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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相遇山神庙

    中秋

    薛竫和施老离开汴梁第五天了,他们要回无疾谷,无疾谷在江南西路,所以他们是一路南下。

    他们不坐车,就靠走,就像以前游历一样,只是这回有个方向,不像以前,今天想往东就往东,明天想往西就往西。

    这天中午他们走到了唐州一个叫曾村的地方。

    刚走过曾村村志,就看到远处的山脚下有一座若隐若现的庙宇。

    施老是道家中人,出门见到庙宇,不管香火鼎盛的还是已经废弃的,都会进去上柱香参拜一下。

    师徒俩走到山脚,才发现这里杂草丛生,却有一条新鲜的路缝,看这情况应该是刚刚有人走过。

    师徒俩对视一眼,薛竫从背后的箱笼上抽出剑,握在手里,走在前面开路。

    靠近庙,薛竫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师父,小心,有情况”。

    薛竫拔剑出鞘,进入戒备状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慢慢地向庙门靠近。

    庙门外有几棵大树,此时太阳正盛,阳光透过树叶,在满是树叶的地面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庙门外四周的杂草都没有被碾压的痕迹,说明刚才进来的人或者别的东西没有往别处去,要么还在庙里,要么已经原路退出。

    越靠近血腥味越浓,薛竫握紧手中剑,一步步向前探去,施老紧跟其后。

    终于看到了完整的庙门,一个很有年份感的牌匾歪斜地挂在门框之上,上面写着三个字“山神庙”。

    这个庙很小,比门楼大不了多少。

    此刻除了鸟叫虫鸣,听不到其他任何的声音。

    薛竫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眼睛向内扫去,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地上放着一堆东西。

    一双脚!

    薛竫看到地上有一双裸露着小腿的脚!于是走过去用剑挑开那绑着的绳索,再拨开破席子,一个瘦小的身躯就显露出来了。

    这孩子非常瘦的,头发枯黄凌乱,左脸红肿,右脸没有红肿的地方呈青白色,口鼻有已经干了的血迹,双脚都有刀伤,血还在渗出!

    渗出?还活着!

    薛竫赶紧蹲下给孩子做检查,只见孩子双眼紧闭,呼吸相对平稳,呼出来的气明显温热,唇干且白。

    给孩子号脉时发现右手前臂肿胀变形,触及有捻发感,骨折了。

    另外一边手,虽然没有骨折,但是青紫相间,没一处是正常肤色。

    薛竫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施老,施老说:

    “口鼻出血应该是有内伤,再检查看看哪里还有伤。”

    薛竫收剑入鞘,放下箱笼。就着手脱那孩子的衣物。

    衣服就上下两件,非常破,还算干净。

    不一会,就脱完了,是个女孩。

    她全身发烫,却手足冰冷,上下只有前面胸腹肤色正常。其他地方都是青紫相间,背,腰,臀,四肢,无一例外。

    左侧背上那透着紫红色痕迹应该是口鼻出血的原因所在。

    全身除了脚,其他都是淤青没有明显的外伤,于是薛竫又把衣服给孩子穿上。

    “师父,我去外面弄几根夹板。”

    施老点点头。“嗯,去吧”

    薛竫拿起剑就往外走,只听到外面传来铁剑破空和木头断裂的声音,不一会薛竫就拿回来四根长短一致宽度不一的木板回来了。

    这时施老已经给孩子的脚伤上了金疮药并包扎好了。

    他们是郎中,随身必备绑带跟应急用药。

    他们把孩子扶起来坐着,由施老抓住孩子右手臂的手肘部,薛竫右手抓孩子手腕部,左手扶住手臂凹陷处。

    师徒俩同时发力,薛竫右手往外拉的同时,左手一扭一按,孩子的手臂就恢复了正常形状。

    薛竫拿出药膏涂抹在孩子手臂上,用绑带缠绕,再用那四根木板从不同的位置加以固定。

    处理完手臂,接下来就是解决发烧问题了。

    薛竫再次号脉,决定取大椎、肩井、十宣等几个穴位施针,再取后背几个穴位及脚底涌泉穴施以火罐祛寒辅助。

    一顿操作下来,半个时辰过去了,孩子的身体热度逐渐退去,意识也逐渐清醒。

    见到孩子虚弱地睁开眼睛,薛竫凑过来问道:“你渴不渴?”

    孩子闭上眼睛点点头,随即又睁开眼睛看着薛竫。

    薛竫拿着装水的竹筒,过来把孩子扶坐起来,给她喂水。

    孩子咬牙用左手接过竹筒喝了起来。

    喝完把竹筒递给薛竫,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薛竫轻轻地把她放平。

    这会她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经包扎好,突然间全身的疼痛袭来,哪哪都疼,手疼,背疼,腿疼。咬牙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

    薛竫看了一眼自己的师父。

    施老走上前,对那孩子说道:

    “孩子,你家是在这附近吗?我们送你回家吧。”

    那孩子神情落寞地摇了摇头。

    “我不回去,我娘死后我就没有家了。”

    “他们恨不得我死,骂我打我,把我丢到这荒庙,怕我不死,还划伤我的腿想引来野兽。”

    是的,这孩子就是被她爹曾大牛丢到荒庙的曾一。

    她被后娘打断手,心里憋着一股气,一直都醒着,只是太疼了,有点迷糊。所以曾大牛和他娘说的话,做的事,她都知道。

    最后曾大牛给她放血的举动,彻底让她放弃抵抗了,心想着这样也好,解脱了,是他下的手,自然也不会去挖娘的坟了。

    心思放开的那一刻,那口气一松,就彻底晕过去了。

    直到薛竫处置完,烧退了才醒来。

    曾一简单地说了自己的境遇,并感谢郎中师徒俩的救命之恩。

    薛竫听后很不是滋味,他想象不到怎么会有如此心狠的父亲。跟师父说曾一跟他一样都是没爹娘照顾的孩子,要不让曾一跟他们一起吧。

    施老让他去村里问问同村的村民,了解一下真实情况。

    薛竫拿了些干粮给曾一吃,告诉她,自己要去村里买一些干粮,师父在山神庙陪着她。

    薛竫进入曾村。

    今天是中秋,又是下午,好多村民都在家。

    他敲开村民家的门,告诉人家,他是曾一的娘邹二娘家的兄弟,外祖想曾一了,趁着中秋,让他过来把曾一带回去聚一聚,但是曾大牛说曾一离家出走了,所以问一下大家有没有见过曾一。

    大家都说今天没见着。

    再问起曾一在曾大牛家的待遇,是不是像曾大牛说的那样疼爱并照顾有加?

    问了多家,得到的答案都出奇的一致:曾一以前多好的孩子呀,她娘还在的时候,跟着她娘,啥活都能干,嘴又甜。

    她娘去世之后,那叫一个惨啊!下地拉犁耙田的牛挨的打都没有曾一挨的多,牛还能吃饱,曾一估计没得吃饱过,十岁了,个头看起来还没有其他人家八岁的孩子大。你要是找到曾一,就把她带回去吧,不然早晚不被打死也被饿死。

    薛竫说要去找曾一,想备一些干粮,问有没有什么吃的卖一些给他。因为是中秋,村民们准备的吃食也比较多,几家下来,薛竫就买到了好多吃的。

    大半个时辰过后,薛竫拿着一大包吃的回来了。

    他告诉施老,曾一真实的情况比她自己说的还惨。

    施老表示,如果曾一愿意跟着他们,那就带上吧。

    薛竫高兴得搂着施老亲了一口。

    带不带曾一,施老在薛竫进村的这段时间里也想过这个问题,薛竫很善良,而善良又是作为郎中最基本的品质。

    薛竫看不得人间疾苦,可是人间受苦难的千千万万,每次看到都能带上吗?

    郎中应该善良,但是不应该给自己立太高的标准,因为郎中也是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太多了。标准太高,容易把自己困住。

    尽人事听天命,尊重他人命运,即可。

    他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因为他知道薛竫肯定会反驳他:师父每次在生死线上把人抢回来,不正是改变他人的命运吗?

    施老曾经反驳过这个反驳:他们遇上了为师,这就是他们命运。

    是啊,就当这是曾一的命运吧。

    如果薛竫想带上曾一,而曾一也愿意的话,那就一起吧。

    施老打定主意,不再去想这种费神的问题,管他呢!

    就让他随心所至,随性而往吧。

    薛竫小跑着进到了庙里,问曾一愿不愿意跟他们一起走,一起去游历各地?

    曾一有点惶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薛竫又很认真地再问了一次。

    曾一感到有点心虚,很认真地问了一句“真的可以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重重地点点头“我愿意。”

    施老在门外露出了“就知道会这样”的笑容。

    这个小庙不适合留宿。

    可是这里离最近的镇,要走一个时辰的路,现在申时初了,再不出发,就不能在天黑前赶到镇上了。

    可是曾一脚受伤了,怎么走呢?

    曾一尝试着站了起来,痛!

    可是一想到曾大牛知道有人找曾一,他很可能会回庙里把事情处理干净,到时候如果碰上了,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于是让薛竫帮她把脚上的绑带缠紧一些。咬了咬牙说:

    “绑紧就不痛了,可以走,不碍事。”

    说完还就地蹦了两下证明自己没撒谎。

    薛竫拿出自己的腰襦让曾一换上,拿出绑带把曾一的头缠上,就露眼睛鼻孔和嘴巴。

    然后收拾好东西,把地上的破席子和曾一换下的破衣用手撕碎,胡乱丢一气。又在地上做出一个拖拽的痕迹,最后在往山上的方向的草上踩出一条路。

    做完这些才背上箱笼扶着曾一,和施老一起离开了。

    一路上,曾一不曾喊痛一句,也不曾减速,想到曾经的那些苦那些痛,这些纯肉体上的痛算不上什么。

    一行三人终于在酉时中赶到了镇上,寻了一家客栈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