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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曾出现之物

    汉历989年,暮春。

    扬州先元山,雀塘镇。

    群山环绕的小镇,安宁而平静,一轮红日从地底探出头来,悬于一线之上,用红色的丝丝光线渲染了天空,驱散了寒气,随后便是雄鸡的声声鸣啼。

    镇中生机如涟漪一般扩散开来,大街上声响渐起,人们纷纷起身洗漱,这是新的一天的开始。

    街边拐角处。

    轻微的轰鸣声从一座方圆三丈,由青砖黛瓦的围建的院落中传出。

    若是有人朝里投去目光,肯定会发出声声赞叹,一名身着白色武服约莫15岁的少年,正手持木剑与另一“人影”打的有来有回。

    细看一眼,则会发现此“人影”,乃是一个由木头制成的武道傀儡,通常可以用来给武者们磨练武式,有着非凡力量。

    再看向少年。

    他的步伐敏捷,身材挺拔如松,长相端庄,眼眸泛着如海洋般的淡蓝,身上穿着练武用的褐色布衣,此时,他的衣服上映现出点点汗渍,脸上神色很是轻松。

    他叫肖天司,是一名习剑之人!

    他的剑法凌厉,木剑腾转挪移,招招攻向木偶的要害。

    其身法轻巧如踏浮云,高低进退自如,木制傀儡的武式全被轻易躲开,抑或是格挡开来。

    他凝神屏息。

    恍然间。

    有一股莫名的能量升腾而起。

    剑的轰鸣声源源不断散发开,频繁的震动通过音波向外传播,庭院中的大树竟也轻微摇晃,几片绿叶经受不住,从树上震落缓慢落下。

    此乃鸣剑!

    只有心中有剑,能与其共鸣者才能施展出来,剑震纷纷,威力惊人。

    随即肖天司趁着傀儡失误的一息,一剑向上挑去。

    “呲。”

    这是木头裂开的声音!

    一股强大的力传递到木偶的武器上,将其振飞至半空,这股力继续向上蔓延,差点震断木制傀儡的手臂,它保持不了重心,险些向后倒去。

    接着他回剑于身侧,大喝一声,双手持剑向前,猛地一刺将木制傀儡打散开来。

    “轰!”

    木头关节如烟花般炸开散落在地上,被击中的木制胸部裂痕似蛛网般向八方蔓延。

    这足以证明肖天司这一剑的恐怖威力!

    不过......

    一声苍老有劲的指点在少年意料之内传来。

    “还不够。”

    “你的招式还是差点。”

    他转身望去,只见一名老人迈着矫健的步伐从庭院门后疾步走出,其脸瘦削,面色黝黑,淡淡的眉毛下,一双眼睛如鹰眼一般炯炯有神。

    “岳师,早上好。”

    老人犀利的眼光看向肖天司,点了点头,踏步而来。

    接着他大手一挥,木制傀儡的零件便像吸铁石一样,碰撞组合,而之前的裂痕竟神奇般的慢慢复原。

    组装完成后,木制傀儡翻身站起,持剑而立。

    “看好。”

    老人从肖天司手里接过木剑,而后空气似乎一凝,如变另外一人,杀意磅礴,剑意凛然。

    他随即挥舞木剑向前攻去,气场惊人。

    其人武式刚猛十分,前几式与少年之前所使一致,格、带、提、击一气呵成。

    不过在第四息时,不一样的地方出现了。

    “嗡嗡!”

    伴随着轰鸣声的响起,老人将木剑顺带着傀儡的木剑向下一压,再将其一搅,一股股巨力如螺旋般吸着木剑,傀儡即使用了虎豹之力也不能将其拔出。

    破绽已出!

    老人持剑向上点去,一点寒芒闪光,剑尖已然出现在木制傀儡的喉结处。

    若是真人,此刻必然人首分离!

    一丝细微到看不见的裂纹横于木制傀儡脖领,老人缓缓将剑收回,递还给少年。

    “天司,你有天赋,仅仅在三年内,就到达了剑道第三境——鸣剑。在你这个年龄,能舞剑大成已经是万里无一的天才了。”

    老人淡淡了扫了一眼他,语气一转缓缓叙说道,“不过问题就在于,你的剑术变化太少。”

    “剑道九境前三境,知剑、舞剑、鸣剑。知剑,会使剑道十三式,舞剑,人使剑出神入化,江湖上可称高手。而鸣剑,才是踏入剑道的第一步,与剑共鸣!只有舞剑到了一定境界,才能领悟。”

    “三者是三个相连的台阶,你虽然初步领悟了鸣剑,但是完全无法将它融入到招式当中。若是你将舞剑境界的招式,与鸣剑相结合,威力必然比单纯用鸣剑挥舞剑式强上十倍!”

    老人说罢,摆了摆手,不过一瞬便从门口隐去身形,如同未曾来过一般。

    显然,这是让他自己一个人好好琢磨一番。

    肖天司低头不语,似有沉思。

    用鸣剑,施展在舞剑境界学习的招式?

    一盏茶的功夫后,他心中略有明悟,脑海中浮现老人与傀儡对打的身姿,那时老人制胜之剑式,显然已经是鸣剑剑式的终极奥义。

    沉默几息后,肖天司身体动了起来。

    其握木剑于手中,肌肉紧绷,四肢似舞,身形变幻莫测,与剑共鸣之音源源不断。

    院落中,是剑光在流转,是劲风在狂啸。

    时间流逝,红日悬空,人声鼎沸于街,此番景色皆与他无关。

    他心中唯剑。

    ......

    肖天司是一个与剑有缘的人。

    三年前,正是在先元山采药的老人持剑将他从猛虎口中救下。

    老人姓岳,是一名剑道高手,其斩猛虎,不过一瞬。

    那一道完美的弧线,深深映入了年少的肖天司的脑海中。

    那年,他十二岁。

    于是乎,肖天司便跟着老人下山来到了他的药材铺做帮手,至此时已有三年载。

    若问他为何不归家?

    不是不愿归,而是不知家在何处,甚至十二岁之前的记忆,也仅只有丝丝痕迹。

    自己记忆的第一话,从三年前开始,回想当初,纵使三年过去,当初和老人相见的第一幕依然历历在目。

    那诧异而又惊奇的目光浮现于眼前。

    “刚刚有流星落到这里,你身上的蓝光......”

    老人眯着眼睛,带着一丝疑惑询问少年道:“小子,你为何是从天上下来的?”

    肖天司低头看去,一层细微的光芒覆盖在自己身上,蓝白色的衬衫早已浸满汗水,衣领也布满褶皱,一颗扣子被一根细线悬在衬衫外,似乎被一扯就会掉下来。

    而他的裤子也因为汗液紧贴在大腿上,一根像似铜链条一般的东西将他的小门关闭着。

    “这是......”

    看着自己的衣服,肖天司好像想起了什么,但又无法将它深挖出来。

    好像叫拉链吧。

    心中思索一番,少年将眼光投至老人的衣着上。

    简单朴素的布衣,与之相比,肖天司的衣裳做工细致而精美。两人的衣服就好像是两个时代的产物。

    时间缓缓流逝,他脑海中依旧一片乱麻,故沉默不语。

    “你能想起些什么吗?”老人伸手将少年缓缓拉起,面容善意的轻声询问。

    肖天司缓缓撑起自己的身子,只觉得脑海中一片乱码,一根根名为‘记忆’的丝线纷乱交错,让痛苦和迷茫在他的脑中盘踞。

    看着少年狰狞的面孔,老人仔细思考一番,有了些猜测。

    “你也许,不是季汉的本土人,你可能是从海外洲来的。”老人认真的对他说道。

    听闻老人的话语,肖天司心里一震,脸上表情却依旧痛苦。

    季汉,是哪里?

    我从海外洲来?

    似乎是看出来少年的迷茫,老人搀着他,开口道:“既然如此,那这样,以后你跟着我,在我的店铺里打个下手,吃和住都会保障。”

    “在你找到家之前。”

    肖天司闻言,思考一阵后,点了点头,回答道:“好的,谢谢你。”

    得到答复后,老人搀扶着受伤的少年,一步步走下山去。

    后面的三年,肖天司不仅老人的药材铺里打着下手,还趁此向老人学习剑法,并且讨教镇外之事。

    老人也倾囊相授,将自己游历天下的见识教授给少年。

    据老人所言,他们所在的雀塘镇,只不过是季汉王朝统治领域中再小不过的一颗尘埃。

    天下共有三城十一州,三城为赤京,海城,仙门关,十一州分为幽、冀、兖、青、徐、荆、扬、豫、梁、雍、扶州。

    而他们生活的地方处在扬州,是一个占地超过千万平方公里的大州,地处江南,人杰地灵,东临沧海,震泽厎定。

    不仅如此,甚至有传闻言道,近千年前,为季汉平定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武圣,最后一次出现亦是在扬州。

    因此,千年来,来寻圣访迹的人源源不断,扬州人口也迅速增长,如今即使像雀塘镇这么一个山中小镇,亦是有超过万余人繁衍生息。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在季汉王朝的统治下,人间无战事,致使安宁如此。

    在这种情况下,三年过去,通过日复一日的苦练,汗水勤劳与付出后,他也在剑道上有了不错的成就。

    ......

    “岳大夫!”

    一声急促的呐喊从门外传来,一名女妇人抱着一个用布裹住的婴儿,快步闯了进来。

    听闻此声,肖天司停下手中动作,将木剑收入剑鞘,剑光与狂风一瞬间静寂下来。

    他抬头望去,妇人已经拖着慌忙的脚步来到了少年的面前。

    妇人衣着简单,面色发黄,焦急的神情溢于言表。

    “天司!”

    妇人未见老人本有些着急,但见他在这,却也放下几分心来,求助道:“天司啊,我这孩子今天一早上就开始发着高烧,不管喝姜水还是敷冰块都没作用,你能帮我看看吗?”

    肖天司点了点头,将婴儿从妇人手里接过来,眼睛观察了一番。

    婴儿此时正熟睡着,小脸如苹果一般红润,眉头微微皱着,似是难受十分。

    此番症状......应该是发烧了。

    不过这脉象和普通发烧也有所区别啊,他不是很理解。

    正欲进屋呼叫老人之时。

    此刻,一道声音从房间深处传来。

    “张夫人。”

    帘子掀起的声音响起,老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三两步就来到了肖天司的身边。

    “发烧了?”老人一只手将孩子从他手上抱走,一只手搭上了孩子的手臂。

    一番诊断后,老人的右眉微抬,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妇人见此,顿时慌张了起来:“岳大夫,这,不会俺孩子是得了啥子大病吧。”

    老人摇了摇头,将手从孩子身上收回,在身后的药材柜上抓了三种药材,配比一顿后,将药材包裹起来交给了妇人。

    “先将这些煮了,让孩子饭后吃了,这些够吃三顿。”老人嘱咐妇人,随后他把肖天司招呼过来,并对妇人说道:“还缺了一计药,我和天司现在上山去采一下,你大抵放心,我们下午自会回来。”

    说罢,老人便快步走进了屋子。

    肖天司将孩子递给妇人,对她点头微笑了一下,随即开始收拾起行囊来。

    有了老人的嘱咐,妇人镇定许多,抹了抹头上的热汗,道了声谢后抱着孩子便匆匆离去。

    肖天司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一套装备显现于眼前。

    他将一皮制软甲包裹全身,并将布衣套上,而后拿起两个铁制护手缠于手臂。

    此番采药,可非什么易事。

    雀塘镇,是一个被群山所环绕的小镇,但在这些山上,不只有郁郁葱葱的树林,也有对人类富有敌意的野兽。

    而三年前肖天司遇见猛虎的地方,正是雀塘镇旁的先元山。

    所以上山采药要是没点护身的本事,是很容易葬于兽口的。

    在穿好上山的行装后,肖天司将桌子下的一个抽屉抽了出来,一柄被木制剑鞘包裹的铁剑。

    此乃真剑,威力比木剑强上好几倍,若是鸣剑高手使用,那便是九倍,甚至十倍的差距。

    他将剑鞘挂在腰带后,老人也已准备齐全,戴着草帽从帘子后走出。关上药材铺的大门,肖天司也将牌子翻了过来,随后紧随着老人在街上快步走着。

    穿过几条人头攒动的街道,两人来到了镇的土墙外。

    虽说是土墙,却也是叠了五米多高,有着抵御山上零零散散野兽的能力。

    与两个守城人招呼一声,两人走出城墙,抬头望去,便是此行的目的地。

    先元山。

    “天司,这次要采的药,叫做桂冰花,往往出现在先元山的山腰上,味偏甜,药性偏寒,是治疗热毒的良药。”老人一边拨开丛生的杂草向上攀登,一边对着肖天司徐徐解释道。

    “热毒?”

    “是的,那个孩子并不是普通的发烧,而是染上了热毒,可能是什么不当的东西。”说到这里,老人面露些许严肃,话锋一转,说道:

    “大概率是别人下的。”

    肖天司听闻此句,眉头微抬,面露担忧,询问老人道:“那该当如何?”

    “这种事不是我们行医的应该考虑的,禀告官府便是。”老人回答。

    肖天司沉默许久,心中已然有了些想法。

    攀爬几时后,两人来到此行的目的地——山腰。

    蓝天依旧,可山腰并不似往常一般。

    一座显眼的石屋坐落在山腰中间,石屋的两门向外摇摆不断,门后有一座石像,其四手撑天,二手合掌,似笑非笑,双眼就像是盯着两人般,令人不寒而栗。

    肖天司见此情形,不禁眼皮一跳,铁剑出鞘,横握身前,欲探其深浅。

    老人一边挥手拦住想要前去查看的肖天司,一边凝重的问道:“天司,以前在此地见过这个东西吗?”

    肖天司摇摇头,面露几分疑惑:“这是?”

    “应该是......神祠,以前可没这玩意,难道是那帮人来了?”老人自语道

    观察一番情况后,他快步至桂冰花旁将其摘下,递给了肖天司。

    “你把这药材带上,抓三两季溢草,一并交给张夫人,我要出去一趟。”老人嘱咐完正要离去,又回过头来叮嘱道:“你当快且回店里,莫在此地久留。”

    说罢,老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神祠,从与先前来的路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肖天司自是不敢久留,见老人人影渐远后,转身就走。

    但是,就在他回身的那一刹那,直觉一股惊气从尾椎升起,直冲天灵。

    “谁?”

    他快速扭过头去,剑鸣冲霄而起。

    山腰平静如常,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只不过神像的眼睛依旧令人胆寒。

    错觉吗?

    心中嘟囔几句后,肖天司便快步下山离去了。

    秋风萧萧,夕阳西下,余光照耀下,此刻情景显得平静美好。

    不过。

    就在他离去的不久,神祠的门咯吱了几声,然后重重的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