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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小竹山

    戴焉一睁眼先是帐顶,然后是陆永鸿毫无形象也毫无防备的侧脸。他摸了摸枕头下的匕首,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于是戴焉轻手轻脚掀开被子,陆永鸿揉着眼睛去拉他的衣袖,“别走。”

    “不早了。”戴焉活动手腕,将匕首重新藏好,这一幕光明正大的落在陆永鸿眼里。

    “你听我说完,戴焉,就这一次。”生怕戴焉又转移话题的陆永鸿急得要去抓他手上的匕首。

    戴焉怕扯着他伤口,“有什么话起来边去书房算账边说。”

    陆永鸿一愣,随即笑了,“好。”

    一早上来给陆永鸿送药的余弦没寻到人,也就往戴焉书房去,看见一个吊着胳膊一个脖子上全是绷带的两人都在,也省得她各处去找人了。

    见绷带被绑的粗糙,余弦看向戴焉,后者对她点了点头。

    戴娴今日去和戴清处理五湖商会的事务一大早便出门去了,书房中时而安静,时而响起算盘声,时而听戴焉和陆永鸿一同控诉陆老头。

    余年只交代几句便去各处巡查,右手拎着刀,把余弦给他的药混着蜜饯一饮而尽。

    梁守道这几日除了支使陆家处处找麻烦,再没什么其他的动作,寄啸山庄几人生怕他使什么暗招,赵刈和余年加上几个护院轮班倒守夜。

    还未看几页账簿,余弦就开始打瞌睡,平日若是医书还好,再加上这几日也忙于帮戴焉打理金羽阁还有两个病号,不免疲累。陆永鸿见了,给已经睡着的人披上件衣服,又对戴焉道,“我就说你这里人忙不过来,过几日怕是连戴澈也累倒了。”

    戴焉浅浅打个呵欠,“你说怎么办,现在除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陆永鸿叹道,“倒也是,梁守道经上次一骗肯定更加谨慎,不会轻易再出来。只是你这儿让他们几个轮番守着也不是个事,迟早都得倒下,”陆永鸿摸着下巴思索一番,“你就没养什么私兵什么的?”

    “那你就该去牢里捞我了。”戴焉翻他个白眼道,也垂下眉眼想了想,“所以,还是得引蛇出洞。”

    陆永鸿刚想问他怎么个办法就被戴焉一指头戳在伤口上,疼得他嗷嗷叫。

    “陆家的人可能也笃定我舍不得杀你,所以配合一下,演个戏。”

    于是陆永鸿在还未过完冬天的临安,裹着草席躺在乱葬坑里,有老鼠在周围吱吱叫唤,他是大气不敢出一下,心里怒骂戴焉和余年一百遍。

    本来只要随便找个人演下就行,戴焉以寄啸山庄现在所有人都忙的很,余年以其余人演出来不像为由,就给他随意盖了块染血的白布,裹了草席抬出去。

    也是现在戴焉家里就几个护院侍女,掰着指头都能数的过来,比他这个陆家家主都忙。

    寄啸山庄现在盯着的眼睛不少,就看这陆永鸿值得什么人来看了。

    有脚步声接近,一只手揭开白布,陆永鸿没敢睁眼,只感觉面前有刀风吹过,然后是打斗的声音。

    “大蛇没来,来了条小蛇,不算有用。”余年干脆利落的掀开他衣领看见一道细长的疤痕,确定了是真人不是傀儡才放下心。

    陆永鸿一歪头,就看见岑迟冷然的目光,他心虚的又偏移回去。

    还是担心岑迟又做个什么傀儡出来,余年正想着直接抹了脖子算了,陆永鸿露出个头来,道,“留着他,到时候牵制他姐姐岑绯。”

    “好主意。”

    于是余年往远处吹了个口哨,招呼来的却是个意料之外的人,“你怎么来临安了?”

    来者正是诡羽,一把铁骨扇寒光凛凛,正对岑迟颈侧,“有事来临安,正好被家主抓了壮丁。”

    把岑迟身上的暗器什么的搜刮干净了,余年利落的拆了他的绷带缚了手,将人交给诡羽,陆永鸿把头缩回去继续等。

    等到天黑也看不见一个人影,陆永鸿冷的起鸡皮疙瘩,又是在乱葬岗,狼哭鬼嚎,“我说要不咱回去吧,他们要是不来我就先被冻死了。”

    被余年一个飞刀戳死地上的老鼠,“安静,有人来了。”

    那人边害怕地上的老鼠,还坚持来揭开陆永鸿的白布,余年也得感叹一句陆家是不是没人了,就看见陆永鸿猛地坐起来,吓得那人瘫坐在地上。

    余年三步两步飞下去,看见那人对着陆永鸿哭,陆永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余年道,“来了个不该来的人。”

    那人边磕头边道,“饶命啊公子,我是五小姐身边的人,公子索命也得讲个冤有头债有主啊。”

    陆永鸿被寒风吹了一天脸色发白,也真有几分厉鬼的样子,幽幽道,“他们怎么说的我?”

    “早上有人说戴家抬了个人到乱葬岗,小姐们乱了套,家主不让人出去打探消息,小的这也是趁夜才出来的,二小姐眼睛都快哭瞎了,家主也没松口。”

    撒了一天网,只捞到两条小鱼。

    眼看着寄啸山庄的人越来越多,余年扶额,手中长刀出鞘,“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若是还要岑迟,或者说不想让我们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就歇了他那点心思。”

    那小厮忙道是是是,一步三踉跄的跑了,生怕一个厉鬼和一个鬼差似的缠上他。

    在树上蹲了一天,陆永鸿在死人堆里躺了一天,什么都没捞着,余年一只手拉住陆永鸿把他拽起来,“走了。”

    看来那梁守道谨慎的很,还是得从长计议。

    乘着月色回寄啸山庄,岑迟正被三堂会审,有赵刈余弦和诡羽三人在,他也逃不出去。就是看他们几人的神色,也是没问出来什么有用的话来。

    余年在岑迟身侧蹲下看了他半晌,衣领附近的伤口还在,右手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于是卸了他的手腕,左手是骨头作响,右手是齿轮转动,道一句,“原来如此。”

    那岑迟也是能忍,一声不吭的只紧紧皱着眉头。看也从岑迟嘴里撬不出来什么,就催促余弦去休息,又灌了他两碗余弦特制的软筋散,封了他经脉。戴焉那边有陆永鸿不必担心,就是怕岑迟半夜扰得鸡犬不宁。

    若真是有什么人来救他,也是先被赵刈一箭射个对穿。

    于是余年把人放下就安心去睡觉,在临走前对岑迟道,“你猜今天晚上有没有人来救你?”

    岑迟冷冷道,“小竹山的人,果然是一脉相承的卑鄙。”

    余年停了脚步,“你说什么,小竹山?”

    可惜没等到什么回应,岑迟已经在双倍药效的软筋散作用下不省人事,余年过去拍拍他的脸,暗骂一句。

    提起刀就去找诡羽,诡羽已经躺下了,又被余年从窗户翻进来的声音吵醒,一睁眼看见个黑影抱着一把刀就要伸手来拽他的衣领,诡羽一骨碌翻起来。

    “大晚上的你做什么?”却是余年按住了他的扇子。

    “你还有脸问我,大半夜不睡觉?”诡羽把扇子收起来拢了拢衣领。

    “打听个事,小竹山是什么?”余年也觉得这行为扰人清梦,默默收回了手。

    “金羽阁卷宗千千万,你就找去吧。”有几分起床气的诡羽没什么好话。

    “诶,别呀,那我得找到猴年马月,你就没什么办法?”

    “从岑迟嘴里问出来的你就不能等人醒了再问?”

    余年闻言尴尬的挠了挠头,“我估计得明天晚上他才能醒了。”

    诡羽无言,指着自己的黑眼圈道,“上次跟你们在徐州就没日没夜的熬,这次也是,徐启时,你还真是好意思啊。”

    “别这么说啊,说不定你干着干着就升到阁主了呢。”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

    “所以小竹山到底是什么?”

    “江湖势力数不胜数,光凭三个字,也只能猜测它在南方,”诡羽摆摆手,“爱莫能助。”

    “小竹山,小竹山,岑迟说我是小竹山的人,小竹山又和五十里沙有什么关系,我的刀来自师父,但刀法也有铜钱镖局的影子,难道和铜钱镖局有关系,总不能是夜飞鹊的老家?红缨枪,夜飞鹊,金错刀,是谁在小竹山。”余年喃喃自语道。

    “什么?”诡羽听不清他说的话,在他面前晃了晃扇子,见没反应就又躺回去睡觉,翻了个身背对余年,顺手还带了个窗子。余年反应过来诡羽已经躺下,任他怎么叫都不起来。

    早知道就不灌那么多药了,不然也能把岑迟直接扇醒。余年想着,临睡前去看余弦一眼,发现她屋里还亮着一盏灯,以为是她又失眠了,轻轻推开门一看,余弦伏在案上浅眠,堆着金羽阁的账簿。余年内心不由得骂一句戴焉,然后轻手轻脚的把她移到榻上,给余弦掖了掖被子,吹灭油灯,掩上门而去。

    只是心里还想着小竹山这三个字,辗转反侧半宿,翻遍记忆也没想起来这三个字和他有什么关系,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才阖上眼睛半刻,鸡鸣响起,打更人悠长的乱梆子传来。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