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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地之章·孚祐苍赤之心·烟茶半壁人初到》

    孕育一颗宛如赤日的恒星需数千万年,也许更短,也许更久,而恒星汲取能量成为新星爆发的时标为一万至十万年。恒星本不发光,新星却可以,爆发剧增的光辉不过短短几月。耗费漫长的光阴诞生与成长,亦不过昙花争须臾之辉,周期虽短,其辉可譬朝日。

    睁眼所见,即满目蔚蓝,翠如琼璧的青冥。有惠风轻袭,柔软细腻的芥草掠过耳畔,身下是如因的绿草,蓬松似身置云端。

    放眼所及,苯䔿蓬茸,繁柯蓊薆,阿陵彼集,涓皋被冈。远处洼下有甫田倬尔,膏津沃腴,耘耔嘉谷,放栖鲜美;坪坝有瓦舍比邻,余烟袅袅,逖听有鸡犬鸣狺。水木明瑟,山辉川媚,时和岁丰,类若桃源。

    “怎么样,阿瓦隆大陆和你的世界相比,也毫不逊色吧!”

    在他出神时,摩根扑棱着一双大耳飞到他的身旁,与他并肩,俯看未知的异世。

    “那边有几户人家,不如我们去讨碗水喝,休息一下!”摩根指向不远处炊烟升起的地方,“顺便在路上给你科普一下阿瓦隆大陆的常识。现在你身上有一部分秘钥,还要找到你的朋友,我才能收回另一部分秘钥,那么以后我就跟着你啦!有我全知全能的摩根大人为你领航,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你的朋友啦!”

    “也好。”

    两人并肩从苍郁的高冈向着田间小路走去,正午的日光高悬于顶,他们速度平缓,阡陌细长,仿佛结识良久的好友,要结伴走过更远的路。

    “咦,总感觉这边的风光和以前见识的不太一样……不过不重要,从建筑特色和耕种方式可以看得出来,我们落地的地方应该是旸谷泉亭的一个小村落,等会儿到村里问问就好了!那么,我们先来了解一下大格局好啦。”

    摩根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解介绍。

    “阿瓦隆大陆有七个国度,但不代表只有七个领域。七个国度由七位神明分辖庇护,分别是由土神守护的旸谷、风神守护的虞渊、火神守护的赤地、金神守护的堂庭、木神守护的邓林、水神守护的归墟以及雷神守护的夏泽,除此之外,南北两极由冰山凝聚的大陆并不适合人类生存,因此也并无神明管辖。我们现在就在土神沃露科蕾丝庇护的旸谷啦,旸谷是七国中版图最大的国家,因地处最东方,是阿瓦隆第一个可以看见新一天日出的国家,因此也被成为“日出之地”。旸谷有一座自东向西亘立中枢的太白山,划分了南北两地,致使北地宛平接踵极地而严寒干燥不易耕作,南地泉亭濒临大海且紧邻大陆中线而温暖潮湿,气候宜人,瓜果蔬黍,岁物丰成。”

    他托了托腮,“似乎和我家乡的情况相差无几。”

    摩根摆摆手,“时空总是惊人的相似嘛。”

    走近村落的地界,几个邀作一团玩耍的垂髫小儿忽见奇装异服的陌生人到来,纷纷止住嬉笑声,小心翼翼地打量他。

    他用不太熟练的异世界语言交流,“你们好,请问有大人在家吗?我是……”

    摩根连忙接过他的话头往下说:“我们是游历四方的旅客,来到贵宝地,想讨一碗茶水喝。”

    几个小孩依然无动于衷,目光透出震惊。摩根尴尬地挠了挠头。

    邻屋有开门声,其中以红线绾髻的小孩大呼一声,“阿娘,有妖怪!”众小儿乌烟做鸟兽四散,各回各家,关门落闩。

    “呃……”摩根手足无措,一脸苦恼的样子。

    开门的女当家多有见闻,并未因摩根是奇异生物而感到惊奇,只是小心谨慎地护住房门,小孩怯怯地躲在她身后。

    阿瓦隆大陆虽以人类为主体组建城邦,分封疆土,却仍然有大量魔物与人类共存,出没于荒野,或匿毙于深山,人类并不惊奇于异性生物的存在,只是黄口孺子年纪尚小,见识浅薄,对未知的事物充满敬畏。

    他连忙上前解释:“太太不必惊慌,这是一只年幼的小精灵,并非鸷禽猛兽,不必担心。”

    见女当家逐渐放下警惕,紧忙接上,“我们是结伴周游四方的旅人,初到贵地,眼见晌午,腹中空空,想借一茶一饭,充嗛果腹,好以上路。若是可以,我替您干些体力活,或是以旁物抵押。”

    女当家见其态度良好,并无恶意,这才侧了侧身,让出门槛,“原来是过路的贵客,有失远迎,莫要怪罪,请到寒舍待茶。”

    金黄色的茶汤从陶制急烧壶的漏嘴中浇入硕大的陶碗中,茶汤的中间被冲出一道小漩,黑色的细碎茶梗随着茶水的嘎然而止渐渐沉入碗底。他并不在乎主人家是否真的取茶待客,即便一碗寡淡清水止渴也是足够的了,这位女当家最终还是取来粗茶,急忙生火为二人煨了一壶。

    “二位客人请吃茶。”女主人招待着,又转身回厨房,不一会儿端出饭菜,招呼道:“家常便饭,招待不周,含望见谅。我与小儿不久前已用过午饭,二位自便就是。”

    女主人家的小儿子大胆了些,坐在四方桌椅对面直溜溜看着他们。

    “已是极好,多谢款待。”他对女主人表示真挚的谢意。

    摩根已是许久未曾进食,此刻正满目放光。

    茶余饭后,仍不见家中男丁,便问:“屋中只余你一妇人?”

    女主人与他攀谈起来:“孩儿的父亲在城中为东家打长工,要半月放工才归家一次。村中许多人家都是这样,家中壮丁外出务工,老人妇孺则在家耕地织布。”

    他讶异不已,这与他老家的青少壮年进城打工,老人小孩留守村子的情况大同小异,只是看他们的衣食住行,似乎还在炊粱跨卫的年代,“这样竟也放心?”

    女主人顿了顿,“若是早两年或许还不行。”

    “这又为何?”他不知其中原由。

    女主人揶揄了一下,迟疑道,“看你的装束,像是早年便生活在国外的人,不通旸谷内情也不稀奇。虽然那位仍在当政,不过这两年身体抱恙之后,由嗣王代为治政之后,颁布了一系列治国诏,我们的生活就好多啦。嗣王先是颁布了系列维护平民利益的司法,又为雇主和劳工建立了一套合同制度,轻薄了我们的徭役,加强了举国上下的治安,不仅扶持农业生产,还开放了对外商贸的发展……”

    “我们稻香村的农田原本只种值水稻,春种秋收,一年就靠这点粮食紧巴巴的过日子。后来嗣王组织官员亲自下地考察,并为我们的耕种技术进行改良。我们南方本就以水田居多,立春种完水稻后,安排我们在水田里养殖鱼虾,鱼虾以腐叶虫蝇为食,排泄后又能肥沃土地,后又教我们于田埂处种植桑树,以桑叶饲蚕,蚕养大了又可取丝制衣。已经不再是以往单一的农耕了,而是多方面的可持续发展。原本我们的稻谷只是一年一熟,后来种植了改良的稻种,现在可以一年两熟了。赋税上缴了,我们的粮仓还有富余。我们现在的日子才算好啊,衣食无虞,常乐知足。”

    一边说一边泛起对安稳生活的向往和满足。

    “当今天子虽然对旸谷的举国发展没有什么建树,但早年也没有多荒唐,后来年纪大了就沉迷于出海寻求长生之术,炼制不老金丹,并明令禁止我们信奉地母元君,不仅摧毁了所有的庙宇神像,还坑烧了一切有关地母元君的书画。结果转头又信奉上另外一尊闻所未闻的神,修金身建神殿,还要求举国膜拜,叫什么五通神。我们百姓根本不屑那什么神,只能在家藏着地母元君的泥像偷偷祭拜。”

    女主人声音本不大的交谈渐渐变成轻掩口鼻的耳语,细数秘辛。

    “五通神?”目光看向摩根,询问的意味。

    摩根摇头,神色明显严肃,“土神是被神柱认可的神明,什么五通神无外乎是昔日的旧神,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只能以人们心中的欲望为诱饵,引诱信徒侍奉它。”

    “等等,赵唯安不是正值青年吗?怎么冒出什么嗣王来?”摩根忽觉不对。

    “赵唯安?”女主人思索片刻,而后一副明了的的样子“你是说惠王。要不是惠王丰功伟绩,坊间至今赞不绝口,我还不知道你说谁呢。”

    话音陡然一转:“可是,惠王的功业已有千年,为何突然提起他呢?”

    “什么?已有千年?”摩根一听就不淡定了,全身寒毛竖起。

    “惠王的事迹谁没听说过?”女主人接过话头侃侃而谈,“那时还是奴隶制,官兵压榨百姓,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惠王苦于变革无法。后来,旸谷来了一位高深莫测的外化民,惠王欣赏外化民的才慧而与之成为知己,又困于国祚现状,便向外化民求援,外化民果真不吝赐教,拉着惠王授业解惑,言传身教,从孔孟老庄到礼乐春秋,从唯物辩证到形而上学,从管子到大同书……整整五日,不眠不休。受外化民开化后,惠王神清气爽,昭布朝会,大肆变法。民间传说那位外化民是地母元君的天命使节,为救万民于水火,莅临下界传道授业,之后化作彩霞散去,再也无人见过。”

    摩根摊在桌子上,目光空洞,如同烂泥,嘴里不停念叨着,“回来了,但是回错了……”

    不断重复,呢喃念经。

    他似乎也从中窥见微毫根因,不免茫然。

    这一趟异世界穿越,是否还有意义。若寻人无果已成定局,世界茫茫未知,他的归家之路,又在何方?

    已是午后,融日倾斜。女主人出门务农,小孩子在外与三两伙伴嬉耍。他本要帮女主人分担些农活,女主人以客不帮农为由婉谢了,并让他安心在家中休息,今晚便歇在此处,明日再动身。

    摩根站上饭桌,短小的前爪撑着他的臂膀,故作沉吟:“少年,我很悲哀地告诉你,我们的确回来了,但是……空间折叠本来就是不稳定的,这次是在时间线上出错了,我们被传送到了一千年以后。”

    他一言不发。

    见他不语,摩根渐渐唏嘘,“你的朋友,或许早已漏尽钟鸣,草木俱朽了。”

    他无悲无喜,双目涣散,讷讷问:“那我来到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

    “别灰心嘛。”摩根并不懂得宽慰人,绞尽脑汁也只想到,“斯人已逝,生人如斯啊!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让你回去,我想想我想想。”

    “开启空间之门最稳健的办法有两种,其一是让我的主人出手,可是我的主人已陷入无尽的长眠,何日苏醒都未可知;另一种方法是七位神明联手,但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又怎么会为了区区凡人出手呢?能征得其中一位点头都是万幸,何况七位……行不通行不通!”摩根一边抓耳挠腮,另一人则生无可恋。

    二人各怀心事,良久,摩根从背包中翻出金黄色的司南外盘,“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周游列国吧!你不是科考人员嘛,正好在游历的过程中感受一下各国的风土人情,说不定还能来一起遗迹大冒险,发现不少好玩的宝贝呐!”见他无反应,又指着外盘上的文理说,“你发现这上面八块纹路的秘密了吗?这可是与七神息息相关的哦!当我们得到一位神明的认可,就能点亮对应的文理,得到七神的认可,说不定还能激活一次秘钥,送你回家!”

    漫不经心地抬眼,“七神为什么对应的是八块纹路?”

    摩根顿时愁容满面,“也许,还需要得到那位的认可?”

    “那位?哪位?”他问的干脆。

    摩根却似乎并不乐意提起那位神秘者,“说好听点,是现在的神王。说难听点,不过是僭越的持轴者。”

    僭越的持轴者,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它提及,似乎并不是一位友好的存在。

    傍晚已至,女主人和小儿子已归家,女主人正张罗着晚饭。他靠窗而坐,仰望暮色,橘黄的浆果色余晖均匀而渐变地涂抹在天幕的边缘,像是天才的画家展览落幕前最后的礼物,疯狂却惊艳,刺目却夺人目睛。他想起一些幼时往事,在儿童福利院的食物,是有限的,是定时的。曾经有一罐如夕阳般浓烈多汁的橘子果酱,光是存放于瓶中就这么明亮诱人,若是伸入食指挖上一大坨,放入嘴中深深吮吸,一定如肥美多汁的浆果在嘴中炸裂翻滚般甜美芳香吧。可惜,在几个小孩你争我抢的掠夺中,果酱瓶摔在地上四分五列,橘黄如落日熔金的果酱洋洋洒洒,浇在与天幕同白的地砖上,像极了一副诡谲天才的神秘杰作。后来他如愿在地上抠起一大坨果酱,放入嘴中,醇厚的浆果气息包裹他的味蕾,他的每一粒舌苔仿佛都在发出沸腾的战栗,那一刻,或许,这就是全世界最美味的食物吧。最后,他果真被院长惩戒了呢。其余的小孩早就一哄而散,剩下旁观的他,成为肇事者,即便他跑得再快,也会被其他的小孩共同指认为替罪羔羊的吧,一定会的吧,他的心,破碎一如那透明无瑕的果酱瓶啊。

    用过午饭,天色已灰,星辰逐渐明灭可见、交辉相映,草木间有草虫喓喓、阜螽趯趯,稀疏有序,不绝于耳。

    乡村的夜晚总是无趣的,飧食过后,散食沐浴,而后便可歇下。二人被安排在先严慈的屋中住下,原本是安排给家中小儿的东厢,因孩儿幼小又家中无壮丁,便与母亲同住。

    正要睡下,屋外一顿嘈杂,窸窸簌簌渐行渐近。屋门被杂乱五章地敲响,惊醒屋中众人。

    女主人刚把门开了一条缝,门外就迫不及待传来问话:“阿良婶,你们家有没有见过阿菟啊?”

    女主人认出是同村村妇的声音,连忙将门打开,“出什么是了?阿菟怎么了?”

    门外火把幢幢,聚集了不少人,以妇女为多数,其余便是些年迈的老丈。围聚着一位粗布麻衣、围裹头巾的半老徐娘,脸上攒满了泪,声容迫切,“我家阿菟自午后出门至今未归家,我便一户户寻来,不知你家文豹可有见过?”

    女主人家的小儿小名即为文豹,正不知所措的躲在母亲身后,拼命摇头。摩根也被吵醒了,当他消完食准备沐浴时,它已经睡得天昏地暗了,此刻正睡眼怔忪地趴在他的肩头。

    那位阿菟的母亲将要崩溃,泪眼婆娑,不大结实的身子因啜泣而微微摇晃,“我就这么个命根子,我上哪找去啊……”

    众人看在眼中皆是不忍。

    他思虑一番,小心发问:“有没有去到别的地方找过?地里或者小池塘,或者更远一些的树林湖泊……”

    一旁一起前来的妇女帮答:“田地和池塘都在村子不远处,我们分头找过皆是不见。至于远处,夜色太深,我们也不敢走远。”

    阿菟的母亲抽抽噎噎,“平时我也常嘱咐阿菟,晚上林子深处有魔物出没,不可走远……”

    “那就又可能在一些较远的地方。”他皱眉思忖,“这样,我也帮你们一起找。你们老人妇人为多,那就几位结伴,我是男子一人足以,分头寻找,半个时辰内无论结果如何,都先回村子,这样如何?”

    众人顾念邻里之情,又觉可行,便纷纷应下。三两结队,往不同方向寻找。

    出发前,文豹轻轻扯住他的衣角,怯生生地说,“哥哥,其实……下午阿菟是和我们一起出门去玩的,我们听说北边小丘的湖里有比村里鱼塘更漂亮的鱼,所以我们去那里捉鱼了。后来我们回来的时候,我们还叫了他,他也回应了。我们会到村口的时候没看见他,以为他快我们一步到家了,就没在意……”

    他叹气,总算有了线索,不必大海捞针般去找了。

    “哥哥一定要找到阿菟,他是我很好的朋友!”小孩仰望他,眼中有急切的渴求。无奈捏了捏他的发髻,承诺道,“我会的。”

    女主人给了他一盏手提煤油灯,担心道,“这煤油灯有灯罩,不怕大风吹灭,你一人去多注意安全。”

    他接过灯道谢后就出发了,摩根趴在他肩头半睡半醒。

    夜晚的阿瓦隆和白日相去甚远,林薮山泽显现出张牙舞爪的姿势,树影交叠匍匐,遮蔽漫天的月光星光,严丝合缝不透一丝罅隙,偶有未知生物的唍啭和哓哮。

    沿着北方向前行,穿过蔽芾的小片树林,前方忽有亮光,徐徐往前,是一片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倒映星与月,破碎淋漓的碎桀光影,仿弗将正片星河都纳入湖中,磑磑以璀璨,燡燡而烛坤。

    似乎正是附近,有窸窸簌簌之声,还有小孩似有若无的啜泣声。

    “咦,看,是一群波利。”摩根忽然小声惊呼,“那个小孩在树上,他被波利包围了。”

    定睛一看,确实看见一小孩攀爬在湖边一棵榆树上,树下围着一群圆润的生物,偶尔蓄力冲撞树干,或者凝聚属性能力放出一颗颗水弹砸在树干上,小孩被吓得哇哇大叫。

    摩根还不忘嘲笑一番,“要找的小孩就是他吧,被一群低等的水波利吓哭,真胆小啊。”

    “普通人害怕魔物,这才是正常反应吧。”小小辩解道,“要怎么驱逐这些……波利呢?”

    “波利虽然是低等的无智慧生物,但是能汲取周围环境中的属性进行演化,从而可以释放一些简单的属性能力,给普通人造成不小的困扰呢。这群波利应该就是吸收了湖泊的水属性演化成了水波利。”摩根在一旁科普,“如果你也有属性能力的话,应付起来还是轻轻松松的。”

    他微微思索,“当时激活秘钥的时候,你说只有属性能力的人才能激活,是不是代表我也……”

    摩根摆摆手,“不知道,不过可以试试。每个人获得的属性能力不同,快去试试你的能力是什么吧。”

    “要怎么做?”他显迷茫,心中又隐隐期待。

    “坚定自己的意志,明确自己要做什么并且一定要做到?大概……”摩根描述的含糊,大概因自身也没有属性能力不懂其中缘法而心虚。

    他的意志……他要做什么……

    明明自己就是一个没有来路,不知去向的漂泊者。原本以为穿越时空就能带着他的老师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可是时间线的混乱让他来到遥远的以后,老师生死未卜,他的归家之路遥遥无期。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啊,孤身一人呱呱坠地,孤身一人察言观色,孤身一人身临异世,以后也将孤身一人埋骨无地吧。他自以为,他是勇往无前的孤独勇士,回头发现,其实他只是茕茕无依的孑孓。

    自己已是没有明天的浪人,还在为别人鸡飞狗跳的生活而忧虞。大概是经历与老师的分离,再也见不得别人的爱别离吧。唯有苦笑,都答应别人了,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

    “迷途之人,你想拯救他吗?”

    “孤独是勇士最无畏的底气,不要因孤独而黯淡其光。”

    “因有所想守护之人而踽踽前行本就是无人能匹及的壮举,为守护而战何尝不是一种荣光。”

    “请听从你的内心,守护你所想守护之物,做你所想做之事。”

    “守护之力将永远加冕你身。”

    ……

    无名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回响,他却无法辨别方向,似在脑中,似在心中。

    “是谁?”他大喝,四下无人回应,无名之声不再响起。

    “你怎么了?”摩根对他莫名其妙的呼喝表示不解。

    “有个声音,你没听到?”他环顾四周,再无他人。

    “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你发疯的声音。”摩根飞在半空跺脚,却见原本围在树下的波利蹦蹦跳跳的往这边来,“你看,你把波利引过来了。”

    无名之声仿佛意志的烙印印在他的灵魂里,血脉如同决堤的洪涝与全身奔涌沸腾,好像要化做未知的能量从身体中涌出。忽然,无数金色的光芒从他心脏的位置爆发而出,刚要靠近的波利被纷纷击退。

    掌心似乎也充满了无尽的力量,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为了心中验证所想,他单手朝下按着大地,短暂凝神后,四周的大地一阵轰鸣,众多尖锐的土刺从波利们所在的地下冒起,圆滚滚的凝胶状生物瞬间如破碎的气球纷纷炸裂,溅射一地的水花。

    “你……你……土属性能力!”摩根惊得差点说不出话。

    危机解除,树上的小孩看呆了,忘记从树上下来。

    “你是阿菟吗?”保险起见,还是要问清男孩的名字。得到小孩猛烈的点头,看他的眼中似乎泛着亮晶晶的光。

    “我带你回家。”这就话,本来是要对另外一个人说的。

    “我……脚麻了。”叫阿菟的小孩赧然。

    他扶额,最终结果是背着小孩回家。

    刚走出没几步,耳畔传来树叶的娑娑作响。

    “小心。”

    忽然一道犹如人形的身影朝他扑来,他堪堪躲过,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影的面目,一道剑光比他的目光更快。

    “提剑三尺,以定沧海。”

    剑光如电,剑气交叠,从锋芒的余光中似乎还能觑见微弱的水文。剑光收住后,落地的是一名手提长剑的少女。微弱灯光下,少女蠄首蛾眉,衣云山蓝裙襦,云髻金爵钗,腰佩琼琚,如绿竹猗猗,洵美且异。颈间玉璜泛出蓝色光泽,转眼即逝。

    躺在地上的,是一个长着人类躯干,头颅如犬,利爪尖蹄的异形怪物。

    “都没事吧!”少女音色清凌如水,见他摇头,“没事就好,这么晚你们怎么还在林子里?”

    “这句话应该是我们问你吧。”摩根撑腰质疑。

    少女稍稍讶异,“会说话的奇怪生物?”

    “什么奇怪生物!我是摩根大人!你才是奇怪的女孩子。”摩根大人气愤跺脚。

    “抱歉,这位……摩根大人。”少女的诧异只是一瞬,立即解释,“我追踪一名可疑人士跟丢了,正好路过这里,看见有只食尸鬼要对你们动手,顺便帮你们解决了。最近这片树林不太安全,还是先别来了,等治安官排查安全后再说吧。”

    他点头表示明白,“抱歉,村里有小孩走丢了,我们来找人。”

    少女一副了然的样子,“人找到就好。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云游的异国人吧。刚刚在附近,我感觉到属性能力的波动,应该是你吧。”

    他点头承认。

    “既然你精通元素能力,那我就不护送你们回去了。”说完,少女身影一闪,已经杳无踪迹。

    将小孩平安送回后,小孩的母亲千恩万谢,差点跪地膜拜,他连忙在她曲下膝盖时赶紧扶住。外出寻找的村民也三三两两地回来了,见小孩平安回来了,也是感激涕零,折腾半天,才遣散村人,疲惫睡下,一夜好梦。

    翌日天明,用过饔食,二人便向女主人辞行。

    “两位是要去泉亭城吗?”女主人客套询问,“泉亭路远,现在动身,脚程快些的话,能在天黑前赶到。即便现在治安变好了,到了晚上,不免有魔物出入,还是快些才好。不过,泉亭城最近治安紧张,异国人需持通关文牒才放通行。”

    他表示明白,通关文牒他自然没有,以后的每步路只能且行且看。

    临行前,他从背包中翻出一支还没怎么用过的签字笔送给了文豹,“听说你将要登学,这支笔送给你,希望文豹学业有成、竿头日上、前程似锦……”望了一眼女主人,女主人朝他欣慰一笑,于是又加了两句“……孝悌椿萱,瓜瓞绵绵。”

    也许,稻香村是他一辈子只来一次的地方,有些祝颂,是要一次送齐的。

    出到村口,就看到许多妇孺老人围作一团,见他来了便纷纷让出大路,似要为他饯行。阿菟的母亲昨晚折腾一晚,今晨还起了大早,为他做了一大袋远行的干粮,甚至去田里摸了鱼虾,山肤水豢的鱼虾个个硕大肥美,在鱼篓里还活蹦乱跳。有些人家还绑了家禽送他,他接过阿菟母亲做的干粮,其余一一婉谢了。

    阿菟的母亲还推了小孩一把,让他上去说话,阿菟亮晶晶的目光仰望他,声音怯生却清亮,“哥哥再见,一路顺风哦。”

    他摸了摸小孩的头,“我会的!”然后转身,挥手。

    “走咯!”摩根一跃而起,朝村民们挥手告别,追上前行之人的身影,直至日光下,两人的影子融为一体,渺小如螟蛉,韧然如篦丝。

    扭曲的山路在日光下蜿蜒盘曲,望不见头。正如他的路,遥远而崎岖,且不知尽头在何方,仅凭一腔孤勇继续向前,正如他一腔孤勇地来到这个世界,无人与他说“一路顺风”,无人问他去往何方。

    烟茶半壁人初到,明月未曾照我还。