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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相思难解终赴约 暗潮涌动密谋反

    已近子时,紫月门的大殿还燃着百盏灯火,烛影晃动,殿上案后一个人有些乏累的伸了伸胳膊。

    身旁的一个身着体面的中年管家立马走上前来,轻声提醒道:“爷,夜深了,该休息了。”

    紫月离抬起一双惺忪凤目,英俊流盼,眉宇里温润似水,和善的说道:“风迟,上半年已讫的银钱账单,可都在这了?”

    风迟递上了一杯温热的茶水,低眉顺目道:“都在这了。您这两日批这么急,可得仔细身体。”

    “前几日暗探来报,说他们一行人这一路十分坎坷,尤其是翊儿,修为受损,眼睛都……我给他传了几封信,他只回说无大碍。还有上原的疫病,虽说已经过去,可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紫月离叹了口气,眼里有了些担忧之色。

    “爷不是听闻那瘟疫的第一时间就押送了药品和粮食前去了嘛……”

    紫月离拍了拍椅背,不悦道,“可惜,朝上昏聩,不予解救就罢了,那些东西被扣押了十几日才徐徐进了上原……”

    “还有,景泰门那炎瑞勾结鬼宗暗害二爷,虽然爷已经撒下天罗地网,但是一日不除了他,我这心里就一日不松快!”风迟恨恨的说道。

    紫月离转了转一双凤目,“当日听闻有外贼与家贼密谋,我倒没想到是他。炎瑞如今东躲XZ如丧家之犬,门里那个人,想必也快藏不住了。”

    “哼,有您跟二爷镇守,借他们十个胆子!”

    “翊儿都已经离开这么久,炎瑞的事也败露,想必他们只是在等一个时机……”紫月离又拿起手里韩轩寄来的信,心里反复的思考着,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道,

    “风迟,你看我是不是老了?我头上可有银丝了?”

    “爷说哪里话,您才三十二,正是风华正茂,放眼天下有几个人能跟您和二爷媲美?”

    “风迟,你现在怎的这样油腔滑调?”

    风迟笑了笑,说道:“整日与您跟那些富人商贾江湖流派打交道,怎么还能跟以前一样笨嘴拙舌?”

    紫月离站起来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已经开始下缺的月亮,眼里的光变得悠长而深邃。

    “翊儿从没受过如此挫难,心里自是不太舒爽。流溯门师徒也都负了些伤,我心很是牵挂……风迟,吩咐下去,照桌子上的清单准备,三日以后,我们北上,去东邱!”紫月离悠悠的说着,心里的千头万绪不知飘向了哪里。

    风迟眼里出现了一丝错愕,随即就是开心,忙的做了个揖,说道,

    “好嘞!爷,我一定打点妥帖。”

    说着他边退边嘴里碎碎的念叨着,

    “韩爷一定高兴死了!都十一年了!唉,二爷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得收拾些上好的丹药带去……可惜,黄医老身体不行……不然得让他亲自去给二爷瞧瞧……”

    天涯望明月,竟夜起相思。

    看着殿外十几里灯火通明,紫夜鎏金,万顷琉璃,紫月离心下欣然,心里也升起了些希冀。

    只待门内清肃,天下安乐。

    赴一个约,忠一个人。

    子默,这一天,就快了!

    三日之后,紫月门的山门口,十六辆马车载着描金画银的诸多箱子浩浩荡荡的出发了。靠前一辆四驾的马车车厢一丈见方,紫绸顶盖,镶金门框,杭绣撑布,还有上百串南海珍珠缀帘,极近奢靡。随行的弟子和仆人也有上百人,载人的马车更是数不过来。路过江南官道,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这是紫月门主车驾吧?这排场也够的上皇家出行了吧!”

    “不愧是天下第一门派,当真气派!”

    “这场面倒像是要去迎娶夫人了!”

    “说起来,紫月门主丰神俊朗,儒雅温润,至今都未娶亲……”

    “要是娶亲,那得何等场面!不知谁家姑娘有这好福气哦……”

    ……

    马车内古香古色,里面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木的桌椅卧榻,风迟点上了一笼“两不疑”,车厢内立刻被一股子清幽香甜的味道包拢。今天的紫月离装点的格外庄重,头上束了高高的金冠,一头乌发打理的溜光水滑,衬的他的脸色更加俊秀。他身着一袭墨袍,袍上都以金线描边。几多隐隐涌动的羽毛暗纹,随风而动。腰间垂着一块汉白玉的白羽玉佩熠熠生辉。他半坐半躺靠在一张宣软的卧榻里,一手撑着头,一手拿了一卷书,微垂着眼皮,静静的看着,岁月霜华,风采正存。

    紫月离拿着一本书,半天都没翻一页。风迟好奇,走过来一看,书都拿倒了,这位爷明明就是在发呆。风迟轻声说道,

    “爷,咱们此去东邱要多久?可放心?”

    紫月离没有抬头,丹唇轻启,

    “风语这几年替我料理门里的事,十分妥帖。再说,还有姑姑和姑父呢……”紫月离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说道,“我若不出来,一些人的心思总得憋在心里……咱们徐徐出行,先出江南再说……”

    风迟听的出那里面的意思,也按下不再提,转口说道;

    “也不知道二爷眼睛怎么样了?奴心里担心死了。总那副独来独往的脾气,也不带着风语,出了事也不说,唉……”

    “他自小就要强,怕我担心,从来报喜不报忧。也是少时……玩伴伤了他的心,干脆就不再与人亲近了。”

    “那黑心肝的东西,跟二爷一起习文习武两年多,居然是为了骗二爷的那本云相心法!”

    “父母亲去的时候,翊儿才六岁,门里那些人又欺压了我们多年,他就愈发孤僻不爱讲话,把自己关在密室里修习,有时候几天都不出来。我也想快些重振门楣,有时半年都不着家,一来二去,他跟我的话也少了,就成了那副冷冷淡淡拒人千里的脾性……”紫月离叹了口气,想想过去对弟弟总归是少了些关爱,修为再高又怎么样,他的本心里始终是孤孤单单。

    风迟听着心里越发憋闷,眉间的川字纹此刻更深了些,想想这些事提起来都晦气,就转了个弯继续说道,“兴许遇见个心仪的女子脾性能活泼些,说起来二爷年龄也不小了,也该成婚了。咱们表小姐不是对二爷……再有门里那些女弟子,许多名门小姐,倾慕他的人都能排到上京了,他也不看一眼,爷你得劝劝。”

    紫月离放下了书,慢悠悠的说道,

    “他的婚事自然他做主!你这大管家,一天天的不见你操心门里日常,净管我们兄弟的闲事!”

    “这怎么是闲事?没有比这事更大的了!爷,这次……”

    风迟犹豫了一下,慢吞吞的问道,“要不要劝韩爷,就来咱们门里吧……你看这一路坎坷……要是让鬼宗惦记上……他该如何应对……”

    紫月离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久久没说话。

    风迟继续说道,

    “这些年爷呕心沥血,才挣的现在这幅光景,总算快安稳了,就了了心中的愿吧……”

    紫月离有片刻失神,才缓缓的说道,

    “我怕他再次,拒绝我……”

    时光蹉跎,少年风流已经不在,连那份洒脱和恣意也被岁月抚平。

    你永远都不知道最合适的时机在何时,只是现在,突然就一刻也等不得了!

    只是听到探子来报的“青主和流溯门师徒各有所伤”“上原疫病,流溯门深陷其中”,他的心就乱了,这世上他最关切的两个人,是拿命去珍重的。想来,离开东邱已经十一年了,他答应韩子默的约定始终没有兑现。

    但他深知,他们之间的距离,绝不是那些世俗的流言蜚语。

    而是,谁先迈出那一步。

    “子默,这一步,我来。”紫月离心里默念着,眼睛里流露出了希冀的光彩,

    没有信报,就这样走到他面前,跟他说,我来了!应是最好的答复吧……

    主仆俩两下无话,正各自忙着。只听得外面的马儿嘶鸣了几声,这巨大的车驾也跟着颠簸了一下。风迟刚想发作,就见帘子一动,钻进来一个娇贵可人的姑娘。

    “哎唷,表小姐,你怎么……”风迟看着那个顽皮的姑娘,忍不住念叨了几句,然后又上前去把没站稳的霍紫嫣扶起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半躺在后面的紫月离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幽幽的开口,

    “鬼丫头,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吗?可跟小姑姑讲了?”

    霍紫嫣一脸巧笑,拿手揪着自己的辫子,说道,

    “大哥哥,你就让我跟着嘛,我都好几个月没看见二哥哥了。我哪敢跟我娘说,她自然不让我出门的!”

    “所以你就偷进了车队?那你还不好好藏着,不怕我命人带你回去吗?”

    “嘿嘿,那我不是知道我如何藏也逃不过大哥哥的火眼金睛嘛,我就干脆投降了,反正跟着大哥哥,到哪儿也吃不了亏的!大哥哥,求你了,总在家里实在太憋闷了……你看我爹娘的模样,眼里哪有我……”霍紫嫣一脸谄媚的讨好,又眨了眨眼,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紫月离放下了那本一直倒着的书,一双凤目扫了一眼霍紫嫣,又嗔了一句,

    “给你惯得没边了!我给你娘传个令羽……”

    紫月离刚要凭空写字,又放下了手,招呼风迟,

    “拿纸笔来,这令羽太快,小姑姑那性子,说不准就来押你回去了。写信吧,明日着人送回去。”

    霍紫嫣瞬间喜形于色,高兴的快要跳起来,

    “啊,我终于能出去玩儿了!大哥哥,咱们是去哪?去找二哥哥吗?二哥哥都出门那么久了,也不知道胖了瘦了?”

    “去东邱上原。”紫月离一边写着信,一边慢吞吞的说道。

    “上原?难道是去那什么流溯门?”霍紫嫣刚才的高兴一下子被冲没了,一脸的嫌弃和不解。

    紫月离听了,抬起头来正好看见霍紫嫣的表情。他想起之前英雄会时,霍紫嫣在后花园里说过的话,顿时有点不悦。但是这种不悦只是在他心里转了一圈,他的脸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温润模样,重新低下头,说了句,

    “你二哥哥也在。”

    霍紫嫣一听,也顾不得去哪了,到底是能见到紫月寒,又恢复了高兴的小女儿神态。但是这车驾内总感觉有点不一样的肃静,她有点儿不自在,就想下车去后面的马车上。就在她给紫月离福了一下准备退下的时候,紫月离的声音却不大不小的飘过来。

    “嫣儿,跟着车队务必安稳些。大哥哥事情多,恐不能时时照看你。”

    这句话听起来都是宠溺之言,霍紫嫣回过头正准备谢谢紫月离,正好迎上紫月离的眼神,笑意吟吟。却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却有点儿怕,想起已经被远远送走的翠英,她就很识趣的匆匆谢了一句,忙不迭的下车了。

    风迟过来给紫月离续茶,小声的说道,

    “表小姐还小,总是有些不懂事的。”

    紫月离点了点头,说道,

    “我不指着世人都懂我。但是我更不允许自己的亲人,都去戳他的脊梁骨。”

    紫月门处于太明湖的湖心岛上,湖心岛占地上千顷,杨柳桃李,郁郁森森。紫月门正殿在岛中央,自山门起绵延有几十里,正殿的东南西北各个方向有八座偏殿,分别是门里八位长老的居所。

    此时位于西北角的广云殿内,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书房门前,这人中等身材,略略发胖,雍容华服,脸上已经有了很深的皱纹,浓眉虎目,唇色深重。这人是紫月门的八大长老之一,紫月离的三叔紫白石,此刻他正双眉紧锁,看着天际一片浓艳的火烧云。

    “白石长老。”书房门口走来另一个男人,这男人身形瘦削,一身褐衣,双目修长,鹰勾鼻,嘴唇极薄。他眼里透着些狡黠,嘴角带着些笑意,恭恭敬敬的给紫白石揖了下手。这人是八大长老之末,紫月离的表兄莫光曦。

    紫白石摆了摆手,让莫光曦进了书房,并嘱咐了一声守卫,就把房门关上了。

    “月离已经出了余杭?”紫白石坐在了一个宽大的太师椅里,问道。

    “正是,我派去的探子刚刚给我飞鸽传书。”莫光曦这人小声说道。

    “哼,名义上是去探看月寒,印证羽华族之事,实则还不是为了那个男人,贵为一门之主,不顾伦理纲常,不想着延续子嗣,为了个男人朝思暮想,真是荒谬!当初念他们是大哥遗孤,如今看来,这紫月门怕是要后继无人了!”紫白石抬高了点声线,脸上带着些不屑。

    “所以我就说,这紫月门只有白石长老德高望重,才能担得起!眼下,您座下已经掌握了紫月门半数的弟子门人,加上愚侄下面的人,都唯您马首是瞻。这会子他自己跑去东邱,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莫光曦笑意涟涟,极尽谄媚。

    “都快二十年了,他俩幼时根基不稳,我本想取而代之,无奈老二老五跟我根本不是一条心!之前几次暗杀都没成功,还差点折进去十几个弟子。没想到他两兄弟日渐势大,尤其紫月寒修为太高,我就再不好下手了……”

    “我与炎瑞长老相识多年,没想到这次联合鬼宗血煞血魇都没得手,真是可惜!不过紫月寒也受了重创,听说眼睛都瞎了!即便他回来,也不足为惧了。”莫光曦眼里闪过一丝诡谲,脸上阴气森森的。

    “哼,紫月寒只是修为高,我们真正的对手还是紫月离,虽然他修为平平,但是十几年他能取得如今的成就,你以为仅仅只是靠他那会经商谋利的脑子吗?这人城府极深,二十几岁的时候就能让几个窝囊的叔伯替他鞍前马后了,鬼宗那老宗主就差点折在他手上,听说回去就一病不起都没活过一年。恐怕我们的心思他也有所防备……”

    “他在明处,我们在暗处,眼下门中空虚,任他再有手段,天高地远,也难以挡住我们的铁血手腕!”

    “紫月离这一走,不知要多久?”

    “白石长老放心吧,给紫月离禀报境况的暗探早就是我的人了,我故意让他说的流溯门一行人伤势惨重,紫月离必心急如焚,而且看他那出行阵仗,自是要与那韩子默多待些时日,这样一来一回也得几个月了。”

    “不知孤枭那边?”紫白石目光露出一丝狠戾,小声的询问莫光曦。

    “我的人已经来报过,鬼宗宗主已经亲率人马往江南而来,只待我们起事,就会杀进来帮我们控制局面。”

    “其他长老这些年为紫月离之命是从,若不是为了万无一失,我也不想与那些魑魅为伍。起事之日,门中弟子不愿奉我为主的,只要不是执事掌令,不要赶尽杀绝。待我成为紫月门掌门,交付鬼宗半数武库秘籍和万两黄金之后,我自与鬼宗划清界限!”

    “那是自然!以我紫月门的实力,他们区区鬼宗何足畏惧!愚侄在这先预祝白石长老马到功成!”

    紫白石脸上浮现了得意的笑容,对着莫光曦摆了摆手,说道,

    “到时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嘿嘿,愚侄先谢过白石长老!”

    “哈哈哈哈……”

    紫白石舒心的大笑起来,那满布皱纹的脸上也舒展了许多。

    莫光曦也随声附和,嘴角却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