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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雷霆之怒(下)

    天下之事无大小皆决与上。上至衡石量书,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史记·秦始皇本纪》

    “陛下。”

    张延再次摇晃着跪下,带着哭音:“卑下请陛下治罪!”

    毕竟只是个游侠儿,只是想干些出人头地的事,经历这样的事情很难再保持冷静也是正常,少年帝王放下手中的食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些疲惫的松懈下来:“不怨你,是我大意了,以为不过是鬼蜮伎俩罢了,没想到此人竟然将我摆了一道。”

    直到青牛角堂而皇之离开了雒阳,皇帝才终于意识到没有一个可用心腹的坏处。

    如青牛角这样的小角色都能轻松一翻手就能在雒阳搅动风云,难以想象,如过是张梁之类的角色,自己能不能在这上面斗得过他?

    前世经历的都是堂皇手段,除非是刚出来的愣头青,否则不可能会出现直接逼迫到拿着刀枪指着脑袋做这样的小伎俩。

    若是皇帝在得知青牛角的第一时间就让荀攸等人商议事情,即便他们不会尽心,至少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再不济,就算是及时传报太尉,此事难道会闹到这样子?

    明明有碾压的牌面,却被耍小聪明的皇帝打得稀碎。

    将张延扶起,皇帝柔和道:“卿忠勇不退,可为股肱也,朕思来想去,也无一物可以赏赐,想来卿受伤甚重,未进水米才是。”

    得益于皇帝的柔和,张延的情绪有所缓和。

    皇帝打开食盒,诱人的香气散发,完全迥异于如今食物体系的一盘鸡出现在张延面前。

    张延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即便伤势略重,但仍旧坚持着下跪,但还是如实禀报道:“卑下武艺不如人,不敢享用!”

    皇帝也不管他了,自顾自坐下。

    “司隶各地的游侠归拢的如何了?”

    张延起身,捂着伤口道:“陛下,司隶河南归拢的游侠千二百人有余,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

    皇帝瞥了张延一眼。

    张延低着头,声音有些小:“此等游侠,大多为名利而来,卑下为了快速收拢,特许了他们绣衣郎的威权。”

    皇帝点点头,“此事不难,你既为直指,绣衣事宜你想如何就如何,我不过问,但对游侠也当有所约束,不可任意妄为,绣衣郎只有二千人定员。”

    张延闻言,没有再跪下,只是郑重的俯身。

    皇帝扶着腰间的剑,道:“今日之事,自你受伤之后,盖顺是何时出现的?绣衣可有盖顺出现的具体时辰?”

    张延皱皱眉头,回想了许久,道:“大约在申时五刻正,近来几日为了防备青牛角,卑下于十二门都派有斥候值守,军中斥候有报,盖顺于申时正于津门外出现。

    本要先奏陛下,怎奈何城内直里先起突起大火,谷门,步广里等皆有贼人踪迹......”

    皇帝‘嗯’了一声,转而接着道:“今日护着你的儿郎不要亏待了,今日为了此事死去的儿郎,以战死荣归乡里,表彰战功,赐爵三级,加以抚恤,不得有半点贪墨。”

    张延应下。

    皇帝点点头,道:“好好修养,多读些书,郅都、阳球都要读一读。”

    张延也一一应下。

    皇帝也不多停留,转身离去。

    张延擦了擦眼眶的眼泪,却如何也擦不干净这点眼泪,心中的情绪如决堤般陡然涌起。

    在家十数载,不读书就是原罪,即便他再如何苦学武艺,从来也只是作为读书人的兄长的陪衬出现的绿叶,每每家中来客人拜访时,家慈对待他与兄长时,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而今,天子不以他卑鄙之躯,不仅不曾怪罪,还亲自慰问,委以重任,这样的恩义,即便皇帝只是为了拉拢人心,张延也认了。

    如果说以前的张延只是单纯的混个功名爵禄的话,现在的张延一定是愿意为皇帝挡刀挡剑的。

    另一边,北军军营中的盖顺徐荣杨奉三人,已经在此绑了一夜,何苗也不敢为三人松绑,连夜找徐晃这类皇帝心腹来商议对策。

    自然不是商议如何保住这三人,而是如何保全他。

    盖顺他爹是盖勋,盖勋深受先帝以及皇帝的信任自然不会有事,徐荣杨奉二人凉州将领,与他非亲非故的,何苗更不会冒着这样的风险去保这两个蠢人。

    徐晃听闻了始末,也有些头疼,看着徐荣二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早不晚的,竟然在这个时候跟青牛角有了交集?

    “勾结黄巾贼,不是小事,明公与卑下亦不能决断,陛下既然未有明令前来,想来是有要事耽搁,明公不妨先行查问清楚,也好有所奏对。”

    何苗也不是没脑子的,早已经将徐荣二人分开询问了好几次,最终只得到了两份差不多的口供。

    但这答案未免让素来政治嗅觉不太灵敏的何苗也感觉有些茫然,世间竟然真有这样的蠢人吗?

    徐晃看了口供,也不由得感觉有些秃然。

    看了看杨奉,徐晃悲悯的看了他一眼。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自己蠢也就算了,还白白连累一位大有潜力的将领跟着他一起受罪。

    被人挡了挡箭牌还犹不自知,还敢私自出营,这俩人犯的每一条都几乎是在朝廷法度上做舞。

    ......

    光熹元年四月十六日

    皇帝罕见的明发了第一道最为简洁的诏令,全文只有几个字,全力缉拿三十六部渠帅,取渠帅首级者,赏钱五十万,赐田地千亩,赐列侯爵。

    昨日无辜被杀的百姓家人加爵五级,从此成为了免税的人家,脱离了苦海,官府还派遣人手收拢了尸体,为了防止瘟疫,特意焚烧了尸体。

    被烧了家宅的人家到官府报备,官府组织修缮,并且发了米粮,保证了家人不会受饥挨饿。

    这样的德政别说如今这不太平的时期了,就算是太平盛世,也没见过几回,麻木的人们竟很难对此产生愤怒的情绪,反而因为这一点点德政,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开心感。

    乱世人不如犬,不外如是。

    另一方面,尚书台机构的运行几乎达到了建宁年至今以来的一个巅峰,吏度支民曹,太尉府下东西等曹,开始高速运转。

    河东的朱儁,休屠各胡,呈合围之势将白波死死推回白波谷。

    只是只字不提青牛角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