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属向:斑驳境界 » 章二十二 顽石

章二十二 顽石

    “小兽,你属无量山四卫当中的哪一脉?”图自居高临下质问着婼,见此声势,就算婼不知道来者是金鹏,也能深刻的感觉到他的大兽潜质。何况,婼恰好在久远之前,有幸见过一面金鹏图自。

    那是魔与兽你死我亡的时代,在魔族的尸骸灰烬之中,奄奄一息的婼仰望着半悬天上的金鹏。对于婼这个小魔族而言,凤凰、应龙之类的四大兽并不可怕,因为他们距离自己很遥远。他认为最可怕的兽族,就是眼前的金鹏图自。

    因为他,使婼改变了对兽族的轻蔑;因为,他令婼接近了死亡。

    “我......只是一只小兽,并不属于四卫。”婼并没有打算蒙混过关,在来此之前,外眼已经充分的做好了假身份的伪装,族群,名称,以及特殊驻点,这些都是成为外眼一员的前提。现在,这份专业素质盖过了恐惧,婼的表现没有引起图自的怀疑。

    而且,图自也很好骗,自以为是的略过了婼的身份:“如此,那我问你,是否真如传言中所言,无量山四卫的首领,又折损了其二?”

    “大兽所说的确是,雪傲广俞,初代九色,都在那混沌龙的爪下殒命了......”婼现在应该感谢冥这两天以来,强迫她调查和背诵一些关于兽族的近事。现在成为了救命的稻草,好在金鹏没有过多为难,询问了些无量山四卫的近况后便朝着泰峰的方向前去了。

    此行而来,要说是问鼎无量山,那有些宽泛了。细微来说,金鹏想要切磋的,就是天翼而已。这样明示,够直接了。而今天翼或余下四卫免不了一战了。

    直上泰峰的金鹏,在山崖之上见到了一对母子,浅观屏气,金鹏方知这边是天翼母子。而天翼似乎也早已经料到了有朋自远方来。金鹏停在山崖边的一颗苍然大树上,先示以礼貌:“金鹏图自,自摩可仙界而来。”

    “请坐吧。”天翼所坐的石桌共有五位,现在空位还有许多。金鹏不辞胜意,化为人形,坐到客位。而她旁边的那个小童不过半米大小,脸上神情却令金鹏颇为在意。于是乎,图自接机询问:“不知这是长还是少?”

    “金鹏,甲烈有礼。”这个小孩在自己的面前,行动表现得十分自如,没有任何生分,在长辈面前开口,又显得不顾礼法,随意随性。

    “呵呵,少年英豪啊。”

    “他还差得远。”天翼的言语里少了玩笑和温柔,温柔其实依旧有,可惜只留给别人;短短的待客之道过去,天翼对金鹏的来意其实也大致猜到了:“图自,在你看来,什么才叫胜什么才叫败?”

    收起敬称不是缺乏敬意,而是该严肃和彰显主权的时候,人是不能够继续承让的。一味地承让,只会让自己陷入软弱的泥沼,既然拦不住,那么就让他来吧。

    “最古早本真的兽族,只需要用躯体的拼搏。更加锋利,更加坚韧的躯体,即是胜。”金鹏说出了自己对于战斗的理解,“但是,得道以后,我们的拼搏方式发生了变化。衍生出很多方式,道属的高低,元神的强弱。不再是单单用躯体去衡量胜败了。”

    这就是兽族文明的进阶。

    而金鹏是这个进化时代里,行走的比较缓慢的那一类人:“但其实我图自,更喜欢的,还是最纯粹的身体肉搏。”是天翼要问他的,而金鹏也给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在金鹏的思维中,一直有一个狭隘的认知,那就是,倘若有一天他们遗忘了最原始的战斗方式,变得不再吃生肉,不再依靠爪牙和翅膀,那么兽族也就灭亡了。至于灭亡之后顶着那副身躯的种族会被称作什么,图自无法想象。他只能让自己努力远离那种奇怪的变化。

    “好哇!”这时候,没大没小的甲烈听到了图自那和他一致的观点,激动地猛然拍桌,激动起身:“同道中人!图自兄!”

    在兽族的文明中,对于兄弟的称谓是有讲究的。并非是限定于年龄辈分,而是志趣相投,能力相配之辈,便可以称兄道弟。所以,甲烈此举的失礼不在辈分,而是他的能力和心境还远远不足以和图自相比。

    “甲烈。”母亲对他名字的呼喊声中,透露出严格与责备。没有规矩,兽族不立。没有规矩,族群不成。

    一是做儿子的感觉到自己给母亲丢了颜面,再者,甲烈面对金鹏直呼其名,的确是有些张狂了。于是乎,小兽仓皇:“儿知错!”

    一个小小的短发孩童,竟然就知道了什么是规矩,有着对前辈的敬畏之心,心怀对父母的崇敬之意。那整个无量山呢?而这种规规矩矩的生存之道,或许能够令无量山的兽族显得别具一格,但,这恰与图自的自由之心,背道而驰。

    换言之说,他是一个不愿意做出人情妥协的兽族,他信奉的更多是能力。当别的兽族能够践踏着他的尸体时,他会觉得自己的生死被对方掌握,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没有恨意,没有煎熬性的不甘。因为,金鹏在对于比自己更弱小的生灵时,也是这样的。

    弱肉强食,他认为这是属于兽族的一种:文化。

    “其实你我之间也并非需要动手脚。”不是图自突然变得绅士,而是想法另有转变。按照朱雀所交托的,他即使动手也不可能是全力以赴,既然不是全力以赴,那么对于他这个外来客人,无量山的主人又怎么会使出全力呢?

    双方都没有用尽全力,那么这注定只能是一场毫不痛快的战斗,这样的战斗不能被图自理解为战斗。所以,他干脆停止了这场无意义的纷争。免得加重和无量山的嫌隙,还有在朱雀那里引火烧身。

    “那,图自的意思是,想要如何分出高下呢?”天翼自觉争强斗狠的金鹏不会败兴而归,所以将系列套餐和盘托出,一次性令他选个够。

    图自看了看这秀美之地,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对于“规矩”的向往之情。虽说,一旦接受了规矩,就相当于放弃了自由和任性,失去了一些东西;但是,看着他们与摩可仙界截然不同的生存之道,图自在难以接受的同时,还是暗暗生起了一点好感。

    如果规矩带来的只有约束的话,那么为什么无量山的兽族要选择它呢?如果,秩序带来的不仅是牵绊,那么它能够给人带来的好处又是什么呢?图自的内心很好奇,这股好奇心,头一次超越了战斗心。

    他坐在石凳上,感受到的是此地风云清泉,蔚林青山:“不,今天不太想争什么高下了。想要和您聊聊旧事。”新起的兴趣,令图自望了一眼旁边的甲烈,他知道甲烈对这些事情似乎颇有兴致,于是,笑脸盈盈的说道:“小玄武要是感兴趣的话,不妨也说两句。”

    “呵呵。”天翼心中的戒心还没有完全打消,不过对于这位历经岁月与磨砺的天翼而言,她现在的身份可不仅仅是一位妇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翼并没有堵住儿子的嘴,只是希望他能说话前,先过过脑子:“你可以叫他小甲。”

    得到了母亲的允许后,甲烈也加入了话题,不过这次他扮演的角色是听众;听得多,讲的少。

    “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兽族,才能够杀死玄武?”图自的语气里没有轻蔑,惶恐和不安,令这个问题显得并不失礼。而天翼在这些年来对玄武之死,也常常提起。虽说无法释怀的是内心,但更多的人希望知道真相,希望讨论,天翼没有剥夺别人的这项权力。

    对于那个谜一样的黑色生灵,天翼也不知道他的本质,她只能描绘出自己记忆中的印象:“他有着和我们兽族一样强大的躯体,遮天蔽日,尖牙利爪;但是,我在他的身上却感觉不到一点同类的气息。”

    兽族,同类?

    “那在天翼看来,四方兽族泱广,难道全都是同类吗?”在图自的眼中,其实对这个种族的界限一直都感觉很迷茫。尽管大兽都提倡的是天下共生,但似乎领土意识越强的兽族,就越会形成一个“狭小而具体”的族群。

    图自凭借着自己先天在同陌之属中,属于同之属的优势,也有了自己的小族。这种形式的存在,令他对于族群的认知不断的在发生着变化。

    “自然不能全是。”天翼首次在代表其他势力的外人面前,说出了一些内心话,然而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向外界彰显无量山理念的机会。

    “那你认为什么样的兽族,才是同类?”在这个时代里,似乎每一个有思想一点儿的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

    “深居于强能不欺人者,身居于弱能不阴险者,平位相居能不弃信者,就是朋友。”天翼的话,是从长期从事于无量山几百个大小族群事务中,总结出来的。自成一派的理论。虽然话说过之后可能会忘记,但是道理就摆在那里不会改变。

    这个出自实践的理论,令图自听得稍微有些头大:“这是你的道属?”

    “不,这不是道属,这是我们无量山的道义。”道义,就像是这群人为什么会守规矩的原因一样,道义,新奇,不过好像又没那么新奇。

    如果是面对这样心态的人,图自也没办法,毫无理由的和他们动手呢。或者说是,天翼的战斗理由,已经在高度上胜过了自己。图自是为了得到兽族的称赞才想争夺小灵之位的;但是天翼斗争的理由,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无量山和自己的眷属,两个人的境界全然不同。

    “如此一来,受教了。”再待下去也全然没有什么意思,图自正打算离开;身旁小甲烈却看出了图自的争斗之心,不想让他败兴而归;于是乎,甲烈朝图自扔去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石头,被图自随手接住。

    图自有些疑惑,只听甲烈言道:“金鹏,可否与我小比一番。”

    “有趣,晚生后辈,风气不减哪。你想比什么?”就像是同岁巨兽也会偶尔在一处竞争,以此为乐;图自总觉得和这甲烈,有几份意气相投。

    甲烈指着图自手中的顽石:“此乃顽石,浑然天成;风痕雨水所不能侵,金兵雷火所不能灭。我们比比,谁能把它切得更碎,如何?”

    “呵。”若是顽石,图自倒也听说过;不仅无量山,在紫云峰也长有这样的黑石头,但是图自还从没把玩过这石头,因为他不认为它有传闻中的那样坚韧。于是,图自有擅增加了一条选项:“这么小块有什么意思,无量山何处可长有大块的顽石?”

    “有!就在凌顶崖。”那是一片浅短的矮山,即便是不会飞的兽族,靠着稍微利索些的腿脚也能轻松上山,没什么危险。

    之所以有登高凌顶的美誉,是因为在其周围的地形上,至此一座大山最为壮观;还有就是,凌顶崖生产顽石,又是紫血的领属之地,故而小有名气。

    眨眼功夫,两人随即赶赴至凌顶崖畔,而此时的地宫之外,紫血和双成正巧看见了高山巅上的二兽降临。

    “兄长又是什么性子,惹到金鹏了?”双成对这个随性而行的兄长甲烈感到十分不解,有些时候,自己更明智的劝导,在他看来也完全无用。

    不过,身为人师的紫血正确的引导着双成的观点:“甲烈不一定是惹人,相反他的性子,在我们兽族之中,是最不容易去惹事的那一类了。”大人有大人的眼界,孩子有孩子的思考。而紫血在玄武双子之中,其实更看重的还是正舍双成。

    “双成,你好好看着,你兄长的能力,也许超出了你的设想。”既然是更加看重,紫血则希望他的成长能够更加全面。他欲从空而生,伴随着兽族。如今已经在名为心的载体中,根深蒂固。像一颗无法拔除的种子,又想一团阻人前进的迷雾。

    紫血想要让双成成为像玄武那样有作为的人,首先的一步就是,得令他学会有眼界和心胸。于是在地上二人的见证之下,金鹏与甲烈找到了两块最大的耀文顽石。

    “小甲烈,我先让让你,就选这块大的吧。”图自挑好了自己中意的对象之后,摇身一跃,在空中化作振翅金鹏,以鹰击利爪撕扯向巨大顽石。

    但是顽石不屈,发亮的光文表面没有产生一丝裂痕,始终一动不动的伫立在山顶上。这令图自对传言有些信服了:不愧是世间顽石,怪不得说风痕水蚀、金兵雷火都奈他不何。果然有几分分量!

    几经爪翅的猛烈拍打,图自面前的顽石也纹丝未动;他处于好奇瞟了一眼甲烈,只见天龟幼小的身躯,正贴在一块半大不小的顽石上,四足紧贴石壁,小爪上的倒钩将自己挂在光滑的石面上。一嘴一嘴不停的啃食着这块顽石的一个地方。

    甲烈所选择的那块石头,也只比自己的这块小一截而已;而且看他的样子也不见得就能破坏坚硬的顽石。图自正想到这里,突然听到硬物破裂的声音,图自以为是甲烈的牙齿被顽石损坏,喊道:“小甲烈,你可别把你牙咬坏了。回去以后,你娘亲叔伯们可要骂你呢,哈哈......”

    可是图自的笑声还没持续小会儿,之间甲烈身边的那块顽石,从完整的一块,变成了支离破碎的两段,而被分割的切口正是出自甲烈的牙齿处。

    “额,这玩意儿最近怎么越来越硬了。”甲烈不由分说继续啃咬着剩下的石块,他的这一举动令图自慌了。

    如果说甲烈不是逞强而为,那肯定是有备而选的,他肯定在这之前就经常用顽石来磨牙了:好小子!图自这样想到,却不能改变现状。既然知道甲烈是有所准备那么自己也必须得拿出点实力来才行了。

    热情被调动的图自,使出一招“凝气”,虽说还算不上正式的道属和功法,但也有个雏形,在汇聚周身气流,协调体内外的属向之力,从翅膀一击挥出!

    连续十三道强烈的金鹏凝气,只在巨大顽石上留下了几道划痕,而甲类最终却将一整个顽石咬成了八块;所以这场比试,毫无疑问是甲烈胜了。金鹏图自心服口服,并且这次的输赢,并没有在他的心中留下什么不甘的情绪。这场特殊的,和玄武后人的比试,令图自眼前一亮。

    那是对于像他这种兽族的生存之道的思考,图自有了新的体悟。

    “唉,小甲烈,你为什么能咬碎顽石啊?”事后的图自还不忘向甲烈请教这其中的道理,说不定回去以后,还能那这个赢几回朱厌那个大猩猩。

    “哦,因为我吃它呀。”甲烈天真无邪的回答道。

    这个回答的确是非常的合理,就是对于图自的功法进步而言,没啥实质性的作用。

    关于顽石的记载,在后人某个文书上,从此也有了这样一笔记录:顽石者,韵纹曲折,光滑缭绕,质沉形整;有“风痕水蚀不侵,金兵雷火不灭”之称,大兽甲烈好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