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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林凯的学习算是彻底塌伙了,王老师也放弃了林凯的学习,不怎么管林凯的成绩了,即使他心里想管,客观上也来不及了,王老师心想,只要林凯每天在学校平平安安,不打架生事就行了。

    每天听课就像在听天书,小人书成了林凯上课必须的课本,已经是初三下半学期了,老师们也都非常默契的不再管那些不学习的差生了,只要他们上课不捣乱,其他一概不管,他们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那些学习好,能出成果的尖子身上,林凯和东子属于那些被放弃的一批。

    在中考前,王丽终于给了准确的消息,事情办成了,让林凯等通知,王燕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祖国,延城的大街小巷提前挂满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旗和香港的区旗,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面容,百年屈辱下的香港终于回归了,香港市民估计不会想到,千里之外的延城人民也和他们一道,庆祝着这来之不易的成果。

    林凯今日特许迟睡一天,母子二人窝在沙发上观看着回归仪式。0点0分0秒,国旗正式升起,满城烟花齐放,人们走到窗前,肆意的呐喊着,仿佛要把这百年积攒的郁结之气在这一刻释放出去。

    林凯喊叫的最大声,喊着喊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高兴,漂流在外的孩子,如今终于回家了,这在他心里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喊着喊着眼泪就流了出来,林凯赶紧背过头将眼泪擦掉,怕妈妈看见自己的丑态。整整一个小时后,城市才回归平静,林凯带着笑容,安心的睡了过去。

    1997年中考!

    从考场出来后林凯低着头沉默不语,那考卷犹如天书一般晦涩难懂,选择题很多不会,也是抽签选的,王燕站在校门口看着低沉的林凯,摇头苦笑。

    成绩出来后,按林凯的分数上不了高中,连最次的高中都不够,只能去周边县城上个三年制的中专,可上出来后就成无业游民了,幸好事情已经办妥,王燕也就对林凯的成绩不怎么在意了。

    东子当然也没有考上,可他竟然去了延城高中报道去了,林宁就是那个学校出来的,算是全市最好的高中。林凯没问过东子,东子也没说起这茬,突然有一天,东子就拿着录取通知书去报道了。

    林凯在那一刻才明白了,姐姐原先说过的“东子玩,你也玩,东子家里是干啥的?你家里什么情况?”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如果自己没去当兵,那此时应该只能去县里那些学校报到了,那些学校的学生就不叫学生,听说三年两头,还有命案发生,林凯在此刻才突然醒悟,理解了母亲和姐姐对自己的喋喋不休,也在懊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好好学习,可一切都已经迟了,时间不会倒流,他也无法重新回到三年前,重新过一遍这决定命运的三年时间。

    九月,新兵报到。

    新军装很是笔挺,单薄的林凯穿着虽然有些松垮,但看起来精神了许多。林凯告别了亲人,告别了朋友,登上了西去的列车。

    还是那个车站,只是送别的人只有母亲和二姑,听说二姑说大姑也要来的,但大姑家里还一烂包呢,实在脱不开身。

    列车缓缓开动,王燕和林青一边走着一边抹着眼泪,挥手示意,林凯探出脑袋,直到看不清母亲和二姑了,才缩回身子,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林凯趁着旁人不注意,赶紧抹了一把眼睛,坐在对面的戴眼镜青年递过来一个鸡蛋,说道:“大男人哭啥了!来,吃个鸡蛋。”

    林凯勉强咧嘴一笑,说道:“噢,是了,谢谢哥。”

    “呵呵,你可以叫我同志!”对面的青年说道。

    “同志?”林凯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他不懂什么是同志。“同志,你是大学生?”林凯问那名青年。

    “是了,不过我已经毕业了。”青年也剥了一个鸡蛋,扔进嘴里。

    “那你为啥还要去当兵了?”林凯对这名青年的做法不太理解。

    “为了人民服务,你信么?”青年喝了一口水,把鸡蛋冲进了肚子,然后擦干净嘴,突然很正经的说道。

    “噢,我信。”林凯咧嘴一笑,青年也跟着笑了起来。

    火车走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才到站,到站后又转乘大巴。大巴一路向西,道路两旁的城市逐渐被甩在身后,慢慢的消失了,走到最后路两边就只有大片的荒漠,5个小时后,道路走到了尽头,一座大院映入眼帘。

    整个院子占地约摸有近百亩,院墙是由红砖砌成,院墙外还围着一圈松柏,驶入大门,几座小楼树立在偌大的院子里,与偌大的操场相比显的有些孤零零的。

    院子角落里有一座足球场,足球场旁边有两个篮球场,再往后又修了好几十张乒乓球案,再往后就是一些单杠双杠爬梯等健身器材。剩下的场地就是空落落的空地。

    此时新兵整齐的站立在空地上,形成了一个个的小方块,操场前有一方高台,负责新兵训练的参谋长讲着年复一年的欢迎词,但众人还是对这一切充满了好奇和憧憬,一个个站立的笔直,聆听着长官的训话。训话完毕,开始分配宿舍和一应生活用品,明日开始正式训练。

    林凯兴奋的收拾着自己的床铺,上铺的小子来自四川简阳,叫方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却有一口洁白的牙齿,眼睛也是炯炯有神。

    “林凯,一会收拾好去院子转转?”方强从上铺探出脑袋,对着林凯说道。

    “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乱走。”

    “阔以撒,我都问了指导员了,只要不出院子,随便走随便看。”

    “好,等我把床单铺好。”

    两人在院子漫无目的的逛着,周边也都是新兵蛋子瞎逛,空旷的大院没什么好玩的,两人在单杠那上上下下折腾了一会,又走到篮球场,手里拍着空气,假装过人投篮,又走到足球场踢了一会空气足球,绕着院子内的围墙走了整整一圈,两人觉得无趣,便回到宿舍。宿舍很大,整齐的放置了25张架子床,床边放着双层柜,再无他物。

    众人各自一小堆一小堆的围坐着,互相介绍着自己的名字和家乡,还有人拿出一些零食来,说是家乡的特产给众人分食。年少离家的少年郎们第一次有了所谓的自由感,且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兴奋,这估计就是部队的魅力吧。

    西城,周末的午后

    林宁已经在路边举了2个小时的牌子了,牌子是拿旧纸盒裁的,上边工工整整的写着:初高中语数外辅导,每小时30元。

    附近有西城的重点初高中,所以家长们经常走这条路,路边举牌子的也不止林宁一人,约摸有10来个,都是附近的在校大学生。

    太阳已经落到了西边,但日头依然猛烈,人行道上高大挺拔的梧桐树为孩子们遮挡了大部分紫外线,让他们不至于晒成黑煤球,失了大学生的尊严。

    林宁个子很高,这点遗传了林满仓的基因,皮肤白的发光,站在人群中非常显眼,此时额头处已经有汗珠滴了下来,马尾用皮筋随便扎着,扎的有些匆忙,前额漏出来几缕长发已经被汗淋湿,贴在了额头上。林宁抬手将头发拨到一边,尽量的将牌子举的高一些,好让家长们能看清,来往的路人已经见惯了这场面,倒是没人专门站在那看这一群逼不得已,自己讨生活的大学生,但还是会边走边看几眼,与同伴说着,今日又来了个生面孔。

    “你好,这位同学!”来人是一位40来岁的中年妇女,穿金戴银,看起来贵气的很。

    “阿姨,您好,您家孩子是需要补课吗?”林宁已经站了两个小时了,今天再找不到活,下周的伙食费可就跟不上了,二姑给的钱去年就花光了,林宁大一的时候,犹如无头苍蝇一般,乱闯乱撞,上完课后到处打问着兼职,甚至有一次竟然跑到学校对面小区里问人家看门的大爷,问这个小区需不需要兼职,大爷在这看了几十年的大门了,头一次见对面的高傲的大学生竟然跑这来问兼职。所以第一年就没找到什么活计,只是在学校食堂寻了一份兼职,在餐后收拾卫生,工资不高,每月只有200元,所以根本不够。

    “女子,你是哪里的学生?”

    “阿姨,就是那边医学院大二的学生,我去年高考成绩是653分,这是我去年的成绩单和我的学生证,您看下。”林宁赶紧从包里拿出已经有些发皱的成绩单和学生证双手递给妇女,对着妇女摆出一副她认为最和善的笑容。

    “噢,林宁,你高考的成绩很高啊,可以去首都上学的,怎么来西城了。”中年妇女似乎对林宁的成绩很满意。

    “离家近,想毕业后就留在西城上班,方便照顾我妈我弟弟。”

    “真是好孩子,你是哪里人?”

    “延城的。”

    “延城的?哎呀,我们当家的也是延城的,我是西城本地人。我们当家的也是原来考学考出来的,不过他一天忙的不着家,根本顾不上管娃娃,都扔给我了,这是把我又当老婆又当保姆了,呵呵呵呵。”

    “这算是叔叔主外,阿姨主内么,都是为了孩子,分工不同而已。”

    “呵呵呵呵,倒是会说话,真是个好孩子,长的又俊俊的,呵呵呵呵呵。那是这,我们家娃娃初三了,有些跟不上,我就想找个家教给补补课,你看你现在有空没,不行来家里一趟,跟娃娃见见。”

    “有空了,阿姨,那咱们现在就走?”

    “走,我们家就在前边了,专门为娃娃上学在这买的房子。”

    “那个小区我知道了,阿姨,好多家长都在那住着呢,就为了让娃娃能少跑点路。”

    “就是说么,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走,女子。”

    不一会二人便走到家里,三室一厅的房子,目光所及的桌子上,柜子里都摆满了书,看着都有些拥挤了,但收拾的井然有序,客厅放着一张三人沙发,两张单人沙发,扶手和靠背用白布包裹着,中间围着一张茶几,上边放着一个干净的玻璃烟灰缸,和一桶喝剩下的牛奶,还有一盘洗干净的水果,沙发后挂着一幅泼墨山水画,用紫檀木装裱着,这所有的一切无不显示着这个家庭的殷实。

    “林宁,你先坐,我把娃娃叫出来。”中年妇女把林宁引到客厅,让她坐在沙发上,随后走进其中一个卧室。

    “噢,好的,阿姨。”林宁收回打量的目光,小心的半坐在沙发上,屁股不敢使劲,怕弄乱了这份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