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梦黄粱
还是那座雪坡，雪层又厚了许多，我走上去，站在我们曾坠落的地方，观望面前横亘的山崖，想着该怎么出谷。
忽然脚下一实，似踩到什么坚硬物什。低头一看，虚茏茏的雪层被我踩实一块，隐现出一条长而细的影子。我俯身去看，用手拨拉开碎雪，一条锋冷的钢铁从雪中显形。
这似乎是一根铁条，宽三寸，雕琢精细暗纹，是种极高的铸铁工艺。心头一动，我立刻刨冰挖雪，眼前豁然开朗——
那不是什么铁条子，而是一口绝世难觅的宝剑！
它不是别的宝剑，正是我何曾熟悉的傲雪剑！
墨染视如性命的傲雪剑怎会埋在此处？
宁溘死兮流亡去，吾不忍兮偷安虞......
对！墨染一定是回家乡了，他的家乡在千里之外的幽州，但是为何将宝剑落在此处？难道别有用意？或是...给我留的？？
我立刻再挖，片刻后，傲雪剑彻底从雪中显形，我惊悚不已，那剑下竟还有一只手！
人的手！谁的手？我脑袋一懵，愣了三秒，赶忙再去刨冰。人似疯了般，只剩一个念头——这到底是谁的手？！
这一看，我惊出一身冷汗，差点尖叫出来——
那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具完整的尸体。
有人被埋在这里，带着傲雪剑，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可是我不敢相信，甚至不愿相信，这怎么可能？这完全不可能！
我只觉千钧之力压在心口，气血上涌，脑子里嗡嗡响，两耳几乎听不见声音，我木讷地、机械地徒手刨冰，磨破了指尖，也劈了指甲。可我已感觉不到痛。
肩膀...脖子...下巴...嘴唇...当整张脸从雪地里露出来时，我心中轰然一声，天雷殛顶。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周遭什么都不剩了，只剩眼前这张冰冷的、乌青的、硬邦邦的脸...
这张脸，此生我就算是化成灰，也不会忘记。就算上遍刀山，趟尽火海，我都永不会忘记。
慕容墨染，我朝夕相处、同窗十载的师哥，此时正安祥地、僵直地躺在冰天雪地里，埋藏在三尺厚的雪层之下。
五雷轰顶，天旋地转，日月无光，山河失色...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我仰天极目，头顶只有灰白如死人脸的浓云，就如我手边平躺着的墨染的脸一样。
我不相信——我如何能够相信？昨日发生的一切多么真实清晰？那些记忆，那些触感，那些声音....墨染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真实、真切、永难忘记。它们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它们怎么会是一场梦呢？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恍惚中，我去刨冰掘坟，直到将他整个身形都露出来，我无力瘫倒在地，久怔无言。
那一刻，我只希望自己赶紧死掉。
或者赶紧醒来。这样的梦我受不了。我不想品尝这种诡谲难测、悲痛欲绝又不能放声嘶吼的感觉。两股力量在我脑中对抗，一方扼紧我咽喉，在我耳边阴沉地告诉我：“他死了...”另一方狂敲我的脑壳，勒令我：“不许相信！”
我用力去推他的身体，不啻在推一块千斤重的磐石，冷冰冰、硬邦邦、浑身皮肤青紫色的身体，那怎能是我的师哥——文卓武逸、姿貌绝尘的慕容墨染呢？
我痛苦地揪扯自己的头发，只想快些醒过来，快些离开这混沌破碎的时空...
我狠狠咬向手臂，痛彻心扉，一排牙印渗出血，那么鲜红、清晰、明快！
这不是梦。那么昨日之前的一切，是梦吗？
不...不...“不——”
“师哥！”我颤抖着伸出手，去触他的脸，“墨染...墨染你醒醒...慕容墨染！”我大声呼喊，似乎用力去叫，他的魂魄就能归来，他就能睁开眼睛。
他一动不动，眼皮与眼睑早已冻在了一起，睫毛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他的嘴紧紧闭着，苍白、干瘪。
“求你醒醒...”我有气无力地唤他，心底发出一声冷酷的嘲笑。刹那眼前一糊，泪如雨下。
慕容墨染，你何时躺在这里的？你何时不声不响离开了我，独自躺在这冰天雪地里，独自度过了多少个日夜？经历了几多场风雪？你回答我，我恳求你回答我...
我无力瘫倒，伏在他身上哀恸，却哭不出声，只有眼泪如断线珠子往下掉，掉在他冻僵的身躯上，滋起一股白烟。
“你怎么跑到这儿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我猛然回神，心“咯噔”一声，一股不祥的感觉将我攥紧。
陆无涯衣衫不改，面容如旧，竦立于雪坡之下，仰头盯着我。忽然，他已朝我走过来。我的心脏开始在胸腔里狂跳，一个奇异的、虚幻的、不切实际的念头在脑袋里盘旋。
我定定看着陆老头，看着他走到我身边，一瞥我身旁的墨染，眉头一皱，“嗯”了一声，喃喃道：“怎么我当时没发现这儿还有个人？”
刹那我的心沉入万古深渊，九雷齐轰，万劫不复。
陆无涯睇我一眼，没好气道：“小鬼头，躺了这么久，一醒就瞎跑！还不快跟我回去？”
又是一声闷雷，击灭我仅存的希望。
我一直躺着？难道我从坠崖后压根没有立即苏醒？没有去管重伤的墨染？然后让他独自躺在冰天雪地里，静静的死去？
......
我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感觉，万千言语都成了累赘。
“我为什么还活着。”那是下意识说出的一句话，将我仅存的心火化为齑粉。
陆无涯怪笑一声：“笑话，若不是老夫发现昏迷不醒的你，你这小鬼早跟这人一样了！”
心底轰隆一声，我下意识看向陆无涯，指着墨染，“你不认识他吗？”
陆无涯眉头一皱，吹胡子瞪眼：“那我还能谁都认识吗？”
刹那，我陷入铺天盖地的绝望，绝望一梦黄粱，绝望这世道无常...
骨崩肉散，身销魂断。空茫而震撼，无力又疲倦。
哀莫大于心死，我或许还是死了比较好...
瞥见一旁竖立的傲雪剑——一个绝望的念头涌来，侵占我所有的理智。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希望一切快点结束。于是我握住了剑，决然发力，提剑切喉。
剑刃的冰冷触及喉头的刹那，一只大手用力掰去我的手，夺过傲雪剑。
陆老头柳眉倒横，怒瞪着我。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决堤般涌来，眼眶一热，失声恸哭。猝然血气上涌，胸腔一堵，一口血呕出，刹那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一个极长的噩梦，死不了，活不透...梦醒，睁开眼之前，脑海中划过无数过往的记忆碎片。柴门犬吠，桑榆摇影，共伴月下，挽手松林，红炉温酒，飞觞赋诗，凌寒傲雪，切磋问剑...一幕幕一桩桩，都曾是我的梦吗？我还是不相信。
刹那我睁开眼，望见茅屋天花板。而我正躺在炕上，环望一圈，屋里草灯一盏，没有旁人。我强撑起身，胸腑仍有堵滞感，下意识想呼唤一个名字，却被涌上心头的阵阵哀恸打断。雪坡上的一切，昨日前的种种，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梦？
我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怔怔坐在床边。念头一动，忙取怀中墨染的留书，对，留书！
若不是梦，留书必定仍在！
忽然脚下一实，似踩到什么坚硬物什。低头一看，虚茏茏的雪层被我踩实一块，隐现出一条长而细的影子。我俯身去看，用手拨拉开碎雪，一条锋冷的钢铁从雪中显形。
这似乎是一根铁条，宽三寸，雕琢精细暗纹，是种极高的铸铁工艺。心头一动，我立刻刨冰挖雪，眼前豁然开朗——
那不是什么铁条子，而是一口绝世难觅的宝剑！
它不是别的宝剑，正是我何曾熟悉的傲雪剑！
墨染视如性命的傲雪剑怎会埋在此处？
宁溘死兮流亡去，吾不忍兮偷安虞......
对！墨染一定是回家乡了，他的家乡在千里之外的幽州，但是为何将宝剑落在此处？难道别有用意？或是...给我留的？？
我立刻再挖，片刻后，傲雪剑彻底从雪中显形，我惊悚不已，那剑下竟还有一只手！
人的手！谁的手？我脑袋一懵，愣了三秒，赶忙再去刨冰。人似疯了般，只剩一个念头——这到底是谁的手？！
这一看，我惊出一身冷汗，差点尖叫出来——
那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具完整的尸体。
有人被埋在这里，带着傲雪剑，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可是我不敢相信，甚至不愿相信，这怎么可能？这完全不可能！
我只觉千钧之力压在心口，气血上涌，脑子里嗡嗡响，两耳几乎听不见声音，我木讷地、机械地徒手刨冰，磨破了指尖，也劈了指甲。可我已感觉不到痛。
肩膀...脖子...下巴...嘴唇...当整张脸从雪地里露出来时，我心中轰然一声，天雷殛顶。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周遭什么都不剩了，只剩眼前这张冰冷的、乌青的、硬邦邦的脸...
这张脸，此生我就算是化成灰，也不会忘记。就算上遍刀山，趟尽火海，我都永不会忘记。
慕容墨染，我朝夕相处、同窗十载的师哥，此时正安祥地、僵直地躺在冰天雪地里，埋藏在三尺厚的雪层之下。
五雷轰顶，天旋地转，日月无光，山河失色...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我仰天极目，头顶只有灰白如死人脸的浓云，就如我手边平躺着的墨染的脸一样。
我不相信——我如何能够相信？昨日发生的一切多么真实清晰？那些记忆，那些触感，那些声音....墨染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真实、真切、永难忘记。它们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它们怎么会是一场梦呢？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恍惚中，我去刨冰掘坟，直到将他整个身形都露出来，我无力瘫倒在地，久怔无言。
那一刻，我只希望自己赶紧死掉。
或者赶紧醒来。这样的梦我受不了。我不想品尝这种诡谲难测、悲痛欲绝又不能放声嘶吼的感觉。两股力量在我脑中对抗，一方扼紧我咽喉，在我耳边阴沉地告诉我：“他死了...”另一方狂敲我的脑壳，勒令我：“不许相信！”
我用力去推他的身体，不啻在推一块千斤重的磐石，冷冰冰、硬邦邦、浑身皮肤青紫色的身体，那怎能是我的师哥——文卓武逸、姿貌绝尘的慕容墨染呢？
我痛苦地揪扯自己的头发，只想快些醒过来，快些离开这混沌破碎的时空...
我狠狠咬向手臂，痛彻心扉，一排牙印渗出血，那么鲜红、清晰、明快！
这不是梦。那么昨日之前的一切，是梦吗？
不...不...“不——”
“师哥！”我颤抖着伸出手，去触他的脸，“墨染...墨染你醒醒...慕容墨染！”我大声呼喊，似乎用力去叫，他的魂魄就能归来，他就能睁开眼睛。
他一动不动，眼皮与眼睑早已冻在了一起，睫毛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他的嘴紧紧闭着，苍白、干瘪。
“求你醒醒...”我有气无力地唤他，心底发出一声冷酷的嘲笑。刹那眼前一糊，泪如雨下。
慕容墨染，你何时躺在这里的？你何时不声不响离开了我，独自躺在这冰天雪地里，独自度过了多少个日夜？经历了几多场风雪？你回答我，我恳求你回答我...
我无力瘫倒，伏在他身上哀恸，却哭不出声，只有眼泪如断线珠子往下掉，掉在他冻僵的身躯上，滋起一股白烟。
“你怎么跑到这儿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我猛然回神，心“咯噔”一声，一股不祥的感觉将我攥紧。
陆无涯衣衫不改，面容如旧，竦立于雪坡之下，仰头盯着我。忽然，他已朝我走过来。我的心脏开始在胸腔里狂跳，一个奇异的、虚幻的、不切实际的念头在脑袋里盘旋。
我定定看着陆老头，看着他走到我身边，一瞥我身旁的墨染，眉头一皱，“嗯”了一声，喃喃道：“怎么我当时没发现这儿还有个人？”
刹那我的心沉入万古深渊，九雷齐轰，万劫不复。
陆无涯睇我一眼，没好气道：“小鬼头，躺了这么久，一醒就瞎跑！还不快跟我回去？”
又是一声闷雷，击灭我仅存的希望。
我一直躺着？难道我从坠崖后压根没有立即苏醒？没有去管重伤的墨染？然后让他独自躺在冰天雪地里，静静的死去？
......
我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感觉，万千言语都成了累赘。
“我为什么还活着。”那是下意识说出的一句话，将我仅存的心火化为齑粉。
陆无涯怪笑一声：“笑话，若不是老夫发现昏迷不醒的你，你这小鬼早跟这人一样了！”
心底轰隆一声，我下意识看向陆无涯，指着墨染，“你不认识他吗？”
陆无涯眉头一皱，吹胡子瞪眼：“那我还能谁都认识吗？”
刹那，我陷入铺天盖地的绝望，绝望一梦黄粱，绝望这世道无常...
骨崩肉散，身销魂断。空茫而震撼，无力又疲倦。
哀莫大于心死，我或许还是死了比较好...
瞥见一旁竖立的傲雪剑——一个绝望的念头涌来，侵占我所有的理智。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希望一切快点结束。于是我握住了剑，决然发力，提剑切喉。
剑刃的冰冷触及喉头的刹那，一只大手用力掰去我的手，夺过傲雪剑。
陆老头柳眉倒横，怒瞪着我。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决堤般涌来，眼眶一热，失声恸哭。猝然血气上涌，胸腔一堵，一口血呕出，刹那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一个极长的噩梦，死不了，活不透...梦醒，睁开眼之前，脑海中划过无数过往的记忆碎片。柴门犬吠，桑榆摇影，共伴月下，挽手松林，红炉温酒，飞觞赋诗，凌寒傲雪，切磋问剑...一幕幕一桩桩，都曾是我的梦吗？我还是不相信。
刹那我睁开眼，望见茅屋天花板。而我正躺在炕上，环望一圈，屋里草灯一盏，没有旁人。我强撑起身，胸腑仍有堵滞感，下意识想呼唤一个名字，却被涌上心头的阵阵哀恸打断。雪坡上的一切，昨日前的种种，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梦？
我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怔怔坐在床边。念头一动，忙取怀中墨染的留书，对，留书！
若不是梦，留书必定仍在！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