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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苦命的孩子曾一

    1、

    曾村

    曙光初现,此起彼伏的鸡鸣声唤醒了沉睡的村庄。

    不多时,村庄上空便出现袅袅炊烟。

    村口曾大牛家中突然传出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没多久又传出洪亮而泼辣的女声。

    “曾一,你个赔钱货,让你去叫弟弟起床,你居然打弟弟,你克死了你娘,还想打死你弟弟是不是?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接着便传来棍子打在身上的声音,“噗噗”响。

    接着传来孩子的喊声:

    “没有,我没有打他,是他嫌我吵到他了,跳起来就要打我,他冲过来的时候我闪了一下,他自己撞墙上的,不是我打的”

    “明明看着他冲上来,你为什么还要闪!”这话从牙齿的缝隙中被挤了出来。

    “既然你不会当姐姐,那我就打死你,以后曾二就当没有这个姐姐”

    “我又没错,凭什么打我!”只见一个大概八九岁模样的孩子,头发蓬松散乱,穿着一件褐色粗布已经烂成一绺绺的单衣,大喊着跑出房子。

    一个穿着橙黄色粗布交襟衫的中年妇人拿着大拇指粗的烧火棍跟着冲出来。边追边喊:

    “你还敢跑!”

    “噗噗”声之后突然出现一声“咔嚓”木棍断裂的声音。

    孩子站定在那里扯着嗓子喊道:

    “来啊!打啊!打死我就可以去见我娘了!”

    手上的木棍断了之后,中年妇人立马转身往屋内走。

    孩子仍然定定地站在院子。

    几息之后,中年妇人手里拿着手臂粗的木棍快步从屋里出来了,抡圆了胳膊对着站在原地的孩子就是一棍子。

    孩子下意识的抬起右手臂隔挡。

    手臂接触棍子的一刹那,不堪重击,变形了,本来笔直的手臂,瞬间出现一个向下的凹陷。

    那孩子“啊!”大叫一声,马上用左手托着右手。

    那妇人还不解气,又抬手甩了一棍,那孩子左手捧右手,没再出声,看到又一棍子下来,一侧身,左侧后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子。

    妇人还想继续殴打,突然屋内传来一声男性的呵斥:

    “够了!”

    话刚落,只见一个穿着灰蓝色交襟腰襦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向孩子走去,嘴里还恶狠狠地说着:

    “一大早的,鬼叫鬼叫的!烦死人!”

    此时孩子右侧卧倒在地上,不醒人事,口鼻里有刚咳出来的鲜血。

    男子见状,蹲下来,抬手就给孩子脸上刮了一巴掌,见孩子没有反应,又刮了两三巴掌,眼看脸都被打红了,还没有反应。

    伸手探了一下孩子的鼻息,没死,还有气。

    于是单手抓着孩子的左手臂拎起来就往屋里拖。

    对站在旁边的妇人说道:

    “还不把棍子收起来,想偿命是吗!”

    妇人反应过来,马上把棍子拿进厨房,塞进灶里。

    男子把孩子拖进屋里,放在地上。

    那孩子像一条死鱼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娃儿走进屋里,看着着男子,对着地上的孩子扬扬下巴说:

    “大牛,没了?”

    2、

    这男人叫曾大牛,地上躺着的是他的女儿,叫曾一,是他和前妻的女儿。

    前妻在三年前,当时怀着二孩,刚显怀。有一天带曾一去山上砍柴时,从山上滚下来,死了。

    被发现时,前妻怀里紧紧地抱着昏迷了的曾一。

    于是大家就都觉得他前妻是为了救曾一而丢了性命。

    妻子一尸两命,女儿却只昏迷加一些皮外伤。大牛跟他娘认为曾一命太硬,克亲人。

    于是从那时候起,这母子俩就开始虐待她,非打即骂。他们认为孩子越惨,克人的力量就会越小,他们就会越好。

    因为害怕偿命,所以也不敢打死。

    于是就让她夏天睡鸡舍,冬天睡厨房。

    可怜的孩子,才七岁,刚失去母亲,又被爹爹跟大妈妈虐待。

    没多久,她爹娶了后娘杨氏,于是虐待她的人又多了一个。

    一年后,杨氏生了个儿子,叫曾二,是的,曾大牛没什么文化,孩子起名都是按排行来喊的。这个小子有样学样,十个月起就开始学会欺负她了。

    随着这个家庭越来越壮大,曾一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特别是那个曾二,天天不重样的找她麻烦,还恶人先告状,最后都会让他亲娘把她打一顿。

    今天也是,曾一一早起来就烧火做早点,杨氏起床洗漱完了之后让她去叫曾二起床。

    平日里都让他睡到自然醒。因为今天是八月十五,杨氏说今年要带儿子回娘家过中秋,要早点出门。

    结果曾二被叫醒,发脾气,对曾一又打又踢。两岁的娃,见自己拳脚杀伤力不大,就梗着脖子,要用头来撞。

    之前曾一被他用头撞过,头骨很硬,被撞到还是很痛的。

    于是这次看到他气势汹汹地低着头冲过来,曾一赶紧闪,结果曾二没刹住车,撞上了曾一身后的墙,肿起了一个大包。

    曾二立马揭里撕底地大哭起来,跑去向他娘告状,然后就发生了前面的事。

    3、

    “没呢,还有气”。曾大牛回应他娘。

    这时杨氏处理好木棍也进来了。

    “你先带曾二回娘家吧,我在家看着曾一,看她能不能熬得过去”。曾大牛对杨氏说道。

    “如果熬不过去怎么办?”杨氏心虚地问道。

    “熬不过就趁夜挖个坑埋了,有人问起,就说她跟家人吵架,自己离家出走了。”曾大牛回答道。

    中秋,气候已转凉。

    午时,曾一在有外伤的情况下,又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两个多时辰,着凉了,发起了高烧,还抖个不停。

    意识迷迷糊糊,搞不清楚是醒还是没醒。

    此时有两个人正站在她旁边,干看着,连大夫都不请。

    曾大牛他娘说道:

    “这情形,怕是过不了了”

    “过不了就埋了”曾大牛答得很干脆。

    “这些年我们这么对她,她心中肯定有怨,让这么大怨气的人死家里恐怕对我们不太好,今天又是十五,听说月圆之夜阴气最盛……”他娘面露担忧地说。

    “后山山脚有座荒废了的山神庙,要不,趁她现在还有气,赶紧把她送过去,即便是荒废的山神,镇她的怨气应该也是足够的。”

    “而且那里几乎没什么人经过,还不时有野兽出没,在那里放个几天,估计也不会留下什么了。”

    大牛娘笃定的语气让曾大牛原本有些慌乱烦躁的心渐渐定了下来。

    马上转身去院子的鸡舍旁拿了曾一日常睡觉的破席子,往地上一铺,把曾一往席子里一卷,绳子一绑,丢上独轮车,盖上稻草,就往后山去了。

    大牛娘喊住他,递给他一把砍刀,叮嘱他小心,要注意安全。曾大牛接过刀,嘴上答应着就出发了。

    路上碰见同村人打招呼,问他哪去,他都说家里肥堆满了,装了些拉去地里堆着。

    3、

    这山神庙果然人迹罕至,路上都长满了草,有些及腰那么高。要不是现在是白天,给曾大牛十个胆,他也不敢来这里。

    他就典型的欺软怕硬,只敢对比他弱小的人横,真遇上事怂得一批。

    曾一刚出生的时候,曾大牛见是个女儿,跟曾一她娘邹二娘说嫁妆太贵,要不这孩子别养了吧。

    女儿嫁妆重是当朝的社会风气,女儿的嫁妆很多时候比儿子娶妻的费用还高很多。

    好多穷人家为了筹集女儿的嫁妆甚至要向外借钱。这也是为什么杨氏会骂曾一是赔钱货的原因。

    邹二娘听到曾大牛这番话,强撑着身体臭骂了曾大牛一顿:你说这丧良心的话也不怕遭雷劈!大家都不养女娃的话,像你这种除了一副好皮囊之外一无所有的人怎么娶到娘子。

    (有一说一,曾大牛虽然没有文化,但是长得确实比一般农人好看,浓眉大眼,一对卧蚕让眼睛看起来好像会笑,高鼻薄唇,棱角分明的下颚骨,身形笔挺,匀称。邹二娘就是看上了他的颜,才带着嫁妆嫁过来的。)

    曾大牛不敢怎么样,因为他知道邹二娘是个硬骨头,真急起来会拼命的那种。

    曾一有她娘护着,快乐地渡过了好几年,四岁的时候还送她去私塾学习。虽然爹爹跟大妈妈对她不好,但是有娘护着,他们也不敢怎么样,最多骂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邹二娘知道曾大牛和他娘的嘴脸,所以只要曾一不去私塾,或者散学回来,她去哪都带着曾一。

    曾一也知道爹爹跟大妈妈不待见自己,特别是娘送她去私塾之后,他们怨气更大了。总觉得自己是冤大头,帮别人养媳妇就算了,还花钱供她上学,嫁出去的时候还要出厚嫁妆。

    邹二娘才不管,自己的女儿自己疼,顶住了所有的压力一如既往地护着曾一。

    曾一也知道娘的用心,上学很用功,散学回来也有样学样,跟着娘干活。六七岁的年纪,干起农活来有模有样的。

    邹二娘是一个很有力气也很有志气的大个子女子,女儿上学的束脩都是她一人赚回来的。

    正午太阳最毒的时候,大家都在家休息。她就上山砍柴拿去卖,砍柴时碰上一些野味,就用自己自制的弓箭射杀抓捕,然后再卖掉换钱。

    就是这份硬气,让她有足够的底气护着曾一。

    出事那天邹二娘去私塾接了散学的曾一,就带着曾一上一座比较少人上的山去砍柴,因为少人上的山,柴更多。

    结果在山上碰到出来觅食的老虎,在躲避过程中,曾一脚下踩空,向后倒的那一刻,邹二娘一把抓住并抱着她,娘俩就这么滚下了山。

    滚下山的过程中,曾一的头一直被邹二娘用手护在怀里,身上也只受了一些皮外伤,没有致命伤。而邹二娘头多次撞到了石头,再也没醒过来。

    那天也有点巧,他们滚下山没多久,就碰上村里上山采药的郎中,不然估计娘俩已经成为老虎的口中食了。

    曾大牛跟他娘就把邹二娘的死算在曾一头上,说她害死了自己的娘跟弟弟。

    邹二娘去世后,邹家人也曾提出把曾一带回邹家养,连邹二娘的嫁妆一同要回去。

    这是规矩。如果邹二娘有两个孩子,那么她去世之后,她的嫁妆就两个孩子平分。

    如今她只留了曾一一个骨肉,那么曾一在哪,她的嫁妆就在哪。

    曾大牛和他娘为了得到邹二娘的嫁妆,再三向邹家人保证,一定会好好养育曾一成人,出嫁的时候一定风风光光的。

    结果邹家人一走,曾家娘俩就虐待曾一。

    一开始,曾一也是反抗的。半夜偷偷跑出去,想去外祖父家,结果不记得路,被曾家寻回。

    绝食反抗,曾大牛的娘说你再反抗,就把你娘挖出来鞭尸,再曝尸荒野,让她入不得轮回。

    曾一害怕极了,半夜偷偷跑去她娘的坟边哭。

    曾家娘俩知道后,拿着锄头赶过去,动手要挖坟,曾一哭喊着阻止,可是有什么用呢?

    曾大牛让他娘按住曾一,让她亲眼看自己的娘被从坟里拉出来。

    曾一拼了命地去挣脱,还咬了曾大牛的娘,曾大牛冲过来随手扯了两根藤条,在他娘的合力下把曾一的双手双脚都捆住,丢在边上。

    边动手挖坟边对曾一说:

    “你还反抗不?你要是敢寻死,我就把你娘挖出来,跟你捆一起,先鞭尸再丢进山里喂狼。”

    曾一边哭边向坟墓爬去,刚爬出两步,又被曾大牛他娘抓住脚往回拖,往返几次,看着坟头就要被挖掉三分只一,她却未能前进一步,她崩溃了,边摇头边大喊着:

    “爹爹,你别挖了,我求求你,我听话,不反抗了,你不要再挖了,求求你不要再挖了。”

    曾大牛听到后停了下来,骂骂咧咧的:

    “就不信治不了你了!哼!”

    曾家娘俩走了也没给曾一松绑。

    曾一只能用牙齿先给手松,再松脚上的。

    天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涌起了黑云,越来越多的黑云翻滚着,融合着,整个天瞬间暗了下来,紧接着,豆大的雨落了下来。

    曾一边哭边疯似的用手往坟上培土。

    雨打在曾一的头上,混着泪水汇成小溪从曾一的脸上流下来。

    许久,曾一才把曾大牛挖下来的土全培上,她跪在坟前紧紧地抱着木质的墓碑,大喊着:

    “娘!你把女儿带走吧!”

    曾一再一次出现在曾家娘俩眼前的时候,全身都是泥巴,又挨了一顿揍。但是她再也不反抗。

    从此,曾一对他们的虐待都是逆来顺受。即使这样,他们还不放过她,还娶妻生娃,壮大虐待队伍。

    曾大牛推着车,好不容易到了庙们,进去看了看,出来就把车上的曾一抱下来往庙里扔。

    临走还把曾一的腿拖出来,露在破席子外,用刀在腿上划了一刀。

    曾大牛看着鲜血淋漓的腿,自言自语道。

    “看不见的,也能闻着味了吧。”

    说完转身出来推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