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飞云寂雪
黯夜无光，只有两个身影翩然穿梭在密林之中。
两道电一般漆黑的身影，步履如飞，神情仓皇。
在他们身后围满了火光，宛若一根根催命箭矢，对准了他们的背，剑拔弩张。
“师哥，没有路了！”她猝然顿步，凝望面前百丈宽的天堑无言。
“那就杀出一条路！”他挡在她身后，扬剑面对数百支冰冷的弩箭。
第一波箭矢射来时，他们珠联璧合而无恙。
第二波箭矢射来之前，自人群中飞出一坨肥硕身影，落在他们面前，蛇一样的眼睛透着狠戾的毒光。
“故人重逢，别来无恙啊！”
他目露一丝狐疑，“我何时见过你？”
胖老头脸色一变，肥躯一抖，骤然掠近，掌风如惊涛骇浪。
他率先迎上去，挥剑苦战。剑风激雨，拳掌惊雷。
骤然他闷哼一声，身如断翅孤鸿被击向尽头的天堑。
“师哥——”她义无反顾冲上去，拼了命去抓他的手。
覆水难收——
.......
“啊啊啊啊！”我睁开眼，一阵激灵，方知刚才不过一场梦。
这梦真稀奇，有何寓意呢？
“师妹，你怎么了？”耳畔传来熟悉清朗之音。
一扭头，墨染坐在我身旁，面带忧愁。
“师哥...我...”我摇摇脑袋，想挥去那诡异的梦魇，头脑发蒙，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师哥，我们这是在哪里？”
墨染剑眉一蹙，“你不记得了？我们在夏州啊，今夜上山。”
“上山？干什么去？”脑袋空空，前因后果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墨染摸了摸我的脑门，神情更惑，“没发烧啊，你怎么了？”
“我...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我有所顾忌瞅了他一眼，咬咬嘴唇，委婉道：“师哥，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会不会我们不该来？”
墨染俊眉微蹙，沉默片刻，道：“这是冥王的命令，你我别无选择。”
刹那我回过神，此行不正是要跟随墨染上嵯峨岭吗？任务在身，我竟一觉起来犯了糊涂，想来是睡迷糊的缘故。
然心绪仍被那噩梦搅扰，“可是...这刚好也是个机会呀？我们大可以脱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另寻去处！”
墨染异样睇我，墨眸升起一丝星光，转瞬归于黯海，“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江湖虽大，你我的路却已注定。”
我不解亦不服，“谁说的？你我生来自由，身怀武艺，岂能自缚手脚？天下之大，我就不信哪都去不了。对了，我们可以回蜀山呀？”转念一想又沮丧，蜀山岂非也是酆都的地盘？
“天快暗了，我们该启程了。”墨染深深望我一眼，转身回到案前，开始收整行囊。
日暮苍山，近在眼前。
我跟随墨染亦步亦趋上山。山雪很大，淹没前路，空茫寂寥。
脑中倏响起故人之语：“...你们为他出生入死，终了也难逃卸磨杀驴的下场...”
心头一跳，不禁喃喃：“师哥，咱们有朝一日会被冥王杀掉吗？”
墨染脚步一顿，诧异睇我，眸光一黯，什么也没说。
我当他默认，忙拉住他的手，“师哥，我们何不另寻去处？”喉头一哽，心潮汹涌，“我．．．我不想死！”
墨染望向我，眸海深幽。
四目相对的一刹，我似在他万年不化的冰眸中窥见了星辰大海。
“我不会让你死。”良久，他沉声道。
继续无言赶路。天寒地冻，千山雪寂，万径人踪灭。
月上中天，我们已登顶，栖身老槐树枝枒间，借夜幕掩映。
“子时是飞云山庄换岗的时间。”墨染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庄院。
我无言望向墨染，他坚毅背影此时定格在我眼中，凄迷风雪将他笼罩，落满他双肩，与背上的银白长剑融为一体。
忽然想伸手为他拂去，却在还差三寸之地停留，默默收回，藏好。
不知过了多久，闻得庄内传来飘渺更鼓声，墨染递我一个眼色，瞅准时机当先飞掠而去。
一前一后两道黑影宛若无声划过夜空的鹰隼，落在一处屋脊上，向内一探，院中果然无人。
我与墨染对视一眼，分别落入院中。
“没有走错，是无极密宗的祠堂。”我压低声音，脚下无声，随墨染闪身钻入廊檐底下。
墨染探手试推窗牗，竟是往外开的，旋即与我鱼贯跃入祠堂。祠堂里空无一人，尽头摆着神龛排位，石碑上刻了些铭文。
我们不甚在意，将天照剑藏于房梁一隅，匆匆离开。谁料方掠出院落，就被一堆人团团围上。他们各个瞠目执刀，俨然恭候多时。
“听闻有客到访，怎么不多留一阵？”人群里走出来个青衫中年人，吊眼疏眉，眉心横亘一道疤。
“冉青玄？”墨染声寒神冷，早已蓄势待发。
“哼哼，宗主果然神机妙算，血司命，深夜到访，有何贵干．．．”不及他说完，墨染电一般掠出，傲雪剑早已出鞘，一剑直捣黄龙。
这必杀一击世上几乎无人能躲。
冉青玄眼珠一瞪，咕哝两声，胸前已绽放一大片鲜红。
刹那，墨染掣剑回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携我轻身纵跃，掠出人丛，沿下山路狂奔。谁料前后左右皆亮起无数光点。我心惊肉跳，是那个梦？！
不及细想，墨染牵我疾向唯一无人的林中古道。
我不知这条路会将我们带去哪，我只知注定是一条不归路。
或许一切早有预警．．．
山崖边，矗一石碑，题刻“忘情崖”。
不禁怅然，胸臆激荡，难道今夜将止命于此？
我望向墨染，他眉目涌现一股凛然决绝，骤然睇我，四目相交。
“我们该怎么办？”
“活着。”
“如何活？”
“杀出一条路！”他决然转身，长剑蓄劲，面对尽头涌来的追兵。
杀喊四起，我与墨染已冲入人群，刀剑无影，血雨四溅。
渐渐我已麻木，只剩手起剑落的畅快感。是否人性本如兽？死亡的巨手之下亦能作困兽之搏。
直到面前敌人尽数倒在脚下，血流成河。我与墨染各自落剑，相望苦笑。
忽然，林中掠出一个浑圆健影，重重落在我们面前，溅起三丈尘。
好个胖头陀，三百斤也不为过，头顶寸草不生，面颊肿胀如熊，薄眉精目，一脸横肉，属实面目可憎。
心中暗忖，难道他就是无极密宗宗主百里封天？
他声如熊罴：“有胆闯我山庄，难道无胆留下吗？”
墨染寒声道：“那要看你够不够资格！”
“好狂妄的小杂种！”话音未落，胖头陀已冲将上来，与墨染鏖战一方。
过招数十回合，墨染挡剑中他一掌，疾步倒退。我心一紧，忙上前出掌借力，扶稳他身。梦中的恐惧仍缠绕着我，我立刻上前，扬剑沉喝：“老贼，我跟你打！”
说罢疾步纵掠，剑花狂挽，使出毕生真力，穷尽一身武艺，不杀此贼誓不罢休！
可惜我低估了一宗之主的实力。老贼真气雄浑，岿然不动，一双手如龙掌凤爪，徒手对抗刀剑如拈花摘叶。刹那我身中一掌，身子止不住倒飞出去。
可我忘了身后是万丈深渊——
“师妹！”
天地在我眼前变慢，我看到了墨染惊惧的脸。他伸出手向我狂奔，我似看到他眼中难遏的悲绝。
我无可阻挡地朝下坠落，他的脸在我眼前飘远。
或许这样也好，总比双宿双飞、同归于尽的好，至少他还能活着。
然而——
墨染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悬崖上方，如离弦之箭朝我靠近。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左手一剑猛刺向山崖石壁。陨铁凿开岩石，将我二人挂在半空。
悲喜交加，喜极而泣。不会死了？
墨染玉面因用力而扭曲，眸中光芒坚若磐石。
忽然想起他曾在耳边的话：“我不会让你死。”
他猝然用力，一把将我抛向空中。那一刹那我看得真切，他因泄尽一身之力，剑下岩石轰然碎裂，他亦势不可挡地朝无底深渊坠落。
“师哥——”我翻落在地，扑向崖边，眼中只剩墨染愈来愈远的孤影。
如一把钢刀插入我心脏。眼看至亲坠入死亡的深渊，我却无能为力。泄尽一腔悲痛放声呐喊，换来的只有更无力的绝望。
忽然，背后一冷，一道掌风结结实实打在我背上，刹那我呕血飞出，不受控制地朝天堑坠去．．．
两道电一般漆黑的身影，步履如飞，神情仓皇。
在他们身后围满了火光，宛若一根根催命箭矢，对准了他们的背，剑拔弩张。
“师哥，没有路了！”她猝然顿步，凝望面前百丈宽的天堑无言。
“那就杀出一条路！”他挡在她身后，扬剑面对数百支冰冷的弩箭。
第一波箭矢射来时，他们珠联璧合而无恙。
第二波箭矢射来之前，自人群中飞出一坨肥硕身影，落在他们面前，蛇一样的眼睛透着狠戾的毒光。
“故人重逢，别来无恙啊！”
他目露一丝狐疑，“我何时见过你？”
胖老头脸色一变，肥躯一抖，骤然掠近，掌风如惊涛骇浪。
他率先迎上去，挥剑苦战。剑风激雨，拳掌惊雷。
骤然他闷哼一声，身如断翅孤鸿被击向尽头的天堑。
“师哥——”她义无反顾冲上去，拼了命去抓他的手。
覆水难收——
.......
“啊啊啊啊！”我睁开眼，一阵激灵，方知刚才不过一场梦。
这梦真稀奇，有何寓意呢？
“师妹，你怎么了？”耳畔传来熟悉清朗之音。
一扭头，墨染坐在我身旁，面带忧愁。
“师哥...我...”我摇摇脑袋，想挥去那诡异的梦魇，头脑发蒙，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师哥，我们这是在哪里？”
墨染剑眉一蹙，“你不记得了？我们在夏州啊，今夜上山。”
“上山？干什么去？”脑袋空空，前因后果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墨染摸了摸我的脑门，神情更惑，“没发烧啊，你怎么了？”
“我...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我有所顾忌瞅了他一眼，咬咬嘴唇，委婉道：“师哥，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会不会我们不该来？”
墨染俊眉微蹙，沉默片刻，道：“这是冥王的命令，你我别无选择。”
刹那我回过神，此行不正是要跟随墨染上嵯峨岭吗？任务在身，我竟一觉起来犯了糊涂，想来是睡迷糊的缘故。
然心绪仍被那噩梦搅扰，“可是...这刚好也是个机会呀？我们大可以脱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另寻去处！”
墨染异样睇我，墨眸升起一丝星光，转瞬归于黯海，“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江湖虽大，你我的路却已注定。”
我不解亦不服，“谁说的？你我生来自由，身怀武艺，岂能自缚手脚？天下之大，我就不信哪都去不了。对了，我们可以回蜀山呀？”转念一想又沮丧，蜀山岂非也是酆都的地盘？
“天快暗了，我们该启程了。”墨染深深望我一眼，转身回到案前，开始收整行囊。
日暮苍山，近在眼前。
我跟随墨染亦步亦趋上山。山雪很大，淹没前路，空茫寂寥。
脑中倏响起故人之语：“...你们为他出生入死，终了也难逃卸磨杀驴的下场...”
心头一跳，不禁喃喃：“师哥，咱们有朝一日会被冥王杀掉吗？”
墨染脚步一顿，诧异睇我，眸光一黯，什么也没说。
我当他默认，忙拉住他的手，“师哥，我们何不另寻去处？”喉头一哽，心潮汹涌，“我．．．我不想死！”
墨染望向我，眸海深幽。
四目相对的一刹，我似在他万年不化的冰眸中窥见了星辰大海。
“我不会让你死。”良久，他沉声道。
继续无言赶路。天寒地冻，千山雪寂，万径人踪灭。
月上中天，我们已登顶，栖身老槐树枝枒间，借夜幕掩映。
“子时是飞云山庄换岗的时间。”墨染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庄院。
我无言望向墨染，他坚毅背影此时定格在我眼中，凄迷风雪将他笼罩，落满他双肩，与背上的银白长剑融为一体。
忽然想伸手为他拂去，却在还差三寸之地停留，默默收回，藏好。
不知过了多久，闻得庄内传来飘渺更鼓声，墨染递我一个眼色，瞅准时机当先飞掠而去。
一前一后两道黑影宛若无声划过夜空的鹰隼，落在一处屋脊上，向内一探，院中果然无人。
我与墨染对视一眼，分别落入院中。
“没有走错，是无极密宗的祠堂。”我压低声音，脚下无声，随墨染闪身钻入廊檐底下。
墨染探手试推窗牗，竟是往外开的，旋即与我鱼贯跃入祠堂。祠堂里空无一人，尽头摆着神龛排位，石碑上刻了些铭文。
我们不甚在意，将天照剑藏于房梁一隅，匆匆离开。谁料方掠出院落，就被一堆人团团围上。他们各个瞠目执刀，俨然恭候多时。
“听闻有客到访，怎么不多留一阵？”人群里走出来个青衫中年人，吊眼疏眉，眉心横亘一道疤。
“冉青玄？”墨染声寒神冷，早已蓄势待发。
“哼哼，宗主果然神机妙算，血司命，深夜到访，有何贵干．．．”不及他说完，墨染电一般掠出，傲雪剑早已出鞘，一剑直捣黄龙。
这必杀一击世上几乎无人能躲。
冉青玄眼珠一瞪，咕哝两声，胸前已绽放一大片鲜红。
刹那，墨染掣剑回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携我轻身纵跃，掠出人丛，沿下山路狂奔。谁料前后左右皆亮起无数光点。我心惊肉跳，是那个梦？！
不及细想，墨染牵我疾向唯一无人的林中古道。
我不知这条路会将我们带去哪，我只知注定是一条不归路。
或许一切早有预警．．．
山崖边，矗一石碑，题刻“忘情崖”。
不禁怅然，胸臆激荡，难道今夜将止命于此？
我望向墨染，他眉目涌现一股凛然决绝，骤然睇我，四目相交。
“我们该怎么办？”
“活着。”
“如何活？”
“杀出一条路！”他决然转身，长剑蓄劲，面对尽头涌来的追兵。
杀喊四起，我与墨染已冲入人群，刀剑无影，血雨四溅。
渐渐我已麻木，只剩手起剑落的畅快感。是否人性本如兽？死亡的巨手之下亦能作困兽之搏。
直到面前敌人尽数倒在脚下，血流成河。我与墨染各自落剑，相望苦笑。
忽然，林中掠出一个浑圆健影，重重落在我们面前，溅起三丈尘。
好个胖头陀，三百斤也不为过，头顶寸草不生，面颊肿胀如熊，薄眉精目，一脸横肉，属实面目可憎。
心中暗忖，难道他就是无极密宗宗主百里封天？
他声如熊罴：“有胆闯我山庄，难道无胆留下吗？”
墨染寒声道：“那要看你够不够资格！”
“好狂妄的小杂种！”话音未落，胖头陀已冲将上来，与墨染鏖战一方。
过招数十回合，墨染挡剑中他一掌，疾步倒退。我心一紧，忙上前出掌借力，扶稳他身。梦中的恐惧仍缠绕着我，我立刻上前，扬剑沉喝：“老贼，我跟你打！”
说罢疾步纵掠，剑花狂挽，使出毕生真力，穷尽一身武艺，不杀此贼誓不罢休！
可惜我低估了一宗之主的实力。老贼真气雄浑，岿然不动，一双手如龙掌凤爪，徒手对抗刀剑如拈花摘叶。刹那我身中一掌，身子止不住倒飞出去。
可我忘了身后是万丈深渊——
“师妹！”
天地在我眼前变慢，我看到了墨染惊惧的脸。他伸出手向我狂奔，我似看到他眼中难遏的悲绝。
我无可阻挡地朝下坠落，他的脸在我眼前飘远。
或许这样也好，总比双宿双飞、同归于尽的好，至少他还能活着。
然而——
墨染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悬崖上方，如离弦之箭朝我靠近。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左手一剑猛刺向山崖石壁。陨铁凿开岩石，将我二人挂在半空。
悲喜交加，喜极而泣。不会死了？
墨染玉面因用力而扭曲，眸中光芒坚若磐石。
忽然想起他曾在耳边的话：“我不会让你死。”
他猝然用力，一把将我抛向空中。那一刹那我看得真切，他因泄尽一身之力，剑下岩石轰然碎裂，他亦势不可挡地朝无底深渊坠落。
“师哥——”我翻落在地，扑向崖边，眼中只剩墨染愈来愈远的孤影。
如一把钢刀插入我心脏。眼看至亲坠入死亡的深渊，我却无能为力。泄尽一腔悲痛放声呐喊，换来的只有更无力的绝望。
忽然，背后一冷，一道掌风结结实实打在我背上，刹那我呕血飞出，不受控制地朝天堑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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