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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说挂真就快要挂了

    “慢点......我要吐了......”

    云雪枝面无血色地靠在月鹤机的肩膀上,手里拽着月鹤机的袖子,几乎要把她雪白的袖子扯断,月鹤机无奈地看她一眼,叹气着把松开手里的缰绳,扬声道:“萧从风,走慢一点吧。”

    “啊?”萧从风回头,满脸问号。

    他看了眼即将两眼一翻归去西天的云雪枝,淡淡地“哦”了一声,也放慢了马的步子。

    萧从风从萧家牵了两匹马,三人从申州出发去往姑苏,走了快要七八来天。路途徽州事后,三人本打算坐船,也确实是坐了,但谁知有天船家没及时给午饭,云雪枝睡迷糊的情况下,饿得扑进水里抓鱼,结果清醒后一时慌了神就开始下沉,萧从风情急之下跳下水救人,但是他不会水,两人就在水里浮浮沉沉半天,靠云雪枝抓着他衣袖,游到三人雇的船旁边,月鹤机才吓得赶紧捞他俩上来。

    结果第二天,月鹤机作死靠在船边睡觉,被一晃荡掉进江里,她就浮在水面上睡觉。要不是云雪枝及时发现,她也不知道要在水里漂多久。

    据萧从风所说,船家和云雪枝一度以为她泡发了,云雪枝还放了要整条江的鱼给她陪葬的狠话。

    反正到了下个城市,月鹤机是再也不敢走水路了,一是怕云雪枝睡迷糊跳江抓鱼,二是怕萧从风无缘坠江,三是怕月鹤机在江面睡觉。

    反正船家在他们走前感激涕零,感谢他们没有打破他不翻船不死人的惯例。

    于是三人继续骑马去姑苏,但是总是骑一半就要休息,不是因为云雪枝因为太颠簸吐了,就是因为月鹤机受了冷风头疼。

    水路月鹤机心累,陆路萧从风心累。

    现在云雪枝更是没有任何力气,虚虚地闭着眼睛靠在月鹤机身上,气若游丝道:“还有多久......?”

    “大概还有五天,就到了。”月鹤机说,“累了就睡一会吧,我骑慢点。”

    “歇会吧。不过附近没有驿站。”萧从风道,“欸,你看!”

    前面忽的出现一座小村,村子很小,大约七八户人家的样子,月鹤机道:“太好了,要是再不休息一下,云枝都要死在我背上了。”

    云雪枝闻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她摇头晃脑片刻,奄奄一息道:“别理我,我已经死了,安心的死了......”

    月鹤机揉揉她脑袋:“好啦,找人家休息休息便是。”

    她将瘫成泥的云雪枝扒拉下来,把她放下,云雪枝在她松手的那一刻就软了下来,月鹤机忙上前扶着她,但是再松手,她就又软了,没办法的她只好扶着云雪枝,云雪枝趁机伸出爪子攀住月鹤机的胳膊,恨不得手脚并用,变成一只八爪鱼。

    萧从风道:“她怕不是死了?”

    云雪枝闻言,立马站直了,上一秒空洞无神的眼睛瞪得溜圆,骂道:“你说屁呢,老子活的好好的!”说完,就又软成了一只八爪鱼,柔柔弱弱地靠在月鹤机身上。

    萧从风:“......”

    从这几天的经历看来,他并不怎么说话,反倒是云雪枝和月鹤机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很多事情也是要靠月鹤机做决定,否则凭这俩一个无所谓,一个都可以,他们压根走不了那么快。

    但是很统一的是,云雪枝总是主动站出来守夜,这样子白天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趴在月鹤机身上补觉,睡上一整个白天。

    他们的情况是,云雪枝昼伏夜出,天天顶着俩黑眼圈;月鹤机晚上睡得贼死,白天照旧边骑马边打瞌睡;萧从风一边看着月鹤机不撞到树上,一边又要在晚上保持警惕,万一有山贼好上去帮忙。

    这一路上,这个少爷把自己生生活成了老妈子,前有横冲直撞发癫的云雪枝,后有快乐地躺在地上不走的月鹤机,他几乎一只眼睛看一个。所以这条路上,总搞得他心累得要死。

    在昨天早上,他就看着把头抵在马头上睡得死死的月鹤机,和不想骑马在路上横冲直撞上蹿下跳攀岩附壁摘花捻草的云雪枝,陷入了沉思。

    然后今天早上的时候,月鹤机高唱着歌谣,一边唱一边在马上乱扭,还和云雪枝卿卿我我,不一会云雪枝睡死了或者半死不活地趴在月鹤机身上,月鹤机还在和他东一句西一句瞎扯。

    这两个人魔幻的如同世界。这就是女人吗?不是的,在萧从风眼里,这俩是儿子和必须看管的猴。

    虽然在令外俩人眼里,他才是那个儿子。

    但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俩人在他面前能言善辩,现在面对这个刚刚准备上吊自杀的老太太则失去了声音。

    萧从风看看云雪枝,看看月鹤机,他很想问她们一句:你俩的嗓子呢?你俩合唱小寡妇见坟的嗓子呢?!

    萧从风只好先让她俩把老妇人扶回屋里去,他在屋里找来找去,最后才在厨房里的大水缸里舀了瓢水出来,月鹤机接过,喂了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一口水,见她好半天缓过来了,他才道:“好点了吗,老人家。”

    月鹤机开口了:“发生什么事了呢。老人家。”

    云雪枝看看萧从风,又看看月鹤机,见这俩人都说话了,自己就缩在墙角继续睡了。

    她在非工作时间里是不会对陌生人说太多话的,尤其是这种场合,寻死的陌生老妇人,昏昏欲睡的时间,云雪枝恨不得不存在。

    萧从风仔细看看这老妇人,发现了老妇人藏在衣领里,若隐若现的真实伤疤,道:“您是......李夫人吧。”

    那老妇人眯着眼睛看他半天,喉咙里发出一声空洞的“嗬嗬”声,乍一听吓人,但是常年和老人以及将死的人接触的月鹤机知道,她是在笑,虽然笑的和老妖婆似的。

    月鹤机将老妇人扶起来,伸手在她的后背上半抚半拍,那老妇人咔咔的艰难咳嗽起来,好半天,才咳出口痰来,月鹤机顺手捏起脚边碎了半个的碗,让她吐出那口痰。

    那老妇人这下呼吸顺畅多了,只是她的声音还是干枯:“谢谢你,好心的姑娘。”

    月鹤机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小公子,你认识我......?”老妇人看向萧从风道。

    萧从风道:“前些天您去报案,说是家里有人死了,被身上有这个印记的人杀了,被我偶然得知,今日刚巧路过,却发现您,所以来问问。”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来展开,那纸上赫然就是那多六棱花。

    刚刚走到云雪枝旁边,打算和她歪在一起睡的月鹤机抬眼看了看他,闭上了眼睛。

    那老妇人呵呵笑着,笑着笑着,浑浊的眼睛里面就掉出来两行泪,她道:“你这是,在割我婆子我的心肝儿啊!”

    她这一句话彻底把萧从风打蒙了,那老妇人继续道:“我儿子死了,我是无意间看见杀我儿子的人手上有这个印记的!我辛苦画下来报官,结果他们说我老眼昏花!我以为是看错了,又死了儿子,就想死,谁知,谁知又遇上了你啊!啊啊,我老婆子命苦啊,命苦啊!”

    萧从风是从没见过老人哭喊的,月鹤机见多了。她小时候在道观外面晃着脚坐着,总会见到那么几个老人哭着喊着拉师祖师父,或者师叔师兄们,说自己命苦,说官不清天不爱的。虽然很惨,但是一来二去,她倒是习惯了。

    也不知道萧从风说了什么,老妇人又哭着说了什么,只听得月鹤机昏昏欲睡,她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见到那老妇人拿干枯如同鸡爪子一样的手抓在了萧从风的袖子上,轻轻叹了口气,虽然这样逃避不太好,但是她真的对别人的诉苦很无奈。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那老妇人说,“公子,你相信我!那个凶手是个娼妓,她杀了我儿子!你去找她,让她去死,让她去死!”说到此处,那老妇人竟是突然疯了一样,声音又尖又利,颇有些声嘶力竭的意思来,“公子,你,你去帮我把那贱人杀了,把她杀了!公子,求求你答应我,求求你答应我!”她说着说着,便抓着自己花白的头发嚎啕大哭,她似乎害怕萧从风不答应,连忙抓住他起身,从榻上下来,作势就要给萧从风磕头!

    萧从风吓了一跳,不只是萧从风,连月鹤机都被吓清醒了,她一个弹跳直接起身,歪在她身上打瞌睡的云雪枝因为没有重力支撑摔倒也清醒了,于是便看见,萧从风要去扶老妇人,老妇人要磕,结果月鹤机一个滑倒接滑铲直接撞到了老人前面,像是抢先给老妇人磕了一个一样。

    萧从风这次没有笑,他只是松了口气,心道:帮大忙了。

    月鹤机捂着自己磕破皮的额头,滚回角落缩着了。

    “不就是查案吗,没事,我帮你查,我帮你把凶手抓起来!”萧从风连忙道,“您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帮你抓!”

    他说着,立马向外面走去,月鹤机扛起了半死不活的云雪枝跑了出去,急忙道:“萧从风!你要查这个?”

    她一边说着一边跑着,抬眼看他时,见他满眼阴霾。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严肃道:“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是我们只能查下去,这是就是我说的线索,也是这个印记唯一的突破口。”

    “但是你不觉得太巧了嘛?”月鹤机低声问,“你就不怕羊入虎口?”

    萧从风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你相信我。”

    月鹤机看云雪枝,云雪枝也点点头,立场坚定。

    “你们确定?”月鹤机皱眉道,“这太鲁莽了,敌暗我明,暗箭处处,这么巧,就不怕是个死局?”

    萧从风不说话,只抓了马的绳子,闷头下山。只是在萧从风走之前,他似乎还看了一眼屋子周围,像是在确认什么。

    月鹤机看他,又看看一脸无所谓的云雪枝,只好揉揉自己的眉心,叹了口气:“随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