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冉闵
“将军，天王的赏赐到了，您可要瞧瞧？”昏暗的油灯下，一四十岁上下年纪的老仆弯着腰，低着头，立在一侧，恭敬的询问道。
此人上着圆领对襟窄袖上衣，衣长不过膝，下着缚胯，足穿笏头履，副典型中原汉人的打扮，虽为仆，但观其衣着，就可知不是一般的仆人。
他的将军坐在矮塌上，却不知神游何处，迟迟没有回应，他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立在一旁，默默的等候着。
冉闵本来只是在宴席上喝的有些多了，在书房小憩醒酒，但脑中又冲入了一股纷乱的记忆，他一时难以承受，抚着额，明明头痛欲裂，面上却不露分毫。
他最近半年脑中时常会闪现些莫名的场景，还会头痛，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中了邪，还曾好几次去净土寺找国师做法，也曾寻过大夫，可皆无甚助益。
“丑伯，什么时辰了？”他揉了揉额头，问道。
“回将军，戌时了。”被他唤作丑伯的老仆瞟了一样墙角的沙漏，躬身道。
“嗯，带我去看看。”冉闵站起身来，可能是起身过猛，身形还不受控制的晃了一下。
丑伯立刻上前扶住他，温声道，“将军可是又头疼了，是否唤医侍过来？”
冉闵近来头疼的时候，药石无医，试过多种办法，唯一能稍作缓解的只有让医侍按摩。
“不必。”冉闵冷声拒绝，迈着大步就走了出去，丑伯紧随其后快步跟了上去。
回想着刚刚脑海中呈现的大雪纷飞的场景，他心中似团着一口郁气，久久不能散开，以至于路过廊下的时候，见院中摆放着一尊石狮，忍不住上前踢了几脚，发泄了一番，才觉着好受些。
到了前厅，灯火通明，各种装满金银器物，奇珍异宝的箱子摆了一地。
他细细的看着这些东西，神情似迷茫，又似惆怅，慢慢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真是好大方呢！”
在一侧立着的年轻仆从闻声立刻道，“谁人不知，天王最信任爱重的就是我们将军您了。”
“就是就是，没有人比的过将军您了。”
“就连天王亲生的都比不上呢！”
厅中的其他仆人也跟着拍马，连声附和。
冉闵闻言只是冷哼一声，并未接话。
他身后的丑伯见他情绪似不佳，才低声喝道，“将军的事，还轮不到你们多嘴，各自的差事都办完了吗？还不退下去。”
几人面面相觑，小心翼翼的对视一眼，才面露不甘的退下了。
也不知道他们将军今日是怎么了，明明以往只要宫里来了赏赐，他们这些在跟前伺候的，只需跟着说几句奉承话，将军听了高兴，便都会大手一挥也赏赐他们一番。
每次的赏赐，都够平常人家半年的开销了，所以他们才挤破头，塞给管事的不少好处，才抢到前厅当差的机会，可刚刚将军不仅没给赏赐，竟然还不高兴了。
前厅的摆设和书房不同，书房是按汉人习惯摆的塌，而前厅摆的却是胡桌胡凳，地上铺的地毯，典型按胡人的习惯所做的陈设。
冉闵坐在正厅的主座上，手里把玩着一把黑金色的匕首，面色发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将军因何烦心？”丑伯上前温声询问。
“丑伯，你说石虎可当真视我为亲子？”冉闵缓缓道。
丑伯顿住了，又细细打量了一下冉闵的神色，才回道，“是或不是，将军心中不是已经有数了吗？”
冉闵只是嗤笑一声，没作声，握住匕首的那只手却又暗暗用了力，青筋毕露。
“况且，他石氏本就无亲情可言，他石虎今日即能屠尽石勒满门，种因在前，安知有朝一日他自己会不会也步了后尘，自食其果。”丑伯目不转睛的盯着冉闵的神色，面露动容，他的小主子，终于醒悟了。
“你说的有道理。”冉闵眯着眼睛，慢慢回想他近日脑子里的画面，石虎这支血脉，似乎最后也几乎全部断绝了，貌似下手的人，他并不陌生。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又看了眼手中的匕首，眼中眸光一闪，突然转身道。
“丑伯，备一份厚礼，我明日要去拜访中书令。”
“是。”丑伯闻言只是恭敬应下，并不追问为何故。
他相信冉闵，心中肯定自有成算，他的小主子，虽长在胡地，但却绝不肖似胡人那些腹中空空的草莽之流。
“将军近日事情繁多，应是乏了，倒不如早些歇息。”丑伯见他面露疲态，劝道。
“罢了，来日方长。”原本还准备再理理思绪的冉闵，闻言也确实感觉到身心俱疲，便应了。
但当他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扭身问道，“丑伯，今日天王的赏赐里，可有玄金。”
丑伯皱着眉头回想了片刻，才答道，“回将军，赏赐里的金银器物，因担心下人毛躁有遗漏，是奴亲自一一清点入册的，其中并无玄金。”
冉闵用右手的拇指摩蹭了一下腰间挂着的黑色玄金匕首，左手撑着嘴角，脸上带了丝疑惑，半晌才道，“没有便罢了。”
时常在他脑中闪现的那些杂乱画面，近日渐渐开始有了条理，脉络也逐渐清晰起来，如果那些画面里的记忆都是真的，那应该都是在他身上切实发生过的事，只不过却不是这辈子而已。
只不过，在他的看到的那些画面里，有一段是在咸康四年，也是建武四年，昌黎之战后。
石虎因在昌黎之战中大败，所率诸军尽溃，弃甲而逃，唯自己亲率乞活三千汉军独全，护石虎从容退守襄城，得以保全。
因此石虎对自己大加赞赏，除升官加阶，还赏赐了不少奇珍异宝，其中就有一块千金难求的玄金。
但当时自己并不了解玄金价值，只觉得既然比黄金还贵重，就应佩戴在身，于是托国师帮忙打造成了一对玄金带钩，日常佩戴在腰侧。
因其质地坚韧，久不见任何变色或磨损，在那段记忆中，自己似乎到死都未曾取下过。
直到最后自己身首异处，然神魂却一直寄居在这玄金带钩中，久聚不散。由此可见，这玄金定非凡物。
且他还曾以虚体之身，神游过整片神州大地，达数十年，看这北地烽火纷飞，豪强各处割据，民不聊生。
他记忆里的其他事情，和如今基本都能一一对上，可就这玄金一事，却不知因何有了变故。
还有刘群之子刘悦，在他的那段记忆里刘群并无子，且原配崔氏到信都不过半年就去了，如今这般也不知是何故？
此人上着圆领对襟窄袖上衣，衣长不过膝，下着缚胯，足穿笏头履，副典型中原汉人的打扮，虽为仆，但观其衣着，就可知不是一般的仆人。
他的将军坐在矮塌上，却不知神游何处，迟迟没有回应，他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立在一旁，默默的等候着。
冉闵本来只是在宴席上喝的有些多了，在书房小憩醒酒，但脑中又冲入了一股纷乱的记忆，他一时难以承受，抚着额，明明头痛欲裂，面上却不露分毫。
他最近半年脑中时常会闪现些莫名的场景，还会头痛，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中了邪，还曾好几次去净土寺找国师做法，也曾寻过大夫，可皆无甚助益。
“丑伯，什么时辰了？”他揉了揉额头，问道。
“回将军，戌时了。”被他唤作丑伯的老仆瞟了一样墙角的沙漏，躬身道。
“嗯，带我去看看。”冉闵站起身来，可能是起身过猛，身形还不受控制的晃了一下。
丑伯立刻上前扶住他，温声道，“将军可是又头疼了，是否唤医侍过来？”
冉闵近来头疼的时候，药石无医，试过多种办法，唯一能稍作缓解的只有让医侍按摩。
“不必。”冉闵冷声拒绝，迈着大步就走了出去，丑伯紧随其后快步跟了上去。
回想着刚刚脑海中呈现的大雪纷飞的场景，他心中似团着一口郁气，久久不能散开，以至于路过廊下的时候，见院中摆放着一尊石狮，忍不住上前踢了几脚，发泄了一番，才觉着好受些。
到了前厅，灯火通明，各种装满金银器物，奇珍异宝的箱子摆了一地。
他细细的看着这些东西，神情似迷茫，又似惆怅，慢慢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真是好大方呢！”
在一侧立着的年轻仆从闻声立刻道，“谁人不知，天王最信任爱重的就是我们将军您了。”
“就是就是，没有人比的过将军您了。”
“就连天王亲生的都比不上呢！”
厅中的其他仆人也跟着拍马，连声附和。
冉闵闻言只是冷哼一声，并未接话。
他身后的丑伯见他情绪似不佳，才低声喝道，“将军的事，还轮不到你们多嘴，各自的差事都办完了吗？还不退下去。”
几人面面相觑，小心翼翼的对视一眼，才面露不甘的退下了。
也不知道他们将军今日是怎么了，明明以往只要宫里来了赏赐，他们这些在跟前伺候的，只需跟着说几句奉承话，将军听了高兴，便都会大手一挥也赏赐他们一番。
每次的赏赐，都够平常人家半年的开销了，所以他们才挤破头，塞给管事的不少好处，才抢到前厅当差的机会，可刚刚将军不仅没给赏赐，竟然还不高兴了。
前厅的摆设和书房不同，书房是按汉人习惯摆的塌，而前厅摆的却是胡桌胡凳，地上铺的地毯，典型按胡人的习惯所做的陈设。
冉闵坐在正厅的主座上，手里把玩着一把黑金色的匕首，面色发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将军因何烦心？”丑伯上前温声询问。
“丑伯，你说石虎可当真视我为亲子？”冉闵缓缓道。
丑伯顿住了，又细细打量了一下冉闵的神色，才回道，“是或不是，将军心中不是已经有数了吗？”
冉闵只是嗤笑一声，没作声，握住匕首的那只手却又暗暗用了力，青筋毕露。
“况且，他石氏本就无亲情可言，他石虎今日即能屠尽石勒满门，种因在前，安知有朝一日他自己会不会也步了后尘，自食其果。”丑伯目不转睛的盯着冉闵的神色，面露动容，他的小主子，终于醒悟了。
“你说的有道理。”冉闵眯着眼睛，慢慢回想他近日脑子里的画面，石虎这支血脉，似乎最后也几乎全部断绝了，貌似下手的人，他并不陌生。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又看了眼手中的匕首，眼中眸光一闪，突然转身道。
“丑伯，备一份厚礼，我明日要去拜访中书令。”
“是。”丑伯闻言只是恭敬应下，并不追问为何故。
他相信冉闵，心中肯定自有成算，他的小主子，虽长在胡地，但却绝不肖似胡人那些腹中空空的草莽之流。
“将军近日事情繁多，应是乏了，倒不如早些歇息。”丑伯见他面露疲态，劝道。
“罢了，来日方长。”原本还准备再理理思绪的冉闵，闻言也确实感觉到身心俱疲，便应了。
但当他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扭身问道，“丑伯，今日天王的赏赐里，可有玄金。”
丑伯皱着眉头回想了片刻，才答道，“回将军，赏赐里的金银器物，因担心下人毛躁有遗漏，是奴亲自一一清点入册的，其中并无玄金。”
冉闵用右手的拇指摩蹭了一下腰间挂着的黑色玄金匕首，左手撑着嘴角，脸上带了丝疑惑，半晌才道，“没有便罢了。”
时常在他脑中闪现的那些杂乱画面，近日渐渐开始有了条理，脉络也逐渐清晰起来，如果那些画面里的记忆都是真的，那应该都是在他身上切实发生过的事，只不过却不是这辈子而已。
只不过，在他的看到的那些画面里，有一段是在咸康四年，也是建武四年，昌黎之战后。
石虎因在昌黎之战中大败，所率诸军尽溃，弃甲而逃，唯自己亲率乞活三千汉军独全，护石虎从容退守襄城，得以保全。
因此石虎对自己大加赞赏，除升官加阶，还赏赐了不少奇珍异宝，其中就有一块千金难求的玄金。
但当时自己并不了解玄金价值，只觉得既然比黄金还贵重，就应佩戴在身，于是托国师帮忙打造成了一对玄金带钩，日常佩戴在腰侧。
因其质地坚韧，久不见任何变色或磨损，在那段记忆中，自己似乎到死都未曾取下过。
直到最后自己身首异处，然神魂却一直寄居在这玄金带钩中，久聚不散。由此可见，这玄金定非凡物。
且他还曾以虚体之身，神游过整片神州大地，达数十年，看这北地烽火纷飞，豪强各处割据，民不聊生。
他记忆里的其他事情，和如今基本都能一一对上，可就这玄金一事，却不知因何有了变故。
还有刘群之子刘悦，在他的那段记忆里刘群并无子，且原配崔氏到信都不过半年就去了，如今这般也不知是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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