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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神医千里解凶险 羽青平安诞女儿

    霜蕤轩外,一群人焦急的等在门口,听着里面羽青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叫,易晨飞几乎快要控制不住的想冲进去。

    田禾看他紧张的厉害,忙的劝慰他道,“你别紧张,师娘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

    “没事?都已经一天一夜了!”易晨飞红着眼睛,跑到坐在门口的黄医老跟前,急急的问道,“黄老,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你想想办法啊!”

    黄医老此刻脸上也俱是汗珠,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说道,

    “催产药已经服下,孩子未足月,又似乎一夜之间足足大了一圈,老朽也不知为何啊……”

    “那你好歹,替我师父止止疼!”

    黄医老哆嗦着手擦了擦汉,摇了摇头,

    “这孩子太过迫切要出来,止了疼,没了感觉,夫人更没法使力,只会拖长产时,更为不利啊……”

    易晨飞一把松了黄医老,双手抱了脑袋,捂了耳朵蹲在一旁不停的揪着头发。

    “真是没用!死丫头,出来不到两年,孩子都要给他生了。平时那么怕疼,此刻倒会让你终生难忘了,有本事别哭别喊……”

    突然,霜蕤轩院口走进来一个人,花白的头发,身上的包袱随手就扔在了院门口,只拿了一个大药箱,皱着眉头,骂骂咧咧的一路往产屋走去。

    易晨飞不明所以,上前一抽剑就挡住了来人的路,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产屋重地,岂容你随意乱闯?!”

    郎之涣抬起那张满是疲惫的脸,一看就是没日没夜的赶路,眼下一片乌青,他上下打量了易晨飞一眼,抬手就拍了他的脑瓜子一下,直接就给易晨飞拍蒙了。

    他刚想回敬,就听见屋内羽青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道,

    “晨飞……让开,快让……郎神医……进来……”

    说罢,就见产房门口开了一道,霍紫嫣一脸焦急的走出来,忙的冲郎之涣鞠了一躬,说道,“郎神医……快请……”

    当产屋的门重新关上,易晨飞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一旁七十多岁的黄医老两眼发光的拽着他的袖子,问道,

    “那……那刚才……夫人叫他什么?郎神医?……‘医泽’郎之涣?”

    易晨飞愣愣的点了下头,此时就听得房内没了喊叫声,顿时就松了口大气。

    他此时才望向霜蕤轩门口,与郎之涣一起来的那个一身紫衣十分干练的女子,正抱着剑倚在门框上。他有些拘谨的走了过来,对着她施了个礼,问道,

    “姑娘从何而来?还未多谢……”

    依云冷冰冰的翻了易晨飞一眼,乍看是一个还有些愣头愣脑的傻小子,就淡淡的回了个礼,“人已送到,使命已完。告辞!”

    “哎,姑娘还没说什么门派怎么称呼?我易晨飞以后一定报答……”

    依云头也没回,拿着剑随手一挥,“青辞宫,依云。”

    易晨飞有些沉迷的看着那个冷峻的身影,高马尾,男装紧衣,飒飒爽利。

    明明那么好看啊,却怎的这般冰冷?

    而产房之内,待郎之涣给羽青施了几针之后,羽青顿时感觉疼痛感消除了不少,精神也回来了些。

    因为太久没有见到郎之涣了,又或者是疼的太厉害让她感觉有些委屈了,一看见郎之涣的脸,她恨不能扑上去抱他一下。

    可是很明显,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浑身上下都被汗浇透了。她嘴一扁,眼泪滚滚而出,委屈的喊道,“郎伯……”

    郎之涣本来一脸黑云的神情,一听见这一声顿时就软了下来,嗔道,

    “死丫头,说好一年回南海,我们仨老东西眼都望穿了,你原来躲在这,都要给他生孩子了……”

    羽青脸上略有些歉疚,缓了口气说道,“我……本想等事……都了了……又怕……跟着我那些人……会去南海……”

    郎之涣看羽青好像当真了,忙的伸手给她抹掉了眼角的泪,小声的问道,“疼吗?”

    羽青点了点头,用袖子捂了捂眼睛,说道,“疼死了……”

    “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去鬼门关转一遭,你该早告诉郎伯。我老头子也没什么用,但定不会让你受这般苦……”

    说着,郎之涣从药箱里拿出一个药丸让羽青吞了,说道,

    “这药能吊你两个时辰的精力,你听产婆的话,不要枉费力气。这腕子上的四根银针,可令你疼痛减半,郎伯就在屏风外面,有我在,定能让你今晚睡上个安稳觉……”

    羽青听了,十分安心的点了点头。郎之涣又摸了摸她的头,才退到了屏风之后。有女娥端来茶水,郎之涣紧握着茶杯,心里却是悬着始终没有喝一口。

    又熬了一个多时辰,终于,一声响亮的婴啼顿时让所有人都来了精神,齐齐的望向门口。盼了那么一会,终于见霍紫嫣满面笑容的开了门,说了句,“母女平安。”

    易晨飞刚要往里走,又被拦了下来。

    “臭小子,你师父这会子没力气说话。别去打扰她。”

    “我……我去看看小师妹……”

    霍紫嫣又笑着拍了他一下,说道,“郎神医还在,你沉住气。玉环,快,去着人就这方子去熬药膳……”

    门口突然又冒出一张脸,黄医老探着头哆哆嗦嗦的瞅着那张方子,说道,“给我看看,这是……”

    霍紫嫣终于看到黄医老有了自己敬仰的人,忍不住笑了笑,“黄爷爷,那可是郎神医开的药方,你可得供起来!”

    黄医老瞪了瞪那小眼睛,从头扫到尾,忙不迭的点头道,“对,对对,得供起来。用药大胆,又谨慎,好,好方子啊……”

    屋子内,郎之涣用略显拙劣的姿势抱着那柔软的女娃娃,两眼里满是怜爱,看着那孩子粉嘟嘟的小脸和嘴巴,就忍不住又哭又笑,说道,“真是个俊俏的娃娃,跟你小时候像极了……”

    羽青有些虚弱的靠在软被上,看着那小小的一团,忍不住喃喃道,

    “原来阿娘生我,也是这般疼……我有郎伯,她那时候有谁呢?”

    郎之涣突然哽住了,用手去碰了碰羽希的眉头,说道,“你阿娘于生产之事比我精通,可是……她自己生的时候……要靠谁呢?”

    羽青眼下不知为何,就觉得情绪有些失控,她不止一次的想过,第一个看见孩子的应该是紫月寒,可是他却不在。

    她突然很想他,想陪在他身边。屋内一阵寂静,只有几个女娥还在打扫房间,把门窗都掩的更严实些。

    羽青默默的流了会泪,似乎回过了神,忙的问郎之涣道,“对了,郎伯,你什么时候从南海过来的?怎的这般准时?”

    郎之涣把孩子交给了旁边一个奶母,背着手说道,“是……夜小子……派依云那丫头去接的我……”

    “夜楚云?”羽青有些诧异,“他不是远走它地了吗?”

    郎之涣摇了摇头,“他的行踪我并不知晓,但是,依云说,夜小子也是受人所托。若我所料不错,应该是紫月寒。南海偏远,信羽难通,只有依云当时护送过我一程……”

    “当时……”

    “就我离开涯州之时。”

    羽青的头略低了低,欠他的,似乎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这一路日夜兼程,好在没耽误,依云也大概给我讲了这一年多发生的事。郎伯这人心眼儿小,心里就系着那么几个人,我顾不了天下苍生,但是,我也很理解他们要去做的事。护了家国,亦是护心头所爱。等以后天下太平,他也一定会守在你身边……”

    “所以说,此行前去,他们都参与其中。唯独瞒下了我……可他们要做的事,其实都与我有关。”

    “也许这是他们保护你的方式,也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

    羽青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她忽然觉得好累,看着熬了药回来的霍紫嫣,就冲她点了点头,“紫嫣,莫长老就交给你了。还有羽希……”

    霍紫嫣忙的点了点头,“放心吧,羽希我亲自照看,必然不让她有一丝差池。再说了,如今谁能伤的了这个小祖宗。”

    说着,霍紫嫣就忍不住接过了小羽希,看着那俊秀的小脸,忍不住会心的笑了。

    待羽青睡熟,郎之涣也深觉疲惫,开门出去,准备好好睡一觉。然而,他一开门,就迎上了黄医老毕恭毕敬的礼数。

    “郎神医,学生黄为生……”

    原本这么七十多岁拜郎之涣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十分有违长幼纲常,但郎之涣却是毫不客气的对着黄医老一顿数落,

    “行医虽然是治病救人,但是太过谨慎怕出错,太过循规蹈矩,能有什么突破?你心中有药,心中有尺,胆大心细,才是正理。若我不来,我家丫头岂不是要活活疼死?”

    黄医老赶忙惭愧的低下头,恭谨的说道,“学生无用,一辈子按部就班,就怕砸了我祖上五代的招牌。夫人所受磨难,皆是因为我医术不精,惭愧,汗颜……”

    郎之涣看他一把年纪,还如此谦卑,刚才憋得一肚子怒火也消的差不多了。就摆了摆手,说道,“算了,青丫头自有我照看,你回去吧。”

    但是那黄医老似乎还是有些得见心中标杆尊像的激动,搓了搓手,颤颤巍巍的问道,

    “学生听夫人说,您著过几本医学药典,学生惶恐,不知可否……”

    郎之涣此时才想起自己背着的包袱还扔在院门口,就走了过去捡起来,往里掏了几下,掏出来三本看起来很是随意的书,塞到了黄医老的手里,说道,

    “我就带了这三本,以后有机会,再拿别的给你看。”

    说罢,郎之涣把包袱往身上一挂,就急匆匆往院门外走去,徒留黄医老双手捧着那几本书,望着郎之涣的背影,喃喃道,

    “原来大家,从来不吝啬这种学理分享。这份气度,却是我一生都不能比。汗颜,汗颜呐!”

    霍紫嫣找人把莫云贵送回了他的祥和殿,就着两个聋哑小厮,一日两餐,喂给他吃,另又从白薇殿寻个几个修为尚可的弟子看守。

    “莫长老贴身的弟子一律杖杀。尽心点,不要让他死了。我就要让他看着,看着他痛恨的紫月门如何屹立不倒,看着他痛恨的人如何喜笑和乐……”霍紫嫣盯着莫云贵的眼睛恨恨的说道。

    莫云贵瘫在那处躺椅上,眼睛吃力的转了转,张了张嘴,发出了一点模糊的声音,霍紫嫣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摔门而去。

    羽青自生产后,就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使劲的睡着。只有到饭食的时候,才会起来吃几口,她吃的很多也很快,每日抱着羽希发一会儿呆,然后又会躺下继续睡。

    就这样不辨昼夜的过了八九日,她感觉生产之时耗损的力气好像回来了。这一日,她支开了霜蕤轩一众伺候的人,然后起身悄悄的来到了门口。

    桌子上有她留下的一封信和门主令,她有些不舍的想了下女儿,最终毅然决然的拿起云巫伞往外走去。

    然而刚来到院子里,她就看见一个人坐在桌子旁喝着酒。

    “以前总听紫月寒说,江南的梨花白好喝,入口清爽,味甘香醇,这几日我喝着确实不错。”

    羽青有些心虚的走了过来,“郎伯……我……”

    郎之涣抬起有些微醺的眼睛,看了会羽青,问道,“丫头,你还在坐月子呢!抛下孩子,你舍得吗?”

    羽青眼里有些动容,可还是决定好了一样,伸出手握了握郎之涣的胳膊,说道,

    “紫月门内奸已除,羽希……有你跟紫嫣,我很放心。如今时值六月,我身子已经无甚大碍。可是,我必须去……无法手刃仇敌……无法为母亲师父报仇……此生难安……郎伯……你是懂我的对吗?”

    郎之涣眼含泪花低下头叹了口气,“郎伯知道从来都拦不住你。你……且去吧,羽希我一定照看好。平安回来,别忘了,你已经是个母亲了,你必然不想羽希再承受你曾承受的痛苦……”

    羽青的手颤了一下,接过郎之涣递过来的几瓶药,还是忍不住上前来抱了一下老头子,然后含着泪转身,往外走去。

    紫月寒率众弟子往北而去,已经快到越津地界,中途已经碰见了几批零散的尸魃。此时他坐在车里,拿着一封信,眼里的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坐在一旁的丰昊看他神情,心下了然,举了举酒杯说道,

    “是不是……做父亲了?”

    紫月寒重重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女儿出生了……”

    紫月寒反复的搓着那张信笺,说道,“这孩子怎地这般着急,嫣儿说羽青疼了整整一天一夜,若没有郎神医估计还要遭些罪,都是我不好……我不能陪她生产……不能看着我们的女儿降世……”

    丰昊看向窗外,看着越津城不远处黑紫雾气弥漫,又一批行尸走肉慢慢的冒出来。他提着剑走到车门处,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也许这孩子的降世,就是昭示这乾坤的扭转,她踏破晓而来,乘希望而来,我们就是辟这盛世的刀尖,斩邪魔,定天下!”

    说罢,丰昊下车踏地疾行,幽蓝的剑光一闪,奔着最前面奔跑的最凶猛的尸魃斩去。

    曾经,丰昊带着李晖那上千兵士逃离,可是叛出朝廷,这千人的生计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他们原本食朝廷俸禄,家里有老幼妻儿,军中有编册,再回家去显然已经不可能。就在丰昊一筹莫展之时,亦是紫月离的出现给了他们一条明路。

    李晖现下已经成为明义军先锋右将军,他们这先锋队的名字叫“向阳军”,代表了对乔向阳永成不变的效忠。家人安置,亲人团聚,没有比这更能聚拢人心。

    五年前,西南关外,遥望着关外那又大又又圆的月亮,丰昊忍不住问道,

    “兄长,你为何不去见阿翊一面?”

    紫月离紧紧握着腰间悬挂的一萧半笛,说道,

    “他败在他的软弱,也会成在他的善良。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从来不逊色于我。只是我为他遮风挡雨太久了,掩盖了他的锋芒,他需要成长,而我需要时间。相信我们再团聚的那天,就是风云骤起,山河逆转的时候……”

    丰昊点了点头,也道破自己心中所想,“兄长,我想回去。哪怕力量微孤,只要他需要我,我就一定会挺身而出,助他成心中所愿。”

    紫月离淡淡的点了点头,两日之后,丰昊只驱了一辆小小的马车,带着神志不清的十四,离开了那座深山。而他拜别紫月离的时候,再次看向他腰间的半截玉笛,问道,

    “他真的……会醒吗?”

    紫月离有些眼神闪躲的低下了头,没有回答,而那秃秃的明月山岗上,徒留了一道寂落而幽长的影子。

    不到两年,清崖水阁名声鹊起,成为江湖的新起之秀,掌门乔忘川的名字也渐渐流入世间。

    丰昊一柄剑使得行云流水,那道幽蓝的剑光在尸魃群里上下挥舞。只是那些尸魃砍倒又会爬起来,越靠近上京,这些尸魃周身的煞气就越重,越来越难缠。

    正当一个尸魃从丰昊背后狰狞着扑过来的时候,一道羽箭飞来,射穿了它的头颅。丰昊抬头看着站在车顶手执飞羽弓瞄着尸群的紫月寒,会心的笑了。

    有些情义哪怕经过那么多年的误解,可是谁的心里都不曾怀疑过,而如今最大的欣慰就是,他们还是兄弟,还在一起,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