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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往事(上)

    “哎呦,你干嘛。”

    刚闭上眼的藤凌被一脚踹醒,他揉了揉臀部自草堆上坐起,还未来得及生气便听见王寒的询问。

    “先生是怎么和郑城主认识的,还有你这一身的血?”

    撇了一眼王寒,这小子绝对是成心的,但呆着也是无聊,讲讲也无妨,清了清嗓子,整理了思绪。

    “当年我与郑嵩和阿鸢他俩一同在宗门修行,那时学宫还没有建成,宗门那时候倒也是个好去处。”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讲述。

    “阿鸢和阿嵩都是附近人家的孩子,我那时候因为出身比他们好的缘故有很多人追捧我,但也就只有阿嵩这笨蛋把我当真正的朋友,他和小郎君你一样,都是那种别人对他有一点好便要掏心掏肺的笨蛋。”

    他眯着眼,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说。

    “这城里的哪些所谓的好人,把阿嵩和阿鸢欺负成这个样子,凌杀他们满门想来是没有问题吧?”

    他沉默了一下,毫无预兆的开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便不在言语。

    “凌今天倒是明白了当年他是什么心情了。”

    长久的沉默后,李冠旭端起茶杯,开口打破寂静。

    “不愧于天,不畏于人。冠旭以为先生的做法很合适,以茶代酒,某敬先生一杯。”

    “先生过奖了。”

    端起茶盏遥敬一杯,藤凌又看向王寒。

    “小郎君既是经历了全部过程,便告诉我们这些并不知全貌的家伙吧,如此故事,终究是不应该消失在历史中。”

    “先生这么笃定寒知道这些事?”

    藤凌看着装糊涂的王寒,笑着解释道:

    “那杯酒里撒的可不止是故乡的土啊,小郎君日后在外可莫要如此轻易喝下别人给的东西了。”

    “听藤先生这么一说,晟倒也是想知道了,还请小郎君解惑。”

    李晟李冠旭也在一旁接口。

    “诸位既是想知道,寒自当知无不言,故事很长,还请容寒整理思路。”

    “这是自然,小郎君请安坐。”

    王寒坐在草堆上,理清了思绪。他瞥了一眼远处的小狱卒,朗声开口,讲述起了那十五年前的故事。

    ...

    平康九十七年的年末,郑嵩因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将要离开镐京前往战后将要新建的湟水谷城担任城主,这是一个很苦的差事,以他的地位,本不该接手这种事情,但不知为何落在了他的身上,处于某种顾虑,他刻意疏远了恩爱有加的妻子,只带着郑衡前往。

    胤王楚何为了宣告战争胜利,将原先的年号平康更改为靖始。

    靖始元年的早春,他带着自胤国各个家族里招来的人手以及朝堂派来辅佐的基层官吏踏上了征程。三个月的跋涉,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这北境的荒地,他们一起认真规划城市,驱赶野兽,建立了一座小小的城市。

    他拒绝了下属提出的借着地利开设奴隶市场的建议,阿鸢心善,见不得骨肉分离,所以他自己多吃点苦建设好就行了。日子虽苦,但好在土地会回应每一分汗水,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只用十年就可以完成任务交接回朝了。

    靖始三年的冬天,他发现了某些异样。城中那些原先出自大家族的那些人总是聚集在一起,但他没有在意,三年的患难与共让他相信这些同僚,再加上阿鸢即将带着他们五岁的女儿来到这里。三年未见,他知道自己这样想着她们母女不对,但实在是难以再将心思继续放在政务上。

    他不是没有劝过,让阿鸢等到天气回暖再来,但阿鸢决定的事情什么时候也不是他能劝得住的。

    在妻女到来的那天,他早早的就带着郑衡等在已经粗有规模的城市的城门前,他如同一个想要炫耀的孩子般脸上写满了期待,翘首以盼,直到天黑。

    “兄长,也许只是路途上遇见了些麻烦,跟着商队想来只是商队有些事情耽误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天这么冷,兄长还是先回府吧,要是兄长不放心,弟带人沿着路途寻找便是。”

    他没有理会郑衡的劝诫,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他等不下去了。

    “召集人手,我先行一步。”

    他一刀砍断了一旁拴马的缰绳,翻身上马,在刚修不久的官道飞驰起来。

    他沿着官道飞驰而去,不知过了多久,发现了远处妻女所在的商队处。当然容易找到,漆黑的夜里燃烧着的车驾只要不瞎能有谁找不到。

    他自马背上跌下,踉踉跄跄的寻过去,满地的尸体不知那一具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他一具一具尸体的翻找着,所幸尸体的面目没有损伤,他很容易的就判断出妻女不在其中。抱着一丝侥幸,他想离开这里继续寻找,也许阿鸢和菡儿并没有在这辆车队里,但他听到了火焰燃烧噼噼啪啪的声音下孩子的微弱哭声。他跟着哭声找到了她们,看见了满脸鲜血的阿鸢,血从她空洞的眼眶中流下,死去的女人怀中抱着他们的孩子。

    他将女儿从已经死去的妻子的怀中抱出,但满脸死气的孩子显然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觉得自己该哭,但他哭不出来,只是怔怔的发呆,他茫然地又蹲了下去,将女儿又放回妻子的怀中,自己抱住已经死去的妻子。

    他将妻子安葬在城东,建城之时他在那里规划了一大片土地用来种植鸢尾花,阿鸢很喜欢这种耐寒的花。过去的三年里他经常过来查看,照料,现在已经长出了茂盛的一片,将她葬在这里想来她也不会反对,毕竟任性了这么多年总要听一次他的吧。

    女儿在那一夜倒是神奇的挺了过来,但他知道那种情况下,虽然有阿鸢拼了命的保护她,但五岁的孩子绝不可能幸存,他将女儿托付给弟弟,咬着牙,他要往上爬。

    他不再如同往常那样拒绝部下提及的那些建议,而是开设了奴隶市场,引入了清倌人...

    他站在府中的阁楼上,看着他的城变得越来越繁荣,街道上的人群一天天的壮大,外来的商贩们充满活力的兜售着商品。他也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他受到那些随着他一起来到湟水谷的大家族子弟的赞扬,他们介绍了更多家族里的英杰前来辅佐他。

    他查了四年,用尽了办法,那日的事情却如同印在松软沙地上的脚印一般,在潮水涨起后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仿佛这世上当真有着那主宰命运的神灵一般,将这一切隐藏了起来。

    城市繁荣了起来,开始陆续有附近的村落上报有孩子丢失,他很重视,便亲自带队巡视,但并没有什么大的收获,好似有一张大手将那些人从朔方郡上凭空带走了。巡视的时候他见到了一个叫顾安的孩子,这孩子有着和阿鸢一样灵动的双眼,但他被他的父母照顾的很好,不似阿鸢。他将当年为阿菡讨来的灵器匕首送给了小家伙,祝愿他能平安长大。

    他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七年,那些英杰们很有才干,帮着他将湟水谷城治理的井井有条,倒好像他只是能盖章的印章罢了,每年只需要听着他们的建议,巡视,春耕,收税,点头就可以了。

    渐渐的他喜欢上了打猎,爱上了酒,常常一个人偷偷的买些肉食到酒馆里喝酒,但又没有酒量,因此总是喝的酩酊大醉。他看见淡淡的灰气自一些人身上散出,他突然想起了女儿当年身上同样散发着灰气,这个被他忽视了的细节。他装作酒醉的样子离开了酒馆,向着灰气最多的走去,绕过暗处那些警戒的身影,向前走去,他听见了刀剑声。

    密密麻麻的火把包围着一间屋子,这是这条街最后一间亮着的房子。他借着打破的窗户看见了屋内的情形,额间发光的男人拿着长剑被人重重包围。他挥剑砍向他们,将他们砍倒在地,但转眼间他们却又自地上重新站起。

    借着屋内的光,郑嵩看见了他们的脸。他如遭雷击,过往的迷津在此刻全部解开。他们的每张脸他都认识,是他府中的主簿,长史....

    长剑冷冽的剑身上印照着他们那狰狞如恶鬼的脸,带着狠意,刺进了顾望的身躯,顾望无力的倒了下去。

    七年了,郑嵩终于见到了他追寻了七年的那个东西,它覆盖在顾安的身上,强行占据了这孩子的躯体。“顾安”从已经死去的母亲怀中起身,来到了已经死去的顾望身边,它冷冷的看了眼已经被杀死的猎物,这群不听话的仆人。

    “吾不喜欢吃死去的食物,若是下次还是如此,吾便将你们一个个剥皮抽筋。”

    他们静默的跪在一旁,听着训斥,眼中隐藏着不屑,不过是家族精心培养的滋补品罢了。

    那灾厄心满意足的进食。它突然痛苦的嚎叫起来,男人额间的第三只眼睛发出了晶莹的光,那灾厄捂着眼,仿佛受到了难以想象的伤害,它痛苦的扭动着,摧毁了房屋,逃离了这里,身后跟着它的仆从们,明日天亮之前这里会有其他人来处理。

    郑嵩自隐蔽处出现,他从废墟里找到了已经被那灾厄吞噬了双目的顾望。他弯下了腰,嘴里溢出了沙哑的笑音,令人心悸而又心痛的笑声低低的响起,带着不可置信的痛楚,似哭似笑,细小而强烈,仿佛要抻破了喉咙,他终于找到那个家伙了!他自废墟中找出了顾望的长剑,小心的收起。

    “嵩会给你报仇的。”

    他轻声的说,转过身,带着长剑正欲离开,自背后响起了沉重的呼吸声,仿佛亮起了一轮太阳,迅速驱散了整个街道的黑暗,但也只照耀了这条街道。那个被刺中要害,本该死去的人又重新有了生命。也许世上真的有主宰命运的神灵,在他苦寻多年无果,以为自己将要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之时,神又将他带到命运的面前,将神迹在他的眼前展现,将一切隐藏在黑暗中的过往全部展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