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夜雪怀情
时值严冬，山逢大雪，万物敛藏，幸好陆老头的地窖中留存不少补给，叫我们不至于挨饿。
我俩相伴山中这段日子，平静也温好。每日按时练功习剑，墨染与我试剑切磋，悉心指点。感激之余我也会偷偷望他的背影，带一缕凛冬的萧索，一分不容置疑的决然。我虽不知他整日眉头轻锁在想什么，但能这般陪他闲云野鹤，共度余生，何不乐乎？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渐觉时光放慢了脚步，同最平常的人家一样，忘却刀光剑影、尔虞我诈，享受着最平凡的日子。
园日涉而成趣，时矫首以遐观。
偶然我见他独立扉下，延伫遥望，背影忧伤，便凑上去跟他说话。
“师哥，你未来有何打算？”
墨染迎风眯起了眼，静眸生烟，沉吐一息。
“那我们还回去吗？”数月以来，从未听他提回去的话。如今他伤势大好，也不太可能一直留在这。
“我...或许不会回去了。”
“那你要去哪啊？”心头一喜，正好，反正我也不喜欢江湖里的勾心斗角血腥厮杀，一举逃出牢笼也好。
墨染却缄口不言，目涌一丝悲凉的决绝。
我索性揽住他的手臂，“反正不管你去哪，我都会陪着你。”
他垂眸望向我，眉头轻轻舒展，眼底涌现柔软的星光，却在他眨眼时消失不见。星辰陨落于墨海，炙阳被永夜吞噬...
日薄西山，我们回草庐一起做饭。
今儿是大寒，我俩特地从陆老头窖里取来各色山货，张罗一桌好菜，温了一壶好酒。
这般恬静安然的日子不知还能拥有多久。
墨染坐在对面，手捻酒盏，眉目清冷，望着不知名处。
我看他又快沉入那种状态，忙张罗他吃好喝好，自斟一碗，痛饮一口，辣的眼泪直流。兴甚于至，随性吟起五柳先生的诗。又想起陌上花满楼那一夜对月飞觞、投壶赋诗，忽然心血来潮，一拍桌，“师哥，咱们来对诗吧？”
他眸子一亮，饶有深意望着我，“怎么，又贪酒了？”
我小声嘟囔：“哪有...”
他一敲我脑瓜，“你明知对不过我，不是馋酒又是什么？”
“唔...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瞧他毫无愠意，反别有意味看着我，我忽觉心尖一跳，没喝酒脸先热起来。
他收回目光，气定神闲饮酒夹菜。我忽觉一阵心痒，不自觉靠他近些，再近些...忽然他一扭头，正对上我的眼眸，刹那心跳一漏...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忽然，他轻轻抬起手，似要触摸我鬓角。刹那我心忽悠一下，怔怔相望，惊喜欲狂。
他却停手在我面颊半寸之外，眉宇轻轻一蹙，星眸转瞬一黯，收回手，维持刚才正襟危坐的样子。
......
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
红炉人面暖，酒酣醉意生。
我一碗接一碗饮酒，下咽，只为扫去那悠长的苦闷。
墨染忽地握住我的手，停我杯盏。我回眸愠愠睇他，“干嘛？你不喝，还不让我喝吗？”
“别喝醉了。”不痛不痒的一句，斩断我多少幽思。
“不要你管！”我倔强地甩开他的手，闷头继续喝。
“好，干喝无趣，我们飞觞吧。”
我惊喜尤加，“真的？”
他二话不说给自己斟酒，又给我添了半碗，举杯对我，“先以雪字为令，以赋为体。引古鉴今皆无不可。”
“好！我先来——”我兴致勃然，举樽朗声：“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争冰雪之高洁，齐墨梅之孤芬～”说完饶有兴致盯着他，期盼他能窥见我眼中光华。
墨染难得露出绝美笑意，举杯在唇边，言如清泉：“佩秋兰以明德，点绛唇以昭颜。淡柔情于流水，负雅志于高山。鸟凄声以复归，雪漫漫而天寒。独盘桓而不入，梅蕤蕤已凋残。”
我神思一荡，眼前浮现一幅悲凉壮丽的画卷——脉脉寒江渡，凄凄云烟波。迭巘千重深，孤行蓑衣客。
一阵黯然萧索涌上心头，不禁怅然，接作：“君叙怀以感余，愿接膝以交言。今宵温酒作伴，何观雪而伤感？”
墨染深深望我一眼，复而饮尽，推窗远望，“倦鸟有心而知还，池鱼欢寡而慕渊。悲暮雪之须臾，感幽昙之旦夕。念人生之长勤，思故里之何安！”
我心被狠狠一揪，察觉到他语中无尽的萧索与惆怅，上前环住他的身，感受那片刻的温存，“思君意兮靡静，徒离忧而难平。愿结游兮故地，解惆怅以清欢！”
他轻轻挪开我的手，转身凝注我，刹那，我被他眸中一缕炙热的焰火点燃。
他声如春水，静静泻于耳边：“生不时而违愿，徒契契以悲辛。拥劳情而罔诉，步容与于长林。捧剑魂以慰心，追旧忆而枉寻。索残迹以复路，罢长恩而绝情！”
我被他眸中悲切打动，眼眶一热，泪在打转，“君何故以绝情？何人恩之欲断？”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将平生一腔温情倾注我心，“于时毕昴盈轩，北风凄凄，炯炯不寐，众念盘旋。望桑梓之安虞，观静居之无虑。采俊梅以饰景，睇苍山而忘言。念今昔之何处，悲身命之难由。感墨梅之傲寒，遗残垣兮荒丘...”
言罢，他目光似透过我望向遥远而漆黑的地方。
我久伫忘言，泪不经意淌落，打湿他的手背。
“愿从君而远辞，绝心誓以莫留。子不语兮颦颦，风飒飒兮使我愁...”
他放开我的手，复立窗前，背对我，“叹春秋之代序，惕韶华之不驻。惧前途之渺茫，怖后身之无路。伤离焚之梅香，恨霜降于白渚。封千瀑于绝谷，斩百花于岁暮。”
我与他并肩而立，共赏苍茫天地，“幸梅雪之坚贞，渺千里之菁芜。凌孤寒而独艳，冠古今而永驻。盼熹云之吐乌，降甘霖于芳渚。愿君得之所愿，莫悲行于世间！”
他恍然回眸，深深望我，凄迷眼眸藏尽烈火，风雪激扬，散化于雾。倏而雨后初晴，晴光乍现，冰消雪融，万物回温...
他一把拥住了我。万千情愫在瞬间绽放，人间烟火绚烂如初。
他抱得很紧，坚实的胸膛暗藏激烈的心跳，将我的心脏与他相牵，心火交融。
他忽然低头吻住我的额头。我为之一颤，渐渐融化于那突如其来的柔情中...
他吻过我的眉心，流连于我的双唇...
温柔烈火灼烧魂魄，于激情中迷失，绽放出最鲜艳的花朵。
一丝危险潜藏于诱果，一缕温热窥探于心窝。
深渊中的光明融化冰雪，浓墨里的朱砂刺破黯夜。
天地始于悸动，万物生于交融。
沉浸于幻梦的温床，品尝那陌生的蜜果。
那双深邃而温柔的眼眸，放下一切戒备，抛却后顾之犹。
......
肩头一痛，被他咬住。
我惊呼一声，他旋即放开，转而去咬自己的手。
如同被浸入寒潭里的被烧红的石头。
他忽然停了动作，停了手。呼吸渐渐低迷，平稳，徐徐离开我的身。
烈火刹那化作玄冰…咫尺天涯。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做...”他眼眶泛红，面上有一丝恍惚，三分愧疚，剩下的是后知后觉的隐忍，“对不起，师妹，我...我...”
“怎么了...”
“不...我们不该...”
他倏然立起，下床拢衣，留我空荡荡地躺在那。
一丝被戏耍的感觉爬上心头。紧随其后的是难以名状的滋味，如潮水般将我紧裹。
迷惑？彷徨？亦或愤怒...
心底裂开一块巨大的空洞，粉碎的泡沫正簌簌往里掉落。追而不复，覆水难收。
“墨染，你为何要这样对我...”那是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浓墨难窥，玷染血火。
夜寒衾孤，酒冷风骤。
白茫茫天地，暗惨惨云岫。
茅屋草灯如豆，人世逆旅扁舟。
我俩相伴山中这段日子，平静也温好。每日按时练功习剑，墨染与我试剑切磋，悉心指点。感激之余我也会偷偷望他的背影，带一缕凛冬的萧索，一分不容置疑的决然。我虽不知他整日眉头轻锁在想什么，但能这般陪他闲云野鹤，共度余生，何不乐乎？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渐觉时光放慢了脚步，同最平常的人家一样，忘却刀光剑影、尔虞我诈，享受着最平凡的日子。
园日涉而成趣，时矫首以遐观。
偶然我见他独立扉下，延伫遥望，背影忧伤，便凑上去跟他说话。
“师哥，你未来有何打算？”
墨染迎风眯起了眼，静眸生烟，沉吐一息。
“那我们还回去吗？”数月以来，从未听他提回去的话。如今他伤势大好，也不太可能一直留在这。
“我...或许不会回去了。”
“那你要去哪啊？”心头一喜，正好，反正我也不喜欢江湖里的勾心斗角血腥厮杀，一举逃出牢笼也好。
墨染却缄口不言，目涌一丝悲凉的决绝。
我索性揽住他的手臂，“反正不管你去哪，我都会陪着你。”
他垂眸望向我，眉头轻轻舒展，眼底涌现柔软的星光，却在他眨眼时消失不见。星辰陨落于墨海，炙阳被永夜吞噬...
日薄西山，我们回草庐一起做饭。
今儿是大寒，我俩特地从陆老头窖里取来各色山货，张罗一桌好菜，温了一壶好酒。
这般恬静安然的日子不知还能拥有多久。
墨染坐在对面，手捻酒盏，眉目清冷，望着不知名处。
我看他又快沉入那种状态，忙张罗他吃好喝好，自斟一碗，痛饮一口，辣的眼泪直流。兴甚于至，随性吟起五柳先生的诗。又想起陌上花满楼那一夜对月飞觞、投壶赋诗，忽然心血来潮，一拍桌，“师哥，咱们来对诗吧？”
他眸子一亮，饶有深意望着我，“怎么，又贪酒了？”
我小声嘟囔：“哪有...”
他一敲我脑瓜，“你明知对不过我，不是馋酒又是什么？”
“唔...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瞧他毫无愠意，反别有意味看着我，我忽觉心尖一跳，没喝酒脸先热起来。
他收回目光，气定神闲饮酒夹菜。我忽觉一阵心痒，不自觉靠他近些，再近些...忽然他一扭头，正对上我的眼眸，刹那心跳一漏...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忽然，他轻轻抬起手，似要触摸我鬓角。刹那我心忽悠一下，怔怔相望，惊喜欲狂。
他却停手在我面颊半寸之外，眉宇轻轻一蹙，星眸转瞬一黯，收回手，维持刚才正襟危坐的样子。
......
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
红炉人面暖，酒酣醉意生。
我一碗接一碗饮酒，下咽，只为扫去那悠长的苦闷。
墨染忽地握住我的手，停我杯盏。我回眸愠愠睇他，“干嘛？你不喝，还不让我喝吗？”
“别喝醉了。”不痛不痒的一句，斩断我多少幽思。
“不要你管！”我倔强地甩开他的手，闷头继续喝。
“好，干喝无趣，我们飞觞吧。”
我惊喜尤加，“真的？”
他二话不说给自己斟酒，又给我添了半碗，举杯对我，“先以雪字为令，以赋为体。引古鉴今皆无不可。”
“好！我先来——”我兴致勃然，举樽朗声：“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争冰雪之高洁，齐墨梅之孤芬～”说完饶有兴致盯着他，期盼他能窥见我眼中光华。
墨染难得露出绝美笑意，举杯在唇边，言如清泉：“佩秋兰以明德，点绛唇以昭颜。淡柔情于流水，负雅志于高山。鸟凄声以复归，雪漫漫而天寒。独盘桓而不入，梅蕤蕤已凋残。”
我神思一荡，眼前浮现一幅悲凉壮丽的画卷——脉脉寒江渡，凄凄云烟波。迭巘千重深，孤行蓑衣客。
一阵黯然萧索涌上心头，不禁怅然，接作：“君叙怀以感余，愿接膝以交言。今宵温酒作伴，何观雪而伤感？”
墨染深深望我一眼，复而饮尽，推窗远望，“倦鸟有心而知还，池鱼欢寡而慕渊。悲暮雪之须臾，感幽昙之旦夕。念人生之长勤，思故里之何安！”
我心被狠狠一揪，察觉到他语中无尽的萧索与惆怅，上前环住他的身，感受那片刻的温存，“思君意兮靡静，徒离忧而难平。愿结游兮故地，解惆怅以清欢！”
他轻轻挪开我的手，转身凝注我，刹那，我被他眸中一缕炙热的焰火点燃。
他声如春水，静静泻于耳边：“生不时而违愿，徒契契以悲辛。拥劳情而罔诉，步容与于长林。捧剑魂以慰心，追旧忆而枉寻。索残迹以复路，罢长恩而绝情！”
我被他眸中悲切打动，眼眶一热，泪在打转，“君何故以绝情？何人恩之欲断？”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将平生一腔温情倾注我心，“于时毕昴盈轩，北风凄凄，炯炯不寐，众念盘旋。望桑梓之安虞，观静居之无虑。采俊梅以饰景，睇苍山而忘言。念今昔之何处，悲身命之难由。感墨梅之傲寒，遗残垣兮荒丘...”
言罢，他目光似透过我望向遥远而漆黑的地方。
我久伫忘言，泪不经意淌落，打湿他的手背。
“愿从君而远辞，绝心誓以莫留。子不语兮颦颦，风飒飒兮使我愁...”
他放开我的手，复立窗前，背对我，“叹春秋之代序，惕韶华之不驻。惧前途之渺茫，怖后身之无路。伤离焚之梅香，恨霜降于白渚。封千瀑于绝谷，斩百花于岁暮。”
我与他并肩而立，共赏苍茫天地，“幸梅雪之坚贞，渺千里之菁芜。凌孤寒而独艳，冠古今而永驻。盼熹云之吐乌，降甘霖于芳渚。愿君得之所愿，莫悲行于世间！”
他恍然回眸，深深望我，凄迷眼眸藏尽烈火，风雪激扬，散化于雾。倏而雨后初晴，晴光乍现，冰消雪融，万物回温...
他一把拥住了我。万千情愫在瞬间绽放，人间烟火绚烂如初。
他抱得很紧，坚实的胸膛暗藏激烈的心跳，将我的心脏与他相牵，心火交融。
他忽然低头吻住我的额头。我为之一颤，渐渐融化于那突如其来的柔情中...
他吻过我的眉心，流连于我的双唇...
温柔烈火灼烧魂魄，于激情中迷失，绽放出最鲜艳的花朵。
一丝危险潜藏于诱果，一缕温热窥探于心窝。
深渊中的光明融化冰雪，浓墨里的朱砂刺破黯夜。
天地始于悸动，万物生于交融。
沉浸于幻梦的温床，品尝那陌生的蜜果。
那双深邃而温柔的眼眸，放下一切戒备，抛却后顾之犹。
......
肩头一痛，被他咬住。
我惊呼一声，他旋即放开，转而去咬自己的手。
如同被浸入寒潭里的被烧红的石头。
他忽然停了动作，停了手。呼吸渐渐低迷，平稳，徐徐离开我的身。
烈火刹那化作玄冰…咫尺天涯。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做...”他眼眶泛红，面上有一丝恍惚，三分愧疚，剩下的是后知后觉的隐忍，“对不起，师妹，我...我...”
“怎么了...”
“不...我们不该...”
他倏然立起，下床拢衣，留我空荡荡地躺在那。
一丝被戏耍的感觉爬上心头。紧随其后的是难以名状的滋味，如潮水般将我紧裹。
迷惑？彷徨？亦或愤怒...
心底裂开一块巨大的空洞，粉碎的泡沫正簌簌往里掉落。追而不复，覆水难收。
“墨染，你为何要这样对我...”那是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浓墨难窥，玷染血火。
夜寒衾孤，酒冷风骤。
白茫茫天地，暗惨惨云岫。
茅屋草灯如豆，人世逆旅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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