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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五十里沙

    北宋宣和七年。

    某处不知名的宅院。

    院中的人丝毫不知危险将近。

    一点寒芒闪过,随后人头落地。出刀的人仔细擦拭了刀上沾染的血迹,把刀插回刀鞘,看也不看一眼地上早无生气的尸体。

    不知是不是这次任务结束的过早,等了一刻钟,才有人驾着马车姗姗来迟。

    “对不住对不住,让您久等了,”车夫把马车停在余年面前,谄媚地笑着,“我们庄主说,酬金两倍。”

    听到“酬金两倍”,车夫才看见面前的年轻人脸色由阴转晴,不由得呼了口气。

    “酬金好说,庄主出手如此大方,我等却之不恭,”余年跳上马车,将长刀背在身后,来回扫视一圈,却没发现另一个人的身影,“我妹妹呢?”

    “她和我们庄主在茶楼等您。令妹托我说,让您把血擦干净后再回去。”车夫将马车调转方向,吩咐几个人处理了尸体。

    “唉,她还是这么不放心我啊,我哪次不是干干净净地回去,不让她闻到一丝血腥味?”余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随意靠着。

    车夫只能陪笑着说,“您和您妹妹感情真好。”却没得到什么回应,回头一瞧,余年已经抱着长刀靠在马车一角闭上了眼睛,不知是不是睡着了。车夫不敢猜测,沉默地驾着马车。

    两匹马疾驰约半个时辰,才到一家茶楼门口停住,车夫本想叫醒余年,回头发现身后的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眼神沉沉的看着他。

    “到茶楼了。”车夫错开了目光低头说道,并不想这个招惹脾气阴晴不定的年轻人。

    余年轻嗤一声,收起目光,掀开马车帘子径直自己进了茶楼。

    “启望,我回来了。”

    一把推开茶楼隔间的门,茶座上戴着面具的姑娘朝他看过来,略微点了点头,“可有受伤?”

    “就是衣角上沾了几滴血而已。”余年无奈笑笑,到余弦身边坐下。

    茶座上另一男子倒是哈哈大笑起来,“徐兄与令妹的感情当真是好,不像我那个弟弟……”

    “打断一下庄主,我们不想听您叙旧。”余年扣了扣桌面,不屑于虚与委蛇,听那庄主说什么家长里短爱恨情仇。

    那男子愣了一下,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仆从,随后又堆起满面笑容,“两位果然是爽快人,这是之前商量好的酬金。”

    余年拿起桌上的钱袋子颠了颠,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合作愉快合作愉快,希望庄主下辈子还找我们合作。”

    “那是必然的,像二位这样的高手……”男子后半句话被余年忽然抽出的刀卡在了嘴边,“这是何意?”

    “有人出更高的价钱买你的命呗,本来想一进门就动手的,但是想一想,双倍酬金还没到手,有点儿可惜。”余年笑嘻嘻地看着他。

    “我……我能出更高的价钱,十……十倍。”那男子看着离他的喉咙越来越近的刀,看向一边的仆从。那名仆从早已倒在地上,瞪大双眼,口鼻流出来黑色的血液。

    见血封喉的奇毒!

    “晚了,做我们这行的人可是很有信誉的。”余年没再给他什么说话的机会,直接了当地将人解决,“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放心,待会儿底下那个就会来给你收尸了。”

    男子惊恐的表情在一瞬间凝滞,余年将刀随意用桌布擦干净又插回刀鞘,挥了挥手,似要将空气中的血腥味散尽。

    “还想黑吃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余年打开隔间的窗户,翻上屋檐,落到对面的屋顶。余弦也收起袖中毒针,紧随其后。

    越过几户人家的屋顶,掠过街道间小贩的叫卖声,渐渐到了闹市,余年蹲在屋顶上,四周搜寻着什么。有座茶楼的二楼隔间开着窗,窗边一支红梅开的正艳。本是梅前独饮的人向外有意无意一瞥,向着二人举杯致意。

    余年抬了抬下巴致以回礼,“就是那里,走。”

    三步两步便踏到了隔间的窗棱,借力偏坐到那举杯的人面前。

    “二位这一招‘黑吃黑’可谓是叫在下佩服啊。”明显这人才是老主顾,身边带的人比那个什么庄主多得多,从身形上判断个个都是练家子。饶是余年,恐怕也难以在杀了此人后全然脱身。

    “哪里哪里,混口饭吃罢了。”

    “二位不会接了杀我的单吧。”对面那人状似毫不在意般转了转茶杯,后面的几个人已经将手按到了腰间刀剑上,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当然不会,做我们这行可是很讲信誉的。”余年换了个更随意的姿势,手撑着桌面托腮,接过对面人递过来的茶杯放到桌上,“况且我们可是老熟人了,是吧,戴焉?”

    “二位慧眼如炬。”戴焉收回了转着茶杯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示意面具。

    “杀这么一个小喽啰,怎么还要请五十里沙。”余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你自己不是也能解决吗?”

    “家里最近出了点事,人手不够,况且,请专业的人来干专业的事不好么。”

    “你就是有钱烧的慌,”余年斜瞥他一眼,“什么事,还能付钱吗?”

    “放心,酬金少不了。”戴焉直接拿出一叠银票,“还有,你托我查的事,有进展了。”

    余年接过银票揣在怀里,“但说无妨。”

    “目前看来确实和金人没有什么关系,完颜家的手还伸不到这边来,但是背后牵扯的势力极为错综复杂,一时也查不出来什么。关于堂前燕,五湖商会清点吞并的资产时发现了一批和官坊生产的相同质地和规格的堂前燕,数量很大,应该是个专门的暗器坊生产的。但是从朝廷的官坊流出来的堂前燕也不在少数,两者的样子几乎是完全一致。虽然官坊的堂前燕上都盖了戳,但是从材质看来,应当是同一批。”说罢,戴焉拿出两只堂前燕放在桌上推给余年,“环首刀目前暂无进展,江湖上确实瞒不住消息,但是有个双刀的高手这一事应该早就传遍了,除非是家里豢养的私兵。”

    “多谢,”余年收起两只堂前燕,“下次可以考虑给你便宜点。”

    “可真是难得,那就多谢了,不知我再卖个消息,可否把启望姑娘借给我几天?”戴焉使了个眼色,余弦会意,袖中银针洒出,戴焉身后几人立时倒在地上。

    “多谢启望姑娘。”

    “你带出来的人里有钉子?”余年皱眉,“他们的手什么时候伸这么长了?”

    “这几天家中事务繁忙,一时不察,”戴焉望向余弦,“希望启望姑娘手下留些情,毕竟现在家中可用之人不多。”

    “只是短暂昏迷而已,拔出银针,一刻便醒。”

    “多谢,辽国皇帝耶律延禧被俘,辽国已灭。耶律延禧四子耶律习泥烈三年前逃出金营,想必金人在到处抓他,他现在在西夏境内。”这才是戴焉要卖的消息,金人没有宣扬,耶律习泥烈自然也不会,戴焉则自是有他自己的消息来源。

    “那意思就是赏钱不少,”余年冷笑,摇摇头,“我可不帮金人抓人。”

    “那消息也是给了,启望姑娘你也得借。”

    “做生意哪有你这样的。”余年笑骂道。

    “你不愿就算了,不急于这一时。”戴焉还尚有闲心拔出地上躺着的一位的银针掷入茶杯,细如发丝的银针飘在水面,如一苇过孤江。

    “什么意思?”余年察觉出戴焉话中的不对。

    “不知徐兄可接下五十里沙‘保护戴家家主戴焉这一任务’,”戴焉放下茶杯,正色道,“徐兄对比其他人来说,我还是放心一些。”

    “五十里沙有了杀你的单子?”余年仍不敛玩笑的神色,“那可真是找的不是地方,可知道是谁?”

    “正是因为不知道是谁,才不敢轻举妄动。”

    “你希望我接下这个单子,震慑其他人。”

    “是你们一起。”

    “戴家主未免太高看我了,我去五十里沙才不过几年而已。而且,对我有什么好处?”余年挑眉。

    “你确实很厉害,根据我接触的这么多五十里沙的人来看。反正我也请不来你们那里最厉害的人,不如死马当活马医。”戴焉勾起嘴角,“戴家的情报网,金羽阁,你们会需要的。”

    “成交。”余年碰了一下戴焉的杯盏,清脆悦耳的响声昭示主人的心情。

    “你们先回五十里沙,务必在除夕之前到寄啸山庄来。”

    “你这是连年都不让我过好,小心我不干了。”

    “没办法,”戴焉苦笑道,“谁让我家正月来人特别多。他们既然想要我的命,就会广而告之,不让戴清有整理戴家的机会。”

    “谁让你家特别有钱,什么人都找上门来,”余年嘲笑道,“你家把‘不盈’尺视作信物,竟然还会富甲一方。”

    “事尽无盈不须急,心中有尺可量人。“戴焉摇摇头。”这是第一代戴家家主传下来的东西,现在看来,它只是一把象征家主身份的礼器。”

    “你家老祖宗说的话终究是没人听喽,”余年撇撇嘴,“我也不想听,走了。”

    “那就告辞了,二位。”戴焉拱手作揖,“还有,到寄啸山庄来请小心一些。”

    余年走下茶楼,将信鸽放飞回五十里沙,他和余弦才悠闲散漫地牵着马出了城。

    “启望。”

    “嗯,”余弦走在他身边,“是因为堂前燕?”

    “是,”余年叹口气,“我只是没想到,刚才戴焉的意思是两家堂前燕应该同属于官坊。就算不是朝廷的人,也和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绕了半天又绕了回去,白费了这几年功夫。”

    “环首刀还没下落。双刀能跟夜飞鹊和铜钱镖局的总镖头加起来打成平手,这样的人怎能甘居人下。”余弦蹙眉。

    “嗯。”余年紧握手中的三枚堂前燕,两枚是戴焉刚才给他的。一枚他和余弦回到铜钱镖局大火后的废墟上拾起来的。那只经历过大火堂前燕表面微微有些焦黑,眼睛中还沾着些血迹。“冤有头,债有主,这个人,掘地三尺我也得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