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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流溯门内遭围困 紫嫣出走被欺辱

    两日之后,韩子默站在山门口,看着门外从山顶到半山腰乌压压的人头,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这些人自中间分为两片,右边是十几个江湖门派,虽然没有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看衣着打扮,有些人似乎在不久前紫月门的江湖集会都照过面。

    而左边的人数更多,多数是朝廷兵丁的打扮,坐在最前面的是个佝偻着身子窝在轮椅里的瘦矍精干的老头,眼神里渗着阴恻恻的笑容,身侧站着的是瘦削脸庞眼神似鹰的白修,门下弟子都着紫红色的衣服,韩子默认识这衣服,这是莫邪宫的人。

    夜回天坐的很靠前,韩子默打量了一圈,镇定自若的对着这他拱了拱手,问道,“不知尊驾是谁?所来为何?”

    夜回天挑了挑耷拉的眼皮,斜飞了韩子默一眼,动也没动,阴冷的说道:

    “你可是流溯门掌门?”

    “正是!”

    “老夫乃莫邪宫宫主夜回天。”

    韩子默思索了一下之前夜楚云的言行,继续说道,

    “久仰大名!我流溯门与莫邪宫少宫主还有些交情,不知道这次……”

    “哼,那个逆子,韩掌门就不用拿来攀谈交情了!你可知我们所来为何?”

    “这……韩某属实不知,还望夜宫主赐教。”

    “你心如明镜,我也不想兜圈子。听说你有个徒弟,姓羽?”夜回天直了直身子,压着喉咙,声音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羽?羽姓不是羽华族姓氏,消失近百年了吗?我这山小庙小,怎么可能收得羽姓的徒弟?”韩子默心里一惊,果然这群人就是冲着羽青来的。

    “呵呵,韩掌门,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是真没想到,素心诀竟然会藏在这么个小破地方。流溯门?以前真是听都没听过!”一旁的人群里有个蓝白相间打扮的矮胖子扛着个三环刀,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盛气凌人的说道。

    韩子默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加惊讶,

    “素心诀?此前去紫月门倒是有此一听。不知道阁下为何说素心诀在我这流溯门啊?”韩子默不轻不重的故意强调了下紫月门。

    那边的人群里已经有几个年龄稍长的人开始了议论。

    “听说这韩子默跟紫月门主似乎有点关系……”

    “呵,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多少年了,也没见得紫月门对这儿有所关注,我看都是这韩掌门自己恬不知耻。”

    “但是上次紫月门似乎还召请了这个小门派,也难说啊……”

    “说不准这素心诀跟紫月门也有所关联?难道,紫月门借这姓韩的手,想独吞?”

    “即使没关系,我们目前也不太好开罪紫月门啊……”

    夜回天听着那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轻蔑的笑了笑,不轻不重的咳嗽了几声,说道,

    “韩掌门不必紧张,我们来这,自然是有所把握的。《素心诀》是多年前寂云山庄留下的不世秘籍,后来寂云山庄一朝覆灭,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已然都是前尘往事。既然是武功绝学,已经无主,断没有一家独吞的道理,紫月门也不行……”

    “就是,各门派都有自己的武功绝学不外漏,但是寂云帆都已故多年,我们这些门派当年对寂盟主也是有所助益的,难道还不能一览?”

    “那可不,寂盟主最开始还来我逍遥派外修过,说起来这素心诀说不准跟我逍遥心法还是同宗同源……”一个逍遥派的中年男子拿着一截九节鞭得意洋洋的嚷嚷道。

    “同宗同源又如何?寂云帆能破化境,你逍遥派掌门如今也不过才微元,看样子也不太行啊……”一旁自恃大门大派的青木派的左长老带着些嘲讽的口气说道。

    “你说什么?”

    “说你们逍遥派一代不如一代呗,哈哈!”还有人有如搅屎棍子在里边打诨。

    “都放什么屁!”夜回天终于忍不住了,扭过头来用一双如狼的眼直勾勾的扫过众人,抬高了嗓门喊道,“别忘了此行的目的,都是些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莫邪宫一直在江湖中的地位不低,而且刺客死士很多,又与朝廷勾连,所以江湖中各大门派最不愿得罪的也是莫邪宫,此时听见夜回天的辱骂,有人心里不服,但是也不敢直接反驳,唯恐给门里招来横祸。

    说到底,他们没有一家有把握能得到素心诀,更不敢开罪紫月门。不过都是借着长公主之势,又有长公主愿给各门派一览的承诺,才敢在这里耀武扬威。

    韩子默一边心里飞快的盘算着,此时略定了定心,好歹再过几日紫月离能到这,现在最好就是能先拖住这些人,再图后话。他又客气的赔笑道,

    “韩某理解大家的心情,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素心诀啊!如果我已经得了那武功绝学,我何苦还窝在这上原山头教这么几个不成器的徒弟呢?大家可细想想,大家都是名门正派,总不能给我强安个什么罪名吧?”

    人群里有几个之前跟流溯门师徒一同抵御过鬼蛛的人,此时也有点动摇了,小声的说道,

    “我看韩掌门说的不像假话,之前一起抵御鬼蛛,生死一线,我看韩掌门的修为也不怎么高深,而且他还帮过我们一把……”

    “是啊,也许他真的不知道呢,有没有可能消息有误?或者他也是被瞒不知情?”

    “我总觉得这样逼到人家门口,为了自己的私欲,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就你们是君子,是君子,现在可自行离开啊。”也有人听不过去,恼羞成怒的打断他们。

    那几个人也只好讪讪的不再说话。

    如今的江湖被十大门派所割据,靠的也多是门内流传下来的功法秘籍和财富家底。各流派之间相处,要么是拳头,要么是钱。很多小门小派前途苍凉又苦于没有维持办法,就不得不向那些大门派低头。

    《素心诀》就像一把钥匙,一把可以打开财富和名望的钥匙。人人都想要,哪怕得不到,也都不希望素日里明争暗斗的旁人得到。

    可是谁人来主持这个公平?夜回天跟这些人的保证是,若能得到《素心诀》,定会雨露均沾,但前提是得唯长公主之命是从。

    这份邀买人心的承诺正中这些人的下怀,而他们不明白的是,天下哪有白吃的餐食?而静宁长公主又是什么济世天下的善男信女?

    夜回天对着旁边的一个弟子耳语了几句,那个弟子就穿过后面的人群,往半山腰的临时搭的一个凉亭而去。

    凉亭四周挂了两层朦胧的素纱,中间一个黑色的大理石八角桌,上面拢着炉香,摆着些南海那边进贡而来的水果,因为长时间在冰堆里浸着,还幽幽的冒着些冷气。

    桌后面一个金丝团簇的软塌,长公主正闭目养神的靠在上面,身上盖了一条银白色的貂绒毯。

    莫邪宫的弟子禀告了山顶上的形势,就问询长公主要不要用强。静宁公主睁眼略了下天边快要落下去的夕阳,丹唇轻启,说道,

    “都是名门正派,做事情不能不好看,派几百人把那山门前后围了,一个活的东西都不能放出去。天快黑了,大家愿意的就下山去将息下。”

    “是。”那莫邪宫的弟子领命而去。

    静宁公主慢吞吞的坐了起来,招了下站在亭外面的乔向阳,

    “乔将军,让你那干儿子夜里去里面探探,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我们要找的人。”

    乔向阳听了,踟蹰了一下,出去找了一圈,才找到一个顶着一颗枫树树干坐着的年轻人。

    那个男子手里捏着一枚火红的枫叶,长相很是清俊,只是面无表情显得有点不近人情,听见有人的脚步过来,他迅速站了起来,还没看见来人的样子就恭敬的站定,弯腰低头喊道,“义父。”

    乔向阳从一片荆棘从后转了过来,握着腰里的佩刀,看着他,说道,“昊儿,公主有命,夜里你前去流溯门里查探一番,看看有没有公主说的那个女孩的踪迹。”

    “是。”这个叫丰昊的年轻人低着头,心里诸多抗拒,其实他不太想继续这么为长公主卖命。

    乔向阳的母亲是长公主的乳母,他们幼时有相伴的情谊,后来长公主对他有多有提携,他也才能从军且步步高升,直到现在掌管长公主的三万私兵。

    但是长公主城府深,许多事做的太过,乔向阳以前会理解她为了稳定政权采取的非常之法,直到四年前,放火烧青峪……有些事做多了总会觉得良心难安,有些血沾多了也会夜不能寐,乔向阳这四年并不好过。

    三年之前,乔向阳就托辞母亲年迈把她送去了远离上京的乡下,但是,他一次次想脱身却是不能。

    乔向阳虽然从未跟丰昊提及当年之事,但是丰昊深知义父心中所愿。所以当乔向阳这次跟他提及的时候,丰昊知道,这也许是义父唯一的机会了。

    乔向阳看着儿子面无表情的样子,垂下头叹了口气,“昊儿,再忍忍。这次事情之后,长公主的大事基本就了了,我就会跟她告老。到时候你就跟我走,咱们去乡下,也过过寻头百姓的平静日子。”

    丰昊点了点头,如果当年他不是被人利用,也许他会在紫月门里成为一个赫赫有名的修士。直到他被废了修为逐了出门,被利用他的人视为弃子。丰昊身无分文,也没了修为,颠沛流离之后,去投了军。

    后来便遇见了义父,义父对他视如己出,而且为他请了一个有名的郎中调理身体。而这个郎中当时告诉他,其实他的修为只是被暂封,他的本源根基仍在,只要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恢复修为继续提升。他那时才知道,紫月寒对他到底还是留了情。

    十几年过去了,丰昊这辈子只对紫月寒一人愧疚,只对乔向阳夫妇尽孝。这是他的良心,也是他自己的道义。

    他勤勤恳恳的修炼,修为也已经到达极乐初境,时至今日,也没有多少人能是他的对手。静宁一再想招他入幕,但是丰昊孤傲,对于长公主各种利诱他都不为所动,只是默默的遵从义父的命令,而乔向阳也尽可能的不让他沾染太多肮脏事,两个人就这样,都以各自的方式保护彼此。

    流溯门殿内屋门紧闭,程江和奕欢坐在师父旁边,韩子默机械的喝着茶水。

    “师父,现下怎么办?我们要不要逃出去?”程江面露忧色。

    “逃不出去。后山的那条小路都有人把守,这些人修为都不弱,咱们几十号人怎么逃?”韩子默叹了口气。

    “那怎么办?就这么干耗着吗?虽然六师妹不在,但他们也是有备而来,不会轻信。”

    “没想到六师妹身份居然如此神秘,过去倒是我眼拙了。”奕欢眼里闪过一丝幽怨,木讷的说道。

    “既然入得我门下,我们就是一家人,不管如何我们都不能不管她。先不说了,我再想想权宜之计,只要拖到紫月门主来,万事都好说。”

    “师父,不如给师妹他们传个口信,紫月青主修为那么高,对这些人也是个威慑……”

    “不行,紫月青主一人,双手难敌四拳,之前的教训还不够吗?以六儿的性子,必然会自己揽下也不肯连累师门……你们且先去休息吧,有师父呢。”韩子默宽慰二人道。

    门外瓦檐下有个人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丰昊听到“紫月青主”的时候,脑子里就卡停了一下,他这些年两耳不闻江湖事,没曾想这小小的流溯门居然跟紫月门也扯上了关系。

    他心里有些乱,紫月门对他有知遇之恩,义父对他有再造之情,他有些左右为难,回禀义父的时候,也有些言辞闪烁,

    “义父,门里一片宁静,看样子那个羽家人眼下也并不在门里,流溯门的徒弟也多是些半大孩子,俱不知情……”

    乔向阳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心里也有了些衡量,点了点头,说道,“我有分寸,我知你意思,你只做好你的事,其他的事义父来处理。”

    丰昊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话都咽了回去,离开了。

    山下河边的一处帐篷门口,乔向阳低着头向静宁公主回命,

    “其余不知,但是公主要找的人眼下应该不在山上。”

    静宁公主挑了挑眉毛,若有所思的说道,“提前跑了?难道消息走漏?”

    乔向阳依然恭敬的小声说道,“许是巧合也说不定。那羽家人不在,流溯门也多是些不知情的小孩子,我们是否?”

    正说着,突然有一个兵士进来禀报,

    “禀长公主,流溯门后山有只信鸽飞出,已经被射杀。这是上面的信。”

    静宁公主接过了那个纸条,上面写着:

    离君,流溯门被围困,请君速来救援!等你!

    静宁公主眼尾荡漾起一圈笑意,掩着嘴莞尔一笑,说道,

    “你看,这个男人的只言片语,倒写出了些托付终生的情意。”

    笑罢,她转了转眼睛,瞥向乔向阳说道,

    “且等等吧。如果流溯门真的窝藏那丫头多年,那她必然不能看师门蒙难。守兵不撤,分两班昼夜守住,让夜回天每日带着江湖人前去威慑。把消息放出去,就说……流溯门窝藏朝廷重犯,朝廷奉旨围剿……我不信,她不回来……”

    静宁公主嘴角淡淡的笑着,乔向阳抬头扫了一眼,只觉得这个女人陌生而恐怖,全然不似小时候跟自己一起成长的那个小丫头了,他心里叹了口气,脸上没有任何异样,领命而去。

    流溯门全部寄托的希望都在紫月离身上,而紫月离此时却是糟心不已。

    风迟着人追出去近百里才找到了霍紫嫣。而此时她灰头土脸,一身脏乱,脸上哭的稀里哗啦,眼神木讷,无措的揪着衣服的袖口。

    紫月离只觉得有些头痛,还未问话,风迟就忙的禀明,

    “表小姐带着香凝一路循着小路往南,在……在信阳附近,遭遇了一伙贼人,那些人看表小姐穿着华丽出手阔绰,生了歹心……劫持了表小姐,想让她通知家人重金赎人……我也是路上发现了表小姐丢下的一块帕子才寻到了踪迹……”

    紫月离轻嗤了一声,“劫持到紫月门头上……”

    “大哥哥……香凝……香凝……”霍紫嫣嘴一扁就哭出了声,“我想让香凝逃出来报信,结果……被他们杀了……”

    紫月离看着霍紫嫣似乎是真的怕了,眼神闪躲,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但是又不忍多加苛责,只好走上前去,拍了拍霍紫嫣的头,哄道,

    “嫣儿不怕,是大哥哥失职,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惊了。”

    霍紫嫣垂下头去哭的更厉害了。而这一低头,紫月离不经意瞥了霍紫嫣的耳朵一眼,她的一只金耳坠少了一只,而那耳廓一侧,却是有个轻微的红色印记,像个齿痕。紫月离看了风迟一眼,风迟就带人出去了。

    紫月离与霍紫嫣单独聊了一会儿就着人送她回房休息了,待重新传风迟进去的时候,紫月离一个人坐在座位里,脸上却是一副旁人看也看不出的神情。

    “风迟,人呢?”

    “押在后院。但是领头的那个狡猾,跑了……”风迟有点愧疚的低了头。

    “午夜时分,把这十三个人,拉到城郊去……”紫月离眯了眯眼睛,一字一字说道,

    “坑杀。”

    风迟有些诧异的抬起了头,但是他看了一眼紫月离眼睛里的神色,就忙的低下了头。他跟随紫月离多年,从来都不会质疑他的决定。他把手缩进了袖子里,然后出门叫了十几个好手,往后院而去。

    羽青听到霍紫嫣被贼人掳去的消息的时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就犹犹豫豫的去到了霍紫嫣的房前。

    霍紫嫣坐在窗口有些茫然的看着天上的太阳,她用余光瞥了羽青一眼,还是一脸的讨厌和不屑。羽青想她应是受了不少惊吓,就停下了脚步,说道,“这样望着太阳,眼会瞎的。”

    霍紫嫣垂了垂眼皮,确实眼前都是些黑斑块,她伸出双手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耀眼的东西,最是伤人伤己……”

    羽青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也不知如何安慰她,想想也是自讨没趣,就准备离去。霍紫嫣却冲着她的背影,说道,

    “以后……我不和你争了。”

    “啊?”羽青疑惑,忍不住回头问道,“争什么?”

    “但是,我永远不会原谅你!”霍紫嫣冰冷的看了羽青一眼,然后紧紧的合上了窗户。不知为何羽青却觉得一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此时却没有了往日的锋芒。

    待风迟做完事回来的时候,紫月离有些呆滞的靠在椅子上。

    “风迟,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次做的过于狠绝了?”

    风迟摇了摇头,恭敬的垂着手。

    “这万千名声,这金山银山,哪里是无缘无故的。那是多少人的命换来的……我要保护的何止是家人……”紫月离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又问道,“跑的那个叫什么?”

    “周杉。一个小门派的修士,落魄至极,备受冷眼,才心生恶胆……”

    “什么门派……”紫月离继续不疾不徐的问道。

    风迟顿了一下,稍稍思索了下,说道,“东邑县的一个小门,叫松风阁。”

    紫月离拿出一张精致的黄色帖子,写上了松风阁,又写上了周杉,然后又拿起一支朱笔,迅速的勾划到了两个名字上,说道,

    “若他不跑,远不至这么多人……为他陪葬!”

    说着,紫月离把帖子递给了风迟,目光一凛,口气毫无温度的说道,“两日之内,我要见到这个人的尸首!松风阁……这个名字,不要再出现在江湖上。”

    风迟把帖子塞进了衣服领命而去,紫月离有些疲倦的抚了抚额头,感觉头风又严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