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云懋
“借？殿下，您不会是想要去和那些强盗土匪借纸笔吧？”
“嗯？干嘛要借纸笔啊，先不说那帮人有没有，就说有，估计也不是啥好东西，咱们不借纸笔，借衣服！”
“借...衣服？殿下，不是，咱借衣服干嘛啊？”
“废话，就你们这装束走在大道上，得把谁吓死啊？”
“可是殿下，在长安，穿明光铠的士卒不是随处可见吗？”阎昊有些不解。
“谁跟你说回长安了？”
“啊？不回长安？那去哪啊？”
李贤缓缓吐出两个字，“蓝田！”
......
黑龙寨，聚义堂。
“老大，前些日子抓的那个小白脸怎么处置，看上去像是个狗官，可是身上就搜出来俩铜板，连给弟兄们塞牙缝都不够！”堂下一个长满络腮胡的彪形大汉瓮声瓮气的开口问道。
“能确定是当官的吗？”说话的是堂上坐在首位的一个刀疤脸男子，右脸上的刀疤从眉梢直直拉向下巴，方脸阔鼻，显得不怒自威，眼里透着凶光，看上一眼便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这种近乎实质的杀气背后必然是尸山血海...
“这倒是不能，身上并无官印，连鱼符都没有，但看他细皮嫩肉的，显然不是农家子弟，即便不是官也绝对是当官的种，将来也是个狗官，还不如趁早杀了。”
“老三！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当官的也有好官，有真心为百姓的好官，像你这样一棍子打死所有人，这天下没有官不是乱套了？”
“哦...”那络腮胡缩了缩脑袋，不再言语。
坐在刀疤脸左侧首位的座椅上一个面色白净的少年插了一嘴，“老三，按照你的说法，我将来也是个狗官咯？那你也把我趁早杀了吧好不好？”声音有些妖媚，若不看人只听声怕会以为是女子发出的。
“二哥说笑了，俺刚才糊涂了，小白脸里面也有好人，嘿嘿。”被称为老三的络腮胡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陪笑道。
不料那少年更恼了，“你说谁是小白脸呢，你再说一遍！”
“不不不，俺说的是，是...”
“行了，别闹了，老三向来最笨，你跟他扯什么玩意儿。”上首位坐着的刀疤脸打断了这场无聊的对话，继续道，“先看起来吧，每天给两顿饭，一顿稀的，一顿干的。反正也跑不了，在观察观察，如果是富家子弟，消失这么长时间，他家里人会找过来的，到时候就都知道了。还有，老三，你要我提醒你多少遍，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虽然咱们落草为寇，可我们毕竟依托于佛门而存，劫富济贫就算了，能别杀人尽量别妄造杀孽。”
“哦，知道了，老大。”虽然这络腮胡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怎么想的可就不一定了。
且说另一边，李贤带着秋云、婉儿以及阎昊和一众侍卫已经来到了黑龙寨的拒马外了。
“殿下，到了。”阎昊知会了李贤一声。
李贤闻言起身撩开帘子走下马车，入眼便是黑龙寨后宛如一条巨大黑龙的山脉，大概这也就是黑龙寨寨名的由来。近处是一圈简陋的拒马，内里一圈高低不齐的阑干，然后就是各式大小不一的木屋，木屋之间散落着一团团篝火堆。
正这时，门口木屋里走出两个手拿长矛的小卒，对着李贤等人“大声”喊道“前...前方黑...黑龙寨，禁...禁止通行，硬...硬...硬闯者，杀...杀...杀无赦！”听得出来，声音带着些恐惧，连威胁的话都是哆嗦着说出来的。
阎昊见此走上前大声道，“我乃陛下御前左金吾卫中郎将阎昊，此乃当今太子殿下，欲向尔等借五十套衣衫...”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贤打断，“诶~别借五十套，我们要二十套就够了。”
“殿下，真的不行，二十人不够的，我还觉得五十人都不够。”原来来的路上李贤就跟阎昊说只带二十人去，另外二十人带着盔甲回长安城。
“我是太子还是你是太子！”
“不是，殿下，当然您是太子，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贤打断，“别的你就别管了，山人自有妙计。”
这时，那两个小卒插嘴道，“二...二位，我...我们还没说借...借...借不借呢，你...你们...”
“停，二位，能不能换个人来与我们讲话？”
那二人对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转身朝里面跑去，另外一人则继续持矛对准李贤等人。
另一边，议事堂内，三位当家的正在讨论今年的收入问题。
那络腮胡率先开口道，“老大，咱们得干票大的了，就今年弄的这点钱，今年中秋弟兄们咋过啊。”
“你就别发牢骚了，咱们在这天子脚下，依托于佛门才能勉强糊口不被官府剿灭，你还想干票大的，你是不是嫌我们几个活的太长了？”那白脸少年讽刺道。
“二哥，那你说怎么办，弟兄们信任咱，跟着咱干，年年过节捞不着回家，在寨子里还不能庆祝庆祝，你这不是寒兄弟们的心吗？”
“那你就过呗，过完这个中秋，咱们集体去喝西北风。”
“行了行了别吵了，老二，弟兄们跟了咱们这么多年，确实没过一个像样的节，不过你说的也对，咱们现在这个情况，确实不宜贸然出手，朝廷现在正在打仗，断然不会放任咱们这样小股势力作乱的。”刀疤脸男人缓缓开口道。
“老大，这话不对啊，虽然俺老褚没读过书，但是俺也知道，那狗日的朝廷在前线打仗，正好没功夫管咱们，越这个时候越应该干票大的啊。”
“你放屁，咱们满寨子一共两百号人，人家朝廷随便出一队金吾卫就能灭了咱，你还干个屁啊。”白脸少年又开始了他的嘲讽。
“行了行了，你们......”“报！大...大当家的不...不好啦！”刚才寨门口与李贤对峙的其中一个小卒急急忙忙的从门口跑进来
“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谁不好了？”那络腮胡男子一把把那小卒揪起。
“不...不是，我...我是说...说，大...大事不好...好了...了，门口来...来了一队...队官...官兵，带...带头的说...说自己是...是什么金...金...金吾卫中...中郎将，还...。”
话还没说完就被络腮胡给打断了，“不是，下次传话能不能换个人来，你这是要急死个谁啊。”
“老三，别急，你说还有什么？”坐在首位的刀疤脸脸色有些凝重，连带着那道恐怖的刀疤也显得更加狠厉。
“还...还有，他说...说他他后...后面站...站着的那...那个是...是当...当...当...当...”
“当什么？”
“当...当今太子！”
“......”
“......”
“......”
三人都懵了，还是络腮胡男子率先回过味来，“二哥，好你个乌鸦嘴，说金吾卫金吾卫就到，现在好了吧，都不用过中秋，今天就散伙。”
“老三，你放什么屁？那是我叫来的？”白脸少年怒斥道。
“行了，你们俩先住嘴，你，有没有看到来了多少人？”刀疤脸制止两人并询问道。
“回...回大当家...家的...”“行了，直接说数。”
“五...五十多号...号人...人吧。”
“嘶~”刀疤脸倒吸一口凉气，“坏了，恐怕要出事。”
“老大，才五十个人你怕什么啊，咱们二百多号兄弟一拥而上，说不定还能吃下这五十人呢，要事能抓到那什么狗屁太子，弟兄们下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啊。”
“你放屁，你懂个屁啊，那是金吾卫，身穿明光铠的金吾卫，就咱们浑身上下没有一片铁，全寨子就老大有一套铠甲，刀不锋利马太瘦，你拿什么跟人家斗啊。”白脸少年自己都不知道今天第几次骂他家老三放屁了...
“对...对对了，老…老大，那...那人说...说，他...他...他们是...是来...来借...借衣服的。”
“？不是，他堂堂太子，找咱们借衣服？脑子秀逗了吧？老大...这...”
“此事颇有蹊跷，嗯...老二，你跟我去寨前看看情况，老三，你集结兄弟们，先别急着动手，随时听我指令，如果对面来者不善，你们...立刻撤往后山！”
“老大，那你怎么走啊？”
“你不用管，你护住兄弟们安全撤离就行。”
“老大，咱们不能抛弃你啊，俺老褚的命都是你的，你让俺怎么忍心看着你...？”
话没说完就被老二打断了“呸呸呸，死老三你能不能别老是咒老大，老大自有办法逃脱，但是你们在这里，老大顾忌到你们反而不好走，明白吗？”
“老二说得对，你快去准备吧。”刀疤脸也开口了。
那姓褚的络腮胡明显有些不情愿，可以不敢违背大哥的意思，哦了一声出门集结人手去了。
“二弟，多谢。”
“大哥说笑了，咱们当中，老三是年龄最小的，咱们死不要紧，不能连累这他也跟咱一块死啊。”
“还是你懂我，好了，你，前面带路。”说罢回头一指先前报信的那名小卒。
“是！”
.......
“不是，你老拿着把矛对着我们干嘛？我们看着像坏人吗？”李贤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看门的小卒道。
“当...当然，三...三当家...家的说...说...说过，当...当官的，都...都...都都不是好人！”好嘛，这位和刚才那位一个样。
李贤见有一个结巴，也打消了继续聊天的念头，耐心等待话事人的到来。
不多时，只见一身高六尺（本书一律按照贞观年间，一尺合30.7厘米）的刀疤脸男子走到寨门处，背背一把长枪，身上穿的居然是唐军中正号的明光铠，身边跟着一身高约五尺有半的俊俏男子，那男子手中还拿着一把羽扇，作文人打扮。
还未等能刀疤脸二人开口，阎昊大喝一声，“大胆！陛下念及佛门圣地理应慈悲为怀，留尔等一条活路，不予剿灭，且允尔等置办兵器，聚众为寇，如今尔等不念皇恩浩荡，竟敢私藏铠甲，此举与造反何异？”
原来，在唐代，因为铠甲制作工序繁琐，而且造价昂贵，武器相对廉价，且同等造价的武器几乎无法奈何铠甲，因此民间允许持有兵器，但严令禁止私人藏有铠甲，所谓“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就是说私藏铠甲的罪过相当于私藏三把弓弩，私藏三具铠甲则直接判死刑。甚至，原本历史上的李贤，也是因为被人在府上偷放了几百具铠甲，而直接被废黜外加流放。可想而知，唐代禁藏铠甲有多么严格。
“哼，吾乃大唐玄甲军重骑兵秦琼将军账下百长云骁之子云懋，此甲乃太宗皇帝御赐，家父死后将其传承给我，将军此话从何谈起啊？”
“这...空口无凭，你有何证据证明？”阎昊脸色有些不自然，如果这人真的是玄甲军百长之子，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开过功臣的后代，虽然说只是一个百长之子，但那可是铁甲军啊...
“在这铠甲的右臂处烙有一个玄字，乃是玄甲军成立时，在高祖皇帝的见证下刻成的！”说罢自嘲的笑了笑，又对阎昊道，“只怕将军，不知道此事吧？”
他猜对了，阎昊的确不知道，所以他此时也很为难，正欲开口，马车里的上官婉儿听到动静走了下来，边走边说道，“阎将军，我可以作证，确有此事，家父生时曾对我讲过，三千铁甲军是唐军中绝对的精锐，全身披挂黑铁铠甲，在每具铠甲的右臂护肩处都烙有一个玄字，甚至诸如秦琼、程知节、尉迟恭、翟长孙等将领的铠甲上的字乃是高祖皇帝亲手烙印上的。”说罢，上官婉儿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
场面气氛一度有些尴尬，还是李贤开口道，“云将军，我有一点很好奇啊，你如今为何会在此落草为寇啊？”
“殿下，恕小人不能相告，这涉及道小人的家世，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将军，我没有从过军，武艺都是跟先父学的。”
李贤默然，随后开口道，“壮士，我们来此是为了借二十套普通人穿的粗布衣服，不止贵寨可否有富余？我们可以拿金银来换。”
“殿下，有倒是有的，只是...不止殿下要这粗布衣服有何用啊？”
“殿下，大哥，此并非说话之地，不若移步聚义堂一叙。”
“这......”那刀疤脸显然有些犹豫。
李贤却是神经大条地道，“如此甚好，那，二位带路吧。”
“殿下，......随我来吧。”云懋显然有话没说出口。
李贤却是看了出来，回头对着众侍卫道，“你们，留在这里保护二位夫人，老阎，跟我走！”
“殿下，你没开玩笑吧？就...就就咱俩？”
“废什么话，走就是了，男人你就得自信点，怕什么。”
阎昊眼角抽了抽，心说您是真心大啊，人家好歹也是山贼啊，你尊重一下人家的职业好不啦。可也没办法，这太子要做的事，他也拦不住啊。哎，咬咬牙，心一横，老阎我，去了！
......
聚义堂。
“殿下，请坐。”云懋坐在首位，让李贤坐在左手边首位原本属于二当家的位置，那白脸少年则是坐在原本属于三当家的右手边第一把椅子上，阎昊落座李贤后一位。
四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没人新开口。
“而我，小寨贫穷，无茶可奉，还望殿下和将军莫要介意。”刀疤脸看不下去，率先开口打破尴尬。
“无妨无妨，我们来也不是喝茶的，如今这里只有自己人，我也不瞒着寨主，我们此行欲直接前往蓝田县去寻找一位神医，只是我的随行侍卫都是身披明光铠的金吾卫士卒，贸然走在管道上恐怕引起恐慌，而且于制不合，现在返回长安又需要耽搁一日功夫，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回去了之后，还不一定能不能再出宫了，故欲要向贵寨借或者购买二十套平民穿的衣物。”
“殿下，你说的我听懂了，只是小人有一点不明白，还望殿下赐教。”
“你说。”
“殿下，我刚才粗略看过，你们应该有五十多号人吧，怎会只要二十套？”
“寨主，是这样，士卒脱下的铠甲需要运回长安，而且人数太多容易引起注意，因此由我，加上阎将军再加上前面观音寺中的旨玄法师和十七名士卒足以了。”
一旁的白脸少年忍不住插口道，“殿下，您就不怕我们趁机把你拿下然后要挟朝廷？您要知道，就算您身边的阎将军武艺再高，可我们寨中怎么也有二百来号人啊。”
李贤微微一笑，“寨主乃忠臣之后，想必落草为寇也只是为生活所困罢了，定然不会加害于我，再者...”
说道这里，李贤不由得苦笑，“哎，就算你们把我抓起来，也是要挟不到朝廷的，甚至，我那个妈，说不定，巴不得你们弄死我......”
“殿下此话何意？”云懋有些不明白，怎么会有母亲巴不得自己的儿子被人弄死呢。
“罢了，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不提也罢。”
阎昊却是隐隐有些明白了什么...
“所以，二位当家的，能借不能？”
“殿下，这...”云懋正要开口，却听得一旁的二当家率先道，“殿下，借是肯定不行，卖，我们也不会卖！”
“老二！”
“大哥，你别急，听我说完。”
“殿下，这衣服，我们白送，而且，我们就一个要求，希望你们去蓝田的时候，能让我们大当家的跟随，并且...”
“老二，住口！”刀疤脸男子厉声呵斥道，同时急忙转身对李贤抱拳道“殿下，我这二弟刚才胡言乱语还望殿下莫要介怀。”
“无妨无妨，只是，二当家的，你刚才说要你们大当家的跟我们一块去蓝田，这是为何？”
“殿下，莫要再问了，这衣服我们就按百姓日常去做衣服的价格卖给殿下。”
“老大，这是最好的机会啊！一般人拿他没办法，难道堂堂太子还不行吗，云林那小子难道敢不给当今太子面子？”
“老二，我说不听你了是吧？你现在给我下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云懋腾地站起身来，恶狠狠地怒视着那白脸少年道。
“哎，寨主莫要生气，快快坐下，我们心平气和的聊，二当家的，还请细说，有我们给你做主，你不要害怕。”
“殿下，那我说了，先自我介绍一下，小人名叫慕容俊逸，鲜卑人，当初隋末乱世时，先祖随刘武周起义，后投降于高祖皇帝，在朝为官多年，后来遭逢小人陷害，家道没落，到了我这一代，已是负债累累，不得已落草为寇。”介绍完后，慕容俊逸顿了顿，继续道，“之所以要让我大哥跟着你们去蓝田，是因为我大哥云懋的这个云...出自蓝田云家！！！”
“嗯？干嘛要借纸笔啊，先不说那帮人有没有，就说有，估计也不是啥好东西，咱们不借纸笔，借衣服！”
“借...衣服？殿下，不是，咱借衣服干嘛啊？”
“废话，就你们这装束走在大道上，得把谁吓死啊？”
“可是殿下，在长安，穿明光铠的士卒不是随处可见吗？”阎昊有些不解。
“谁跟你说回长安了？”
“啊？不回长安？那去哪啊？”
李贤缓缓吐出两个字，“蓝田！”
......
黑龙寨，聚义堂。
“老大，前些日子抓的那个小白脸怎么处置，看上去像是个狗官，可是身上就搜出来俩铜板，连给弟兄们塞牙缝都不够！”堂下一个长满络腮胡的彪形大汉瓮声瓮气的开口问道。
“能确定是当官的吗？”说话的是堂上坐在首位的一个刀疤脸男子，右脸上的刀疤从眉梢直直拉向下巴，方脸阔鼻，显得不怒自威，眼里透着凶光，看上一眼便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这种近乎实质的杀气背后必然是尸山血海...
“这倒是不能，身上并无官印，连鱼符都没有，但看他细皮嫩肉的，显然不是农家子弟，即便不是官也绝对是当官的种，将来也是个狗官，还不如趁早杀了。”
“老三！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当官的也有好官，有真心为百姓的好官，像你这样一棍子打死所有人，这天下没有官不是乱套了？”
“哦...”那络腮胡缩了缩脑袋，不再言语。
坐在刀疤脸左侧首位的座椅上一个面色白净的少年插了一嘴，“老三，按照你的说法，我将来也是个狗官咯？那你也把我趁早杀了吧好不好？”声音有些妖媚，若不看人只听声怕会以为是女子发出的。
“二哥说笑了，俺刚才糊涂了，小白脸里面也有好人，嘿嘿。”被称为老三的络腮胡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陪笑道。
不料那少年更恼了，“你说谁是小白脸呢，你再说一遍！”
“不不不，俺说的是，是...”
“行了，别闹了，老三向来最笨，你跟他扯什么玩意儿。”上首位坐着的刀疤脸打断了这场无聊的对话，继续道，“先看起来吧，每天给两顿饭，一顿稀的，一顿干的。反正也跑不了，在观察观察，如果是富家子弟，消失这么长时间，他家里人会找过来的，到时候就都知道了。还有，老三，你要我提醒你多少遍，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虽然咱们落草为寇，可我们毕竟依托于佛门而存，劫富济贫就算了，能别杀人尽量别妄造杀孽。”
“哦，知道了，老大。”虽然这络腮胡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怎么想的可就不一定了。
且说另一边，李贤带着秋云、婉儿以及阎昊和一众侍卫已经来到了黑龙寨的拒马外了。
“殿下，到了。”阎昊知会了李贤一声。
李贤闻言起身撩开帘子走下马车，入眼便是黑龙寨后宛如一条巨大黑龙的山脉，大概这也就是黑龙寨寨名的由来。近处是一圈简陋的拒马，内里一圈高低不齐的阑干，然后就是各式大小不一的木屋，木屋之间散落着一团团篝火堆。
正这时，门口木屋里走出两个手拿长矛的小卒，对着李贤等人“大声”喊道“前...前方黑...黑龙寨，禁...禁止通行，硬...硬...硬闯者，杀...杀...杀无赦！”听得出来，声音带着些恐惧，连威胁的话都是哆嗦着说出来的。
阎昊见此走上前大声道，“我乃陛下御前左金吾卫中郎将阎昊，此乃当今太子殿下，欲向尔等借五十套衣衫...”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贤打断，“诶~别借五十套，我们要二十套就够了。”
“殿下，真的不行，二十人不够的，我还觉得五十人都不够。”原来来的路上李贤就跟阎昊说只带二十人去，另外二十人带着盔甲回长安城。
“我是太子还是你是太子！”
“不是，殿下，当然您是太子，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贤打断，“别的你就别管了，山人自有妙计。”
这时，那两个小卒插嘴道，“二...二位，我...我们还没说借...借...借不借呢，你...你们...”
“停，二位，能不能换个人来与我们讲话？”
那二人对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转身朝里面跑去，另外一人则继续持矛对准李贤等人。
另一边，议事堂内，三位当家的正在讨论今年的收入问题。
那络腮胡率先开口道，“老大，咱们得干票大的了，就今年弄的这点钱，今年中秋弟兄们咋过啊。”
“你就别发牢骚了，咱们在这天子脚下，依托于佛门才能勉强糊口不被官府剿灭，你还想干票大的，你是不是嫌我们几个活的太长了？”那白脸少年讽刺道。
“二哥，那你说怎么办，弟兄们信任咱，跟着咱干，年年过节捞不着回家，在寨子里还不能庆祝庆祝，你这不是寒兄弟们的心吗？”
“那你就过呗，过完这个中秋，咱们集体去喝西北风。”
“行了行了别吵了，老二，弟兄们跟了咱们这么多年，确实没过一个像样的节，不过你说的也对，咱们现在这个情况，确实不宜贸然出手，朝廷现在正在打仗，断然不会放任咱们这样小股势力作乱的。”刀疤脸男人缓缓开口道。
“老大，这话不对啊，虽然俺老褚没读过书，但是俺也知道，那狗日的朝廷在前线打仗，正好没功夫管咱们，越这个时候越应该干票大的啊。”
“你放屁，咱们满寨子一共两百号人，人家朝廷随便出一队金吾卫就能灭了咱，你还干个屁啊。”白脸少年又开始了他的嘲讽。
“行了行了，你们......”“报！大...大当家的不...不好啦！”刚才寨门口与李贤对峙的其中一个小卒急急忙忙的从门口跑进来
“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谁不好了？”那络腮胡男子一把把那小卒揪起。
“不...不是，我...我是说...说，大...大事不好...好了...了，门口来...来了一队...队官...官兵，带...带头的说...说自己是...是什么金...金...金吾卫中...中郎将，还...。”
话还没说完就被络腮胡给打断了，“不是，下次传话能不能换个人来，你这是要急死个谁啊。”
“老三，别急，你说还有什么？”坐在首位的刀疤脸脸色有些凝重，连带着那道恐怖的刀疤也显得更加狠厉。
“还...还有，他说...说他他后...后面站...站着的那...那个是...是当...当...当...当...”
“当什么？”
“当...当今太子！”
“......”
“......”
“......”
三人都懵了，还是络腮胡男子率先回过味来，“二哥，好你个乌鸦嘴，说金吾卫金吾卫就到，现在好了吧，都不用过中秋，今天就散伙。”
“老三，你放什么屁？那是我叫来的？”白脸少年怒斥道。
“行了，你们俩先住嘴，你，有没有看到来了多少人？”刀疤脸制止两人并询问道。
“回...回大当家...家的...”“行了，直接说数。”
“五...五十多号...号人...人吧。”
“嘶~”刀疤脸倒吸一口凉气，“坏了，恐怕要出事。”
“老大，才五十个人你怕什么啊，咱们二百多号兄弟一拥而上，说不定还能吃下这五十人呢，要事能抓到那什么狗屁太子，弟兄们下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啊。”
“你放屁，你懂个屁啊，那是金吾卫，身穿明光铠的金吾卫，就咱们浑身上下没有一片铁，全寨子就老大有一套铠甲，刀不锋利马太瘦，你拿什么跟人家斗啊。”白脸少年自己都不知道今天第几次骂他家老三放屁了...
“对...对对了，老…老大，那...那人说...说，他...他...他们是...是来...来借...借衣服的。”
“？不是，他堂堂太子，找咱们借衣服？脑子秀逗了吧？老大...这...”
“此事颇有蹊跷，嗯...老二，你跟我去寨前看看情况，老三，你集结兄弟们，先别急着动手，随时听我指令，如果对面来者不善，你们...立刻撤往后山！”
“老大，那你怎么走啊？”
“你不用管，你护住兄弟们安全撤离就行。”
“老大，咱们不能抛弃你啊，俺老褚的命都是你的，你让俺怎么忍心看着你...？”
话没说完就被老二打断了“呸呸呸，死老三你能不能别老是咒老大，老大自有办法逃脱，但是你们在这里，老大顾忌到你们反而不好走，明白吗？”
“老二说得对，你快去准备吧。”刀疤脸也开口了。
那姓褚的络腮胡明显有些不情愿，可以不敢违背大哥的意思，哦了一声出门集结人手去了。
“二弟，多谢。”
“大哥说笑了，咱们当中，老三是年龄最小的，咱们死不要紧，不能连累这他也跟咱一块死啊。”
“还是你懂我，好了，你，前面带路。”说罢回头一指先前报信的那名小卒。
“是！”
.......
“不是，你老拿着把矛对着我们干嘛？我们看着像坏人吗？”李贤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看门的小卒道。
“当...当然，三...三当家...家的说...说...说过，当...当官的，都...都...都都不是好人！”好嘛，这位和刚才那位一个样。
李贤见有一个结巴，也打消了继续聊天的念头，耐心等待话事人的到来。
不多时，只见一身高六尺（本书一律按照贞观年间，一尺合30.7厘米）的刀疤脸男子走到寨门处，背背一把长枪，身上穿的居然是唐军中正号的明光铠，身边跟着一身高约五尺有半的俊俏男子，那男子手中还拿着一把羽扇，作文人打扮。
还未等能刀疤脸二人开口，阎昊大喝一声，“大胆！陛下念及佛门圣地理应慈悲为怀，留尔等一条活路，不予剿灭，且允尔等置办兵器，聚众为寇，如今尔等不念皇恩浩荡，竟敢私藏铠甲，此举与造反何异？”
原来，在唐代，因为铠甲制作工序繁琐，而且造价昂贵，武器相对廉价，且同等造价的武器几乎无法奈何铠甲，因此民间允许持有兵器，但严令禁止私人藏有铠甲，所谓“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就是说私藏铠甲的罪过相当于私藏三把弓弩，私藏三具铠甲则直接判死刑。甚至，原本历史上的李贤，也是因为被人在府上偷放了几百具铠甲，而直接被废黜外加流放。可想而知，唐代禁藏铠甲有多么严格。
“哼，吾乃大唐玄甲军重骑兵秦琼将军账下百长云骁之子云懋，此甲乃太宗皇帝御赐，家父死后将其传承给我，将军此话从何谈起啊？”
“这...空口无凭，你有何证据证明？”阎昊脸色有些不自然，如果这人真的是玄甲军百长之子，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开过功臣的后代，虽然说只是一个百长之子，但那可是铁甲军啊...
“在这铠甲的右臂处烙有一个玄字，乃是玄甲军成立时，在高祖皇帝的见证下刻成的！”说罢自嘲的笑了笑，又对阎昊道，“只怕将军，不知道此事吧？”
他猜对了，阎昊的确不知道，所以他此时也很为难，正欲开口，马车里的上官婉儿听到动静走了下来，边走边说道，“阎将军，我可以作证，确有此事，家父生时曾对我讲过，三千铁甲军是唐军中绝对的精锐，全身披挂黑铁铠甲，在每具铠甲的右臂护肩处都烙有一个玄字，甚至诸如秦琼、程知节、尉迟恭、翟长孙等将领的铠甲上的字乃是高祖皇帝亲手烙印上的。”说罢，上官婉儿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
场面气氛一度有些尴尬，还是李贤开口道，“云将军，我有一点很好奇啊，你如今为何会在此落草为寇啊？”
“殿下，恕小人不能相告，这涉及道小人的家世，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将军，我没有从过军，武艺都是跟先父学的。”
李贤默然，随后开口道，“壮士，我们来此是为了借二十套普通人穿的粗布衣服，不止贵寨可否有富余？我们可以拿金银来换。”
“殿下，有倒是有的，只是...不止殿下要这粗布衣服有何用啊？”
“殿下，大哥，此并非说话之地，不若移步聚义堂一叙。”
“这......”那刀疤脸显然有些犹豫。
李贤却是神经大条地道，“如此甚好，那，二位带路吧。”
“殿下，......随我来吧。”云懋显然有话没说出口。
李贤却是看了出来，回头对着众侍卫道，“你们，留在这里保护二位夫人，老阎，跟我走！”
“殿下，你没开玩笑吧？就...就就咱俩？”
“废什么话，走就是了，男人你就得自信点，怕什么。”
阎昊眼角抽了抽，心说您是真心大啊，人家好歹也是山贼啊，你尊重一下人家的职业好不啦。可也没办法，这太子要做的事，他也拦不住啊。哎，咬咬牙，心一横，老阎我，去了！
......
聚义堂。
“殿下，请坐。”云懋坐在首位，让李贤坐在左手边首位原本属于二当家的位置，那白脸少年则是坐在原本属于三当家的右手边第一把椅子上，阎昊落座李贤后一位。
四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没人新开口。
“而我，小寨贫穷，无茶可奉，还望殿下和将军莫要介意。”刀疤脸看不下去，率先开口打破尴尬。
“无妨无妨，我们来也不是喝茶的，如今这里只有自己人，我也不瞒着寨主，我们此行欲直接前往蓝田县去寻找一位神医，只是我的随行侍卫都是身披明光铠的金吾卫士卒，贸然走在管道上恐怕引起恐慌，而且于制不合，现在返回长安又需要耽搁一日功夫，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回去了之后，还不一定能不能再出宫了，故欲要向贵寨借或者购买二十套平民穿的衣物。”
“殿下，你说的我听懂了，只是小人有一点不明白，还望殿下赐教。”
“你说。”
“殿下，我刚才粗略看过，你们应该有五十多号人吧，怎会只要二十套？”
“寨主，是这样，士卒脱下的铠甲需要运回长安，而且人数太多容易引起注意，因此由我，加上阎将军再加上前面观音寺中的旨玄法师和十七名士卒足以了。”
一旁的白脸少年忍不住插口道，“殿下，您就不怕我们趁机把你拿下然后要挟朝廷？您要知道，就算您身边的阎将军武艺再高，可我们寨中怎么也有二百来号人啊。”
李贤微微一笑，“寨主乃忠臣之后，想必落草为寇也只是为生活所困罢了，定然不会加害于我，再者...”
说道这里，李贤不由得苦笑，“哎，就算你们把我抓起来，也是要挟不到朝廷的，甚至，我那个妈，说不定，巴不得你们弄死我......”
“殿下此话何意？”云懋有些不明白，怎么会有母亲巴不得自己的儿子被人弄死呢。
“罢了，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不提也罢。”
阎昊却是隐隐有些明白了什么...
“所以，二位当家的，能借不能？”
“殿下，这...”云懋正要开口，却听得一旁的二当家率先道，“殿下，借是肯定不行，卖，我们也不会卖！”
“老二！”
“大哥，你别急，听我说完。”
“殿下，这衣服，我们白送，而且，我们就一个要求，希望你们去蓝田的时候，能让我们大当家的跟随，并且...”
“老二，住口！”刀疤脸男子厉声呵斥道，同时急忙转身对李贤抱拳道“殿下，我这二弟刚才胡言乱语还望殿下莫要介怀。”
“无妨无妨，只是，二当家的，你刚才说要你们大当家的跟我们一块去蓝田，这是为何？”
“殿下，莫要再问了，这衣服我们就按百姓日常去做衣服的价格卖给殿下。”
“老大，这是最好的机会啊！一般人拿他没办法，难道堂堂太子还不行吗，云林那小子难道敢不给当今太子面子？”
“老二，我说不听你了是吧？你现在给我下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云懋腾地站起身来，恶狠狠地怒视着那白脸少年道。
“哎，寨主莫要生气，快快坐下，我们心平气和的聊，二当家的，还请细说，有我们给你做主，你不要害怕。”
“殿下，那我说了，先自我介绍一下，小人名叫慕容俊逸，鲜卑人，当初隋末乱世时，先祖随刘武周起义，后投降于高祖皇帝，在朝为官多年，后来遭逢小人陷害，家道没落，到了我这一代，已是负债累累，不得已落草为寇。”介绍完后，慕容俊逸顿了顿，继续道，“之所以要让我大哥跟着你们去蓝田，是因为我大哥云懋的这个云...出自蓝田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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