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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红颜祸水

    翌日,日暮过半。

    油灯费眼,赵世安正要准备合书睡下。

    却突然听得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还伴随一阵阵犹如老鸹般的叫喊之声,“安哥儿开门啊、安哥儿开门啊……”

    赵世安听得这声音,只觉得耳边一阵聒噪。便披上衣服,手持油灯,朝院门走去。这时候,南屋也亮起灯火,孙全也打开屋门,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赵世安见状,劝道:“全哥快去回去睡吧,我去瞧瞧就行。”

    孙全也没有言语,憨厚的朝他一笑,继续站在那里。赵世安见状,也不再劝,便由着他了。他几步来到院门,孙全一言不发跟在他的身后。走到小院门跟前,他隔着院门问道:“是谁啊?”

    就听的院门外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半响才又听到院门外传来的声音:“安哥儿,是我啊,开门啊、开门啊……”

    声音隔着院门传入耳中,听得也不太真切,是有些耳熟。

    赵世安想了想,还是开门算了,要是被这么一直敲门一直闹腾,也是难受,反正他也不怕有什么歹人上门。

    于是,赵世安朝孙全示意道,让他打开院门。

    孙全点点头,来到院门跟前,赵世安站在他的身边,将油灯高举。孙全借着油灯的亮光,先是搬开了那块抵住大门石头,这才取下门上的门栓,也不放下,一直拿在手中。

    一打开院门,一股令人作呕的酒气,混杂着一丝脂粉气朝着赵世安扑面而来,他颇为嫌弃的用手扇了扇,又把院门再打开了一些。就见门口处有个人影,脚步似乎有些虚浮的站在那里。

    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赵享瑾在三四小厮搀扶下,站在院门口,想来刚才的拍门叫喊的是他们了。

    这赵享瑾一看就没少喝酒,站都有些站不稳了,几个小厮一手提着一个写着“靖安侯”灯笼,一手还要扶着他避免他摔倒。

    此时,见院门打开了,赵享瑾嘴里嘟囔着:“安哥儿,你开个门怎么这样慢呢。”一边说着,一边挣脱小厮的搀扶,脚下踉跄的想向往院内走去。

    若论起辈分来,赵世安同赵享瑾的父亲是一个字辈,赵享瑾唤他一声叔叔也不为过。可原主在赵享瑾跟前厮混,有心巴结之下,赵享瑾便一直唤他安哥儿,根本没在意过什么辈分。

    当然了,公侯两府的赵家人也根本不会在意什么远支族人,更不可能依照辈分,开口叫上叔叔、爷爷之类的。

    至于赵享瑾为何此时,跑到赵世安的小院这里来敲门,自然是与昨夜他老子赵世恪对他交代的那番话有关了。

    今日一早,赵享瑾便遵照自家老子的话,从账房那支取了三百两银子。银子到手之后,他并未按他老子的吩咐去做,一没去采买礼物,二没去太白楼定下席面。

    而是一溜烟的,来到了中京城内最有名销金(精)窟芳菲馆中,寻了心头一直念念不忘的头牌技师如霜姑娘。今日他赵享瑾兜里有钱,必能施展自己的一技之长。

    赵享瑾甚至不体量一下人家如霜姑娘昨夜的操劳,又将人叫醒,让人家如霜姑娘上才艺。他原本想着留下个几十银子的,反正那赵世安啥也不懂,礼物也无须太贵,酒席也不用太好,意思到了就行。

    哪知道,这芳菲馆真不负销金窟之名,到最后,赵享瑾不仅今日才到手的三百两银子没了,就连自己原本身上有的,也是花的一干二净。不过他也没忘自家老子的交代,一直在馆中耍到戌时,这才带着小厮,极不情愿告别了如霜姑娘,醉醺醺的往赵世安家中而去。

    至于说原本用来采买礼物,置办酒席的钱没了,他也没放心上。不就是上门恭贺吗,自己这个小侯爷亲自登门,那就是对赵世安最大的褒奖了。也怪赵享瑾愚笨,他老子也未明说,他自是没听懂自家老子本意。他还真以为,他老子派他是来,是恭贺赵世安过了县试的呢。

    等到赵享瑾坐着马车,带着长随小厮来到长安街,已是戌时过半了。他摇摇晃晃的从窄巷往赵世安家中而去,才走几步,就觉得脚下发软,站也站不住了。

    赵享瑾今天白日里,他被芳菲馆里的头牌技师如霜姑娘施展了太多才艺,本就亏空的厉害,加之又喝了不少酒,此刻的确是站不住了。因此,在几个长随小厮的搀扶下,踉跄的来到赵世安的小院门前,一个劲敲门,只想赵世安赶快开门,好让他进去歇一歇脚。

    赵享瑾见院门打开,闷头踉跄的就往院中而去,他想要先寻个地方坐下,然后再跟赵世安谈谈自家老子交代之事。

    却不想才迈两步,就被人拦下,抬头一看,正是赵世安。

    “安哥儿,你堵在门口作甚,赶快扶我进去找个地儿坐下,这会儿腿软的紧。”

    赵世安忍着赵享瑾身上散发出来的,那难闻的味道,挡在了他面前。

    听闻他的话后,赵世安又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往前顶了顶,将他往后逼退两步,道:“瑾哥儿,有什么事赶紧就在这儿说了,这夜都深了,说完你也好早些回去歇息。”

    赵享瑾被堵在院门口,顿时心生不满。他娘的,这赵世安往日在自己手下厮混,低眉顺眼,一口一句的“小侯爷”叫着,可这会儿,竟敢直呼自己的名字。往日,这厮不说对自己言听计从吧,至少也算得上有求必应。这才多少时日不见,这赵世安态度大变,竟敢硬生生地将自己拦在门外,不让自己入内,莫非这赵世安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随即,赵享瑾指着赵世安鼻子破口大骂:“肏你娘的狗东西,我你一声安哥儿,那是给你脸面,还以为自己真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我面前这般抖起来!告诉你,老子今天想进你家,那是你家的荣幸,你他娘的还敢我!”

    赵世安听闻,脸上顿时阴沉了下来,心中燃起熊熊怒火。可他并未有什么动作,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眼前一副趾高气扬模样的赵享瑾。

    倒是赵世安身后孙全听到这些辱骂后,忍不住了,几步上前挥起手中门栓就想砸向赵享瑾脑袋。赵世安见状,赶紧一把拦住,这才让避免了赵享瑾脑袋开花下场。

    赵享瑾见到他的动作,还以为自己的咒骂起了效果,一脸的得意,又盯着赵世安喝骂道:“还不赶紧让开,狗东西!”

    说完,又想往里走。

    赵世安依旧不为所动,挡在他的面前,还是冷冷的开口说道:“我说了,瑾哥儿,有什么事赶紧就在这里说,夜深了,我想早些歇着。”

    赵享瑾见赵世安依旧如此不识抬举,“呵呵”冷笑两声,又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道喝骂:“老子给你脸了,不识好歹的狗东西。”

    说完,赵享瑾抬手一巴掌就照着赵世安脸上扇了过去。

    赵世安哪能如他所愿,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的一巴掌,他轻盈而迅速地向后一撤,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赵享瑾这一巴掌。而赵享瑾因为用力过大,收势不住,又脚步虚浮,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身后的几个小厮眼疾手快,见状赶紧上前将摇摇欲坠的赵享瑾扶住。

    赵享瑾面色涨红,满心羞愤,他奋力挣脱小厮们的搀扶,口中气急败坏地咆哮道:“你们几个废物,难道都是木头做的不成?还不赶紧把这个狗东西给老子按住,愣着干什么!

    围在赵享瑾身边的这个几个小厮,平日里常与他厮混在一处,自然是见过赵世安身手的。他们面面相觑,略显犹豫,但终究在赵享瑾愈发焦躁的催促下,不得不鼓起勇气,相互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后,才战战兢兢地朝着赵世安围拢过去。

    赵世安将手中油灯往孙全手中一送,就迎了上去。

    结果,甫一交手,不到半刻,几个小厮就全被他放倒在地。这些小厮倒也是聪明人,倒地之后,全在地上来回打滚,嘴里“哎哟、哎哟”的叫着,却无一人起身。

    眼前的一幕发生的如此之快,快到赵享瑾还在那里突兀的跳脚叫嚣,跃跃欲试。下一刻,见赵世安望向他来,他便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一般,声音戛然而止。这时候,他似乎才想起往日赵世安的身手来。

    赵享瑾哎呦一声,吓的往后退了几步,一个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在满地灯笼映照之下,油头粉面的脸上,满是惊惧之色。

    如若赵享瑾今日白天没有在芳菲馆中同如霜鬼混一天,也没有喝的醉醺醺的就找上门来,他即使被赵世安堵在院门前,态度也不会如先前一般那样恶劣。

    这会儿看到满地打滚的随身小厮,赵享瑾吓得酒也醒了大半,见赵世安还瞪着自己,还以为他还要上前要揍自己呢,嘴里立马求饶道:“安哥儿,且住,且住,你忘了吗,我还请你吃过酒呢,且饶我这一回。”

    赵世安面色幽沉,走到赵享瑾跟前,忽地伸手,一下将赵享瑾拽了起来,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道:“瑾哥儿,这会儿你能说说到底是什么事了吧。”

    赵世安心中清楚,赵享瑾与那几个满地打滚的小厮不同,那几个小厮揍了便揍了,也无大碍。可这赵享瑾毕竟是大周世侯之子,该有体面还是要给的。若是他这会儿出手揍了赵享瑾,那今夜之事怕是难以善了,他若是没动手,这占理的始终是他。

    赵享瑾听闻他的话后,慌忙不迭点了点头,“能说,能说。”

    然后赶紧道出了来意:“听闻安哥儿你过了县试,我爹特意派我前来相贺。他还问安哥儿你婚配没有?若是没有的话,我爹说了,安哥儿你可以从我们侯府中,选两个容貌出挑的丫鬟。我爹作主,说是可以许配给你。对了,他还说,这安哥儿若是要娶的话,侯府还会给她们置办上一份丰厚的嫁妆。”

    赵享瑾只是转述了他老子的后半段话,没敢提那三百两都被他花了干净的银子之事。那原本是用来给赵世安采买礼物、置备酒席的。若是赵世安听了,这会儿问他要礼物、酒席,那要他上哪给赵世安寻来啊。

    赵世安听完赵享瑾的话后,他心中就立马明白,这赵享瑾上门,并非什么道贺,而是他老子赵世恪试探、交换之意。

    赵世恪潜台词就是:本侯爷知道你已经知晓,我要抢你的未过门媳妇儿了的事情了,本侯爷可以从府上挑两个丫鬟作为补偿给你,并且还能给你一大笔钱财,你呢,赶快答应下来,就乖乖地去褚家去退亲。大有一副你赵世安以一换二,占了大便宜的模样。

    赵世安心中冷笑,对赵世恪的无耻,认知又更进一步。以赵世恪色中恶鬼的性子,这靖安侯府中的那些漂亮丫鬟哪个没让他糟蹋过,他还有脸派赵享瑾上门试探。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也说明赵世安之前的猜测不错,这赵世恪再如何跋扈,都要顾忌一下自身的名声。这褚华阳才一撩拨,就急不可耐派人找上门了。

    念及此处,赵世安依旧冷脸,道:“那我恐怕要辜负侯爷美意了,家中父母自小就帮我与人定了亲的,不敢违背。”

    说完,便不再理会赵享瑾他们,转身关上了院门。

    见院门关上,刚才还满地打滚的小厮,立马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灯笼,围在赵享瑾周围做关怀状。

    赵享瑾看了看紧闭的院门,又看了看手下的小厮,脸色变换着,心头恼怒,先是对着小厮喝骂了一句“废物东西!”

    接着,又对着紧闭的院门狠狠啐了一口,“肏他娘的狗东西!”同时心下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回场子来。

    然后,赵享瑾这才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手下的小厮相互看了一眼,七嘴八舌的唤着“小侯爷”,提着灯笼跟了上去。

    赵世安进入院中,发现孙柱夫妻此时也披着衣服起来了,看来刚才的动静也惊动了他们。看着两人一脸的担忧,赵世安心中一暖,开口劝慰道:“孙叔和婶子放心,没事的。”

    说完,他接过孙全手里的油灯,又道:“好了,都去歇着吧。”然后也不等他们一家三口答话,便举着油灯回到了东屋。

    孙柱看了看东屋,心道:这安哥儿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他叹了口气,对自己的老妻和儿子说道:“算了,回去睡吧。”说完,便率先回屋。两人见状,也都各自回屋去了。

    夜色渐深,星空下玉兔高空挂,清辉洒下,给小院罩上一层朦胧,喧嚣不再,一切又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