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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楚岚”寻踪至安宁 月寒渡灵助复苏

    安宁客栈里,紫月寒已经走了七天七夜,但是韩子默却觉得他离开了几个月之久。

    羽青还躺在榻上,毫无知觉,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秋霜抱着只兔子,哭哭啼啼的站在韩子默身后,絮絮叨叨。

    “师父,师姐怎么还不醒啊?”

    “紫月青主怎么去了那么久?不是说那什么炎火凤凰的一日能飞千里吗?”

    “难道他打不过那山里的野兽,被吃了?”

    “六师姐为什么易容呢?我要是长成这样,我还何苦来修行?”

    秋霜还在那啰嗦个没完,一抬头正看见韩子默睁着微红的眼睛盯着她,吓得她抱紧了怀里的兔子,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师父,你也累了,我来守着师妹,你去休息一下吧?”程江看出韩子默的倦态,连忙过来说道。

    程江一直对羽青也有些偏爱,可能是两年前她出现在破庙时,如同受伤的小兽,眼睛里透出的是无尽的哀怨和可怜。即便羽青长得并不好看,也不愿回应他,但是程江还是锲而不舍得等着守着。而今再看她那张真实的脸,他反而有些畏缩了。

    这些韩子默都看在眼里,在他心里,这个大徒弟是个敦厚老实的孩子。

    那时韩子默还是个翩意少年,与紫月离携手游江湖。行至西南一个偏远的小镇,魑魅横行,饿殍满地。他在人群中看见一个挺拔坚韧的小男孩,不过七八岁,衣衫褴褛,满脸脏污。他漠然的站在父母的尸体旁,不哭不闹,眼里了无生趣。

    韩子默带走了他,他对程江不只是养育之恩,还有信任之托。程江虽说资质平平,但是十分贴心,跟着韩子默照顾他饮食起居,还帮忙打理流溯门,无不尽心尽力。

    但是韩子默知道,程江与羽青绝无可能。

    他们不是一种人。

    所以他晃了晃神,收回了思绪,摇了摇头,“无妨。我亲自照看放心些。”

    程江张了张嘴又若有所思的低下头,退出去了。

    晌午刚过,这小小的安宁客栈里,走进了几个贵气逼人的年轻人,一色的紫衣。

    为首的是一个异常俊美的男子,白玉冠发,散发之间有几条细小的辫子,而那辫子上缀着些细小的南珠,好不惹眼。眼尾稍吊,贵气里透着点邪气,看姿态又带了点浪荡气。他手持一把扇子慢悠悠的摇着,满脸笑意。后面紧跟着七八个女子,都是干练的男子装扮,全部手握兵器,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自从紫月寒等人除了黑沧白溟,这安宁镇已经开始恢复了些活气。这安宁客栈也不时有人来住店,再不似之前的冷清。

    眼见这几个人的模样打扮,小二早就堆着笑迎了上来。

    “几位贵客,打尖还是住店?”

    那男子没有接着搭腔,而是眼扫过二楼的走廊,这人可不就是之前的“采花贼”。他中途有事耽搁了几天,这会子终于循着踪迹找了过来。门口那两辆马车虽然不起眼,但是那马可真是少见,马屁股上还有一个隐隐的月牙标记,分明出自紫月门。

    那男人扫了一圈,然后紧紧的盯了羽青的房间一会,笑意吟吟,心情大好。

    “住店!爷要最好的房间!”

    那小二有些为难,说道,“小店不大,几间上房都已经住满了客人,不知客官能否纡尊降贵……”

    一个冷若冰霜的年轻女子突然走上来,往小二的手里塞了一大袋银子。只见那翩翩公子手一挥,指着羽青那个房间说道,

    “我要离那个房间最近的上房!”说罢,他也不等小二回话,把扇子一收,手一背,就怡然自得的往二楼去了。

    最终,羽青房间对面的那个厢房,有几个男人手里捏着两大腚银子,“骂骂咧咧”的搬走了。

    韩子默给羽青刚刚喂了些药,一扭头,看见秋霜还在后面巴巴的望着。韩子默感觉太阳穴又突突了两下,刚想开口把秋霜赶出去。就听见门“吱呀”一声,走进来一个人。

    那紫衣男人翩然走了进来,好像进了自己家一样。

    “门没关严,我就进来了。”

    说着他冲着旁边瞪大双眼满脸惊讶的秋霜眨了眨眼,“秋霜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是…是…是啊,好巧,公子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秋霜紧紧揪着兔子的耳朵,紧张的结结巴巴,脸上一片绯红。

    “这位是?”韩子默看见这人这般没有礼数刚想发作,看见秋霜认识,就开口相询。

    “哦!我与秋霜姑娘和沈青姑娘有过数面之缘呢!是吧,秋霜姑娘?”说着,这人居然在旁边的椅子上自顾自的坐下了,展开一把精美的扇子缓缓的摇着。

    这种不速之客做派,不仅没让秋霜感觉不适,反而更让她觉得这人举手投足一坐一靠简直是风流倜傥,她心里更加羞赧,兔子耳朵上的毛都快揪下来了,急急的帮他分辨,

    “对对对,师父,上次师姐落水,就是这位公子救的!”

    “哦?”韩子默本来对上次救羽青的侠士还真有报答之心,但是一看这人的这份轻浮,委实有点不情愿,“那还多谢少侠搭救劣徒!”

    嘴里说着,脸上笑着,但是手上却不曾有所表达。

    “哦,我也是路过,举手之劳,韩掌门太客气了!”

    韩子默一听,眼睛眨了眨,心里顿时多了点提防。客气道,

    “不知少侠姓名,师从何门?又如何……得知我,姓韩?”

    那人脸上笑容微微一变,立刻说道,“我叫楚岚,没有师门,家里境况尚可,都是请了师父教授我武功。韩掌门嘛……之前秋霜姑娘提过流溯门,一打听就知道您姓韩了嘛……”

    “哦。”韩子默应着,心里却不认同,又继续问道,“不知楚少侠为何又出现在安宁镇?从上原到安宁,难不成你也去赴了江湖令?”韩子默觉得这人的出现很不合时又这么恰好。

    “嗯……这个嘛……我也是四处游玩,再碰见,说明有缘分啊……”

    “楚岚”的眼睛始终没在原处,开始偷偷的瞄向床上躺着的羽青。他只当羽青身体虚弱卧床休养,此刻他看见羽青不再是那张蜡黄恹恹的样子,只对那侧脸的惊鸿一瞥,他藏在嘴角的笑容就更加舒展。

    “不知羽青姑娘是不是身体有恙?怎么一直睡着。咱们这么大声说话,她都听不着吗?”“楚岚”迅速把话扯远,又带向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

    韩子默警惕的站起来,假装给羽青掖被子,挡住了“楚岚”看过来的视线。

    “我师姐被人暗算,生死垂危……”秋霜难过的撅起了嘴。

    “啊?!”

    “楚岚”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改之前那份稀松平常的模样,脸色瞬间变了,声音一出,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么有意思的小丫头,他还没有给她揭开她的那层纱,怎么突然要死了……

    “好在有紫月门青主去帮我师姐去寻绛紫草了,她…”

    “绛紫草?那可是续魂吊命的神草?是何人所为?!”听到“绛紫草”“楚岚”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惊讶,眉头轻轻皱了皱,目光里闪现了一丝阴沉,低低的问道。

    这绛紫草绝非凡品,要不然家里那位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惦念不忘,折了那么多弟子进去。而且那绛紫草极为隐秘,前有种种心魔之验,除非心无杂念,否则很难不会迷失。另有一不老童守护,驱兽驭灵,非正非邪,这么多年妄图谋这份钱财的人,多都进了山中猛兽的肚子了……

    不过,紫月寒若去,兴许,还真有可能。

    “楚岚”想着,眼睛又瞥向了那床边躺着的人,心里就愈加不平静,他这么远循着踪迹找来,本来兴致大好,想再“邂逅”逗逗这小丫头,而此时他却是有些烦躁愤懑。

    “秋霜,你去看看,给你师姐熬的药好了没有?”韩子默有时候真想把秋霜这张嘴给缝上。

    “哦……”但是这孩子就是这么没眼力见,噘着嘴不情愿的往门口挪,边挪还边一步三回头。

    “那……我也不打扰了!等沈青姑娘好了我再来探望。”

    “楚岚”想了想,略一揖身,就风一样跟着秋霜出去了。

    韩子默跟着起身,把门关上了。

    之后,“楚岚”又来探看,都被韩子默找理由堵在了门外,那“楚岚”只好差侍女送了许多大补的药。但是他自己也深知,能让紫月寒前去寻绛紫草,那丫头是真的生死一线。

    很快,他就从店小二还有秋霜那里套出了些话,事情大概也了解的差不多了,他心里有一股无名的火压在了那里,憋得发慌。他就像只护食的猫,羽青就像他眼前的饭,他可以不吃,但是谁也别想惦记。他自认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是第一次他也有点仇视起那些躲在地底的“阴沟老鼠”了。

    接近午时三刻,韩子默不堪疲倦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只听门口轻声一叩,有不大的声音徐徐说道:“韩掌门,可方便?”

    韩子默顿时觉得灵台清明,一下子精神起来。可算把紫月寒盼回来了!他连忙起身开门,本想着紫月寒会有些许狼狈或者轻伤,结果人家依然是白衣翩翩整洁如新。

    顾不上客气,韩子默劈头就问:“绛紫草呢?”

    紫月寒指了指袖子,又指了指屋里。韩子默一时尴尬,连忙把人请进。紫月寒走近离得床三尺多远,望了一望,从乾坤袋里拿出了绛紫草,然后手上一运气,一股子充沛的真气便窜出来。很快那绛紫草就燃烧起来,他用至纯至刚的内力把绛紫草淬炼成了一颗不大不小的药丸。

    “淬酒服下,需用内力帮她吸收药的精华,游走四经八脉。”紫月寒本欲起身离开,只是他扫了那床榻上面如白纸的羽青,突然又折了回来,看了韩子默一眼,问道:“你来?我来?”

    “我……不不,你来吧,一定要快,六儿的呼吸都很虚弱了!”此刻韩子默可顾不上什么繁文缛节,江湖本也不拘这些,活命比什么都重要。

    他找来酒给羽青服下药,便回了房间,拿水洗了把脸,就又折回羽青的房门外,看了一圈没有可坐的地方,就倚着栏杆站定了,他太困了,竟就这么站着眯了过去。

    紫月寒走近床前,再看见羽青的脸,他的内心居然有点儿庆幸不负所托。定了定神,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轻轻地把羽青扶了起来,便开始运功帮她疗伤。他先是打通了羽青身上几大穴位,然后面对面坐定,扶起了羽青的胳膊,四掌相对。

    羽青手上的皮肤触手生凉,紫月寒内力浑厚,很快就游走于四肢百穴,如暖煦和风,让羽青身上有了些许温度。绛紫草果然不负“还魂”之名,羽青本来还游离漂浮的魂魄像是终于找到了本源,气若游丝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心跳也越来越有力。

    内力相融,免不了会探看一番羽青的识海,紫月寒觉得自己的内力输送游走的十分顺畅,她的经络竟然意外的宽阔,这让紫月寒禁不住皱了下眉头。以他这些年的武学浸淫,这样的筋骨属实算得上是上乘,只是她识海里的修为却是少的可怜。

    紫月寒好奇之余,忍不住往羽青的经脉里多运了运气,想为她输送些内力令她以后修行少些阻碍,便于自保。

    可是他那磅礴如海的内力前面明明畅通无阻,可后面每每行至关窍处,就会感到一丝阻力。起初他以为是羽青魂魄受损的缘故,可是随着她慢慢恢复的灵识,紫月寒一再尝试,内力都被原封不动的弹了回来。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紫月寒感受到羽青的内伤已然无大碍,他才慢慢的松开手。他有些疑惑的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又看了看羽青已然有些红润的印堂一眼,一阵疑惑。

    紫月寒正暗自发怔,羽青意识并未恢复,没了支撑,身体便软绵绵的往旁边歪去,紫月寒连忙用胳膊一挡,羽青就靠在了他的胳膊上。许是淬酒的缘故,又或者是内力一时无法全部消化,羽青的手上脖子上都是汗津津的,额头上的汗珠一直往下流,脸颊像染上一层红晕。

    她的身体软极了,面色白皙,虽然没什么血色,眉眼微蹙,但是难掩光华。正是青葱岁月,无妆依然明丽,轻轻浅浅,像蜻蜓点水,泛起点点涟漪。她泼墨一样的发丝有些柔软的绕过了紫月寒的腕子,让他不自觉的攥了攥手。

    他一向不喜人近身,可是迫于无奈,他竟接二连三这般距离的接触到她,而他……似乎并不排斥这种接触。

    就在此时,紫月寒的脑海里突然闪现了在千珏山上,幻境里沐浴的少女。那时他并没有正眼相看,不知那人容貌,可那幅景象却如此不合时宜的冒了出来。

    紫月寒的喉头几不可见的动了一下,一时觉得有点热,脸也有些烫。紫月寒修习的心法是《云相心法》,这心法讲究的就是清心寡欲,他云相已然到达第八重,定力也非常人能比。可是自从遇见这个小丫头,他好像总是心有波澜般……

    他暗自思索,他什么时候也对于皮相有了这般在意?难道那幻境有古怪,或者他中了什么毒还不自知?又或者,他对她总带了些好奇?

    紫月寒抬手试了试,经脉通畅并无不妥,他暗暗觉得肯定是自己有点疲累了,或者许久没入定了,连心境都变得这般虚浮起来。

    他强自按下狂跳的心脏,心猿意马地把羽青扶正然后轻轻的把她放在了枕头上,认真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正迎上韩子默瞌睡过后过来探询。

    紫月寒躲开了与他的眼神交汇,扔下三个字“已无碍”,便匆匆离开准备回房。快要走到房间门口,他突然又回头问道,

    “沈姑娘经脉可受过什么伤?或者,体内有什么禁制?”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准备进门的韩子默一愣,他虽信得过紫月寒,可是到底还是谨慎至上,他摇了摇头,又面露疑色的问道,

    “可有不妥?”

    紫月寒突然想到羽青的易容和那条蛇,看样子,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秘密。于是他低了头,随后说了句“没什么”,就关上了房门。

    羽青呼吸绵软的躺着,韩子默却是探上了她的脉搏,也慢慢的品味着刚才紫月寒的那句话。细想这几年羽青的努力而不获,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何问题。韩子默修为尚浅,自然感觉不出羽青体内有何蹊跷,可是经由紫月寒这么一提醒,他叹了口气,轻轻的说道,

    “六儿,也许这是你的命数,也许是你的亲人保护你的方式。”

    回到房中,紫月寒依旧习惯的去净手焚香,只是擦拭过指尖的时候,不知为何回忆起了刚才与羽青四掌相对的触感,不由得动作也慢了下来。

    正当他暗自发怔的时候,忽觉耳边一缕神识飘动,他伸手一挥,一串金色的字符依然飘在空中。

    “翊儿,有鬼宗于凤阳出没,碎星宫宫主急令求救,你先行一趟。”

    紫月寒收了令羽,想了一下,未敢耽搁,就于案边留了封字条,然后开窗悄无声息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