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觐见（6k大章，求推荐，求收藏）
中山街是这座南方海滨城市最繁华的商业街。
和全中国所有繁华的商业街一样，这里不缺豪车和美女。某些特定的人群在白天陷入沉寂，努力地忍受到下午，然后就在华灯初上的时候开始向宿醉进攻。商家在此时也会愈发卖力，人流跟着慢慢密集起来。
路明非站在疯狂烤翅门口无聊地等待着，就差把心不在焉写在脸上了。现在是夏末，他还是一件洗得略微泛黄的白衬衫，一条黑色的大裤衩子，配上他那一头有些显长的黑发，丢到人群里拿着放大镜也找不出来。他看了下远处大钟上时间。离约定的时间还有10分钟。
伴随着引擎轰鸣声，那声音清澈透亮，光是这声音就会让许多车迷断定这声音的来源是一辆“美人”，人群的目光开始向着某处汇聚，路明非也不例外。
那是辆火红的法拉利，正在缓缓的驶入不远处大商场的车库。具体的型号路明非看不出。不过车子的设计大气典雅，不同于许多如刀子般锐利的赛车，这一辆线条圆润，豪华中散发如玉般的质感。这种像艺术品一样的东西艺术品让路明非不禁想起一个人，她来开这辆车绝对可以称作天作之合。
“路明非？”有人叫他。是陈雯雯。“你也来这里玩？”
“嗯。”路明非点点头，他的指了指闪着白光的招牌，“吃烤翅。”
“真巧啊，我和赵孟华也约好了在这里吃烧烤。”听着女孩的话，联想起诺诺在丽晶酒店门前那个笑容，路明非突然感觉自己被人算计了。
“路明非？”另一道不和谐的男声又插了进来。赵孟华走到了陈雯雯身后，他眼神里带着些疑惑，带着些不善，但却再没有了轻视。“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偶然遇到的。”陈雯雯连忙软化这有些凝固的气氛，“你是一个人么？还是和你的朋友？和我们一起吧。”
路明非刚想摇头拒绝，说不用了我也是别人约我来的，这个人你们也不太熟。然后就有人亲昵的把手搭上了他的双肩。
“好啊，为什么不呢？”
陈雯雯被那股气势压的有点发窘，赵孟华看得有些愣神，路明非光是看着对面两人的反应就知道，诺诺来了。
“你朋友啊？”陈雯雯小声问，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路明非差点没听清。
“是师姐。”路明非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我被卡塞尔学院录取了，今天出来是师姐给说一下入学前的注意事项。”
“这，这样啊。”陈雯雯目光似乎有点躲躲闪闪。
“我请你们吧。”路明非说。“我请你们，我马上要去美国了，以后不知道多久才能见面，所以……”
满满一盘皮脆肉嫩的黄金鸡翅被服务员端了上来，店里还贴心的用三个碗装了三种不同辣度的辣椒粉供客人选择。
两个男的只顾闷头吃肉，倒是两个女孩边吃边聊了起来。
“这么说，你和路明非算是青梅竹马？”赵孟华听到陈雯雯这么问，也抬起头来望着路明非，大有点你小子有这样的青梅怎么还会看得上学校里这些凡草的意思。
诺诺今天是英伦风，一件白色的小领丝绸衬衣，下半身是浅棕色的无褶裙，只露出穿着黑丝的小腿，脚上套了一双黑色英式女士皮鞋，黑色的大衣挂在椅背上，披上就可以直接去参加不那么正式的宴会了。
“当然。”诺诺说这话的时候面不改色，路明非忍不住看了她几眼。“我们小学和初中都是一个班的，不过后来我去外国读高中的时候跳了一级，所以现在就成了他的师姐啦～”她的胳膊肘碰碰路明非，“还记得小学时候学院东边墙上的爬山虎吗？现在它们怎么样了？”陈雯雯和赵孟华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这一套下来至少信了七八分。
“一开始是长得挺不错，后来甚至盖满了整片墙壁———我偶尔还会回去站在下面看看。”路明非咽下嘴巴里的鸡肉，魔鬼辣确实爽。“但后来一个讨厌野生植物的校长上任，就把它们剪了个光光。”
“啊？那真可惜。”
“太多东西都是这样，前一秒还生机勃勃未来光明无限，后一秒就死的悄悄咪咪，就连关心他们的人也没有几个。我不喜欢这样。”他端起旁边的啤酒灌了两口，却发现剩下三个人都在看着自己。
“世上的事情难讲，换我，我想要一种平静中带点波澜的生活。人人都有自己最想要的生活——但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很难得偿所愿。到最后真正陪伴我们的的还是自己的情感。而我宁愿它们变成一种微酸的遗憾，是一个行动中的纰漏带来的疤痕；也不要怨气满怀，埋怨自己当时用各种方式逃了，最后什么都没去做。”
“所以。”路明非举起酒瓶，“敬各位一杯，过去的就不必再讲，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生活，让未来的慢慢来吧。”
“好！”赵孟华居然第一个站了起来，到底还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他的脸因为酒精而略微发红，憋了一顿饭的时间，正愁没理由大口喝酒。
路明非也没有多说什么，和他碰了碰杯。
陈雯雯看着路明非，目光复杂，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只轻轻开口“路明非，看来你在私下读了很多书啊。”
“书？”路明非想了想，排除掉他在恕瑞玛的图书馆里和沙漠死神内瑟斯（其实他更喜欢在背后叫他狗头人，当时还比较幼稚，但现在更喜欢了）做伴的那段日子，他好像基本都没碰过什么书了。“或许有那么几本，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好好的看看生活。”他和陈雯雯也碰了碰杯。
最后………他把目光转向一边，发现诺诺正用杵着脸颊，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他们要来！”路明非小声问。
“这可不像是在吃鸡翅的时候说的话，学弟。”
她没有回答。
……
“所以，你今天把我叫到这里来究竟图个啥？”路明非坐在法拉利的副驾驶座上，这辆车还真是诺诺的。“别用什么碰巧之类的话来蒙我，我也不想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手段，但赵孟华和陈雯雯会来，你绝对是提前就知道的。”
“那学弟能不能把我白天的问题回答一下？”诺诺再次避开了这个问题。
车窗开了一道小缝，冷风吹在脸上，路明非感觉自己有点醉了。
“……第一，什么时候喜欢上抽烟是我的私事，或许是初中或许是高中，坏习惯总是从某一刻开始了就停不下来。第二，你们给苏晓樯这样家庭背景的人都只是一张书面通知，其他学生大概也是这样——然而你们却给我这样的败狗一个可以直达招生负责人的电话。所以你们大概率就是冲着我来的。再加上当时我确实有重要的事要去办或者还有其他什么人激怒了我，所以我才会说这场面试就是浪费时间。第三，我玩游戏想要陪谁多玩一会或者想要风卷残云的干掉谁，那完全是我自己的自由而与任何其他事情无关。”
“女士，无论你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知道了我的过去，这种方式可能就和你知道今晚陈雯雯和赵孟华会来吃疯狂烤翅是同一种———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有时候人的成长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事，或许某天晚上你躺上了床，做了一个漫长的梦，醒来之后你就会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而你拿着一摞可能用完就会丢到垃圾桶里再也不会捡起来的废纸，看看上面的字，或许再配上我们这种人某种独有的超能力，然后就可以像法官一样断定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即使是法官也没有这样的权力。”
“不是的。”红发女孩辩解着，虽然那微小的声音让这辩解显得有点苍白无力。
车子驶上了高架桥，天空突然灰暗了起来，连月光都被遮蔽了许多，雨滴开始落下，先是一滴，两滴，然后密密麻麻地砸向地面。
“那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原因，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你三番五次的做这种意味不明的事，难道就为了验验我的成色？我觉得不太可能。”路明非伸了个懒腰，他的话匣子已经彻底打开。“你能接受这世上有一种可以随时随地变成巨龙的人形生物这时候有可能就站在我们中间，打个响指就可以灭掉一座城市，却不能接受一个衰仔突然长大，想要至少改变那么一点他人生前十七年不太快乐的生活和这一切即将导致的的平庸命运？”路明非把整个人的重心放在了椅背上。“我不会说这是理智思考的结果。”
车里陷入了沉默。路明非不再说话，陈墨瞳也不说。
车速越来越快。
有可能对这辆车来说这样的情况也是第一次，路明非不知道。
不过有件事肯定是第一次，那就是以接近一百码的速度飞驰的法拉利的车门正在被人重重拍打。
无数黑影投在车窗上。
“怎么回事？！”路明非感觉诺诺的声音有点颤抖。
“不清楚，等我看一下。”路明非倒是非常冷静，他的眼底开始燃起一团金色的火焰，言灵·真视发动，路明非的目光穿过了黑暗。
“是一群…生物，他们里面有人类，也有蛇头人身的怪物，不过看起来都不像活人，对了，他们也都有黄金瞳。”好像是呼应路明非的话一样，车外亮起了一团团金色的火焰，他们盯着骑车瞳孔里只有无尽的饥渴。
好香啊，好香啊！门外有人在窃窃私语，声音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飘了进来。
“见鬼！那是死侍！”诺诺说。她的黄金瞳也在不知不觉中点亮。“这是你的言灵？算了，什么路况？我可以掉头吗？”车子前灯被点亮，不过面前还是一抹黑。
“别想了，两边是满满的都是这种怪物，我甚至看不到尽头——只能向前了。他们这个样子挺像是要去朝拜。”
“为什么你的口气像是在度假啊我操！”
“哦。”
“哦什么哦呀！我们现在可是在死人之国尼伯龙根！就是个十死无生的地方！给我打起精神来，就你现在这无精打采的样子，我实在看不出学院到底看重你哪一点！”诺诺气笑了，她也才入学一年，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今天可真是撞大运了，吃个鸡翅也能进尼伯龙根，要是能回去说给副校长听他不得羡慕死？还有，你说他们的样子像是要去参拜？
“是的，队伍还排的挺整齐。”路明非说，“估计路的尽头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们。”
诺诺没有再回答，但她发白的脸色已经表明了很多东西。
车子在暴雨中狂飙，路尽头渐渐有了光芒。
路明非觉得里面似乎有一道人影背对着他们，他眯起眼，仔细看了过去。
“呃！”他一声闷哼，眼睛里的火焰闪烁了一下，言灵被掐断了，或者也可以用时髦点的词汇说，被什么东西屏蔽了。“前面那人的气势……看起来很强。”路明非说。
“鸿门宴啊。”诺诺低声说。
他们离那光芒越来越近，周围死侍也越来越少，直到它们完全消失，诺诺狠狠地踩下刹车。
“下车。”她从车前柜里掏出一条紫色的发带，把披散的头发扎成马尾，又掏出两把格洛克17，递了一把给路明非。
“我不用。”路明非摇了摇头。
“别说傻话！拿好！”诺诺把枪塞到路明非手中，随后她打开车门下车，“跟紧我。”
白光弱了下来，那人缓缓地转过身来。神祗立马在无尽的暴风雨中，他的火焰蒸腾着漫天大雨，把无数雨滴化作白雾，白雾被风吹散而后再度凝聚。神明的光焰在白雾中一隐一现，仿佛呼吸。
他的马长着八条马腿，浑身金色鳞片，喉咙中滚动着雷声，喷气的时候鼻孔中吐出闪电。
他自己穿着暗金色的甲胄、披着蓝色的风氅，手握枯枝般的长枪，完全就是壁画中神明的装饰。但他的身体被裹尸布缠得很紧，裹尸布表面写满了血红色的咒符，看起来又像是森罗厉鬼。
他的脸上带着银色的面具，面具的眼孔和嘴孔中喷薄着熔岩色的光芒。
“奥丁？”路明非有些疑惑，他没想到这个只在书上和电视剧里见过的神灵是真实存在的。
“你终于来了。”那神明开口。声音如同教堂的大钟，没有情感，但是威严又庄重。“你这一生我都在等你。”
“诺诺，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路明非问。“诺诺？”然而站在他前方的那个人却诡异的毫无反应。
他一步上前，抓住诺诺的肩膀，后者却软软的倒在他怀里，那黄金瞳愈发明亮，但是眼神却呆滞空洞，嘴巴里还不停轻声念叨着什么。“糟糕，她产生灵视了。”路鸣泽曾和他解释过灵视。
路明非右手抬起，绿色的光芒在他的食指指尖闪烁。
那是梵咒。
他在诺诺额头轻点，像是溺水之人获救一般，女孩在慢慢苏醒。额前因为暴雨黏着凌乱的红色发丝，全身上下也早就湿透了，她浑身散发出一种无力感。
路明非从没见过这个女孩变成这样，一秒钟都没有。
“你怎么样？”
“不太好。”陈墨瞳虚弱地笑笑，“是一些经历过一次就再也不想记起来的回忆。”
“你终于来了。”那声音再次响起，现在则像是催命的丧钟。
陈墨瞳突然紧紧的抓住路明非的手：“路明非，你真的已经从过去那些经历里走出来了吗？”
“没人能完全走出来，我只是……把它们的影响降到最低。”
陈墨瞳低着头，这个角度看去红发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一个言灵都没有的弱鸡，和一个可能还没觉醒的新生，想要打败眼前这个看起来像是某个龙王的家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太多的方法都变成了一个笑话。女孩抬起头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走吧。”
“他是冲着我来的。”
“你还只是一个新生，你还可以有未来，全力跑，或许还有希望。”
路明非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一会儿我会用我能用的一切手段拖住他，你试着开车从原路返回。”“冲得一定要快！看到什么都不要回头！”陈墨瞳在路明非耳畔轻语。她的手悄悄地把车钥匙塞进路明非的口袋。路明非觉得她这个样子似曾相识。
红发女孩身上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力气，她站了起来，再次变成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巫女诺诺，唯一不同的是，这次那张脸上多了一抹凄绝。
真高尚啊。
陈墨瞳在心底对自己说。
或许是因为她一向喜欢凭自己的喜好帮别人做决定，虽然这样在很多时候显得很自私；或许是因为他和自己有着相似的命运，但最后他可能真的一步一步地走出来了，可惜不再有时间让人去确认。放在平时，自己心里多少会有嫉妒，会有质疑，人性无法避免这些——但现在生死当面，如果真的有人能走出这样的命运，她会希望这样一个人能活下去。
这对她自己来说也未必不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
雨越下越大，周围的黑影开始聚集。“是那个罪人！”“血，新鲜的血！”“好饿啊，好饿！”那些声音越来越大，从窃窃私语变成了野兽的咆哮。
“跑！”她低吼，头也不回地冲了上去。
“你也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么！？”红发再次像火焰一样开始在在暴雨中熊熊燃烧，它的主人大声质问着神明。“我的生活，是不是也是你早就计划好的一环？混蛋！”
格洛克每激发一次都会带走一个死侍，但是后面还有无数的黑影在等待着。
她甚至没有资格走到神明面前。
“命！命。”就算在心里，她也说不出再多的词语了。
但一只手拉住了她，她惊讶的回头，脸上带了一丝绝望。
“路明非？”男人没有理会她，只是把一颗宝石往她怀里一塞。
随后，一束光覆盖了她全身。
“别瞎操心了。”那身影头也不回地走了上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们这些人也有点神经兮兮的。”湿透了的钱财手机被丢到一边。
“但你可以选择放下心来，交给我。”
马上的奥丁感知到了那束光芒中包含的力量，他终于有了不同的反应。
“一个有资格的躯壳！臣服于我，你会成为这个国度中最优秀的战士！”他的长矛指向路明非。
“别尼玛废话了。没人告诉过你你这堆小弟身上一股子烂鱼味么？”路明非的身上开始出现碎裂，它们掉落，然后化成飞灰。“我不是你爸，我也没兴趣当你爸——要什么，给老子自己过来取！”
“那么，人类！觐见吧！”风雨中传来神明的怒吼。
和全中国所有繁华的商业街一样，这里不缺豪车和美女。某些特定的人群在白天陷入沉寂，努力地忍受到下午，然后就在华灯初上的时候开始向宿醉进攻。商家在此时也会愈发卖力，人流跟着慢慢密集起来。
路明非站在疯狂烤翅门口无聊地等待着，就差把心不在焉写在脸上了。现在是夏末，他还是一件洗得略微泛黄的白衬衫，一条黑色的大裤衩子，配上他那一头有些显长的黑发，丢到人群里拿着放大镜也找不出来。他看了下远处大钟上时间。离约定的时间还有10分钟。
伴随着引擎轰鸣声，那声音清澈透亮，光是这声音就会让许多车迷断定这声音的来源是一辆“美人”，人群的目光开始向着某处汇聚，路明非也不例外。
那是辆火红的法拉利，正在缓缓的驶入不远处大商场的车库。具体的型号路明非看不出。不过车子的设计大气典雅，不同于许多如刀子般锐利的赛车，这一辆线条圆润，豪华中散发如玉般的质感。这种像艺术品一样的东西艺术品让路明非不禁想起一个人，她来开这辆车绝对可以称作天作之合。
“路明非？”有人叫他。是陈雯雯。“你也来这里玩？”
“嗯。”路明非点点头，他的指了指闪着白光的招牌，“吃烤翅。”
“真巧啊，我和赵孟华也约好了在这里吃烧烤。”听着女孩的话，联想起诺诺在丽晶酒店门前那个笑容，路明非突然感觉自己被人算计了。
“路明非？”另一道不和谐的男声又插了进来。赵孟华走到了陈雯雯身后，他眼神里带着些疑惑，带着些不善，但却再没有了轻视。“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偶然遇到的。”陈雯雯连忙软化这有些凝固的气氛，“你是一个人么？还是和你的朋友？和我们一起吧。”
路明非刚想摇头拒绝，说不用了我也是别人约我来的，这个人你们也不太熟。然后就有人亲昵的把手搭上了他的双肩。
“好啊，为什么不呢？”
陈雯雯被那股气势压的有点发窘，赵孟华看得有些愣神，路明非光是看着对面两人的反应就知道，诺诺来了。
“你朋友啊？”陈雯雯小声问，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路明非差点没听清。
“是师姐。”路明非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我被卡塞尔学院录取了，今天出来是师姐给说一下入学前的注意事项。”
“这，这样啊。”陈雯雯目光似乎有点躲躲闪闪。
“我请你们吧。”路明非说。“我请你们，我马上要去美国了，以后不知道多久才能见面，所以……”
满满一盘皮脆肉嫩的黄金鸡翅被服务员端了上来，店里还贴心的用三个碗装了三种不同辣度的辣椒粉供客人选择。
两个男的只顾闷头吃肉，倒是两个女孩边吃边聊了起来。
“这么说，你和路明非算是青梅竹马？”赵孟华听到陈雯雯这么问，也抬起头来望着路明非，大有点你小子有这样的青梅怎么还会看得上学校里这些凡草的意思。
诺诺今天是英伦风，一件白色的小领丝绸衬衣，下半身是浅棕色的无褶裙，只露出穿着黑丝的小腿，脚上套了一双黑色英式女士皮鞋，黑色的大衣挂在椅背上，披上就可以直接去参加不那么正式的宴会了。
“当然。”诺诺说这话的时候面不改色，路明非忍不住看了她几眼。“我们小学和初中都是一个班的，不过后来我去外国读高中的时候跳了一级，所以现在就成了他的师姐啦～”她的胳膊肘碰碰路明非，“还记得小学时候学院东边墙上的爬山虎吗？现在它们怎么样了？”陈雯雯和赵孟华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这一套下来至少信了七八分。
“一开始是长得挺不错，后来甚至盖满了整片墙壁———我偶尔还会回去站在下面看看。”路明非咽下嘴巴里的鸡肉，魔鬼辣确实爽。“但后来一个讨厌野生植物的校长上任，就把它们剪了个光光。”
“啊？那真可惜。”
“太多东西都是这样，前一秒还生机勃勃未来光明无限，后一秒就死的悄悄咪咪，就连关心他们的人也没有几个。我不喜欢这样。”他端起旁边的啤酒灌了两口，却发现剩下三个人都在看着自己。
“世上的事情难讲，换我，我想要一种平静中带点波澜的生活。人人都有自己最想要的生活——但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很难得偿所愿。到最后真正陪伴我们的的还是自己的情感。而我宁愿它们变成一种微酸的遗憾，是一个行动中的纰漏带来的疤痕；也不要怨气满怀，埋怨自己当时用各种方式逃了，最后什么都没去做。”
“所以。”路明非举起酒瓶，“敬各位一杯，过去的就不必再讲，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生活，让未来的慢慢来吧。”
“好！”赵孟华居然第一个站了起来，到底还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他的脸因为酒精而略微发红，憋了一顿饭的时间，正愁没理由大口喝酒。
路明非也没有多说什么，和他碰了碰杯。
陈雯雯看着路明非，目光复杂，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只轻轻开口“路明非，看来你在私下读了很多书啊。”
“书？”路明非想了想，排除掉他在恕瑞玛的图书馆里和沙漠死神内瑟斯（其实他更喜欢在背后叫他狗头人，当时还比较幼稚，但现在更喜欢了）做伴的那段日子，他好像基本都没碰过什么书了。“或许有那么几本，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好好的看看生活。”他和陈雯雯也碰了碰杯。
最后………他把目光转向一边，发现诺诺正用杵着脸颊，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他们要来！”路明非小声问。
“这可不像是在吃鸡翅的时候说的话，学弟。”
她没有回答。
……
“所以，你今天把我叫到这里来究竟图个啥？”路明非坐在法拉利的副驾驶座上，这辆车还真是诺诺的。“别用什么碰巧之类的话来蒙我，我也不想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手段，但赵孟华和陈雯雯会来，你绝对是提前就知道的。”
“那学弟能不能把我白天的问题回答一下？”诺诺再次避开了这个问题。
车窗开了一道小缝，冷风吹在脸上，路明非感觉自己有点醉了。
“……第一，什么时候喜欢上抽烟是我的私事，或许是初中或许是高中，坏习惯总是从某一刻开始了就停不下来。第二，你们给苏晓樯这样家庭背景的人都只是一张书面通知，其他学生大概也是这样——然而你们却给我这样的败狗一个可以直达招生负责人的电话。所以你们大概率就是冲着我来的。再加上当时我确实有重要的事要去办或者还有其他什么人激怒了我，所以我才会说这场面试就是浪费时间。第三，我玩游戏想要陪谁多玩一会或者想要风卷残云的干掉谁，那完全是我自己的自由而与任何其他事情无关。”
“女士，无论你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知道了我的过去，这种方式可能就和你知道今晚陈雯雯和赵孟华会来吃疯狂烤翅是同一种———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有时候人的成长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事，或许某天晚上你躺上了床，做了一个漫长的梦，醒来之后你就会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而你拿着一摞可能用完就会丢到垃圾桶里再也不会捡起来的废纸，看看上面的字，或许再配上我们这种人某种独有的超能力，然后就可以像法官一样断定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即使是法官也没有这样的权力。”
“不是的。”红发女孩辩解着，虽然那微小的声音让这辩解显得有点苍白无力。
车子驶上了高架桥，天空突然灰暗了起来，连月光都被遮蔽了许多，雨滴开始落下，先是一滴，两滴，然后密密麻麻地砸向地面。
“那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原因，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你三番五次的做这种意味不明的事，难道就为了验验我的成色？我觉得不太可能。”路明非伸了个懒腰，他的话匣子已经彻底打开。“你能接受这世上有一种可以随时随地变成巨龙的人形生物这时候有可能就站在我们中间，打个响指就可以灭掉一座城市，却不能接受一个衰仔突然长大，想要至少改变那么一点他人生前十七年不太快乐的生活和这一切即将导致的的平庸命运？”路明非把整个人的重心放在了椅背上。“我不会说这是理智思考的结果。”
车里陷入了沉默。路明非不再说话，陈墨瞳也不说。
车速越来越快。
有可能对这辆车来说这样的情况也是第一次，路明非不知道。
不过有件事肯定是第一次，那就是以接近一百码的速度飞驰的法拉利的车门正在被人重重拍打。
无数黑影投在车窗上。
“怎么回事？！”路明非感觉诺诺的声音有点颤抖。
“不清楚，等我看一下。”路明非倒是非常冷静，他的眼底开始燃起一团金色的火焰，言灵·真视发动，路明非的目光穿过了黑暗。
“是一群…生物，他们里面有人类，也有蛇头人身的怪物，不过看起来都不像活人，对了，他们也都有黄金瞳。”好像是呼应路明非的话一样，车外亮起了一团团金色的火焰，他们盯着骑车瞳孔里只有无尽的饥渴。
好香啊，好香啊！门外有人在窃窃私语，声音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飘了进来。
“见鬼！那是死侍！”诺诺说。她的黄金瞳也在不知不觉中点亮。“这是你的言灵？算了，什么路况？我可以掉头吗？”车子前灯被点亮，不过面前还是一抹黑。
“别想了，两边是满满的都是这种怪物，我甚至看不到尽头——只能向前了。他们这个样子挺像是要去朝拜。”
“为什么你的口气像是在度假啊我操！”
“哦。”
“哦什么哦呀！我们现在可是在死人之国尼伯龙根！就是个十死无生的地方！给我打起精神来，就你现在这无精打采的样子，我实在看不出学院到底看重你哪一点！”诺诺气笑了，她也才入学一年，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今天可真是撞大运了，吃个鸡翅也能进尼伯龙根，要是能回去说给副校长听他不得羡慕死？还有，你说他们的样子像是要去参拜？
“是的，队伍还排的挺整齐。”路明非说，“估计路的尽头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们。”
诺诺没有再回答，但她发白的脸色已经表明了很多东西。
车子在暴雨中狂飙，路尽头渐渐有了光芒。
路明非觉得里面似乎有一道人影背对着他们，他眯起眼，仔细看了过去。
“呃！”他一声闷哼，眼睛里的火焰闪烁了一下，言灵被掐断了，或者也可以用时髦点的词汇说，被什么东西屏蔽了。“前面那人的气势……看起来很强。”路明非说。
“鸿门宴啊。”诺诺低声说。
他们离那光芒越来越近，周围死侍也越来越少，直到它们完全消失，诺诺狠狠地踩下刹车。
“下车。”她从车前柜里掏出一条紫色的发带，把披散的头发扎成马尾，又掏出两把格洛克17，递了一把给路明非。
“我不用。”路明非摇了摇头。
“别说傻话！拿好！”诺诺把枪塞到路明非手中，随后她打开车门下车，“跟紧我。”
白光弱了下来，那人缓缓地转过身来。神祗立马在无尽的暴风雨中，他的火焰蒸腾着漫天大雨，把无数雨滴化作白雾，白雾被风吹散而后再度凝聚。神明的光焰在白雾中一隐一现，仿佛呼吸。
他的马长着八条马腿，浑身金色鳞片，喉咙中滚动着雷声，喷气的时候鼻孔中吐出闪电。
他自己穿着暗金色的甲胄、披着蓝色的风氅，手握枯枝般的长枪，完全就是壁画中神明的装饰。但他的身体被裹尸布缠得很紧，裹尸布表面写满了血红色的咒符，看起来又像是森罗厉鬼。
他的脸上带着银色的面具，面具的眼孔和嘴孔中喷薄着熔岩色的光芒。
“奥丁？”路明非有些疑惑，他没想到这个只在书上和电视剧里见过的神灵是真实存在的。
“你终于来了。”那神明开口。声音如同教堂的大钟，没有情感，但是威严又庄重。“你这一生我都在等你。”
“诺诺，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路明非问。“诺诺？”然而站在他前方的那个人却诡异的毫无反应。
他一步上前，抓住诺诺的肩膀，后者却软软的倒在他怀里，那黄金瞳愈发明亮，但是眼神却呆滞空洞，嘴巴里还不停轻声念叨着什么。“糟糕，她产生灵视了。”路鸣泽曾和他解释过灵视。
路明非右手抬起，绿色的光芒在他的食指指尖闪烁。
那是梵咒。
他在诺诺额头轻点，像是溺水之人获救一般，女孩在慢慢苏醒。额前因为暴雨黏着凌乱的红色发丝，全身上下也早就湿透了，她浑身散发出一种无力感。
路明非从没见过这个女孩变成这样，一秒钟都没有。
“你怎么样？”
“不太好。”陈墨瞳虚弱地笑笑，“是一些经历过一次就再也不想记起来的回忆。”
“你终于来了。”那声音再次响起，现在则像是催命的丧钟。
陈墨瞳突然紧紧的抓住路明非的手：“路明非，你真的已经从过去那些经历里走出来了吗？”
“没人能完全走出来，我只是……把它们的影响降到最低。”
陈墨瞳低着头，这个角度看去红发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一个言灵都没有的弱鸡，和一个可能还没觉醒的新生，想要打败眼前这个看起来像是某个龙王的家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太多的方法都变成了一个笑话。女孩抬起头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走吧。”
“他是冲着我来的。”
“你还只是一个新生，你还可以有未来，全力跑，或许还有希望。”
路明非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一会儿我会用我能用的一切手段拖住他，你试着开车从原路返回。”“冲得一定要快！看到什么都不要回头！”陈墨瞳在路明非耳畔轻语。她的手悄悄地把车钥匙塞进路明非的口袋。路明非觉得她这个样子似曾相识。
红发女孩身上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力气，她站了起来，再次变成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巫女诺诺，唯一不同的是，这次那张脸上多了一抹凄绝。
真高尚啊。
陈墨瞳在心底对自己说。
或许是因为她一向喜欢凭自己的喜好帮别人做决定，虽然这样在很多时候显得很自私；或许是因为他和自己有着相似的命运，但最后他可能真的一步一步地走出来了，可惜不再有时间让人去确认。放在平时，自己心里多少会有嫉妒，会有质疑，人性无法避免这些——但现在生死当面，如果真的有人能走出这样的命运，她会希望这样一个人能活下去。
这对她自己来说也未必不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
雨越下越大，周围的黑影开始聚集。“是那个罪人！”“血，新鲜的血！”“好饿啊，好饿！”那些声音越来越大，从窃窃私语变成了野兽的咆哮。
“跑！”她低吼，头也不回地冲了上去。
“你也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么！？”红发再次像火焰一样开始在在暴雨中熊熊燃烧，它的主人大声质问着神明。“我的生活，是不是也是你早就计划好的一环？混蛋！”
格洛克每激发一次都会带走一个死侍，但是后面还有无数的黑影在等待着。
她甚至没有资格走到神明面前。
“命！命。”就算在心里，她也说不出再多的词语了。
但一只手拉住了她，她惊讶的回头，脸上带了一丝绝望。
“路明非？”男人没有理会她，只是把一颗宝石往她怀里一塞。
随后，一束光覆盖了她全身。
“别瞎操心了。”那身影头也不回地走了上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们这些人也有点神经兮兮的。”湿透了的钱财手机被丢到一边。
“但你可以选择放下心来，交给我。”
马上的奥丁感知到了那束光芒中包含的力量，他终于有了不同的反应。
“一个有资格的躯壳！臣服于我，你会成为这个国度中最优秀的战士！”他的长矛指向路明非。
“别尼玛废话了。没人告诉过你你这堆小弟身上一股子烂鱼味么？”路明非的身上开始出现碎裂，它们掉落，然后化成飞灰。“我不是你爸，我也没兴趣当你爸——要什么，给老子自己过来取！”
“那么，人类！觐见吧！”风雨中传来神明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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