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动机
刑警支队办公室，周君彦坐在电脑前看监控录像。
警方找到给杨亮家属送货的两名闪送员，都说客户通过电话联系他们，让他们取走放在超市储物箱的大信封，送到杨亮家。
这种接货方式虽少见，也不是没有，有的客户等不及闪送员过去会把东西放在指定地点让他们取走。
技术员调取超市监控，验证了闪送员的话，监控里的人黑衣帽子口罩，根本看不到脸，从身材和步态分析大概率是女人。
她一次性开了两个储物箱，分别放进去两个信封。
周君彦此刻看得正是女人最后消失的影像。
她这一路没有刻意避开监控摄像头，乘坐地铁到东阳路D口出站。
步行至东阳路颇有名气的小吃街，那里有一连排的餐饮店。
正值中午，人群熙熙攘攘，女人走进一家大排档，再也没出来过。
吴奎三带人过去侦查，发现大排档有后门，后门连接一条小胡同，店主们日常放些杂物，没什么贵重物品，也就没安装监控。
中午人多，大排档的服务员根本没注意有人走他们家后门。
女人进入大排档后，并没有急着走后门，而是穿梭于各个桌椅中间，像找人似的。
随后看似不经意向右边看了一眼，才向后门走去，但步子明显急促了些。
周君彦停下画面，顺着女人的视线方向找，她这一眼起码能看到靠近窗边五六张桌的人，还有窗外的人，但没一人与她对视。
人群范围有些大，不太好查，不过这一眼暴露了她侧脸，之前她一直低头走路，没一个镜头拍到她的正脸，从露出眼部的肌肤看，是个年轻女孩。
“周队，大排档老板和两名服务员都查完了，没有犯罪前科，案发时有不在场证明。”
吕东辰走过来汇报，“他们说后门小胡同连接旁边民居一个小门，挺多人抄近路去小吃街吃饭的，他家后门常有人走，所以没人在意谁走谁不走的。”
“这女的肯定踩好点了，对附近地形很熟悉，才不避开监控。”
“她在小胡同换装，从民居里出来，我等会去找技术科做步态分析，还不信，能让她跑了！”
“你想的太简单了，她都有计划逃脱警方技术追踪，会想不到掩饰步态吗？”
“总得试试吧…”
二组组员七嘴八舌讨论，周君彦手机铃声响，号码显示何琼。
接起后对方自称医院的人，他是最近联系人第一位，问他能不能去医院，何琼现在昏迷中。
周君彦急匆匆赶到医院急诊室，找到何琼床位。
病床上的女孩脸白的几乎跟床单被罩融为一体，双眼紧闭，手上扎着吊瓶。
他站定，盯着何琼的脸看，随后走上前，一手捂住她脑门，另一只手捂住下半张脸，脑里回想监控中的脸，是她吗？
正当他想要叫醒何琼睁眼时，一名年长护士走过来，问道：“哎，你是家属吗？”
周君彦尴尬收回手，回道：“算是吧，她怎么了？”
“发烧导致的脱水、电解质紊乱，再晚送来就有生命危险了，你是怎么当家长的，不知道她贫血很严重？年纪轻轻减什么肥，太不注意身体了。”
护士一边说一边递给他收款单，“去缴费，拿药，她打完这瓶就能走了，让她多吃饭，比吃药强。”
周君彦去缴了医药费，等了一会儿何琼还不醒，瞅着她的小脸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见过的何琼总是那么可怜。
六年前爸爸突然成了杀人犯，她被逼着长大成人，现在又欠着高额债务，吃饭看病都成问题。
有没有可能他看到的只是表面？真正的何琼为了让警方重启调查何大勇案件，不惜杀害无辜，充当模仿犯，那天她不是一直说不相信她爸会杀人吗？
各种思绪在脑中交织，周君彦连续两天在单位熬夜，难得有清静的时候，不知不觉趴床边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感觉有人大力摇晃他，以为又出了案子，一激灵醒过来，就见何琼圆溜溜眼睛正瞪着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不是出了跟我爸一样的案子，你怎么在这里？怎么还睡得着，怎么还不去查案？”
周君彦被一声声质问问愣了，他承认现在查案心气儿没以前足，但也不曾惫懒过，轮得到她来质问吗？
“你发烧晕倒，医院叫我来的。”
说完又自嘲跟个小破孩解释什么，“行了，你醒了，吊瓶也打完了，走吧，我带你吃饭。”
何琼不动，盯着他道：“如果你们要重新调查我爸的案子，我建议你们先查毛丽丽的男女关系，她同时交往五个男朋友。”
周君彦记得调查毛丽丽人际关系时查到过她同时交往三个男友，且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此事就没有公开。
“不论她交几个男朋友都不是她被杀的理由。”
“这就是她被杀的理由。”何琼突然大声，引来周围病人侧目。
周君彦忍住火气，低声道：“你要想讨论你爸案子，就跟我去吃饭。”
说完整理衣裳率先走出去。
此刻清晨六点刚过，医院附近有家早餐店营业，店里客人不多。
何琼胃口很大，吃得又快，她吃完两屉包子时，周君彦才吃了半屉。
他看了眼手表，“你几点上班？”
“不干了。”
“什么？”
如此无所谓的语气令周君彦诧异，缺钱缺到没饭吃的程度，能不在乎工作吗？
“经理想睡我，我不同意，就不干了。”
何琼又一句云淡风轻的解释，周君彦的包子彻底吃不下去了。
“你经常碰到这样的事？”
何琼还真仔细想了想，“差不多吧，每个工作都能碰到这种男的，不是嘴上占点便宜，就是想手上占点便宜。”
答案挺出乎意料，他还以为这种男的属于少数，毕竟他的工作环境接触不到。
“没有工作你哪来的钱吃饭交房租？”
“放心吧，底层劳动力的工作很好找，这种工作留不住人，经常缺人。”
周君彦不清楚哪句话让何琼产生他很担心她的错觉，不过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他还是提醒了句：“你写的欠条没有法律效力，你可以不给他们钱，知道吗？”
“知道。”
何琼咽下最后一口包子，郑重地看着周君彦说道:“那你知道吗？我的高中是市重点，早上六点早自习，晚上十点半下晚自习，几乎一整天都在学习，我接受过高强度学习训练，也知道怎么学习更有效率。”
重逢以来，第一次听何琼说这么多话，纳闷怎么突然扯到学习了？
“我爸的案子，相关法律书籍我都看了，什么痕迹学、犯罪心理学能找到的书我也都看了，你知道那几个家庭，谁最先走出来的吗？”
周君彦摇头，案子结束后他就没关注过被害者家属。
“张威。”说到这个名字，何琼呵了一声，“如果他不死，房子都保不住，我看李亚楠自己带着孩子过的挺好。”
“你跟他们还有联系？”
“给钱才能有联系，李亚楠把张威的东西给我了，我发现了这个……”
何琼掏出手机找出一张相片给周君彦，上面只拍了一本书。
周君彦念出书名：“《如何解除瘾症》，什么意思？”
“没有出版刊号，私自刊印的书。”
“这能说明什么，毛丽丽和万晓峰家没有这本书。”
警察办案比一般人想象得细致的多，不可能何琼都能找到的线索他们找不到。
“你再看看这个。”何琼又翻出一张照片。
“戒瘾互助小组，这又是什么？”
“一个app里的小组，毛丽丽是组员。”何琼说:“张威手机没有这个app，我问过李亚楠，她说看见过张威手机里有这个app，你可以去问她，张威有一阵儿戒赌的意愿非常强，应该进过这个组。”
周君彦听完，盯着何琼看了很久，酝酿下情绪，开口:“你爸的案子已经结了，我没有立场再去找她问案子的事。”
何琼不管他，继续说:“吴倩，就是万晓峰的前妻，她说既没有见过书，也不敢肯定万晓峰进过组，不过暴力成瘾的人一般不会反省自己。”
“你到底想说什么？”
“毛丽丽X瘾，张威赌瘾，万晓峰暴力成瘾，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瘾症，这就是他们被杀的理由！”
“你—”
周君彦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有个说法，在一个专业领域研究七年就能称得上专家，何琼对何大勇案的了解超乎他的想象。
三个被害人中，除了万晓峰的家暴具有隐秘性，警方没有查出来之外，毛丽丽爱交男朋友，张威赌博成性，他们都有记录。
这三人之间没有明显的共同点，对此犯罪心理学家给出的结论是无差别杀人，根本没人将三人的瘾症联系到一起。
毕竟那些所谓的瘾症没有毒瘾对社会危害大，可以说只对他们个人和家庭生活有影响。
“何琼，我真不想跟你讨论这些，你当警察都是傻子，你爸都没说出的动机你能推测出来？就算凶手憎恨赌博，憎恨家暴，毛丽丽的X瘾跟他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全世界烟民有多少，烟瘾也是瘾，难不成那些人都该死？”
“不一样。”何琼出奇地坚持她的结论。
“他们这些人都让家里人受伤了，直接伤害。”
警方找到给杨亮家属送货的两名闪送员，都说客户通过电话联系他们，让他们取走放在超市储物箱的大信封，送到杨亮家。
这种接货方式虽少见，也不是没有，有的客户等不及闪送员过去会把东西放在指定地点让他们取走。
技术员调取超市监控，验证了闪送员的话，监控里的人黑衣帽子口罩，根本看不到脸，从身材和步态分析大概率是女人。
她一次性开了两个储物箱，分别放进去两个信封。
周君彦此刻看得正是女人最后消失的影像。
她这一路没有刻意避开监控摄像头，乘坐地铁到东阳路D口出站。
步行至东阳路颇有名气的小吃街，那里有一连排的餐饮店。
正值中午，人群熙熙攘攘，女人走进一家大排档，再也没出来过。
吴奎三带人过去侦查，发现大排档有后门，后门连接一条小胡同，店主们日常放些杂物，没什么贵重物品，也就没安装监控。
中午人多，大排档的服务员根本没注意有人走他们家后门。
女人进入大排档后，并没有急着走后门，而是穿梭于各个桌椅中间，像找人似的。
随后看似不经意向右边看了一眼，才向后门走去，但步子明显急促了些。
周君彦停下画面，顺着女人的视线方向找，她这一眼起码能看到靠近窗边五六张桌的人，还有窗外的人，但没一人与她对视。
人群范围有些大，不太好查，不过这一眼暴露了她侧脸，之前她一直低头走路，没一个镜头拍到她的正脸，从露出眼部的肌肤看，是个年轻女孩。
“周队，大排档老板和两名服务员都查完了，没有犯罪前科，案发时有不在场证明。”
吕东辰走过来汇报，“他们说后门小胡同连接旁边民居一个小门，挺多人抄近路去小吃街吃饭的，他家后门常有人走，所以没人在意谁走谁不走的。”
“这女的肯定踩好点了，对附近地形很熟悉，才不避开监控。”
“她在小胡同换装，从民居里出来，我等会去找技术科做步态分析，还不信，能让她跑了！”
“你想的太简单了，她都有计划逃脱警方技术追踪，会想不到掩饰步态吗？”
“总得试试吧…”
二组组员七嘴八舌讨论，周君彦手机铃声响，号码显示何琼。
接起后对方自称医院的人，他是最近联系人第一位，问他能不能去医院，何琼现在昏迷中。
周君彦急匆匆赶到医院急诊室，找到何琼床位。
病床上的女孩脸白的几乎跟床单被罩融为一体，双眼紧闭，手上扎着吊瓶。
他站定，盯着何琼的脸看，随后走上前，一手捂住她脑门，另一只手捂住下半张脸，脑里回想监控中的脸，是她吗？
正当他想要叫醒何琼睁眼时，一名年长护士走过来，问道：“哎，你是家属吗？”
周君彦尴尬收回手，回道：“算是吧，她怎么了？”
“发烧导致的脱水、电解质紊乱，再晚送来就有生命危险了，你是怎么当家长的，不知道她贫血很严重？年纪轻轻减什么肥，太不注意身体了。”
护士一边说一边递给他收款单，“去缴费，拿药，她打完这瓶就能走了，让她多吃饭，比吃药强。”
周君彦去缴了医药费，等了一会儿何琼还不醒，瞅着她的小脸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见过的何琼总是那么可怜。
六年前爸爸突然成了杀人犯，她被逼着长大成人，现在又欠着高额债务，吃饭看病都成问题。
有没有可能他看到的只是表面？真正的何琼为了让警方重启调查何大勇案件，不惜杀害无辜，充当模仿犯，那天她不是一直说不相信她爸会杀人吗？
各种思绪在脑中交织，周君彦连续两天在单位熬夜，难得有清静的时候，不知不觉趴床边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感觉有人大力摇晃他，以为又出了案子，一激灵醒过来，就见何琼圆溜溜眼睛正瞪着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不是出了跟我爸一样的案子，你怎么在这里？怎么还睡得着，怎么还不去查案？”
周君彦被一声声质问问愣了，他承认现在查案心气儿没以前足，但也不曾惫懒过，轮得到她来质问吗？
“你发烧晕倒，医院叫我来的。”
说完又自嘲跟个小破孩解释什么，“行了，你醒了，吊瓶也打完了，走吧，我带你吃饭。”
何琼不动，盯着他道：“如果你们要重新调查我爸的案子，我建议你们先查毛丽丽的男女关系，她同时交往五个男朋友。”
周君彦记得调查毛丽丽人际关系时查到过她同时交往三个男友，且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此事就没有公开。
“不论她交几个男朋友都不是她被杀的理由。”
“这就是她被杀的理由。”何琼突然大声，引来周围病人侧目。
周君彦忍住火气，低声道：“你要想讨论你爸案子，就跟我去吃饭。”
说完整理衣裳率先走出去。
此刻清晨六点刚过，医院附近有家早餐店营业，店里客人不多。
何琼胃口很大，吃得又快，她吃完两屉包子时，周君彦才吃了半屉。
他看了眼手表，“你几点上班？”
“不干了。”
“什么？”
如此无所谓的语气令周君彦诧异，缺钱缺到没饭吃的程度，能不在乎工作吗？
“经理想睡我，我不同意，就不干了。”
何琼又一句云淡风轻的解释，周君彦的包子彻底吃不下去了。
“你经常碰到这样的事？”
何琼还真仔细想了想，“差不多吧，每个工作都能碰到这种男的，不是嘴上占点便宜，就是想手上占点便宜。”
答案挺出乎意料，他还以为这种男的属于少数，毕竟他的工作环境接触不到。
“没有工作你哪来的钱吃饭交房租？”
“放心吧，底层劳动力的工作很好找，这种工作留不住人，经常缺人。”
周君彦不清楚哪句话让何琼产生他很担心她的错觉，不过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他还是提醒了句：“你写的欠条没有法律效力，你可以不给他们钱，知道吗？”
“知道。”
何琼咽下最后一口包子，郑重地看着周君彦说道:“那你知道吗？我的高中是市重点，早上六点早自习，晚上十点半下晚自习，几乎一整天都在学习，我接受过高强度学习训练，也知道怎么学习更有效率。”
重逢以来，第一次听何琼说这么多话，纳闷怎么突然扯到学习了？
“我爸的案子，相关法律书籍我都看了，什么痕迹学、犯罪心理学能找到的书我也都看了，你知道那几个家庭，谁最先走出来的吗？”
周君彦摇头，案子结束后他就没关注过被害者家属。
“张威。”说到这个名字，何琼呵了一声，“如果他不死，房子都保不住，我看李亚楠自己带着孩子过的挺好。”
“你跟他们还有联系？”
“给钱才能有联系，李亚楠把张威的东西给我了，我发现了这个……”
何琼掏出手机找出一张相片给周君彦，上面只拍了一本书。
周君彦念出书名：“《如何解除瘾症》，什么意思？”
“没有出版刊号，私自刊印的书。”
“这能说明什么，毛丽丽和万晓峰家没有这本书。”
警察办案比一般人想象得细致的多，不可能何琼都能找到的线索他们找不到。
“你再看看这个。”何琼又翻出一张照片。
“戒瘾互助小组，这又是什么？”
“一个app里的小组，毛丽丽是组员。”何琼说:“张威手机没有这个app，我问过李亚楠，她说看见过张威手机里有这个app，你可以去问她，张威有一阵儿戒赌的意愿非常强，应该进过这个组。”
周君彦听完，盯着何琼看了很久，酝酿下情绪，开口:“你爸的案子已经结了，我没有立场再去找她问案子的事。”
何琼不管他，继续说:“吴倩，就是万晓峰的前妻，她说既没有见过书，也不敢肯定万晓峰进过组，不过暴力成瘾的人一般不会反省自己。”
“你到底想说什么？”
“毛丽丽X瘾，张威赌瘾，万晓峰暴力成瘾，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瘾症，这就是他们被杀的理由！”
“你—”
周君彦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有个说法，在一个专业领域研究七年就能称得上专家，何琼对何大勇案的了解超乎他的想象。
三个被害人中，除了万晓峰的家暴具有隐秘性，警方没有查出来之外，毛丽丽爱交男朋友，张威赌博成性，他们都有记录。
这三人之间没有明显的共同点，对此犯罪心理学家给出的结论是无差别杀人，根本没人将三人的瘾症联系到一起。
毕竟那些所谓的瘾症没有毒瘾对社会危害大，可以说只对他们个人和家庭生活有影响。
“何琼，我真不想跟你讨论这些，你当警察都是傻子，你爸都没说出的动机你能推测出来？就算凶手憎恨赌博，憎恨家暴，毛丽丽的X瘾跟他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全世界烟民有多少，烟瘾也是瘾，难不成那些人都该死？”
“不一样。”何琼出奇地坚持她的结论。
“他们这些人都让家里人受伤了，直接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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