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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羽青捉蛇意作宠 誓血御兽名碧游

    羽青特别聪明,却也是特殊的调皮捣蛋,那双乌黑的眼睛里总是闪烁着天真烂漫的神采。

    清泉退去,她便带着昕瑶和天逸往水洞去了,这一路上,山里的山鸡野兔,小鸟小雀儿都好似与她相识般,一溜烟的跟着她。

    水洞之处,泉水还未完全干涸,还有些涓涓细流在汩汩而动。

    水洞之畔,有一个巨大的石洞,最是潮湿阴凉。三个孩子在石洞内转悠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窝蛋。绝大多数的蛋壳已破,里面早就空空如也。唯有中间一个巨大的蛋在微微泛着绿光。

    羽青看着好奇,就走了过去。方天逸毕竟年长一些,他逡巡了周围一圈,看了看地上的痕迹,不由得制止羽青,“青儿,这好像是蛇蛋。山里的蛇都是有毒的,不可以碰……”

    叶昕瑶胆儿小,忙的后退了几步,拽了拽羽青的衣袖。

    但是就在此时,那个绿油油的蛋突然发出了一声细微的破裂声,三人都有些惊奇,就退后了几步,小心翼翼的盯着。

    只见那蛋微微晃动,那条裂缝也越来越大,顷刻就裂到了底部,然后头顶忽而又破了一点,里面似乎挣扎了下,就从那个破口露出了个小小的蛇头。

    那是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圆圆的黄色眼睛,它往外露了下,首先看见的就是羽青那不由自主往前凑了凑的脸。

    那小绿蛇又扭动了几下,慢慢的蛇身又探出来一些。

    叶昕瑶有些惧怕的后退了几步,嘟囔道,“这会不会是那种竹叶青?我听我娘说,这种蛇有剧毒,咬了人顷刻毙命的。”

    羽青盯着那小蛇,那蛇的头顶略圆,滴流圆的眼睛,绿的不带一丝杂色。

    羽青歪了歪头,那小蛇也跟着歪了歪,还吐了吐鲜红的信子。羽青再晃了晃脑袋,那小蛇的头连带身子,就也跟着晃了晃。

    羽青突然就笑了,完全不顾昕瑶的害怕和天逸的谨慎,蹲了下去,说道,

    “你们不觉得,它生的很好看吗?而且,它好像在跟我学……”

    “青儿,看完了我们就走了……”

    羽青忽而回过头,问道,“你们听说过,灵兽吗?”

    方天逸面色一沉,忙的说道,“那都是大人们杜撰的故事吧,谷里这几百口人,你可能听谁真的见到过?”

    羽青摇了摇头,“可是我觉得那都是真的。等我十五岁了,我一定也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方天逸不明她突然说这个意思,只是催促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家吧。”

    羽青拖着下巴又盯了那小蛇一会儿,看着旁边似乎没有它家人的踪迹般,自言自语道,“别的蛇肯定早都走了,就留它一个在这。它才这么小……”

    说罢,羽青好似打定了主意般,匆忙的跑出石洞,然后折了不少的细藤条,坐在石洞旁,没多久就编了一个小小的篓子,然后拿了一根棍子把那小绿蛇挑起来放进了那篓子。

    “青儿,不可!这可能有毒的。再说,要是被族长发现了,你又会挨打……”方天逸知道这小丫头性子倔,平时闯的祸已经够多了,但是他似乎又劝不住,只是不停的重复道。

    羽青两耳不闻,自顾自的提着篓子就往回走,边走边说,“这是我们三人之间的秘密,你们帮我想想,我要把它养在哪儿?”

    叶昕瑶性子软糯,对羽青更是有些讨好般的顺从。

    她跟在羽青后面,怯生生的说道,“不然,就放谭秋姑姑那儿,反正她那里没有人去的,应该也不会跟族长告状……”

    羽青一听不禁喜上眉梢,抬起篓子晃了晃,高兴的说,“是个好主意,姑姑一向疼我。我去求她她肯定允我……”

    院子里,谭秋正在一片绿藤子下的躺椅上卧着,阳光透过藤蔓洒在她素净的脸上,眼角有些细纹,却挡不住她曾经的风华。

    听着院门响,谭秋略微抬了抬眼皮,招了招手,

    “小丫头,又去哪儿混玩了?”

    羽青抬着白嫩的小脸,一双桃花眼弯了弯,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提着那个篓子。

    谭秋往后瞥了一眼,不禁说道,“又捉了什么小动物,上回抓的那只癞蛤蟆已经被你娘做成药了……”

    羽青吐了吐舌头,把篓子拎到了谭秋面前,说道,

    “姑姑,你看,我新捉的小绿蛇,多好看……”

    她晃了晃手中的竹篓,小绿蛇就直起身,瞪大了黄色的眼睛转了转,中间一条黑线缩了缩,尾巴尖上还有一段焦红,若非冷血之物,看起来确实十分漂亮。

    谭秋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那条蛇,忽而直起了身,倒是显得有点兴趣。

    “姑姑,我听说……外面的修道之人,都会有灵兽……”

    谭秋还在仔细的看着那条蛇,忽然听到羽青这么说,不禁吓了一跳,问道,“小丫头,你听谁说的?”

    羽青转了转眼珠子,“上回阚大伯就说过,姚家的大哥哥也讲过……而且我偷看过阿娘的一本书……好像也提到过……”

    谭秋又坐回了椅子,“那又如何?咱们谷中也没先例。”

    “所以说,灵兽之说果然是真的?”羽青有些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谭秋显然不是会撒谎的那种人,便幽幽的点了点头,“只有修道之人才可御灵兽,你又无修为,自然御不得。”

    “那也无妨。姑姑有没有办法,只让这小绿当我灵宠,不会咬我认得我也可!”羽青窜到谭秋身边,撒娇似的摇了摇谭秋的袖子。

    “不要,你娘知道了,定会与我分辩……”

    “才不会!我娘跟姑姑最为要好了,姑姑……求你了……我就养个灵宠而已嘛……”

    谭秋有些无奈的看着那眼巴巴的小人儿,不由得伸手刮了一下羽青的鼻尖,宠溺的说道,“皮丫头!说好了,就当宠物养着,别告诉你阿娘……”

    “得令!”羽青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谭秋把篓子拿到跟前,伸出手指在那蛇的右首处,轻微的打了个奇怪的圈,就见那小绿蛇往她这边歪了歪头,吐了下血红的信子。她嘴里又喃喃了几句,那小蛇竟匍匐般的低了低头,这让谭秋也禁不住有些惊喜。

    谭秋转身去屋里拿了一根绣花针,突然拉过羽青的食指就往指尖上刺了一针,羽青闪躲不及,“啊”的喊出声来,又做贼似的捂紧了嘴巴,噘着嘴看着谭秋,

    “姑姑!疼!”

    谭秋没说话,拿过她那沾了血的手指,就往哪竹篓里送,羽青瑟缩了一下,忍不住用了点力没敢往里伸。

    那蛇却动了动软软的身子,一脸认真的看着羽青。

    谭秋嘴里说了一句简短而快速的话,像是一句咒语,然后就把羽青手指上的血轻轻的点到了那蛇的头顶上,那血沾上的瞬间,竟是闪了一闪,像是溶进去了一般消失了,然后发出了一阵微弱的红光,最后凝成了一个谷粒大小的红点,缀在了它的额头。

    随后,那小蛇竟抬起头拿嘴轻轻碰了碰羽青的手。它的皮肤冰凉,有点点的滑腻感,见它乖巧,一向胆子极大的羽青也忍不住摸了摸它的额头,那蛇也顺着她的手掌蹭了蹭,竟有了一种依偎呢喃的错觉,神奇极了。

    谭秋看着这一人一蛇的样子,说道,“它既是你的灵宠了,可给它起个正经的名字……以后用心念亦可唤它……”

    羽青一愣,又看着那蜿蜒而动的小蛇,不由得喃喃道,“它通体翠绿,体若游龙,我希望它以后可有蛟龙般的高远之志,不拘泥于这一方天地。叫它……碧游好了……”

    “碧游……”谭秋点了点头,“是个好名字。”

    谭秋忽而又看着羽青的小小的背影,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羽青似乎在吐露心事般,难道这小丫头对外面的世界也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也确实,这小小的青峪毕竟只能承载她人生的一部分。少年心性,岂会不向往自由自在和高远之向呢?而这小小的丫头又岂会知道,为了辟出这方天地维护这几十年的安宁,会耗费爱她之人的多少心血……

    从那天起,羽青把碧游藏在了谭秋姑姑家里,反正谭秋一个人,脾气也古怪,别人也不爱来串门。

    羽青就跟阿娘谎称跟谭秋姑姑学习医术,每天就赖在谭秋那里不走。反正不是每天上蹿下跳没个正形,羽笙也懒得管她。

    羽青也不晓得该喂碧游些什么,经常是上山打几个果子,地里摘个甜瓜,草里捉几只蚱蜢,就都带来给碧游。碧游吃的很少,但是不管羽青带什么来,它都会很赏脸的吞下去,然后看着羽青乐的只剩一条线的眼睛。

    谭秋教给羽青很多“兽语”,其实也并不是对话,只是能懂得碧游的一些动作,能给它下一些简单的指令。

    羽青很聪明,碧游也是。

    比如碧游往左歪头,就是认真听着,往右歪头就是满脸疑问,翘一下尾巴就是困了想睡觉,立起上半段身子晃晃就是开心,把身子团成一团头也放在身子上大抵就是生气了……羽青会用简单的手势带点小法术来让碧游了解方向,吃饭,趴下……或者纯粹就是抚摸。

    碧游是羽青跟谭秋之间的秘密,就这样又平静的过了一年半。

    有时候孩子的成长,会让时间有一种残忍的飞逝感。

    转眼深冬,只要过完年,方天逸就到了及笄之年了。十五岁的男孩子,每天都像抽条的苗儿,一节节的往上窜。

    方天逸眉目俊朗,长相温润,眼里总透着一股子秀气,看起来少了那么点男子气概。

    年关将近,家家户户每天的炊烟不断,这狭长的谷里总飘着各种各样的香味儿。

    “青儿,快出来!”方天逸披着一件墨色的斗篷,站在羽家栅栏外的雪地里兴冲冲的喊。

    还未见着人,就听见羽青从屋里尖锐的嗓音,“来啦——”

    一须臾,人就蹦蹦跳跳的跑出来了,快十四岁的小姑娘,那肉肉的娃娃脸已经慢慢变成灵秀的瓜子脸,皮肤皙白像透着光,一双桃花眼永远都含着笑意,眼角的一颗泪痣越来越分明。那微抿的唇瓣像刚结出的山果,看着甘甜可人。

    不过羽青许是随了阿娘,那身量也不过比两年前高了一点,看起来还是娇小得很。此时她正拿一件白羽斗篷裹了,连着头发和藕色的外衣缩在里面,满脸期待的看着方天逸。

    方天逸直愣愣的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慌忙垂下了眼,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打开是一捧红白相间的莓果干,看见那东西的时候羽青的眼睛都放光了,咽了咽口水,一步窜了过去,明知故问的歪着头问,

    “给我的?”

    “想吃吗?来抢!”方天逸抽回了手,一脸嬉笑。

    “嘿,看招!”羽青捏了个决,指尖冒出一团蓝色的烟雾闪电一般奔着方天逸的印堂飞去,青峪人人都有一招绝技,没有什么杀伤力,却极能扰人视听,哪怕修为极高也难不被干扰。羽青这招更是屡试不爽,方天逸忙不迭的后仰,握着果干的手不由自主的就往前送了送。

    羽青“嗖”的一把就抢了过来,吃吃的笑了起来。

    她伸出手指,忙不迭的掐了一块就往嘴里送,只感觉唇齿之间皆是蜜糖一般的甜糯,她舍不得似的吮了吮指头,狡黠的笑了笑,转身就往屋里跑,挥了挥手,

    “明天再找你玩儿。”

    方天逸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满心欢喜的点了点头,脸上不自觉的有点热。

    羽青换了身厚衣服,偷偷的溜进了谭秋的院子,碧游长得极快,已经有羽青的腕子那么粗细了,羽青给它换了一个大的竹笼子,笼子上还放了许多枝丫供碧游自娱自乐。那天碧游也一脸满足的立着身子摇了一下午,真是随了这主人,钟爱甜味儿。

    除夕之夜,太阳一落山,家家户户就都点上了红灯挂在门口,这么看过去一星一点,红影绰绰,一派的祥和温馨,令人心生暖意。戌时刚过,就听见青石路上吵吵嚷嚷,有搬着椅子的,有搬着桌子的,有拿着吃食的,纷纷聚在了村口的小祭坛附近。

    这是村里一贯的风俗习惯,年关家家户户出来,支上一条长桌,聚在一起乐乐呵呵,聊天吃饭,再听族长讲些规矩祝福。

    家长里短,这群婶娘凑在一块,感觉比那集市还要乱上几分。羽青看见那些平时看不见的吃食就两眼放光,边吃还不忘往怀里塞。旁边目光一直不曾挪动的方天逸看的是一脸好奇,族长难道平时是不给羽青吃饱饭吗?

    没多久羽青看那些叔叔伯伯喝的东倒西歪,婶婶娘娘聊得不亦乐乎,就一溜烟往谭秋院子里跑去了,却没注意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当羽青献宝似的往外掏东西的时候,方天逸却是一脸惊吓的闯了进来。

    “这是……青儿,这条蛇你……还在养着?”方天逸的声音不大,却是给羽青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嘘——,别喊。碧游是我的灵兽。”

    “碧游?灵兽?”方天逸显然是吃了一惊。

    碧游显然有点不太喜欢这冒失闯进来的男孩子,眼瞳细成了一条竖线,警觉的探起身子,频频的吐着信子。

    “我不管,反正碧游是我的。”这任性的小丫头已经习惯了这个男孩子的唯唯诺诺,一口就断了他继续讲下去的焦急。

    她把手伸进笼子,摸了摸碧游的头,

    “前日的莓果还是天逸哥哥给的呢,小没良心的。”

    那看起来有些骇人的绿蛇竟合了合透明的眼帘,歪了歪头,矮下去了半截身子,剩了方天逸张大了嘴巴看着面前这一人一蛇的互动,一时间忘记了说什么。

    “天逸,不许告诉别人,要是我娘知道了,我怕是一年都出不了屋了。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

    “还……还有我。”一声蚊子一般的低吟,羽青跟天逸回了头,才发现在门口角落里还有一个纤细的身影,叶昕瑶低着头,绞着上衣的衣角。

    三个孩子在惊奇跟心虚较劲的同时,一边的年席也到了尾声,乱糟糟的孩子和醉鬼都散了,剩下羽笙和几个族里的长辈,坐在一堆篝火旁,每个人的脸上都一片阴影和凝重。

    “小年的时候,我发现一具新的尸体,死在阵的七十多引的迷阵里。”羽笙皱了皱眉,说道。

    “他们竟是在用命一步步的探路吗?”有个声音讲出了大家的顾虑。

    “距八十一的乾坤阵只差几引了吗?”众人都吸了一口凉气,更加沉默。

    “究竟是什么人?十几年都没放弃。”

    “是羽家拖累大家了……”

    “族长这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受灵女恩惠庇佑,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

    羽笙蓦的捏紧了手上的玉莲指环,难道是……

    广子宣,你真的也是为了素心诀吗?

    “年后多出去几个长老觅处新址,我想……我们该离开青峪了……”

    羽笙心乱如麻,站了起来,抛下了一句话,便转身走了。一群长辈都低了头,发出了或长或短的一声叹息。只有角落里的谭秋,那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然后瞬间又黯淡下去。

    离开这,能躲到哪儿呢?

    谭秋默默的跟了上去,在羽笙的手即将推开院子的篱笆的时候,她才轻声喊道:“羽笙!”

    羽笙回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谭秋。

    “青儿身上的蛊……”谭秋欲言又止。

    “她及笄的时候再说吧,她天生异脉,不修行也许是好事。做个普通人或者调皮捣蛋的草包,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她很快乐。”

    “将来……”谭秋叹了口气,她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

    “将来再说。”羽笙轻轻抚了下谭秋的肩膀,转身走进了院子。

    而这份年关的幸福,大有点黑夜将至前的宁静感。那些即将燃尽的火堆还蹦着“噼噼啪啪”的火星,终于在彻底寂灭之前,嗅到了危险的信号。几声不死鸟的聒叫由小到大,划破了谷中的安宁。一直侧卧在榻上未曾睡着的谭秋,突然心惊肉跳的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