进殿的位置，等候召见。
皇帝并未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召见，而是静静的等待着外面侍者观察卢植表现之后传来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等待卢植平复了身体的虚弱，皇帝才召见了卢植。
皇帝吩咐侍者：“为卢公赐座。”
卢植从善谢恩，待卢植坐下，皇帝又吩咐了人为其赐茶，这才笑着道：“卢公还治诗经否？”
卢植拱手，回礼道：“臣奉学于先师马公门下，善治经学，诗经亦为臣治学之义。”
马公，就是马融，扶风大儒门下，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是更加熟悉马南郡这个称呼。
“《诗经·大雅·文王》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卢公以为，何解？”
卢植一愣，一时间没理解皇帝的想法，但知道皇帝不会无的放矢，于是拼了命的转动着脑子，想着今天的话题，终于想到了其中的关隘，于是微微一笑，先是拱手行礼，抬起茶碗饮了一口茶。
皇帝也不计较，静静看着卢植。
“所谓《大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废兴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前文曰：“文王在上，於昭於天。而后又曰：文王孙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显亦世。世之不显，厥犹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国。
其意为文王得天命兴邦，福泽子孙宗亲，周朝人才众多得以世代繁衍昌盛，而天命无常，子孙后代要以殷为鉴，敬天修德，效法文王。
从文王之父季历被害，到文王之子伯邑考被杀，以及文王自身被囚于羑里险遭不测，故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最终武王承天命克商建周，曰‘其命维新’。”
顿了顿，卢植道：“《周易·革》曰：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人应该随着时的变化而不断趋向它，时变却不随之作出相应的变化就会招致不好之事，于是宗周有三监之乱，两分周土。”
“善！”
皇帝抚掌。
“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乾卦讲春生夏长，乾为天，刚健中正。曰飞龙在天，又为纯粹的阳健，表兴盛强健。乾卦以“元、亨、利、贞”为卦辞，示吉祥如意，教导人遵守天道的德行。”
卢植低头，赞叹皇帝的学识，不接这话。
皇帝也不尴尬，笑道：“新朝初立，而今春生夏长，公为太傅，善治经学，难道不知顺天应人之意？”
卢植苦笑一声，道：“陛下可知当年四出五铢之故事？”
皇帝闻言正色了三分，表现出了该有的正色，兜兜转转，两人的话题还是从空泛的学问讨论到了新钱身上。
卢植从怀里掏出了一枚比较新的四出五铢，仔细查看了一下，才交给了皇帝。
侍者将钱交到了皇帝手上，皇帝仔细查看了一下，确实很精美。
这枚钱的五字显得比较宽大。
铢的金字头上是个等腰三角形，下面的四点较长，而且朱字头大多是方折，而下部圆折较多。
毫无疑问，这种钱币在如今的数种钱币中也可以说得上是非常精美的，厚度适中，成色较纯，书法端庄清晰，重量足额，毫无疑问，这种货币几乎可以作为流通货币。
皇帝对此有些不甚了解，询问道：“此钱甚良，不知为何会成为恶钱？”
卢植皱了皱眉，对皇帝拱手告罪，这涉及到先帝的名声，他身为人臣为尊者讳，按理来说也不能讨论这事。
见到了卢植的反应，皇帝于是明白了，肯定是那几年的政局生态导致了这种钱被人们所厌弃。
如今的钱币生态圈太容易被政态摧毁，即便自己提出了其命维新的命题，也被卢植同样以其命维新的名义驳了回来，还拿了先帝的钱来举例子。
卢植对新钱的态度是悲观的。
所以他的反对也就可以理解了。
“陛下先前说春生夏长，臣亦以为如此，黄老曰：治大国若烹小鲜，新朝初立，若是横生干戈，朝廷自然好说，无非罢黜一些官吏而已，地方没了铸钱之利，难免不会克扣黎庶，如此长此以往，名为仁政，于朝野实为不利，不若任其生长几年，待陛下日壮，再行此事？”
皇帝笑道：“若因为几个蠹虫，就要罢行仁政，无异于周虽旧邦，只是新从何起？”
卢植进退两难不知何解，只能闷着脑袋不说话了。
“卢公思虑周纯，谋国之言，朕不可不听，然钱货税赋，百姓一钱被剪为两半交手百姓，百姓两钱才做一钱上交税赋，而富商大户一转手就是百千万巨富，公以为，黄巾蛾贼为何剿之不尽？”
皇帝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卢植。
卢植也明显被说动了，黄巾的声势他也是见识过的，蛾贼不可怕，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可怕的是如张角之流鼓动百姓起事的乱贼。
“既然陛下执意推行新钱，臣也就不多言了，新朝正该重立威信，从商贾事而始，想来朝野纷议也不会如先帝时大，但是无论如何，非得有廷尉府明令律法不可。”
皇帝点头，道：“此事朕亦有此意，但应劭此人，出身法家名士，清正明法，恐不屑于此商贾事，朕也不好强下手书嘱咐，朕正为此事头疼呢。”
卢植闻言失笑，没想到素来聪睿的皇帝竟然为了这种小事烦恼。
于是开口道：“臣愿为陛下张目，推行此事。”
皇帝抚掌笑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便有劳卢公了。”
卢植告罪连道不敢，二人接着以新字，讨论五经经典，卢植由是被皇帝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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